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人从最开始就一无所有,是他们身边的人赋予了他们所谓的价值。
她一直在我的身边,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在我发出轻酣的时候,在我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在我无能为力的时候。
对于我来说,我的价值就是被她所界定好的。
但是,我不明白那个缘由。
她是为何醉心于我,是为何只停留在我的身边。
是因为我是那个谣所说的不幸之人吗?
我不知道……
睁开眼睛。模模糊糊能看见穿着围裙的她在我的屋子里忙手忙脚的样子。
而我的窗边,多了三根黑色的鸟羽。
啊,黑色的凤凰啊,你是每一天都会光顾寒舍吗?
我支撑着坐起身来,感觉到身体都钝化了一般,再看了看手机的日期,我是从前天一直昏睡到了现在吧。
是时候放弃自欺欺人了。
“啊,修,你起来了吗?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这两天都是你在照料我吗?”
羊未迟将一碗汤药从锅里拿了出来,端到了我的身前。
“嗯。你工作的地方打来电话,我都帮你请假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嘛。”
我虽然很感谢她,但一想到编辑部知道我家里有着这样的脱线少女,突然害怕起了回归工作后的日常。
“张嘴吃药。先说好,里面可没放什么电脑配件之类的东西。”
她是怎么猜到我要这么问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病的?”
虽然我这么询问着,她的答案恐怕并不会变吧。
“修的事情,我就是知道啊。因为我对你感兴趣嘛。”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在我虚弱的时候,她似乎也不怎么会用轻佻的话来逗我了。
我喝下了她的药,那似乎不是什么缓解贫血的药,从味道上分辨,应该加入了很多草药成分,是能喝着提神的中药吧。
“Berthold嗜睡型脑炎。似乎是全世界仅有几百例的病。简单来说,是不治之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入睡眠的难解的病症。但是医生和我说只要喝下补血的药剂就能缓和……”
“那是你的妄想吧。我翻过你的病例,上面哪里都没有提到过要用贫血的治疗方法来治疗这个。”
她少见地用不快的语调和我说着。
“抱歉……我似乎总是会把妄想和现实搞混。”
“还记得我的话吗,修。”
“哪一句?”
羊未迟沉默了。将碗从我的手上拿走。
“……不记得也没事了。在第七日的时候,一切都会结束。”
黑凤尾的谣……?因为不清醒而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我,差点把这个也当作了妄想。
“是指我会在第七**亡吗?我其实没有太多所谓,我的病,越发严重了,如果没有那个谣应该也支撑不了多久,这几天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羊未迟。”
羊未迟露出令我不解的悲伤的神情。
“不,是指你会得到真正的幸福的事情。”
还记得那个谣吗?只要找到黑色的凤凰,归还羽毛,就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玖.
第七天,从遇见她开始的第七天。
我像是没有任何症状一样地醒来,前几日的头晕似乎都消散而去。
而她——羊未迟,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似乎早已离开了我的屋子。
我的上衣口袋里有着六根漆黑的鸟类羽毛。那是为了破解这个谣,我所搜集的线索。
我走出家门,一时间被外面的景象所震撼到。
漆黑之雨,漆黑的羽毛之雨,没有来源,仿佛凭空出现一样飘落而下。
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到了屋檐之下,新闻台的记者仿佛看见了世界末日一样疯狂地报道着。
而我,则只是捡起了其中的一根,开始迈向我的目的地。
其中之一,最开始和少女遇见的场所。
那个巷子的中央。仿佛在嘲笑着我这几天的努力一般。
无头的尸体……与鲜红色洒满地的液体,一时间让我无法侧目。
“呜哇……抱歉。让你看到这种东西。”
一位短发的年轻女性突然撞到了我,随后低头对我道着歉。
“诶?”
她完全不顾正处于懵懵然的我,将那具“尸体”抱了起来,随后用墙边的拖把擦干了那“血迹”。
“我是个临考的艺术生,这是我的人体模型,还有这个是我的水彩颜料,请不要当成是我的奇怪的嗜好!拜托了。”
原来如此,真是容易引起误会的过失。
但是,如果我没有收集那些黑凤尾的羽毛的话,事情会变得怎么样呢?
如果那个幻觉真的是会成为既定的事实的话。那么在这一天必然会来到这里的我,恐怕才会是那个倒在地上的尸体吧。
我就是这样一个会把幻觉和事实混淆的人。不过这一件事的假设问句已经无从考证了。
既然解决了这个问题,那某个少女的嫌疑就自然得以解开。
剩下的,就只有去到那个地方了。
——稜祁县的图书馆。
书架与书架的空隙之间,一位穿着暗红色调哥特式长裙礼服的黑色长发少女伫立在那里。
她的双瞳宛如琥珀一般深邃而不可捉摸,她的呼吸声宛如初夏的微风一般清甜而撩人。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厚厚的书,安静地像一只黑色的猫咪,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但翻动书页的刹那,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了我的方向。
“你果然在这里。”
我无法再保持沉默。
“嗯。因为我猜到你会来。这里,也是最适合我们的地方。”
“羊未迟……不,或许这么称呼你更好吧。黑凤尾小姐?”
黑凤尾可以是任意一个人。
祂并不是一种特定的生物或者一个人的代称。而应该是一种现象。
就像德鲁伊文化依靠槲寄生传播一样,黑凤尾依靠着文字传播。
谁都可以是黑凤尾,但谁又都不是。
但是,在我即将因为疾病而倒下的时候,这位少女选择成为了黑凤尾。
我的病,我的既定的死亡的未来,都因为谣的力量而成为了被否定的事项。
但是,奇迹和魔法并非没有代价。如果按照那个谣的结尾的话,被归还了羽毛的黑凤尾就应该承受所有的不幸,一个人在山中终老而死。
“真讨厌啊。我更希望你用原本的方式叫我的。就像我叫你修一样。”
“黑羊……”
我轻声说出了那个无比忌讳的名字。
那应该是对她的最后的话了。
但是,这时徒生了变故。
原本在我的上衣内衬之中的七根黑色的羽毛,失去了它们的踪迹。
“什么时候……”
回想一下,能被偷走那个的机会也只有那个冒失的美术生撞到自己的时候。
羊未迟露出了狡黠得逞的笑容。仿佛刚才我做出的悲伤觉悟都是假的。
“看起来你没能找到那七根羽毛呢。真没办法啊。那我就把那个谣的不为人知的结尾告诉你吧。”
她的手上的书上,残留着刚刚改写过的笔记。
而我顺着她那娟秀的字迹读了下去。
“如果跨越了不幸却丢失了黑凤尾的羽毛的话。要一生无法背叛黑凤尾小姐地,活下去。”
终わ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