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冯放下才抬起的脚：“苏弩？”
空旷的前方，苏弩从扭曲的空气中走出。
苏弩：“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可你还留在这，为了什么？”
伊冯确认，之前和苏弩的第一次见面，苏弩也是这样藏起来，在一边观察了她一段时间才出现。
她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异常，早就被这人看在眼里。

伊冯的武器在指间启动。
为什么她要和一个将来一辈子也不会再见面的人玩你说我猜的游戏？
“我赶时间。”
昏暗的废墟中白光乍起，苏弩树起的冰墙转瞬被劈得粉碎，隐蔽中的队员们被雷霆逼出藏身点，别说进攻，连防御都在电闪雷鸣中节节败退。
“这是什么怪物？！”高瘦子躲得尤其艰难，捂着被劈焦的头发哀嚎。
苏弩被雷电逼得进退不得，想和伊冯交涉也一再被袭来的闪电打断，突然眼前一花，她周围的霹雳消失，伊冯已出现在她身侧。

同时，第八星系外未开发区边缘，某颗无名小行星引力带边缘。
布莱恩临时小队租用的小型宇宙飞船内。
刘念看着舷窗外停滞的星云，静止的陨石碎片，还有显示屏上凝固的时间数字。
“真是讽刺。”
“这个世界承认的人，不是你。”
“我们被骗了吗？”
刘念目无焦点，不知在向谁说。
“这个世界，不是我的终点。”

11：
伊冯将武器小棍在五指间转动，看着地上昏迷的诸人：超时代的战力压制果然太欺负人了。
她又坐回之前的地方，支着下巴点人：六个人。
之前和苏弩分开时，她望见的人影有七个。至少还有两个人不知道躲在哪。
要么是底牌，要么是非战斗人员——不过她不是很在意，六个人质在手，怎么都不会太被动。
伊冯等了会儿，见没有人醒来，掂了块指甲盖大的小碎石丢在那个高瘦的男人脑门上：雷击时这人叫唤得最厉害，就从他问起吧。
没打醒。
不知是因为这会儿不舒服手感差了，还是这人皮更厚实。
伊冯又捡了块稍大的丢过去。
还是没醒。
“……”
伊冯看了眼脚边拳头大的石头，觉得还是换一个沟通对象比较好。
她在手掌里拢了一把碎石：挨个丢一遍，总有个别皮薄能醒的吧。

一小时前。
高瘦子瞪眼看着毫无防备瘫坐在水泥板上的伊冯：“她和苏姐分开还没走三十米就停了？她坐在那干什么？她盯着的那个机器是什么，还有她手边那些管子是什么？”
“安静。”小鸟踹了他一脚，手在冰面上映出的画面上转了几转，显出探测仪的面板，“曾禾，你认识这个吗？”
“……没见过的符号，有点像地质仪，但和我们的差别非常大。而且这个仪器的精度……人类在进入末世后，就没有制作这种机器的精力了。”曾禾用通讯器和总部联络交流信息，语速本就不快，却越说越慢，不自然地停止出声。
苏弩皱眉：“说。”
曾禾咽了口唾沫，掐住大腿让自己发出声音：“一直有一种猜想，末世和丧尸都是人为产物——这种猜想总被认为异想天开，因为我们无法想到任何可以做到这些的手段。全世界都被席卷其中，没有任何人或组织显示出因此获益。可是这个女孩，她似乎拥有高于我们原有文明的科技手段。”
“有没有可能，造成末世的势力，他们一直隐藏在某处？而现在，终于到了他们验收成果的时候？”

曾禾说完，他们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高瘦子倒吸一口气，蓄势大叫的动作被苏弩用警告的眼神制住，捂嘴在一旁夸张地咳嗽。
苏弩不理会他，只是看着曾禾冷静地开口：“确实太异想天开了。”
“但是，老大，如果真是这样呢？或许这就是终止末世的机会？”
苏弩还没对开口的队员说什么，小鸟控制着画面放大了伊冯的脸。
小鸟：“苏姐，这不是生活在末世中的人能有的状态。她没有过绝望。”
她总是透着股偏执的眼睛认真地和苏弩对视：“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在末世中，活得再舒服的掌权者，也会对没有太阳的天空失望。”
“我也觉得奇怪，你看她没伤口的那些地方，皮肤白嫩得像假的，我十几年没见过这么好皮肤的真人。”高瘦子说话又急又多，一开口就把氛围带歪。
“末世前你不是个社恐死宅吗，没末世你也没机会见真人女孩吧？”
“肤浅！我那时是对真人没兴趣！纸片人永远是最完美的——你不要勾起我的伤心往事，你知道我花了几年才走出三十二个老婆的周边被毁的阴影吗！”
几人嘴上没调地说着闲话，手上却一个个都在检查装备武器，不约而同地闭嘴看向苏弩。
苏弩伸手点了两个人：“她是什么身份，我们总会知道的。小鸟和曾禾留下。走。”

