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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苏紫】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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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
女孩转身跪在那半卧着的狼身旁,将那条受伤的左臂递过它唇边。狼顺服地将头侧过去,紫胤这才发现那狼颈侧一条又深又长的伤口,泛着紫黑的血光。他心下微有恼意,这些人除魔卫道便罢,不由分说伤其性命却实在不仁,有违仙道。
女孩用那只未伤的手缓缓抚摸狼的头背,听紫胤问道:“它们以血为食?”
女孩偏头瞧了他一眼,很轻缓地点了点头:“嗯。”
“……”
“但从未伤人!他们只喝那山林里毒蛇的血……逢年过节喝上些猪血,鸡血……”女孩怕他不信,焦急反驳着,末了,声音低了下去,“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紫胤忙道:“我信你。”
女孩低头不说话了。空气一下又寂静了。
“你,养了它们几年?”
“两年。”女孩将手移开,看那狼颈侧伤口已愈合,便任那剑灵将她手臂包扎好,立了起来,又说:“两年之前,是他们养我。”
紫胤心念一动,又问:“你今年几岁?”
“六岁。”女孩垂着头。这时,那两匹狼俱侧卧下,化做两块玉,落在女孩手心,女孩看了紫胤一眼,犹疑道:“您,先同我回一趟家?”
紫胤点了一下头,自是要同她家人知会一声的,他指着那玉问:“它们方才为何不如此?”
“为了不牵连我。”女孩背对着他,但他似乎觉得女孩自嘲地笑了笑,“若是在他们面前化做玉来,说的就不只是妖女了。”
(未完待续)


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20-05-17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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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下)
    女孩领着紫胤到一条小边,撩起一捧水花将自己身上的血洗掉,继续道:“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敢动我吗?”她一指对面,“那是我家的村子,两年前,奶奶收了我做孙女儿。他们不想落个残害无辜的名声。”
    紫胤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玉。”女孩用手在河滩淤泥里用力写了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小玉。”
    那溪并不深,她过河常是䠀来䠀过,今日她却从一棵老树底下寻了自己上山来时放的一大抱干柴,领着紫胤走了另一条路。
    紫胤心下过意不去,却没说什么,只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未免太懂事了些。
    那村里的不远,虽绕了远路,但女孩步子出奇地大,竟也不多时便瞧见那中午的炊烟雾蒙蒙的照在了村子上头。中午是吃饭的时候,路上没有什么人。紫胤那副形貌也没引起甚么动乱。
    女孩几乎是冲进了一家矮院,不及将柴火放下便叫:“奶奶,小玉回来了!”
    屋里传来几声咳嗽,女孩慌忙将柴在屋角堆好,两步跨进门里,又唤了一声:“奶奶。”
    破席被里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来,教女孩一把握住,将它放在自己面颊上。
    老人问:“出甚事了?”
    女孩笑了笑道:“没甚事哩。”她将老人的手塞回被子里又掖了一下被角,便起身忙活去了。
    (未完待续)


    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20-05-17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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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上)
      女孩仿佛为使老人放心,锅碗瓢盆不时碰撞着响动着。那时她在屋外劈柴,挥动着斧子,一下一下都极狠的劈在柴上炸开“噼啦”的响声。
      紫胤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道:“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女孩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没头狠劲地一皱,唇抿得死紧, 手上的斧子终于还是打在了干柴上,发出好大一声“噼啦”的响动。
      女孩儿在飞溅的木屑中无可奈何地阖上眼,似乎这样便使眼泪锁在了冰雪的瞳里。
      仅仅是一瞬,她便又举起斧子,冷静地道:“嗯,我知道。”她手起斧落的去击打着那柴草,发狠似的比方才又重了几分。终于,一院尽是七横八竖的木条,她方转过脸来向着紫胤:“送完奶奶,我便同你去昆仑山。”
      她说这话是太冷静,冷静得叫人几乎要落下泪来,紫胤心中大痛,答:“好。”
      两天后,奶奶走了。
      奶奶走的那天,从早上起开始,天便阴沉沉地压在头顶。到中午天色已昏沉的半黑了。
      女孩就一直坐在床沿边和奶奶拉话儿。她一直将奶奶的手紧攥在手心,不时拉起那只干枯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老人的手又干又枯,在女孩心的脸颊上摩擦的感觉一定是不让人舒服的。可女孩只是笑着,说到高兴处时,一老一小把头靠在一处笑着。女孩儿明丽的笑声甚至惊飞了屋外树头的两只乌鸦,那两只白嘴鸦一前一后的飞走了。
      (未完待续)


