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翊”——辅佐、帮助。
低声念及自己名字的时候，苏翊羽总能回想起她幼时第一次查字典的情景：
她按部就班地翻过厚厚的字典，在新书特有的墨香味中摩挲着“翊”字所在的那一页，那张白纸上醒目的黑字标明了它的释义。
她先读到“鸟儿欲飞的样子”这一行，心中欢欣鼓舞。她喜欢看鸟儿张开翅膀遨游在空的模样，也曾遐想过自己在蓝天之下飞翔，俯瞰那蚂蚁般的车流、积木玩具一样的高楼大厦。而自己名字中的这个字，原来与她的梦想紧密相连。苏翊羽不禁产生了某种祈愿，希望自己能从中获得腾飞的力量。
带着脸上的笑容，她把目光移到了下一行，其中一个陌生的词汇令年幼的她顿生困惑。
“辅佐、帮助”。
苏翊羽不认识“辅佐”，但认识“帮助”，因为老师总说，会帮助他人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她微微点了点头，回想起种种场景——有关朋友得到帮助时的惊喜神色，有关她得到的一句句诚恳的感谢，有关她因此所受的来自大人的夸奖。她总在帮助别人，并从中体会到快乐。
既然和“帮助”并列在一起，那么这个不认识的“辅佐”应该也是类似的意思。她会“辅佐”好朋友，也会“辅佐”老奶奶，还要“辅佐”她所看见的陷入困境的陌生人。自觉已经完全领悟含义的她心满意足地合上字典，用铅笔将“苏翊羽”三个字郑重地写了一遍。
多年以后，在领到飞行执照的那一天深夜，苏翊羽帮助了一个躺在昏暗小巷中奄奄一息的青年。

（1）
那个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会议先到这里，休息十分钟。”
话音落下，苏翊羽在会议中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暂时松缓。她望了一眼声音的来源，坐在上首处的那位青年并没有如他所说那样开始休息，而是在整理面前的纸质资料与草稿。
苏翊羽涣散的思绪不经意地集中起来，导向了他，又以他为原点发散开来。
距离自己与他第一次相遇，不过才两年。
那一天她路过一个巷口，余光却察觉到小巷深处似乎有不同寻常的东西，于是她试探性地走进了那条巷子，才发现有一个人仰躺在污水之中，大片的血迹已经将他的衣服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血腥气扑鼻。
他的伤势显然相当危急，苏翊羽毫不迟疑地通知治安官并叫了救护车。
“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
她正要安抚眼前的可怜人，却听见了很轻的一声笑。她愕然地望向青年的脸，看见他双眼紧闭，唇角却微微弯起，嘴唇翕动，道出她无比熟悉的字眼——
“苏翊羽。”
她猛然惊醒过来，思绪收拢回归到正在进行的会议。
位于上首处的青年似乎没有对她的走神产生不满，只是轻叩了两下桌面加以提醒，语气平静地说：
“到你了。”
“好的。”苏翊羽迅速进入状态，开始她的分析汇报。
“对于‘黄金矿山’，综合赛道数据以及现有记录，我认为极限时间应该是一分三十八秒左右。”
“容我打断一下，”会议桌的对侧，洛明耀向她举手示意，苏翊羽点了点头，让他继续。
“这个赛道的最佳纪录目前由星辰公会精英组成员保持，一分四十三秒三七。确定极限时间比这快五秒吗？”
五秒，并且是与世界记录相比，对于竞速来说，这已经是不可思议的跨越。
苏翊羽回答道：“因为这是将所有已知条件都作最优化处理了，实际情况不可能这么理想……”
“新成员看来还是低估了我们啊。”洛明耀笑着。
“——我的意思是，五秒，太少了。”
他接着解释道：“星辰那边还有极限组不是吗？号称能把目前所有赛道的最佳纪录再提高十秒的顶尖高手们。在评估我们的实力的时候，可要以他们为基准哦。”他把重音放在了“我们”这两个字上面。
“以正常人能达到的操控水平来说，这个数据没错。”
