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在一旁看着耀眼的光芒把所有人脸打得煞白。那样的光芒实在太令人熟悉,就像天天喝的白开水一般熟悉到把味道都忘记了。当阿尔双膝跪在地上击掌的一刹那,爱德自己也几乎做出同样的动作。但双手合十什么也没发生,爱德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技术,也不知道阿尔想干什么。当刺眼的光线淡去,被堵住的山道立刻恢复了通畅。就在村民们看这场景吃惊的时候,爱德却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一切仿佛都是理所当然,但是个中原因他却说不出一二。
“快!救人!”阿尔冯斯站起来立刻喊道。爱德跟着温莉和村民们拥上前——石块消失后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个成年女性的身形,她躬身跪在地上,环着双臂,浑身上下满是血迹和泥土,身上多处已血肉模糊,即使见了光,她也没有丝毫动静,仍像尊死气沉沉的雕像僵直在原地。
温莉上前俯身试图移动伤员,而那躯体已经僵硬得异于常人了——这是人死后半小时以上的反应——再加上伤员的头部和脊柱明显变形,更确定了有过医疗经验的温莉最不好的想法。女人跪在那里,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不小的东西环着双臂。当温莉尝试移动伤员并把双臂放平时,女性的身体确实很难动弹。最终掰开女人手臂后,发现的是一个孩子——一个保存完好,毫发无损,但已经死亡的孩子的身体。
所有人都为一场惨剧变了脸色。这样的惨状不难想象发生的经过——突然的山体滑坡让两个无辜者无处藏身,成年女性在情急之下用身体全力护住孩子,巨大的石块把她的身体压垮,而细密的泥土将两人与空气隔绝……
两具尸体被村民用担架抬走。温莉站起身,面色铁青地捂住嘴,浑身颤抖。阿尔走上去,手臂环住温莉的肩膀。
“阿尔……”
“温莉,逝者已矣了。”
“我没能救他们……”
“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他们可能是一对母子……我看到的,他们有一样的黑发……妈妈明明已经……已经尽全力去保护了……为什么……为什么……”
“不是你的错,温莉,不是的……逝者已矣,逝者已矣了……”
“要是早点发现的话……要是早点出门的话……要是……要是……我,我能……”
“这不是你的错温莉,你做得很好了,逝者已矣,都过去了,过去了……”
两个人都无头绪地重复着说了无数遍的话,根本称不上互相安慰。温莉把头深埋到丈夫胸口里;阿尔垂头抚摸着妻子的背。爱德华站在旁边,看着村人把伤员和尸体抬走,再看着人们渐渐疏散(围观的人们散去时,少年听到有人提到阿尔使用的“炼金术”),最后留下两夫妇站在原地。少年拧紧了眉头:温莉救治了伤员,阿尔疏通了道路,村民们帮助运送了伤员——而他,爱德华,站在一旁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在少年短暂的一个多月记忆中他头一次感知到自己的无力。他终于发现,爱德华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呢?如果他拥有像温莉一样的医药知识,或者像阿尔一样的技术(炼金术?),是不是他会变得强大,他就能去拯救那些无辜的,被命运捉弄的人?这不公平,上天是不公平的,他可以随意夺走人的生命,也可以随意让人变得无力。难道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身旁的人痛苦?或者面对他们的离去而无法挽回?这种好像被泼撒了什么粘稠的液体浑身上下动弹不得的不快感,好像失去了什么赖以生存的东西的失落感还有命名迫切想要挽回却使不出力气的悔恨感顿时将爱德吞噬殆尽。
爱德华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这样想的爱德攥紧了拳头。
“走吧温莉,我们回家。”艳阳下的风却并不温暖,带来阿尔的声音。爱德定睛看着搂住温莉肩膀的阿尔向自己走来,青年脸上的表情是微笑,却一点也不好看。
傻瓜,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笑呢?
看着年轻夫妇俩从身边走过,那一刻爱德恍惚地明白自己是不完整的,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将自己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