二十四、
“小郭大庆，你们待在大神木那里，陪着沈巍，收集所有掉下来的树叶，老楚祝红，你们跟我走。”，赵云澜安排完任务，大家都行动了起来，没有人有异议，他们好像又重新找到了那时并肩作战的感觉。
赵云澜几人赶到了当年陨石砸出天坑的中心位置，大槐树海地通道，这里的通道早已封死。
赵云澜几人站在这里却迟迟没有行动，只因为赵云澜是徒有一身力量，他不是真正的昆仑，他只是身体被沈巍强行塞进了昆仑的力量，他对于圣器怎么运用，有什么口诀一概不知。
他正有些发愁要不要释放一下全身能量试一试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耳边细小的声音，“我来帮你。”
“沈巍？”
“嗯，是我。”
赵云澜先是惊喜，然后担忧爬上了心间，“你现在的身体能支撑的了吗？”，赵云澜特别害怕沈巍会说自己没事，但是幸好，“我尽量。”
沈巍没有说没事，他说的是尽量，别人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对于赵云澜来说，这可能会让他高兴地三天睡不着觉。
赵云澜没有带叶子出来，他本来在听到沈巍还略显虚弱的声音时，就想要取叶子过来供给他支撑的力量，但是一旦神木的叶子在身边，他就感受不到沈巍了，而沈巍也不能给他提供帮助了。

“不用担心，指导你将四圣器联系起来之后我就回去。”
沈巍在赵云澜的耳边讲着四圣器的使用方法，赵云澜边听边照做，突然赵云澜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力量被调动起来。
“可以了，云澜，我等你。”
“好”
好字刚落，赵云澜便被天空中的一个巨大的旋涡吸走，只剩下了楚恕之和祝红二人。
沈巍那一缕神魂对二人说：“拜托你们守住他。”
“放心，大人。”，楚恕之虽然不知道沈巍的神魂具体在哪个方位，但是还是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另一边祝红红着眼想找到沈巍的声音来处，可是，就算她得了赵云澜的点化，但终究也是一条修为极浅的小蛇妖，她找不到沈巍的。
“祝红”，沈巍的声音传到了祝红的耳朵里，“好好守着他，其他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赵云澜又一次掉入了虫洞，他谨记沈巍告诉他的话，一定要找到虫洞高速旋转的缝隙，借由旋涡冲下去，否则会有尸骨无存的危险。
他找到一处漩涡，按照沈巍交代给他的，大头朝下猛扎了进去。

这回他没有再被狠狠摔在地上，毕竟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他稳稳地落在了地面。看了看四周，这里很像万年前大战的地方。
赵云澜正四处张望的时候，听见了一些交谈的声音在往这里靠近，他赶紧使了个隐身决，他不禁腹诽，这力量还真是好用。
他躲到了一处大石头旁，看见远处影影绰绰有两个人影走来，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麻龟和那个“突厥王子”打扮的部族族长吗。
赵云澜被自己吐槽的能力一惊，这脸和自己一模一样，自然也不管什么尊不尊重了，打扮的确实像突厥有什么办法。
他一路跟随两人进了大帐，赵云澜闭住自己的呼吸，毕竟这个昆仑也是有神力的，说不好就会被发现。他小心翼翼的在屋子里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无意间感觉到屋内有只乌龟的气息和正常乌龟不太一样，他放了神力去查探，好家伙，獐狮搁这儿待着呢，果然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随后，听到昆仑对麻龟说：“上一个昆仑，是什么人？”，赵云澜听到这儿，有些惊讶，难道他也知道不止一个昆仑？
麻龟笑笑，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说：“因果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赵云澜无奈，果真是什么师傅什么徒弟啊，语气都一模一样。