可你们确实不是正常人……苏翊羽暗叹了一口气，并未显露出多少窘迫的神色，只是顺势补充道：
“我还不了解你们，关于你们的数据也还不够多，没办法作针对性的判断。”
但她没有质疑过会议室内这四个人的实力，相反她已经深信这些人是她诞生在她常识以外的竞速天才——甚至可以称为怪胎。
“可以理解。”秋霁温和地向苏翊羽示意，“请继续。”
将剩下的赛道要点和注意事项大致讲解了一遍，苏翊羽结束汇报之后，会议也临近了尾声，进入自由提问时间。
苏翊羽咬了咬下唇，开口道：“我说……我们真的有必要这么一本正经地开会吗？”
“是模拟啦，模——拟。”洛明耀轻快地回应，“作为未来的第四大公会，这样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总得要正式一点装装样子，是吧小秋？”
位于上首的秋霁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回应道：
“我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在我的设想中，灰烬的规模不会超过十个人，以后还是定个时间自由交流吧。”
不超过十个人——苏翊羽发觉自己好像又坠入了一重迷雾之中。

　　（3）
就在这样一个平静无奇的工作日的下午，位于钢都中心的猎人评议会总部迎来了秋霁。
在步入评议会的大门前他忽然脚步一顿，将目光投向脚边的地面。那里静静躺着一个刚刚被人踩灭的烟头，烟灰散落。
若有所思的秋霁收回目光，走进了评议会。
十分钟后，一份写有“灰烬”二字的公会申请表被递交审核。
苏翊羽觉得这个名称虽然随意，但也没那么难以接受——至少没叫烟灰。对于承载着通讯重任、在危险中穿梭往来，为人类的存续而燃尽生命的极速猎人，“灰烬”还在某种程度上隐喻了他们的结局。
“但这也不是你们将所有委托任务都交给我的理由！”
眼看着又一份需要递送的信件交到自己手里，被长期当作公会底层劳动力的苏翊羽还是忍不住要抗议了。
“我们还是新生小公会，很缺钱嘛。公会新人就你一个，暂时辛苦你了。再说了，佣金也有你的一份。”洛明耀安抚道。
仿佛几分钟前口出狂言说什么“未来第四大公会”的人不是你一样……
苏翊羽捏紧了信件，正要开口要求合理的解释，却听见一旁的秋霁敲了敲会议桌，提醒他们注意电视上正在播报的新闻。
“一个星期了，猎人王和王下十二支天还没有找到……”
自从这十三个人在一次大型护航任务中集体失踪的消息传出后，每天的新闻都会播报搜救工作的最新进展。但多日来不仅未见好消息，反而噩耗不断：因参与搜救而在黑雾中失踪的猎人数量每天都在增长。
那盘踞在海洋之上的黑雾仿佛怪物的巨口，不断吞噬着每一个挑战者的生命。
但即便如此，搜救团队的人数只增不减，几乎所有耀眼的名字都出现在搜救团队的名单里——那些实力位于顶尖的猎人们，为了找到那十三个人，不惜将自己置身险境。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猎人王与王下十二支天的存在代表着什么。
“进了黑雾之后有去无回的猎人，每天都有。”洛明耀闭了闭眼睛，将目光转移到面前的桌子，注视着表面的纹路走向，轻声说道，“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苏翊羽还是察觉到他语气中暗含的沉重感，也知道他只是在讲述一个所有极速猎人都在面对的、悲凉沉痛的现实。
但猎人王与王下十二支天和普通猎人还是有所区别的，人类的存续可就维系在他们身上……
想到这里，苏翊羽低声祈祷：“希望他们都能平安。”
“苏翊羽，我是想提醒你，”秋霁的神情没有因为新闻而变化半分，“他们失踪了，高级别任务只能交给中级猎人的团队，所以这次的委托没有被其他更有实力的公会拿走，而是到了我们这里。”
