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十八）日常生活
清晨的时候，总是戏子第一个起来。原因一：他生物钟准确而正常；原因二，一个人用盥洗室比较舒服；原因三，除了他之外没人愿意在休息日早起，尤其在刚完成一个任务之后。所以当他走出房间到外面去的时候，另外三个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早啊，中士。”
“你早戏子，这是今天的早报。”中士往楼上看了看，“他们还在睡？”
戏子微笑的接过报纸，“是啊，昨天的任务很辛苦。谢谢你的报纸。”
“不用客气。哦对了，盖尔森中尉让我告诉你，上午没事的话就去找他一趟。”
——希望没那么快就有新任务，戏子想着。
他知道中尉其实已经尽量的为他们争取空间和时间。但军队就是这样，上面一个命令下面必须执行，而那些做官的永远都不会考虑下面人的死活。
回到房间的时候酋长正在穿衣服，戏子朝他笑了笑，对方回给他一个小小的笑容。
刚组队的时候这个年轻人从来都不笑，也不肯跟他们走得太近。从中尉救了他开始，酋长对他们不再那么防备。经过救婴儿那次事件，他也放弃再跟他们摆出一幅“生人勿近”的面孔。他开始笑了，一开始很腼腆，后来被卡西诺的热情和高尼夫的厚脸皮磨到无所顾忌。
戏子觉得这很好，对酋长自己很好，对他们这个小队也是件好事。
“唔……几点了？”一团金发从被窝里钻出来。
戏子笑着折起看完的报纸，“快八点了，高尼夫。”
“才八点……”小贼嘟囔着缩回被子里去。
卡西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翻身到上铺扯下他被子，“嘿，起来吧高尼夫！太阳晒屁股了！”
“……噢，不！”高尼夫痛苦的叫了一声，“戏子你看他！”
卡西诺把被子丢给他，不满的瞥了戏子一眼。
戏子当作没看见。
在中尉不在的时候，队里一般都是戏子说了算。而这一点是卡西诺永远都不会承认的。戏子也懒得为此澄清什么。如果可以，他宁可对他们惹出来的麻烦袖手不管，但是中尉让他看着他们，所以他只能容忍卡西诺的坏脾气，还有酋长时不时若有深意的目光。
“中士大概又准备了新的训练。”酋长插嘴道，“你还是快点起来吧。”
戏子站起身往门口走，“我去见中尉。放心吧高尼夫，中士说今天没有特别任务，只有惯常的10公里负重跑。”
说完迅速关上门，挡住屋中那一片抱怨声。

（十九）日常工作
“在赶报告？”
中尉从打字机后面抬起头，冲戏子微笑：“是啊。坐，戏子。”
戏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等中尉的报告告一段落才发问：“找我什么事？”
中尉走到一边给他倒了杯水，“没什么，问问大伙儿情况怎么样。”
戏子道了声谢，接过杯子，“他们都很好。中士说我们应该多锻炼锻炼，高尼夫有点抱怨，不过，就像你说的，他们都会撑过来的。”他看着中尉，在他脸上找到一点心虚和歉意，不禁微笑道，“行了头儿，说吧，是什么新任务？”
中尉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好吧，的确有个新任务。我知道这回没给大家休息时间……”
“那不是你的错。”戏子打断他的话，“就像你说的，总得有人去。说说那个任务。”
中尉望着他微笑。
“怎么了？”
“没什么。”中尉走回桌子边，拿起一叠资料，“这次我们要去救一位情报员。”
……
“又有任务？哦，头儿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戏子苦笑着揉揉摊在桌面上做死尸状的小贼的金发，“头儿也不想。好了，咱们还能休息半天，明天一早坐潜水艇去。行了高尼夫，看看好的一面，至少今天的10公里训练取消了。”
卡西诺哼了一声，“是啊，明天估计跑得比这还多。”
“有任务总比没任务要好。”酋长回应道。
“你当然这么说……”盗窃犯的声音低下去。戏子知道他每次出任务都会抱怨两句，但是一旦任务开始他就会百分之百投入，所以戏子并不担心。他看看酋长，后者冲他弯了弯嘴角，又低下头去玩儿他的小刀。
他再次拍了下高尼夫的背，走回自己的床边收拾东西，一面听着高尼夫和卡西诺一唱一和的抱怨斗嘴。
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下去，戏子想，总有一天他会习惯到跟他们一起翘训练的。

（二十一）挫折
老实说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勇气再站起来。
在敌后整整呆了一个月，接二连三的任务失败，每个人的火气和压力都很大。戏子从未觉得周围的气氛有这么紧绷，也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的疲惫。
当他们再一次从敌人的枪口下夺回自己的小命，当戏子踉跄的扑倒在地上，某些沉寂了许久的念头再一次蠢蠢欲动。