      来自Android客户端40楼2020-05-17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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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中)
        紫胤越听,心中越痛。
        这些……都不是真的……
        那山中事定是被些好事之人瞧见,话传进村里去了。村中之人哪晓得什么对错是非,只道女孩同他们都不同,如今又触怒了“神仙”,自是对她无甚好颜色。
        他曾亲眼见那几个小孩打从半路里跳出来,围着女孩又叫又跳,做出种种丑恶的动作,几个胆子大的小子,甚至往女孩身上扔菜叶子,但大概多少有些害怕,没敢动拳头,女孩只是沉默地用肩撞开他们的包围圈,到后山砍柴去了。
        后山瘴气横生,是很不安全的。
        她这么说大概是让老人放心吧,但老人又怎会瞧不出乡亲们的脸色?
        紫胤觉得自己确实远离尘世太久了,以至以一点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就能触动他的心弦,叫他心中猛得一痛。
        他想起那遇事从不与他说的少年,那孩子知道自己身上煞气已伤他颇深,纵他不言不语,他心里清楚,也愈加内疚,故而什么委屈也都藏在了心底。他仿佛这时才想起来,他被同门师兄弟冷落时,也只是个孩子,他好像从来没有安慰过那个孩子呢……
        ……至少,应该问一句,他打得疼不疼?难不难过?
        他茫然地意识道,似乎,在他还未注意到的时候,那孩子的个头已蹿到他的肩头以上。而那段时光,在他没有留心的时候,已走过了。
        那孩子离山远走之时,肩上压着多重的负担啊……可他怎能卸下,卸下,就又会麻烦他人了啊……
        彼时,一代剑仙负手站在一个小屋的屋檐下,在沉重如同实质的悲伤里,阖上了眼。


        来自Android客户端49楼2020-05-19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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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是在下午走的。她合着眼,很平静,很幸福地听着女孩有枣子一棒子,没枣子一棍子,东拉西扯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冰冷地手从女孩面颊上滑落下。来,如一只飞累了的鸟栖在树枝上一般落在胸前。
          女孩自去棺材铺里拉来了棺材,在那剑灵的帮助下,收敛了老人的尸骨,自推着它去了一座荒丘。荒丘是真的荒丘,寸草不生,人迹罕至,是老人还健在时给自己选的墓地。
          女孩从山坡底搬上来一块石碑,上面“常氐素梅之墓”几字字字刚硬,几乎要扎进人心里去。她将棺材在土穴中安顿好,填上土,盯着那墓碑好一阵,似乎不认识它的样子,终于还是将它安置在土丘之前,对着它,慢慢跪了下来。
          紫胤看着女孩将手放在墓碑上,慢慢抚摸下来,如同奶奶的手无数次地抚摸女孩的脸颊。
          天空里开始闪起道道白光,雷声仿佛是从地底下传来的,震得大地几乎要裂开一道口子,将一切全吞下去。天边浓云如同煮沸一般翻腾着,压下来,压下来。
          这一切女孩恍若未觉,她只是这么跪着,用手抚摸着那粗砺石碑,喃喃地低语着。
          “下雨了?……怎会这般……”容月天殊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无尘的天空,那确有细雨滴答,雨势渐大。
          “容月,记不记得,三千年前,亦是这般一场雨?”蔷薇伸出手去,缓缓道,“三千年了。”
          “谁知道呢?”容月缓缓笑道。