会议室的灯光映在他深邃漆黑的瞳孔上，让苏翊羽想起了夜空的星星。它们在遥远的宇宙亘古长存，不发一言，却在每个夜晚准时出席，观看这片大地的变化。它们是观众，却对它们所看到的一切不予置评。
秋霁的语气平静如死水：
“要好好把握机会。”

　　（4）
冷血……苏翊羽抿紧双唇，将信件捏在手里，没再回应秋霁，径自离开了会议室。
这次的委托确实不同寻常，因为委托方是猎人评议会——具有官方性质的委托，所以秋霁才会强调说这是一次机会。
安全、快速、准确。这是每一名极速猎人奉行的宗旨。与其说是“猎人”，“信使”这一称呼也许更符合大多数极速猎人的角色定位。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穿越黑雾，在相互孤立的六块大陆之间传递讯息。由于黑雾中潜藏的危险，极速猎人们往往需要与搭档配合，才能安全将信息送达目的地。已登记在册的上万名极速猎人，构成了整个世界的通讯网络。
猎人评议会拥有自己的极速猎人团队，但通常来说，真正负责官方讯息传递的是王下十二支天，只有他们才有足够的能力以最快的速度独自巡回六大洲。但由于他们的失踪，原本只需要一个人就能快速送达的讯息，现在需要一整支小队负责传递。
苏翊羽还是不能理解这封信件为什么到了自己手里：即使评议会自己人手不够，官方委托也不至于交给“灰烬”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新公会。
我们公会的综合评分真的达到了可以接O级委托的水平吗……
她决定再次确认一下公会评分。按规定，只有那些以公会为委托对象的运输任务会参与公会评分的计算，而那些委托几乎全被洛明耀丢给了自己。她也很清楚那些不涉及跨大陆运输的委托所匹配的级别，按照她的估算，综合评分累计下来应该不会过千。
但当真正查询到评分的那一刻，她却愣在了原地——
十万三千零九十二分。
她立即切换到公会近期委托的查询页面，看到最顶端的位置赫然显示着两条以鲜红色为高亮底色的委托信息。
鲜红色，仅次于最高等级的八级委托，跨大陆运输任务，目的地是钢洲在这个星球上的对面——冰洲。
委托执行者分别是秋霁和洛明耀，都是独立执行，委托完成度均是百分之一百。
完成时间——昨天。
在苏翊羽所完成的一系列暗绿色委托信息的衬托下，这两条信息尤为突兀。也正是这两个委托的出色完成刹时拔高了“灰烬”的公会评分。那十万三千零九十二分里，属于苏翊羽的贡献只有八百分。
O级委托的要求下限就是十万分。也就是说，“灰烬”合乎规定、也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她手上的这份委托。
“你说她是会先送信还是先回来找我们？”
会议室里，洛明耀并无惊讶地看着苏翊羽暗带怒意地离开，转而望向秋霁笑道。
“先送信。”秋霁浏览着委托信息，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她的目标是成为极速猎人中的最强，所以她会恪守极速猎人的准则——快速。”
他凝视着苏翊羽离去的方向，语气又带上了几分不确定：
“也许有偏差。就像她说的，因为数据量不足。不如来打个赌？”
“我赌你这个偏差。”洛明耀下注道，“十个猎人币。”
一小时后，看着委托状态从“已接受”变更成“执行中”的洛明耀，撇了撇嘴，将一小摞猎人币递给了满脸胜利笑容的秋霁。

　　（6）
“为了接这次的委托搞得这么张扬……没别的办法了吗？”
洛明耀指的就是昨天他与秋霁一同完成的两份委托。虽然凡是通过了资格考试的极速猎人理论上都有能力完成跨大陆运输任务，但履历上干干净净的他们第一次接委托就是八级的，并且还独立完成了，这多少有些引人注目。要知道，大多数猎人都是三两名组成团队，相互配合，才能应付黑雾中的危险。
“有必要张扬。我们现在需要公会的名声。没有响亮名头，‘三巨头’不会把我们当回事的。”