或许以他现在的情况，真的不适合在做这样危险的任务了……
“哎，败了就败了吧。” 他们坐上支援的车子后，卡西诺安慰道。
“是吗？”高尼夫火气很大的说，“最近没一趟赢过！” 
酋长面无表情的接着道：“这趟我们太不自量了。”
“恐怕是老了，不行了。”戏子说，他知道中尉隔着高尼夫在瞪他，但他此刻真的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无力。
……
“叨叨什么老了、不行了？”
回到伦敦后，中尉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戏子很惊讶他居然会把这句话记了一路。中尉并不擅长安慰人，但他尽力想让大家看开点，只可惜话没说完就被上级叫走了。
留下来的人继续检讨——或者说相互指责。
“上一次你就没把保险箱打开。” 
“是吗，开保险箱你也在行——大概我们那次在挪威砸锅得归功于你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人！”卡西诺从座位上跳起来，“我说女人！你就不该去找那女人！” 
高尼夫在一边偷笑：“对，一碰上女人你就完了！”
戏子没有反驳。
在挪威那次他遇上了一位旧友。戏子承认自己以前常常四处留情，但玛丽安不同于其他，她是真的很爱他，只是戏子终于还是离开了。
谎言永远都是感情的致命伤。而戏子已经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以真实的面貌来面对他人了。演戏已经融入他的生命，对不同的人演出不同的角色，几乎已经成为他本能的反应。所以他对玛丽安心怀愧疚，而在挪威偶然的相逢再一次让他明白，轻易的付出感情会多么容易伤人伤己。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这一会儿工夫，酋长与卡西诺已经因为一语不合动起手来。
戏子微微摇头。对于排遣怒气而言，或者他们打一架也不是件坏事。
高尼夫站在椅子上无可奈何的抓抓头，“好了好了，你们——你们想说明什么？你们听我说，你们想说明什么？” 
没人听他的。戏子坐在沙发上叼着烟斗，不想费力管他们。
高尼夫见状放弃了：“好，往死里打吧。”
……
中尉回到屋子的时候，戏子就发觉他情绪不对了。
他手里拿着瓶酒，然后叫高尼夫拿来几个杯子，默默地给大家斟上。戏子最先打破沉默：“大概，又有事找我们了，嗯？”
中尉与他对视了一眼，很快又别开目光叹了口气，跟他们干了一杯。
其他人对这么快又出任务都齐声反对。但中尉还是没说话。戏子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或许是这次的任务特别困难？“有时候我真觉得，就我们在打仗似的。是什么紧急任务啊？” 
中尉终于开口了，“一个德国将军倒过来了。”
“他？”酋长接口问。
“他没逃出来。给发觉了，现在藏起来了。”
卡西诺一脸的认命：“在哪儿啊？”
“在意大利。”中尉道，“德国人发觉了，把那儿封锁了。”
“就是叫我们进去，把他救出来，对不对？”戏子问。
中尉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回答，“对……就这样。” 
“哪天？”酋长问。
“明天晚上。”
大家听了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不过，谁都知道这不是中尉能够决定的事情，也不想再增加他的压力，所以都知趣的没再责怪些什么。
卡西诺又到了杯酒，“哎，头儿，那官僚少校也一起去？”
中尉犹豫了一下，才道：“不，不一起去。”
卡西诺听了，沉着脸色，“那好。”
高尼夫也再要了一杯酒，乐观的说：“这，说明一点——我们没有老，还行！”
只有中尉并没有因为他的俏皮话而稍有解颐，他的神色依然凝重，满怀心事。
他离开的时候戏子跟了出去。
“头儿。”他仔细观察着中尉的表情，“你有点不对劲。这次的任务……”
“任务的事，”中尉截住他的话，“你不用管了。明天要出发，早点休息吧。”
戏子看着他离开，开始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二十二）突破
“头儿好像有什么心事。”
第二天他们照计划来到意大利，中尉把他们留在隐蔽的阁楼上，自己离开去接头。酋长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担忧。戏子跟他感觉一样，又或者还多了些什么。
这么多次任务以来，这是第一次中尉什么都不跟他商量。他并不喜欢这种被隐瞒的感觉，但他更在意中尉到底为了什么原因要对他隐瞒。
过了很久，中尉终于回来了。他拖着脚步走进屋里，然后就一语不发的坐在台阶上。
卡西诺先开口：“那将军呢？”
中尉依然没有抬头：“就要把他送走了。”
“就走？”