          来自Android客户端51楼2020-06-07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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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上)
            大雨就这样毫无阻碍地涌下了地面,四面皆是水,天地白茫茫地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漫天里雷一声响过一声,风一阵猛过一阵。天像彻底撕开了个口子,水倾泄下来,整个山头海海漫漫地盛不住,山上石倾树摧,一片泥泞地翻腾着滚下山去。
            但紫胤看着女孩一动不动地跪着,低着头时雨水顺着额发往下滚,她喃喃的低语在雷声不响时轻得如一支歌曲,漫山漫野地传。
            许是这场景太凄凉,紫胤几乎下意识地,在女孩叹息般的低语中,泪流满面。
            他又忆起初上昆仑,他要送走那孩子,他分明疼得整张脸都是苍白的,却怕他作难,一声不吭地强忍着,直到煞气侵心,不支昏倒。
            那孩子拜入他门下,勤勤恳恳,半分不敢懈怠,有时,甚至半夜还起来练剑。
            他待自己尊重有加,每逢出关之日,总会提前等候。每回演试剑法,偶有嘉奖赞许之词,他那不苘言笑的小徒弟脸上总会浮上点点笑意。
            那么小的孩子呢,他天资过人,心志如铁……可他却就要去送死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52楼2020-06-21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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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他回天镛城,着玄色劲装的少年跪在大殿之上,伏身在地,一字一顿,声音坚定。
              他说:“心之所向,无惧无悔。”
              好一个无惧无悔……他模模糊糊地听着他的话,似乎没有听懂,但他不能放任自己去细想。他微侧身便能对上那孩子的目光,那里面坚定的神色叫他想说的话全压下了心底,一句也吐不出来。
              他定定地望着前方,任视线在那精美花纹上游走,微失神地想“成全么……欲我成全之事,却始终危及你之性命,我一再应允,又当……情何以堪?”
              大概人在深想时话总会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的;又或是情感在心中已压抑得太久,迫不及待的想找个缺口宣泄;亦似乎他早便想这样说。反正无论如何,待他回神之时,空旷的大殿里连回音都已落下,涵素掌门微有诧异地盯着他,那孩子只将头低得更低了。
              罢罢罢,他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一步步走下天镛城九百级台阶,愈来愈远,终也只能握紧隐在袖中的双手,一语未出。
              雨渐小下去后,他跟着女孩到村里奶奶家,开始收拾家什。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几件值钱东西已收进了棺椁中,那剑灵不知从哪翻出一件黑色的丧服叫女孩换了,又散开女孩的发,细细地编起了发辫。


              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20-07-24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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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胤很惊奇地看到,剑灵的掌心出现了一柄梳子,而更让人惊奇的是那柄很不起眼的红木梳子在梳过女孩头发之后,女孩的头发便成了黑色。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样式,但若将一缕缕红线绳编进发里去便不易。
                女孩一边任她摆弄,一边解释:“在我们村里,远行的娃娃都会用红丝绳编进发里,据说这样,就将好运绑在了身上,一生都平顺。”她用手摸了摸散下的红线,又说:“是几天前,奶奶还能活动时教我编的。”她说这话时,语音低低的,似乎才露出小孩应用的悲伤来。听得紫胤心中又是一疼。
                他又恍惚地想到,那背着剑的少年转身离去之时,是否有过不舍呢?
                ……就像他不舍他的离去一般?
                编完发后,那剑灵直起身,对着紫胤礼了一礼,便化做虚影,彻底消失了。女孩猛得抬头望向她消失的虚空,抿了抿唇,又慢慢地低下头去。
                两人相跟上出了门,天色尚不甚明朗,纷着细密雨丝,女孩抬手接住了从屋檐上溜下的一长串水珠,将它们捧在掌心看了看,语音低低地:“今年,该是有个好收成的……”
                紫胤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昆仑山是很简单地,紫胤剑光上第一次载了人,这叫他多少觉得了两分新奇,却又遗憾地想到“自己名为剑仙,却从未带两个徒儿御过剑呢。”他分了两缕心神照看着女孩不被天上罡风吹到,却见那女孩只是很沉静地低着头,任由脚下云涌风过。
                女孩只是想着奶奶还挂念一件事,去年村里的小巧姐嫁到外山里,村里很多人都去送行,临走时都唱起一首歌。现在她也要离开了,却并没有人来为她唱了。
                她便在心里轻轻地唱开了。
                “满天的星儿闪,
                乜斜着眼儿看,
                我上山,把柴砍,
                看见那兔儿馋。
                屋里的老奶奶把线儿缠,
                卖了给我做盘缠,
                上山——,上山——,
                山路十八弯。
                山路十八弯——”
                晚间,他们到了昆仑山。