“三巨头”，猎人世界中的三大公会，由于实力不相上下，他们之间的竞争向来激烈，尤其是在挖掘有潜力的新晋极速猎人这件事上。由于培养资源丰富，且失踪的十二支天中大多数都出身三大公会，所以坊间一直流传着“‘三巨头’是通往王下十二支天的捷径”这一说法。一般的极速猎人，无不对它们心向往之；而居于其下的其他公会，也只能望其项背。
但在秋霁的设想里，“灰烬”在某些方面必须足够壮大，将“三巨头”之间达成的平衡打破。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有个炸弹还在等待引爆——”秋霁伸手在头顶上划了一圈指了一下，提醒洛明耀他口中“炸弹”的含义，“苏翊羽早晚会被迫卷进来的，与其让她毫无准备地面对，不如由我们引导着让她主动深入。”
“所以，这次的委托必须由我们来接，且必须让她去完成。”
洛明耀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苏翊羽的处境有一丝不妙：“你怎么能确定这次的委托就是点燃导火索的那把火？”
“多撒网，总能捞对鱼的。”
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还得哄着她跑委托……洛明耀对第一击就命中的可能性抱悲观态度，在心里默默同情了一下苏翊羽。
他当然知道那可以点燃炸弹导火索的讯息是什么——大概只有短短两行字。在秋霁的推断中，负责传递那条讯息的极速猎人，包括苏翊羽在内，都会遭遇阻截。
“灰烬”的利益在某种程度上与派人阻截的那一位是一致的，那条讯息被封锁的时间越长，对他们就越有利。
而秋霁的目的，不过是借机引导苏翊羽进入到他们的计划里。
洛明耀其实相当厌恶这种阴谋游戏。在他最初的理想里，极速猎人只是追求速度与极限、肩负人类命运的正义骑士罢了。
也许这就是王下十二支天吧——
洛明耀无奈地笑着。

　　（7）
沉默着承载了一场激烈战斗的旷野重归寂静，唯有急促的喘息声不止。
苏翊羽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右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刺剑。剑柄在她汗涔涔的掌心之中微不可察地缓慢滑坠下去，她也只能尽可能以最小的幅度变换手指的位置以重新攥紧。
除了最开始时由飞溅的碎片导致的划伤以外，她的脸上又添了几道伤口，此刻仍在往外渗血。由于没有及时处理，粘腻的血污已经覆盖了她的小半张脸。但它们所带来的疼痛已经被更大的痛感掩盖了，苏翊羽仅能感受到丝丝凉意，以及稍微扯动就会导致伤口开裂的预感。
手臂的过度用力，使得肌肉酸软疼痛的感觉绵绵不绝地侵蚀着她紧绷的神经。但比起她腿上的伤口来说，这远远算不上考验。
再坚持一下……苏翊羽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快站不住了。鲜血自她血肉模糊的左腿涌出，沿着小腿滑落而去，直至浸润她脚下的土壤。她已经失去了伤口处的知觉，只知道它周边的神经还在不停地向大脑传递着剧烈的疼痛感——无论是肌肉用力过度的酸痛、还是锁骨处被砍伤的刺痛、还是身体被拳脚击打的钝痛，在此之下都几乎微弱得难以感知。
但遍体鳞伤的苏翊羽不能倒下，甚至不能显露疲态——哪怕以剑拄地稍作支撑都仅仅只是一闪而逝的念头。
因为她的刺剑所指，正是袭击者的咽喉。
“把信给我。”
苏翊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此前为了创造在枪口下反击的时机，将信件作为了诱饵——对手是资历深厚的极速猎人，显然不可能冲着自己而来，最有可能成为他们目标的，只有她接的O级委托本身——由此才抓住对方注意力转移的空隙，将他们拖入到缠斗之中。
这几乎是一场豪赌，因为她唯一的成功希望寄托在背后另一名袭击者的“迟钝”上。好在苏翊羽赌赢了，以她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为筹码。