“在大白天你怎么把他送出那个卡子去？”戏子问，凭借中尉现在的反应，他已经能够猜出事情的真相。
“是啊，说什么也出不去啊！”卡西诺也道，“到处挂着他的相片，德国人就等着要抓他！” 
中尉还是不肯抬起头来。 
高尼夫站起来，半开玩笑的问：“你要我们怎么办？冲出去？” 
中尉抬头，下定决心般的抬头，“也只能冲。” 
卡西诺愣了一下，怒道：“要这样冲我们准一个个冲到坟墓里去了！”
“中尉，那将军，不跟我们走，对吗？”戏子紧盯着中尉，直到他终于肯抬起头来跟自己对视。
中尉被动的望着他，久久才吐出一句：“对。”
酋长自从中尉救他以来，从未有过这样凶狠阴郁的表情：“不跟我们走？”
中尉的声音透着疲惫，“对，我们把敌人吸引开，他走一条路，我们走另一条。”
“去冲那卡子？”
“你疯了！”
“这是送死！”
“你一直在蒙我们！”卡西诺狠狠地看着中尉，“怪不得在英国临走你还跟我们喝酒！原来在耍我们——”他冷笑着回头看高尼夫，“你不是没老还行吗？他们把我们当炮灰！” 
“原来这样！”酋长嘲讽道，“怪不得他有心事——你想得好！” 
中尉看着他们，眼神几乎是平静而忧郁的。他的视线在戏子脸上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只是这短短的瞬间里，戏子已经看到了太多。
他阻止其他人再斥责中尉，而后说出他猜测出的真相。
“可你们谁也没问过他，他跟谁一起走。”
中尉愣愣的看着他，几乎呆住了。
——没错，戏子就是这样的了解他，了解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念头。这种了解甚至深刻到他无法像其他人那样，因为无知所以可以充分的超盖尔森发泄自己的愤怒。
没错，他很愤怒，非常愤怒，甚至一点都不想去控制自己的脾气。
他并不怪盖尔森接下这种任务，这不是他能够决定的，戏子能理解。他也不怪他瞒着队里的人，他能想到如果其他人知道真相，恐怕会导致整个小队四分五裂。
他只是生气……
他只是生气，为什么他不跟自己商量。
而为什么，自己仍然还会为他感到心痛？
如果他不说出真相，他是不是就这样默默承受其他人的指责和误解，然后带着必死的决心跟他们一起冲进枪林弹雨？甚至很可能就这么丢掉性命……戏子不能再想下去。

（二十三）理解
他们准备好去冲敌人的关卡后，中尉跟着戏子坐进了副驾驶座，身体紧靠着他。而直到这次战斗结束，戏子才意识到中尉刚刚始终用半个身子挡在他面前。此刻一块扎眼的红渍正在中尉肩头慢慢扩散开。
“你受伤了！”他扶住脱力的中尉，忍住不要展现出过分的关心。
“我没事。”中尉硬撑着站直，“酋长，炸了这车。”
……
一番波折之后，他们总算来到了接头地点。高尼夫最先瞄到戏子的脸色，于是拖着卡西诺去找吃的。酋长以察看情况为由也躲了出去。最后只剩了中尉和戏子。
戏子扶着他坐在椅子上，然后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我去看看有没有纱布和药。”
“戏子。”中尉叫住他，但等他们面对面的时候，他又好似不知道该说什么。
戏子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开口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跟我商量？”
中尉垂下头去。
“你怕我会反对？你不相信我？”
“不，不是。”中尉快速的仰头面对他，“我只是，怕你不会相信我。”
“盖尔森，”戏子弯下腰，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这句话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可是只要你需要，相信我，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中尉惊讶的望着他，而后是震动，他的表情有些畏缩又有些欣喜。
“谢谢。”他最后说。戏子直起身，微笑着拍拍他的手臂，“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的伤吧。”
——有些事情，存在于他们之间一向没被正视的过某些情绪，正在悄然流露。戏子相信自己看到了真相。他也相信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个答案，已经不会太远了。

（二十四）悠闲假期
完成了解救将军的任务之后，小队终于迎来了渴盼已久的半个月假期。虽然还是有中士时不时的训练，不过包括高尼夫在内大家都已经很满足了。不知是否因为上一次对中尉的误会，酋长和卡西诺都“温驯”了许多，卡西诺很久没抱怨过，酋长则回到腼腆安静的样子。
戏子很高兴他们都恢复正常。与此同时他也很高兴盖尔森除了任务之外，还会时常来他们住的地方找他们聊天，或者说，找戏子聊天。