就这样，赵云澜跟了几天，可好景不长，在某一天，这位昆仑被地星反抗团用计谋杀死了，说实话，看着和自己有着同一张脸的人被杀，确实有些怪怪的，不过更怪的是，麻龟和浮游没有一丝难过，甚至都不担心昆仑没了怎么对抗地星反抗团。
现如今昆仑都死了，圣器又没有现世，他没有办法走，索性就隐了身去寻沈巍。
果不其然被他发现，沈巍只带了两个部下在和反抗团对抗，他想帮，但心里又清楚，不可以，不可以改变这里的任何事，这不是叶子里的幻境，怎么折腾都行，幻境里大不了醒过来就是了，可是这里不行，这里是实打实的过去。
看了一会儿，赵云澜发现，这个场景要多熟悉有多熟悉，他的神情逐渐严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回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处断崖，空中一个漩涡霎时开启，里面掉出一个人，那个人狠狠地被摔在了地上，而后只见那个人举起赵云澜十分熟悉的黑能量枪，打向威胁沈巍生命的地星人时，赵云澜也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外力拉扯，转眼间就回到了虫洞之内。
刚才那个人，是自己。
赵云澜缓了缓神，没有多做耽搁，继续寻找下一个漩涡。
同样的，他依然掉落在了万年前，但是不同的是，这次的时间线比上一次要早一些。
他提前就隐身进了大帐，果不其然，一个和刚才那个装束完全不一样的昆仑和麻龟走了进来，而更加离奇的是，他问了和那个突厥王子一样的话，上一个昆仑是什么人。

赵云澜继续跟，这个昆仑终究也是死了，虽然死法不一样。
而麻龟和浮游面对这件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赵云澜看到这儿有些能猜到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了。
果然，又在他寻找沈巍的途中，一个赵云澜掉了下来，装束赫然是那个在上一个虫洞死亡的部族族长，不过不同的是，他和沈巍并没有交集。这也证实了赵云澜的一部分猜想，之前的每一个昆仑或者说是赵云澜，真的都不认识沈巍。
正想着，他又一次被虫洞带走了。
沈巍的神魂飞回了大神木，他有些疲乏了，神魂离本体那么远，是很消耗精神的。
小郭和大庆一直靠着大神木，突然感觉到树木一阵震动，他们猜到是沈巍回来了。
“沈教授，你怎么样？”，大庆趴在树上问。
沈巍闭目回答道：“嗯，没事。”
过了没一会儿，沈巍感觉到自己的不适缓解了一些之后，问大庆：“大庆，赵云澜为什么会突然知道大神木的叶子里有幻境。”
“这个我也不清楚，那天你消失后就有一片叶子落在了老赵手里，之后他就总来这里取叶子了。”

“那天，除了你们，还有谁到场了。”，沈巍对于那天没有什么印象了，他那时全身的血液几乎流干，他听不清甚至也看不清，只在赵云澜出现的时候朦胧中看了他一眼，就彻底陷入了昏迷坠入了虫洞。当时周围有没有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
大庆挠头想了一下，“哦对，还有亚兽族的人，当时是我们三个上来找你，我让四叔他们在山脚下等，但是后来他们突然就上来了，还说要恭迎山圣，那时老赵回来，你消失的场面太震撼，以至于之后我都记不太清当时的场景了。”，他停顿了一下，略微思索，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沈教授，你的意思是四叔他们在操纵这一切？”
“操纵倒不一定，只不过你没有发现我们所有的转折点都有他们的参与吗，包括这枝大神木最初是在亚兽族手里的，包括祝红怎么会那么巧，无意间就听见了赵云澜与昆仑的关系，包括赵云澜发现许多个他的存在，亚兽族都在这些环节必不可少，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万年前的大战，亚兽族是一方领袖，与昆仑有着说不清的联系。”
大庆本能警觉地竖起耳朵，“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沈巍抬头看了一眼虫洞中并不怎么明亮的星空，稍作思索，吩咐大庆道：“你现在去亚兽族那边看看三族长老现在都在做什么，发生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他们却如此安静，一定是有隐情的。不过小心一点，不要打草惊蛇。”