被砸醒的是苏弩。
恢复意识的苏弩有些怔愣。
被伊冯打晕的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这些年在战场上，从没有失去意识还能全身而退的人，一瞬的迟疑都需要代价，无法掌控自己就意味着死亡。
可她还活着。苏弩看到周围躺着的队友，一个不少，都还活着。
这意味着这个女孩不是敌人吗？不。
苏弩站起来，而伊冯还在看自己捏着石子的手。
她等了一会儿，见伊冯还是没有理会自己，只好主动开口：“你没有杀了我们。我可以理解为我们不是敌人吗？”
“只要你们不找我麻烦，不纠缠，就不是。”
苏弩在她那不在乎的态度中，突然升腾起怒火：“你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你能不在意？你凭什么可以不在意，因为这一切灾难和挣扎都无法影响到你的生活？
“这末世对你而言，是什么？你们的一场实验，还是一盘游戏？”

伊冯不知道她都脑补了什么，也无心解释自己只是个无辜的被动穿越者——她对自己的穿越还有疑惑之处，不能随便定论误导别人。
看苏弩那么激动，伊冯低头吞了颗药：打起来的话会催化蓝金对身体的侵蚀，先压压。
本是想着既然他们自己送上来，那就搞点情报方便行动。但她这会儿懒怠说话，不想玩心眼套话，偏偏看着好交流的苏弩莫名有了敌意。
伊冯顿了顿，在心里记下：蓝金对精神状态也会造成影响，比如使人发懒，消磨积极性，其他症状待观察。

苏弩恨恨地看了眼出神的伊冯，矮身叫醒队友们，昏迷得沉些的被她拿冰块在脖子上一冰，都醒了。
“我去什么情况，还以为爷爷我这回死定了？”高瘦子一清醒就嚷嚷开了，“那边那个妹子，你究竟什么意思？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区啊，我们区不爱说话爱打架的哑巴还挺多的。”
伊冯一言难尽地看过去，把手里的碎石都抛开——六人因为她的动作一惊摆出防御的动作。
自觉过分不积极的伊冯总算多说了点话：“往南十里的位置有矿场吗？我要去那里。”
“往南十里？那是第六区了，没听说六区有矿啊？”
高瘦子果然口松，伊冯笑：“那哪个区有矿？”
“二区，七啊！——”被狠掐一把的高瘦子大叫着躲开还想再拧自己的队友，“二七九区有矿又不是什么机密，我又没说漏什么要紧的东西！”
他的队友们带着不同程度的威胁目光恨铁不成钢地瞪过去，高瘦子挠挠脑袋，一脸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还是先认怂地闭上嘴。

“……”
伊冯的指间闪出几条电光，她闭了闭眼：情绪中出现明显暴力倾向，易怒，烦躁——目前看来，蓝金对人的情绪和精神状态的负面影响较大。除体内的少量蓝金，也应考虑外界磁场因素。还有……
伊冯：“你们身上有带矿石？”
伊冯每次开口都十分自我跳跃，不承接他们的话，这让苏弩更加不快。分明她是那个最怀疑曾禾说法的，现在却是最认定伊冯是来自某个不受末世影响、甚至制造出末世的地方的。
苏弩在袖子里抠了抠，掏出她之前挖出的一块晶核：“你是说这个？”

伊冯一跃就小跳到苏弩面前，伸手勾了一下，苏弩顺着她的力松手，没个形状的黄色晶体就落在伊冯的掌心。
苏弩看到伊冯手里夹着什么东西，一碰就把晶核切下一角。
伊冯将切下的晶体放进解析仪——不出所料，和蓝金的构成相似，只是缺少了一些成分，让它的能量远不如蓝金，稳定性也差了许多。因为不稳定，放射性物质更多，更影响她。
虽然伊冯想找的是高纯度的蓝金，但如果反向利用这些晶体，查出使蓝金稳定的那些元素，也是一种制药思路。

伊冯把剩下的晶石还给苏弩，收好解析仪。
而苏弩也把视线从那个掌心大小的盒子上收回来，那绝对是个领先末世前世界几十年以上的科技产物。
苏弩：“你该不会不知道晶核是怎么来的吧？”
本想问他们这种晶体出产地的伊冯闻言沉默：怎么来的？旧风小说里写过的血矿？雇佣童工、压榨劳动力、矿工劳累致死就地埋了继续挖矿那种？
“你问我们有没有带矿石、之前又问矿区的位置，你以为晶核是从矿场里挖出来的？”苏弩看着伊冯的眼神仿佛看什么奇珍，带着股嘲弄，“晶核的产床，是被感染人类的大脑。您究竟是从哪片世外桃源来的？”

“……”
被感染人类，大脑……
伊冯转身往她对战那群怪物的地方去。
地面上没有一具尸体，泥土的痕迹还很新鲜。
为了防止疫病而清理掩埋了啊——这如果挖出来算挖坟吗？
伊冯启动机器掀开地面。
埋得有些深，但这里的磁场破坏力比不上那颗小行星，伊冯身上的机械都可以运作，那些为了挖掘准备的单兵机器瞬间就把地下的几十具尸体带出来。

把尸体们再度埋好，伊冯就地坐着。
苏弩一行不远不近地跟着，见她坐下，也原地稍息。
“苏姐，支援队伍已经就位。考虑到你们距离较近，有暴露风险，暂由第六区的奇峰指挥作战。”
苏弩手里捏着个冰片，上面融化又凝结镂空形成文字：不要急于进攻。曾禾过来。
脑中女声回应后，苏弩把冰片丢下，化成了一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