于是这样的情况开始会常常发生——卡西诺跟高尼夫一边斗嘴一边赌牌，酋长一开始旁观但最终总会被搅进去闹成一团。接着在屋子另一边跟戏子聊着天或者看着书的中尉就会笑着叫他们别闹了。而戏子就会温柔的微笑，看着这一切，感受并习惯，最终融入其中。
这种时候中尉有时会回头与他对视，那朵笑容就这么挂在年轻军官的唇边，英俊得让戏子很难移开目光。
“有时候我会忘记我们还在打仗。”有次他忍不住对中尉说。
后者回他无奈的笑容：“希望下个任务没那么快来。”
“没关系，我们能应付。”
中尉望着他微笑，“是啊，我们能应付。”
戏子想，他或许开始有点期待下一次任务了。

（二十六）外人
戏子敲了敲房门，然后推门而入。中尉正站在桌子边翻着资料，见到他便笑道：“你来了，过来看看。”
戏子捡起桌上的一张照片，“这是，银行？德国的银行？”
“是啊，在慕尼黑。”中尉给他解释，“在这家银行的保险库里有一份名单，是些所谓中立的实业家。”
“他们把钱存在这个银行，发战争财。”戏子接过话来说，“需要把名单偷出来？”
“不用，拍个照就行，但不能让银行知道。”
戏子点点头，问，“你有什么打算？”
中尉笑着回望他，“搞一次抢劫，要像那么回事。这样可以吸引他们的注意，没人会知道我们是冲名单去的。”
戏子挑眉，沉吟了一会儿，“主意很好，不过抢银行这事，不简单。事前要有周密的计划，否则一个小岔子都可能出大事。而且这银行我们也不大熟。”
“我以为有卡西诺和你……”
戏子垂眸微笑，“我没抢过银行。卡西诺，我想他也干不了这个。说真的，头儿，你不会认为我们什么都行，对吗。”其实他的意思是“我”，他知道中尉明白他的意思。
中尉抓抓头发，“我想想办法。我记得以前在哪儿看过一个人的资料……”
“犯人？”戏子问。
中尉点点头，看到戏子脸上的表情，又问：“怎么了，你觉得不好？”
“现在再找新的人加入，恐怕——会有人反对。”戏子斟酌着语气，适当的表达出担忧但不会表现出深藏的不满。他不该不满，毕竟提出异议的人是他，而他知道他们真的干不了抢银行这活儿，但是他仍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你知道，他们有的时候会很排外。”
中尉了然的冲他笑，“好了戏子，别担心，我会查清楚这人的底细再叫他来。只是这任务需要帮手，你知道。”
“我知道。”戏子深吸了口气，换上他平日里的温和笑容，“那么，等你找到人，我们再来研究具体的计划。”
“好。”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有些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的时候，中尉正带着笑斜倚在桌边望着他，似乎就在等着他回头。
“好了戏子，你想说什么？”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你不需要瞒我”。戏子朝着中尉的方向踏上了一步，然后停下来，不确定自己接下来的话会引起什么后果。
“如果，那个人能帮助我们，你会把他留下来吗？”他最后还是决定问。这个问题的答案能说明他们这些人在盖尔森心中的位置，他们是否是容易替换的，是否并没有他们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
中尉期待的问题明显不是这个。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惑，迟了一下才回答：“不会。”
“真的不会？”戏子追问，“如果他帮得上忙，表现得又很好？也许还有下一次的抢银行任务……”
“你到底想确认什么？”中尉很快地反问，“我会不会留下一个外人破坏了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团队气氛？还是你认为我是拿你们当作完成任务的工具，看着不好可以随便换一件？”
说中了。戏子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有没有好到掩藏住此时的情绪，不过看上去对方已经肯定了答案。
他们只是凝望着彼此，直到戏子移开视线，“抱歉，是我想得太多了。”
中尉垂下脸，“不要紧，我理解。”他深吸了一口气，“回去吧戏子，等我……找到人再跟你说。”
戏子沉默着离开。他并不后悔要求这个答案，只是在看到盖尔森那似乎是受伤了般的表情时，心里微微有些刺痛。

（二十七）自己人
中尉找来的帮手叫做格斯迈纳，是个抢银行的老手，同时也是个卑鄙小人。他曾经差点杀死卡西诺的朋友（这点戏子保持怀疑，毕竟是狱中的朋友，而且他知道卡西诺交朋友不怎么挑）。不过戏子反而放心了，光冲这一点中尉说什么也不会把他留在队里。
从上回会面到现在，戏子觉得盖尔森有意跟自己保持着距离。就比如他们一路来到慕尼黑，藏身于殡仪馆内这段时间里，戏子几乎很少把视线从中尉身上移开。而中尉却宁可喋喋不休的指责迈纳，也不跟他交换一个眼神。