大庆点了点头，准备要走，但是突然反应过来，“那你和小郭怎么办，万一有危险。”
“没事，云澜走的时候重新给昆仑山施了结界，除了咱们的人别人进不来，如果真的有危险，我会把小郭拽进来的，我这里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进入。”
大庆听到沈巍这样说，便也放心的走了。
郭长城在一边听着沈巍和大庆分析那些可疑的地方，他虽然听得是云里雾里，但是这些事情的严重性他还是能看出来的，可他又做不了什么，遇到了危险还要沈巍这个有伤的人保护。
他突然想起来赵云澜在离开之前交代要好好陪着沈巍，那他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不让沈教授无聊啊。
郭长城被自己的想法打动了，“沈教授，你是不是特别无聊，我给你讲笑话吧。”
没等沈巍回答，他就开始把赵云澜失明时候，他讲过的笑话又从头讲了一遍，可想而知，没有一个好笑。
但是沈巍没有打断他，一直安静地听着，每次郭长城以为沈巍睡着了或者没在听的时候，沈巍都会说一句，“我在”。郭长城听了眼角的笑纹都聚到一块了，立马眉飞色舞地继续讲。

两个人就这样待到了天黑。昆仑山地处郊区，本来山顶就是终年飘雪，到了晚上温度降到了当天最低，比龙城的冬天还要冷。
郭长城继续哆哆嗦嗦地讲着比天气还要冷的笑话，真不知道是这温度让他打起了冷战，还是因为讲的笑话。
沈巍听出了郭长城的不对，“你是不是冷了？我这里其实是游离于世界线之外的存在，你一旦进来，尤其是普通人类，想要安然出去的概率很小，所以除了真的遇到危险，我不能把你带进来。你回住处吧，我在这里很安全。”
“没事的沈教授，我带了羽绒服，还有热水。我能坚持到赵处回来的。”
“小郭啊，他可能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沈巍有些不忍，但是还是说出了实情。
“啊，啊？上次赵处和您不是只走了两天吗。”
“上次只是一个虫洞，这次可能不知道有多少个，所以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郭长城继续哆哆嗦嗦的说，“没事，那我等副处回来和他换班。”
沈巍现在突然觉得，太有责任感，可能也不是件好事。他继续说：“大庆去亚兽族打探消息，估计也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郭长城这回彻底愣住了，看来真的不能一直在山上待着。
“那沈教授，我先回去了，我明早一定早点儿来，那个，那个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嗯”
沈巍感觉到郭长城已经走远了，从温和的面容一下子切换到了黑袍使模式：“獐狮。”

二十五、
大槐树处的海地通道早就彻底封死，这里安静很久了，久到守在这里的祝红和楚恕之竟然都纷纷怀念起当初和夜尊的党羽斗智斗勇的日子。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旋涡在大槐树上方炸开，看起来竟比赵云澜走之前的还要大上一两倍。
楚恕之和祝红对视一眼，而后警觉地看向四周，各自做出了守护身后时空旋涡的防备姿势。
只见天空一阵强光闪过，赵云澜掉在了漩涡的正下方。
“赵云澜！”，祝红惊呼一声跑了过去，楚恕之一边听着身后的动静，一边继续保持警惕。
“你怎么样……”，刚才隔得远，祝红又一心想着赵云澜会不会受伤，因而根本没有注意到赵云澜脸上的神情有多么地凝重。这句关心的话，自然也就在她看清赵云澜的表情之后噎了一半在嗓子里。
大庆趴在大神木上睡着，郭长城也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对着大神木说话。
乍一看，一片岁月静好。

沈巍对于小郭话痨的属性并没有过一丝反感，甚至觉得还有些可爱。
郭长城这几个月来，每天很早就来到大神木旁边，手里捧着前一天晚上查的笑话或者自己写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读给沈巍听。就算大庆来换班了，他也要很晚才回去。
有好几次沈巍和大庆都劝他回去休息，不用这么辛苦，但他总是说：“沈教授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单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给沈教授解解闷还是可以的。”
每当这时候，沈巍总是想拍拍郭长城的肩，告诉他，他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沈巍每次在郭长城讲话的时候从来不打断，就那样默默听着，但是今天，他突然出声打断了小郭。
“他回来了。”
大庆听到这话直接窜下树，果不其然，郭长城刚站身就看见赵云澜带着楚恕之还有祝红正向他们走来。
赵云澜走了两个月，肉眼可见的脸颊有些凹陷，但是精神还是好的，只要精神是好的，就没事。
他身后的楚恕之，这几个月胡茬也长长了许多，连带着都有些沧桑的感觉了。他看了眼捧着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笔记本的小郭，用气声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是用这种方法给大人解闷的。”