                来自Android客户端56楼2020-07-25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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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天池中泡过几昼夜之后,百里屠苏已有了较为请晰的意识,他可以感受到天池中冰冷的灵力像流水样毫无阻碍地从头顶百汇涌入灵魂,流经他的四肢百骸之后再散为灵气蒸腾于池水之上。
                  这种感觉很新奇,你根本没有运功修炼,而灵力却自动在体内流转、融合,每一刻过去都能感受到力量的生长。
                  其实在梵天宫的日子很难熬,在他还没来得及觉出一点寂寥来时,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故,出现了。
                  “你的防御意识好弱啊,别人可以随便跑到你的意识里去说话欸。”
                  什么人?
                  一行字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屠苏下意识得抬了抬头。
                  眼前的世界一片空茫。
                  “唔,也可以进去串门。”
                  文字又出现了。
                  屠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个人,或者说一个虚影,像开门一样走了进来,尝试着地上踏了踏脚,肯定地道:
                  “不过还挺坚实。”
                  “你……”
                  灵体不能说话,但在他的意识世界里出现了一个惊奇的声音:“你是个什么东西!”
                  屠苏抚了下额,他说话不会这么直接的,但在他的意识世界,一切声音皆是心中所想,便不由直接了起来。
                  确实,那虚影到底不能算得上个人,也难怪他有此一问。
                  “唔,有点眼力啊,能看得我不是个人。我是个魔,为祸苍生的那种,怕不怕?”
                  文字没有声音,屠苏却从这句话中看出了浓浓的笑意。
                  “不怕啊,人们也叫我怪物,可我又害过什么人呢?”
                  除了,他。


                  来自Android客户端58楼2020-07-26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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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苏有点黯然地想,奇怪地是这句话却没有说出来。
                    “呃?还有半句听不到了?看来还不是个愣头青,至少懂得保密一部分情感。”
                    屠苏松了口气,这句话还是不被听到为好。
                    “不过,他,谁啊?你喜欢的人啊?”
                    !!!
                    不是说听不到的吗?!
                    怎么可以是喜欢的人啊!!!
                    喜欢两个字,跟本想一想都是对他的亵渎吧。
                    但,为什么不能是喜欢呢……
                    等等!这,也能被听到吧!
                    屠苏静待了一下,但那排文字不再出现了。他松了一口气,可能,听不到吧。
                    确实,为什么不能是喜欢呢?
                    不愿意被他保护,不愿意他将自己当成小孩子,不愿意他对自己失望,不愿望他的伤心,却不意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不愿意伤害他,不愿意接受他对别人同样的好,不愿意……
                    他,不愿意啊!
                    天宫中没有日月,萱却并不觉得无聊,她可以一边揣摩那少年零散的记忆,一边腹诽她那冷淡而和气的“帝座大人”。
                    那确是个令人好奇的人物,她是上神界中最小的一个神祗,冬季与雪域的神祗,身负双神之力,鲜少有人来招惹,她当懒得招惹别人。
                    而这么一个神,竟提了一个下界的花仙来给她当看门神?!想想,萱都要被自己身上莫须有的神秘光辉亮瞎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59楼2020-07-27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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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么,她不过就给这个当时正失意的上神泡了一杯并不起任何作用的忘忧茶。这种给在沙漠中迷途的人递上一杯茶的事并不少见,而这个递茶人会被那人终生记得。
                      不过,因为递了一杯茶而被提上来当看门神,每天看着那位帝座和她家那位眉来眼去也真是够了……梵天宫上还不够亮吗?还要她一个亮闪闪的人型灯台干什么啊!
                      所以萱实际上并不反感在这给她看门,梵天宫没什么来人,她有时可以清闲地仰躺着看看天宫顶部,就像躺在人间的房子上看星星一样,这时她便会想起落云山的好多往事来。
                      在第一次在意识界中看到人之后,屠苏已不满足于感受灵力在身体中的运转,他急切地想找一个人来倾吐一下心声,并问问他,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他并没有等很久。
                      “嗨,还记得我么?”
                      一样的文字,屠苏心里骤然轻松下来,他想:嗨,前辈,终于等到你了。
                      “咦,你在等我?唔,等我做什么?先声明啊,我有爱人了啊,等我没有用。”
                      “……”
                      有爱人了?
                      “哇,这么惊讶,不会还有点失望吧?哈哈,开玩笑的啦!等我做什么?”
                      “前辈,什么是爱?”
                      “……”
                      屠苏惊了,原来这人还可以把省略号都写出来?!
                      “什么是爱?”
                      “你有爱人了?”
                      “不对,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想问表达方式?还是爱的感受?还是单纯的想晓得爱的含义?”
                      “……”屠苏没有说话。
                      “你不要突然不说话!啊,天哪,什么是爱?爱就是在一处就会很开心?不,这太简单了。爱就是,就是发自内心的满足,幸福,就是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那文字磕磕绊绊地铺满了一脑子,屠苏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发光的金字,觉得那细微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错了那样多年。
                      那些说不出口的安宁与满足,那些不知何故惧怕的情感,那些抱憾终生的错过……
                      原来,他是爱着他的……
                      师尊……紫胤……