戏子猜想这或许并非是因为上次那有些逾矩的疑问，而是盖尔森的心情有了些什么变化。戏子决定要找机会再试探他一下，搞清楚是什么困扰着他。
这个机会直到他跟踪迈纳回来，把迈纳的行踪告诉给中尉和其他人后才出现。
中尉让其他人装作没事的样子，但之前的计划明显不再可行。中尉抓了个空子把戏子叫到一边：“你找格斯聊聊，想办法拉拢他。”
戏子并不赞同：“我不行，他不会信我。格斯老谋深算，自私自利，而且防备心很重。他不会相信——”说到这里他自嘲的一笑，“我这样的人。”
中尉快速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跟他不一样，戏子。”他没等戏子反应就接着说下去，“那么叫酋长去——你告诉他怎么说。明天我们还得演场好戏。”
戏子忍不住微笑，“没问题。这方面，我是专家。”
中尉被他意有所指的说法逗笑了。他们短暂的对视了一下，中尉便转身去找酋长了。
……
比起高尼夫，酋长绝对是个好学生——可能本来天赋就不一样。当然，戏子觉得自己导演的水平也不简单。
总而言之，在他们一场“混战”中，迈纳信以为真的开着“装满钱”的车子逃走，他们的任务也得以顺利完成。回家路上高尼夫坏笑着猜测着迈纳的下场，卡西诺也算出了口气。大家心情都很好，而戏子觉得是时候跟中尉说个清楚了。
……
“那么，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中尉陪他们一起回到驻地，而戏子又将他送出门外。他们并肩走过昏暗的走廊，来到外面的时候已是月上半空。戏子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即使在这样寂静的夜色中听来也不嫌突兀。中尉半转过身望向他，眼神像在考量又像是欣赏。
“你觉得呢？”似乎有意不给他明确的答案，中尉语气轻松的反问。
戏子轻轻一笑：“或许不会太好。”
“或许也不算太坏。”中尉接着他的话说着，然而仅仅答了这一句。戏子等了一会儿，却发觉对方没有再说什么的意图。他微微摇头：“我不明白。”
盖尔森望着他的目光几乎是温柔的，“……我也不明白，戏子。”他叹息般的回答，“或许那答案不是我们想要的。所以，别说了。”
“盖尔森……”
“回去吧。”年轻军官转身快步离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二十八）阳奉阴违
被拒绝了。
戏子不是没被人拒绝过，虽然多数时候都是他在拒绝别人。这其实很平常，更何况他跟盖尔森之间有太多的问题都没有解决：身份，性别，理想现实……他甚至都没去想过他们会有怎样的未来。
所以这样没什么不好，他不该去钻牛角尖，也没必要把自己搞得像这么样一个——傻瓜。
只有傻瓜才会为了原本就没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失望。戏子可不是傻瓜，他精明理智又冷静，不该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干扰自己的心情。就算，真的有那么一点不痛快，他也决不会让其他人看出来，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这次的任务是到法国被占领区拿一分情报。”中尉坐在桌子边，解释着他们最新的任务。他身边围着其他队员，而戏子刻意站得远了些。
见大家没什么反应，中尉又继续说道：“那份情报放在当地驻军总部的保险柜里。我们提前一天到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他会把相关资料给咱们准备好。只要能保证进去和出来的时候不出岔子就行。怎么样，有问题吗？”
高尼夫耸耸肩：“听起来比前几次的任务简单，是不是卡西诺？”
“是呀，”卡西诺一副无所谓的神气，“不就是开个保险柜吗，不难。”
中尉又看看酋长，最后才把目光转向戏子。戏子立刻给了他一个笑容：“没什么问题。”好吧，其实他刚才没怎么听进去中尉的话。
中尉犹豫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最后他只交代他们要准备好，就离开了。
趁高尼夫和卡西诺又开始斗嘴，酋长走到戏子身边，问：“头儿又有心事了？”
“干吗问我？”
“以为你知道。”
戏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酋长的眼神直率坦诚，透着真切地关心。但戏子知道他关心的对象并不是自己。
“我不知道。”戏子回答，“也不想知道。”
……
对于戏子而言，到这次任务所在地点算是故地重游。三年前他在这儿邂逅了一位美丽优雅的法国女子，当地一家酒店的女老板。他们曾有过一段花前月下的浪漫经历。只可惜当时有人向警方告发了戏子的身份，让戏子没能赴成他们最后那次约会。