而在勉强把握局面优势的现在，苏翊羽在本职工作与自身安危之间优先选择了前者。即使伤势不允许她继续执行委托，评议会的讯息也不能落到袭击者手中——更何况他们专门为此而来。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她不敢再做其他动作，以免给对方留下反击的机会。
但她勉力而为的伪装显然瞒不过老练猎人的眼睛，只不过悬在咽喉上的剑尖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袭击者反倒放松了身体，眼角抬起的幅度让苏翊羽感觉他正在微笑：
“小朋友，你不敢杀人。”
苏翊羽微微一怔，感受到锁骨上的刀伤隐隐作痛，旋即咬紧牙关将手中的剑往前刺进了一点。
——那处伤势是她在躲开致命一击时留下的，那一刀原本是要割开她的喉咙。
袭击者稍微将脖子后仰了一些，似是要估计剑尖与他皮肤的距离。而后又直视着苏翊羽的双眼，缓缓地拿出信件放在身前。
“如果我是你，我会想办法知道我到底在为什么鬼东西拼命。”
信封上的火漆印不知什么时候被切开了。袭击者毫不客气地将封合部掀起，用手指夹出了内容物——一张小纸条。
他无视了悬在他身体前的刺剑，将纸条在苏翊羽的面前缓缓展开。

（8）
在纸上那短短两行字映入瞳孔的那一瞬，苏翊羽想到了许多。
她想起了许多年前她在课本上读到的一句话：
“……是人类的最后一道防线！”
苏翊羽不曾背诵过那段课文，但她对这段表述记忆犹新。课本行文向来严谨，语调冷静客观，这一句话是整本书里罕见的以感叹号结尾的句子。她看着这一个感叹号在纸面上不断延申，墨迹横贯整一页纸，在她面前延展成一面恢弘且巍峨的城墙，墙的外面是绵延无尽的黑雾，是潜藏着危险的未知。墙的里面，是孤身一人的她。
可那其实不是坚不可摧的墙，而是十三个屹立的人影。
“猎人王与王下十二支天，是人类的最后一道防线！”
如今，防线不复存在了。
像是心中紧绷着的、支撑着她的那一根弦突然断开一般，苏翊羽无力地松开了握剑的手，刺剑“哐当”一声滑落在地。
她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将涣散的视野重新聚焦，再次看清纸上那两行字迹。但她的眼前依然一片模糊，像是被什么糊住了一般。也许是血，也许是汗水，也许是……泪。
威胁的突然解除让袭击者也有些惊讶，但他还是迅速抓住机会，趁着苏翊羽恍惚的间隙站起来并与她拉开了距离。
确定面前的少女已经几乎失去战斗的意志，不会再对他造成威胁，他才将手里的纸条翻面瞥了一眼：
“猎人王确认死亡。”
“王下十二支天确认全员死亡。”
“传承确认丢失。”
袭击者的表情也变得僵硬了起来，旋即又是释然的叹息：
“呵……花费那么大的代价也要拦下来的，原来是这种事情。”
他掏出打火机，将纸条点燃，看着火舌将纸张吞没，再将掉落在地的灰黑残留物彻底碾碎，让粉末随风飘散消失。
完成了任务的袭击者沉默地从苏翊羽的身侧走过，扶起同伴，登上来时驾驶的那一艘飞艇，侧头望着仍呆立在原地的少女，说道：
“还会再见面的，苏翊羽。”
但此刻连飞艇离去时的引擎声都无法入耳的少女，并没有听见这一句话。
他们……死了？
苏翊羽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却又意识到她无法向任何人确认这件事。在宣誓就任极速猎人之初，她就已签订了保密协议，若她阅读了官方讯息的事情被人知晓，她的职业生涯将提前终结。
但在苏翊羽的心中，那并非关键。
那样的……那么强大的人，死了？
腿上的鲜血仍在滴落。紧绷的双腿终于无法支撑她的站立，她勉力迈出一步试图重新平衡身体的重心，却在再次踩到地面的瞬间摔倒在地。
砂土扑面而来的那一刹那，苏翊羽意识到，在她心里，猎人王与王下十二支天早已不是头衔之下的模糊虚影，而是她曾经亲自接触过、交流过的，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