                      来自Android客户端61楼2020-07-28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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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自从聊过关于爱这个话题之后,那个神秘人就好像收起了玩笑之心,有时便也过来和屠苏谈谈心,只是言语间严肃了不少。
                        这天,那人突然心血来潮地问屠苏:
                        “想不想听曲子?”
                        曲子?这人还会什么曲子?
                        “不要小瞧人好不好,我也拜过一个全擅全能的师父的,连个曲子都弹不好,对得起她么。”
                        “那,你弹我也听不到啊。”
                        这人同他说话向来是在他脑海里写字,弹琴怎么能听?
                        “我想你听到,你就听得到的啦!”
                        那人手中当真出现了一把白玉琴。
                        “叮——”很轻地试了一下音后,温和流畅的音符从弦上慢慢滑了开来。
                        明明琴音流转,却衬得整个世界都安宁而沉静,声波柔和而轻缓地一下下拂面而过。屠苏惬意地闭上了眼。
                        “好听?”
                        “很安宁,有一点悲伤,在思念什么人的样子。谁作的曲子?”
                        “一个很厉害的人哦。”
                        白玉琴在手中消失后,那人转过身来,似乎是个笑眯眯的样子。
                        “这首曲子是仙曲,你怎么能弹?”
                        “听得出来?对哦,你是长琴的半身。”
                        “……你真的是魔?魔都像你这样是一团黑雾?”
                        “怎么会啊?我这个样子是因为这上边,有不待见我的人。”
                        又是避而不谈,这人在躲避什么?
                        “那为什么留在这儿?”
                        “因为这里有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啊。”
                        那个救我的人?
                        那人还没来得及答话,就猛得立起了身。那人朝着一个方向静静地看了会,回头道:“你还有仇家?”
                        巨大轰鸣声就响在耳侧,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连梵天宫,都敢擅闯?!
                        黑暗中,一双瞳猛得睁开来。
                        执剑长老领回个野丫头的事很快在天镛城传遍了。已经当上掌门的陵越曾一度奇怪过,为什么本已辞去执剑长老职务的师尊又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小丫头。但他抽空去瞧过一眼后,便心下了然。
                        太像了。
                        就像另一个屠苏,只是更小,更弱,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冰冷,和更深的警惕。


                        来自Android客户端63楼2020-08-09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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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胤曾问过小玉,愿不愿意拜他为师。但女孩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考虑到小玉年龄小了,而新一批弟子已入门几年,紫胤自作主张将她算在了屠苏那一辈上,将她安排到芙蕖那里吃住,等大些再由他亲为授艺。
                          小姑娘确实资质很好,教她的心法,口诀记得很快。只是么,记性好是一回事,她对剑道却无甚特别的见解,甚至可以说一窍不通。
                          那些紫胤传授的招式,她虽也能记住,但招式之间总还有两分别扭和生硬。本来剑势行流水才能不露破绽,可教女孩这么使出,一板一眼,一步一顿,实在叫人看着难受的紧。再者,女孩有一把子力气,这在乡村间本来是个好事,但使起剑来颇有点力不从心,稍不小心就卷了一地的飞尘。
                          但也恰是这个原因,小玉便不像屠苏那样招人红眼了。
                          她虽然对人冷淡,但几天后,她却也开始对人笑着讲话了。她的笑是很怯意的,带着点不好意思和局促,是很招人疼的。
                          在天镛城待了几个月后,整个门派的弟了都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原因无二,这小姑娘竟有一手好厨艺。她也不多话,逢着节气忙活半天,办一桌子小点心,挨门户地送过去。她记性又好,几个来回就记牢了谁爱吃什么,不爱什么,没出过差错。
                          及至芙蕖问她为什么,在灶火堂里烤了一额汗的小玉不好意思地擦擦脸,结结巴巴地和她说,乡底下没有招待人的法子,感激人,最好,做顿好饭菜就是心意。她这么说时,脸红扑扑的,习惯地带上那点不好意思的笑,怎不招人疼呢!
                          知道自己剑术底子不好,小玉就每天晚上起来练剑,每每是芙蕖已睡了一觉起来了,小玉还在庭院里练着。
                          芙蕖趴在窗边看一会,临了总要把人叫回来,劝她不要太忧心,但第二天还是照旧看着个人在庭院里挥剑。
                          大概是他们提了太多次屠苏,小玉便也常问起这未曾谋面的屠苏师兄的好多事,芙蕖也不厌其烦地给她讲。