不知道克劳蒂安是否还在等他？虽然希望不大，不过戏子还是决定在中尉去查看司令部情况的时候出去转转——只是他没料到自己这次轻率的行动，会引发接下来那么多不可预见的后果。

（三十）将功补过
戏子的话是有道理的，所以中尉相信了。
戏子的主动请命去调查被允许了，虽然中尉并没要求他那么做。
戏子在中尉同意之前就定好了全部计划，拍板定案后才把话语权交还给他们的头儿。中尉没有多说，只是赞同了他的计划。
——戏子并不认为中尉会这么原谅自己，只是在他们找到机会沟通之前，他希望能够多少弥补一点自己在他心目中岌岌可危的形象。
配合默契的完成了任务，加上上交了他们偷的珠宝，这叫中尉的气消了不少。他亲口说出不再追究的话，也叫其他人都安下心来——除了戏子。
直到他们坐上来接应的潜水艇，戏子才有时间跟中尉单独聊聊。
在其他人都找地方休息的时候，戏子跟着中尉走到角落。中尉看上去似乎也有话说，于是这一次他们没再回避彼此的眼神。
“很抱歉。”戏子先开口，“因为我，差点搞砸了任务。”
中尉微微的摇头，“如果不是你，损失可能会更大。我也有错，一开始没想到去确认德斯汀的身份。”
“不是你的错，原本，那是我该做的事情。”戏子真诚而歉疚的说，“我很抱歉，不知道……你还会不会信任我？”
中尉久久的看着他，震动之中带着点不敢置信。
“怎么了？”
“这问题你不该问，戏子。”中尉回答，“从来就不该问。”
戏子自他的眼中看到了那么多不加掩饰的情感，浓烈到令他瞬间释然。
或者他的确不该问，因为答案一直都那么明显。
“谢谢。”他微笑着说，然后转身回到队友们的身边。
“嘿，戏子，你跟头儿在那儿半天干什么呢？”高尼夫问。
戏子朝他和不远处的酋长笑笑：“反省。”

（三十一）似是而非
他们看上去与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中尉还是会跟戏子一起讨论任务；在给队员们布置工作的时候，戏子仍然充当着讲解员以及代表队员们提问；有时候他们一起惹了什么祸，中尉会一视同仁的训斥他们，尽管这种训斥往往会伴随着高尼夫的撒娇和卡西诺的插科打诨无疾而终。
他们在任务中也依旧是那么默契，一个眼神，短句或者单词的交流也能让他们了解彼此的意图。中尉总是会冲在前方或者掩护在后，端看哪种情况最危险。而戏子则永远是伟大的“德国上校”扮演者以及各种情况下安抚人心的角色。他们各自干着属于他们的工作，除非你一直盯着他们看，否则绝对不会发觉他们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所以酋长觉得自己敏锐的感觉有时候也始终负担。
他真的不想发现中尉看戏子的眼神有多么温柔；也不想注意到戏子无意识把手放在中尉背上的时候，笑容中含着多少亲密的味道。他一点一点都不想在他们站在沙发边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你看起来不错。”戏子微笑道，中尉正在穿上一件黑色的正装礼服“知道吗，我觉得比起军服，你更适合穿这个。”他说的时候，手指短暂的停留在中尉闪着银光的衣领上。
中尉笑着闪开他的触碰，“如果能选择的话。”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目光停留在一身黑色燕尾服正在整理领结的戏子身上，眼神闪烁着纯然的欣赏。也许他自己没有发现，但戏子注意到了，他的笑容柔和得像春风。
酋长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好在高尼夫的抱怨适时地插了进来。
“哦，头儿，就不能不穿这个吗？我宁可扮德国兵。”
“高尼夫，咱们这次要去参加鸡尾酒会，就得穿这个。”中尉笑着走过去，接过被金发小贼揉成一团的领结帮他打上。
旁边也在跟领结奋战的卡西诺也抱怨：“反正还是要开保险柜，穿这身多别扭。”
他的工作很快由戏子代劳，“你穿这身就不会像是个开保险柜的了，卡西诺。”
高尼夫帮腔道：“你知足吧，卡西诺，我可是要做侍应生，还不知道会累成什么样呢。哎头儿，我跟酋长换换怎么样，你看他穿这个也挺好看……”
酋长白了他一眼：“你望风头儿不放心。”
其他人都忍俊不禁。中尉把高尼夫打扮好，拍拍他的肩，“好了高尼夫，咱们呆一会儿就走，不会太长时间的。”
“啊，希望是吧。”
酋长真心希望自己刚刚看向别的地方，以便错过那两个人最后对视的那一眼。

（三十二）暗流
戏子觉得有点挫败，在他第一百次把他们的距离缩短到十公分之内的时候，盖尔森还是用那种平静得叫人着急的目光看着他。然后他们的距离就恢复到了“纯洁的战友关系”的范围内。
他不知道盖尔森是怎么想的。在几乎算是坦白了彼此的感觉之后，他居然还能如此处之泰然，甚至于几乎不把戏子类似戏谑的调情当作一回事。从这个角度来说，连戏子这个专业演员都忍不住要佩服他了。
他们在土耳其大使馆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正装出场的队员们给那里的酒会增色不少。回程的时候难得坐飞机，原本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能回到伦敦，然后美中不足的情况发生——他们的飞机被打下来了。