这句话不得了，弄得大家的所有注意力都到了郭长城手里的笔记本上。
赵云澜拿过笔记本，往前翻了几页，眉毛都快拧到一块了，嘴角更像是吃了酸角似的问他，“小郭啊，这昆仑山够冷的了，你还讲这些，不怕把自己冻成大冰棍啊。”
楚恕之：……
他旁边就站了个大冰棍……
赵云澜把笔记重新撇到郭长城的怀里，“行了，这几个月来大家辛苦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他的手挥了挥，大家也就听话的下山了。
从赵云澜回来的那刻起，沈巍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现在，赵云澜已经坐到了大槐树旁边，两人心中的连接已经非常强烈了，可是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树外的赵云澜看着头顶绿油油的叶子，树内的沈巍也抬头，只不过他看到的是星空。
“两个月，大概三十个虫洞，我恰好在万年前见过三十个不同的昆仑。”，沈巍打破了沉默。
赵云澜将头靠在了树上，眼睛依旧没有离开那一片枝叶，说：“他们都死了。”
沈巍紧接着说：“你是最后一个。”
赵云澜坐正了，对着大神木，竟有些哽咽，“让我进去陪你吧，沈巍。”

“你会死的，被我看见就会死，之前那些昆仑就是如此。”，沈巍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平静。
他在赵云澜离开的这段时间，每天都会问郭长城日期，他默默地记下赵云澜离开了多久，算出了大概有多少个虫洞，却发现和自己曾经看见过的昆仑的次数一样多。
这时他好像多少猜到了所谓的观测者，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初自己为了躲赵云澜而藏进了虫洞之中，竟然就这样阴差阳错没有促成赵云澜的死亡。
赵云澜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地滴落下来，“你用全身血液换我回来时不也是秉着就算只能看最后一眼，也要那样做的打算吗，那我为什么就不行，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让我再最后抱你一……”
说到这里两人略一停顿，而后具是猛地一惊，沈巍在消失前看见了赵云澜，可是赵云澜还好好地活着。
要么就是以普通人之身强行盛接昆仑力量不算是真正的昆仑，要么就是赵云澜和其他昆仑有着不同的地方。
赵云澜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可他的神色却异常严肃，“等一下，我们先不讨论我会不会死的事情，这次的虫洞之行，我发现他们像是接力一样，总会有新的昆仑在上一个昆仑死后从虫洞掉落，然后再死去，然后是下一个，我是最后一个。”
沈巍略微沉吟，“可是却还不是单纯的循环，否则怎么会每一个昆仑的装束，特征都大不相同。”

“世界线”
“世界线”
两人异口同声。
赵云澜听到沈巍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眼神一软，接着说：“我们可以大胆猜测有许多条不同的世界线，每一条世界线里都有一个我，而他们会挨个掉落到我们的世界线，而这么多世界线里只有一个你，恰恰可能就是为什么我只能在咱们这条世界线里徘徊，却无法跳跃到他们世界线的重要原因。”
“而且他们每一个都和你一样，是假冒昆仑，都在冒充上一个死去的昆仑。也就是说在他们本来的世界线里，他们是赵云澜。而他们的死亡恰恰是由于我身为观测者导致了世界线收束……”，沈巍皱着眉，缓慢说出自己心里的怀疑，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导致赵云澜没有听见后面几个字，他刚想问，沈巍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
“赵云澜，我知道你与他们最大的不同了。他们身上的力量是穿越前就在他们身上的，你的，是我利用了大神木和我的精血从上一个昆仑那里夺来的。”
赵云澜听到这些，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接近真相了，但是就差那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可他天生不是个会钻在一个牛角尖不放的人，他闭眼深呼吸，紧接着放软了声音对沈巍说：“虫洞也穿了，圣器也用了，既然找不到真相，我们也不必一定要一个说法，更何况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死，沈巍，”
而后，只听见赵云澜的声音极轻极轻地落了三个字在沈巍耳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