                          来自Android客户端64楼2020-08-10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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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山猛得从冰棺中坐了起来,他有点缓不过来地伸手敲了敲额心,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化为一道清光向天池而去。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空气不知何时凝固了,压迫着人的动作与思想。
                            萱抬头看向宫门,看到一男一女偕着手,款款走来。
                            那男子黑发青袍,身姿挺拔,面容昳丽,眉间赤金发紫的印记愈发显出两分妖艳。而那女子身穿鹅黄衣裙,从腰线向下颜色变淡,到拖至脚面的裙摆已是淡白,她披着翠色的外袍,容貌亦是妖媚勾人,与那男子站在一处,委实相配。
                            萱看着她故意裸露在外的大片雪白肌肤,不知怎的,便生出这样一种感慨:果然天下所有女人都没有那位大名鼎鼎的帝座“肤浅”……她这样想着,不由心下一松,并不觉得多么紧张了。
                            她顶着那股重压站了起来,甚至勾出了一个笑容。
                            她没有等到那对男女开口,因为一个矮矮宽宽的黑色身影拦在了她身前。
                            是寒山。
                            她心下一紧,连他都出现了,那么,这对男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寒山笑着打了个招呼:“九宸,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九宸?!
                            是他?!
                            糟糕了……
                            萱掐紧了手指,戒备起来。
                            那男子识趣地住了脚步,停在距他不足步的地方,抿嘴笑了笑,那笑容极妖艳,给人一种致命的错觉,这是个漂亮的温和男子。
                            他温和地开了口:“听说,我主救回来一个人,我,过来瞧瞧热闹。”
                            我主……
                            真好意思呀。
                            寒山心中撇了撇嘴,简直不想搭言。
                            但他只能同样地客气地回答:“哦!瞧热闹!那可以呀。”
                            他定定地看着那张脸,双手抱怀,小幅度地摇晃了一下身:“不过么,捣乱,可就不行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65楼2020-08-11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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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九宸眯了眯眼,不说话了。
                              倒是他身旁的翠衣女子娇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寒山一眼,勾唇道:“没认过主的剑,斋主大人倒也真敢用。”
                              寒山一点也不避讳,就着她的话头,笑着道:“是啊,相比起认了主,还能背后捅自家主人一剑的剑,确实不怎敢用,是吧,九宸?”
                              那名叫九宸的男子似乎登时就怒了,他眉目狰狞起来,眼中却骤现着异样的彩光,他猛得上前两步,欺近寒山身前,厉声道:“你真以为她信得过你啊!呵呵,那又何苦在你身上设下一百多重封印,又将你困在冰棺之中八万年?!”
                              寒山冷着脸抬眼扫了他一眼。
                              有病……
                              可能话在心中憋了太久,九宸并不需要什么答话,自顾自地狞笑着继续:“别傻了,瞧不出来吗?她嫉妒,嫉妒我们身为剑灵,对剑阵有着超乎寻常的掌控力,所以她才将你们全部封印起来,让你们只能听从她的号令!”
                              萱在后听得直皱眉头,反驳道:“一名铸剑师会嫉妒自己的剑灵?那又何苦铸剑?!凡间铸剑师寿数不过百年,而灵体则千年不朽,他们有什么好嫉妒的?!”
                              寒山不耐地闭上眼睛,觉得额角青筋欢快地显示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活跃。
                              他娘的,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长甚个熊样值得我主嫉妒?
                              他扬手,一巴掌拍开凑到自己面前的那张脸,怒道:“放你的屁!”
                              他没有拍到他的脸,剑灵对危险的感和能力极强,九宸飞快地后退了几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扔了过去:“哈哈,久别重逢,送你个见面礼!”
                              萱看着那柄暗红的长剑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天池上空的结界时是很惊讶的,以至于在她都没注意的什么时候,她已拦在天池前,伸手抓住了那柄散着不祥气息的剑。
                              烫!
                              痛觉几乎瞬间侵蚀了她,而剑中煞气仍在源源不断地涌进她掌心。
                              在她的手完全被腐蚀之前,一只手已然握上了剑锋。


                              来自Android客户端66楼2020-08-12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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