在不小心炸毁了给附近村子送汽油的车子后，他们面临的选择是要么变点汽油出来，要么就得徒步四五天到下一个接头的城市。幸而卡西诺十项全能的身手——或者说是复杂的家族渊源——再一次发挥作用。于是他们开始在荒凉的南斯拉夫的某个山洞中做起私酒来了。
准备工作告一段落后，戏子看到中尉一个人蹲坐在山洞角落，他觉得自己应该再试一次。于是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中尉，再擦燃火柴给他点上。中尉很自然的接受他的服务，然后谨慎的什么都没说。戏子蹲在他旁边，把手撑在中尉头上方的石壁上，然后才慢悠悠的开口：“什么时候跟大伙儿说？”
“你指什么？”中尉好似有点紧张。
“那个雷达站，”就是因为它，他们的飞机才会被打下来，“你是不会轻易放过它的，对吗？” 
中尉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接着露出笑容：“对啦，戏子。就把它公开了吧。”
戏子这才有所意识——他以为自己刚刚要问的是什么？
可中尉没给他追问的机会，拉着卡西诺去找坦克好破坏雷达站，留下戏子满心懊悔。
……
每一次任务回来，戏子都会由衷地感谢神明保留他的性命。而这种感激在他对某个人产生了深刻关心的情感之后，似乎变得更加重要了。
他忍不住会想如果他们这次没有做出酒精会怎样，酒精不能让坦克发动会怎样，德国人发现了他们或者迁怒于无辜的村民又会怎样。唯一的结论就是他们真的很幸运，而这种幸运不知道还会伴随他们多久。
所以他怎么还能够浪费时间呢？
“中尉。”他在屋外叫住准备离开的中尉，快速的走到他身边直视他的眼睛，“我想你该知道……”
但中尉阻止了他，“戏子，我知道。”他肯定地说，眼睛里闪烁着了解与宽容，“但是我们还有一场战争要打。我现在不能跟你说这个，你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
“戏子，我，很重视你的看法。”中尉的手指小心地蜷在戏子衣襟附近，他的目光定在别处，脸上的表情几乎算得上是羞涩，“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而且队里的气氛最近刚刚平稳，我不希望破坏它。”
戏子微皱着眉头，理智重新灌满他全身每一个细胞。他短暂的握了一下中尉的手，再向后退一步，开口说话的时候他还能够微笑：“我明白，我会照你说的做。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看的出中尉这一次又相信了他的话。戏子看着他安心的离去，然后慢慢的勾起唇角。

（三十三）冰火两重
他们新的任务是到德国温道夫大学城偷取一份研制新型鱼雷的计划书。中尉给他们带了一堆模型材料，准备搭成大学城的样子作演示。中尉的计划是用一场大火吸引当地德国兵的注意，他们好悄悄进去偷文件。
“放火？”高尼夫来了精神，“这个有意思。”
中尉看了他一眼，“我们不是去玩儿的，高尼夫。这样吧，我去找个帮手来。你们先按照这个图纸把模型建起来。”
等他走了之后，大家七手八脚的搭好模型，然后面面相觑。
“嘿，我说，”卡西诺开口道，“这活儿没人帮咱们也能干。”
“是啊！”高尼夫兴致勃勃地表示同意，“咱们能干！头儿就是不相信咱们！”
酋长皱皱眉头，“说干就得干，让他瞧瞧。”
“你说的对！嘿，林子那边有幢废弃的房子，咱们去看看！”卡西诺站起身就往外走。
戏子犹豫了一下：“你们，等一下。头儿回来会不高兴。”
“你行了吧，”卡西诺给他一个白眼，“这也是为了任务。高尼夫，酋长，来吧！”
高尼夫走过戏子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你就看着吧，戏子！”
戏子想了想，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屋子。
……
卡西诺的放火试验不太成功。而且他还因为戏子的嘲讽跟他打了一架。中尉带着那位弗莱格警官到来的时候，他们才从地上爬起来。
“怎么回事？”
“他们想告诉你，没有本事的人也能放火。”戏子说话的时候没看着中尉——而中尉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劝说了几句后给他们介绍警官。其后任务的主角就变成了这位经验丰富的纵火调查组组长。众人都全身心的投入到任务的准备中，而中尉则是在许久之后才发觉戏子态度的变化。
从英国到德国，一路行来队中的气氛有些压抑，或许是因为有位警官在身边的缘故，大家平时的说说笑笑少了很多。而他们的任务也因为装燃烧弹的材料箱被德军打中爆炸，而不得不重新计划。直到这个时候，中尉才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了。
在跟弗莱格警官讨论任务的时候，戏子就站在他身边，但自始至终他们的眼神都没有交流。回想到之前他似乎也在刻意的跟自己保持着距离，中尉不由得心中一沉。再之后戏子主动要求由自己扮作修理工在大学城外面吸引他人的注意，同时借口帮忙做燃烧弹，避开了中尉想要跟他继续讨论的意图。
等到他们完成任务从大学城离开，他们才总算有了片刻独处的机会。
戏子端正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目不斜视。中尉忍不住打破沉默：“戏子，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中尉不知道该怎么问——你为什么不看我？这话他说不出口。
“你这次有点儿怪。”
戏子短暂的微笑了一下，“没什么，也许只是有点累。”他转过头来看了中尉一眼，“希望弗莱格警官的眼睛没有大碍。”
“是啊。”中尉任他扯开话题而没再追问下去。说真的，他有点怕戏子这种冷淡的态度。戏子从来都不是个容易被了解的人，而中尉之所以了解是因为戏子愿意对他坦白。
而现在，他们几乎就像是两个陌生人一样的困在这驾驶室内。戏子面无表情的望向前方，而中尉只能继续一声不吭的开车。

（三十四）测试游戏
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打乱了队员们原本要出去的计划。大家百无聊赖的呆在屋里，卡西诺提议打一局牌，遭到高尼夫和酋长的反对。
“得了，反正每次都是你赢！”
“就是。再说你的手还绑着绷带。”
高尼夫回头问站在窗边的戏子：“嘿戏子，你有什么好点子？”
戏子叼着烟斗，默默地望着朦胧的雨景。听到高尼夫的问话，他回过身来，想了想才道：“做个小游戏？”他走了过来，烟斗氤氲的白烟笼罩着他的表情，“我最近在看心理学的书，有个很有意思的心理测试。”
“心理测试？”高尼夫抓抓脖子，“那是什么？”
戏子微笑着回答：“测试一个人心理状态。当然，你们可以拿它当做打发时间的游戏。如果你们不感兴趣，那就算了。”
其他三个人互相看看，耸耸肩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戏子给他们每人找了一支笔一张纸，然后说：“题目有三个，不难。只要写下你们第一个想到的名字就可以。这只是个游戏，不用太认真。”
“好啦，你快说吧。”卡西诺不耐烦的催他。
戏子点点头，不慌不忙地说出第一个问题：“在某次危险的任务中，咱们之中的某个人受了伤，不得不把他丢下。这个人会是谁？”
另三个人都愣住了，然后同时转头瞪他。戏子朝他们微笑：“你们的答案不需要给其他人看。还要继续吗？”
那三个人再次交换了目光。他们不了解戏子出这样题目的意图，但不可否认这样的问题叫他们每个人都不由得绷紧了精神。想了一会儿，卡西诺最终垂下眼睛，用左手别扭的在面前的纸上落下第一个字母。而高尼夫和酋长也跟着写下了答案。
等他们都写好了，戏子给出第二个问题，“那么第二题，如果在一次任务中，大家都被敌人抓住，只有一个人逃了出来，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熬过了困难的开头，再继续下去就简单多了。他们都很快地写出了第二个名字。
戏子唇边的笑容更深，“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在任务中，只有一个人死里逃生，你觉得会是谁。”
笔尖凝滞在纸面上方。
高尼夫小心的看看其他两人的脸色，再求救般的看向戏子。而卡西诺则直接了当的丢下笔，然后揉皱了面前的纸，“这无聊的问题太可笑了。嘿，我说，咱们还是来玩儿牌吧。”
戏子看到酋长也没写出最后的答案，微笑着摇摇头：“这些问题的答案说明你对其他人重视的程度。这只是个测试游戏。不过说不准，我们以后也许会碰上这样的情况。”他看着其他人沉重的表情，“与其到时候不知所措，不如现在就想想清楚。如果我没猜错，你第一个写的名字就是我，对吗卡西诺。”
卡西诺惊怒的瞪他，然后大发脾气：“说对啦！就你会想出这么无聊的问题让大伙儿烦心！如果哪天你被抓走了戏子，我一准儿不会去救你！”
“嘿，卡西诺！”高尼夫赶紧拦着他打圆场，“别这么生气。戏子都说了这是个游戏。”
“游戏？”酋长斜着眼睛看戏子，“他可没把这当成游戏。”
戏子的目光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然后略带疲惫的笑笑，“看来是破坏了你们的好心情。或许你们是该把这当成是游戏。忘了刚才的事吧，你们玩儿你们的牌。”他退回屋子另一边，坐下来吸起烟斗，不再看他们。
屋子里沉重的气氛并没有消散。那三个人各自看着面前的答题纸，那上面各有两个名字——第三个则留在他们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