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诺丝,都好了,可以出发了。”瑟迪亚拍了拍马上的行李又喂了一把草,转头对米诺丝说,“我本该给你去租一辆马车的,但是原本应该修筑路的经费较大部分都投资在城墙修筑上,所以路都比较不平整,怕颠着你,你骑马应该也还是可以的,所以我又去调查兵团牵了一匹。”
“谢谢。”米诺丝穿上衣服,走到门口和尼约德夫妇告别,和尼约德夫人碰了碰头,“请放心……不用…送……”
“小心点啊,瑟迪亚,路上照顾照顾米诺丝,你已经大了,我们也管不了你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们老两口就在这里守着,没事就行了。”尼约德先生这么说着,但眼中也有一丝担忧。
“我会的。”瑟迪亚点点头,“走吧,米诺丝,一天路程……很快就能到了。”
“嗯。”她回答着,默默转头,看着一端的那片平房,一个熟悉的花园,一棵高大的香樟,一对年老善良的夫妇,一缕夏日阳光还有从未听过的蝉鸣。
而看向前方,高大的灰色城墙,层叠着快要遮住太阳的云,她不知道前面会出现什么,只是知道她真的想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只是想所有人都好好的。
这一次的转身可能是命运真正的改变,所有的告别,也可能在这个仲夏夜过五天的今天。
他们挑了一条很近但是远离市区的路,树木很高遮天蔽日,点点缝隙透出来的是斑驳的阳光,蝉鸣在树林之中更加吵闹,但是多了些阴凉,米诺丝和瑟迪亚策马在树林中,耳边刮过一阵轻微的风声,树枝横斜在他们头顶上,米诺丝愣了一下神,帽子被树枝勾到挂在了梢上。
“米诺丝?”
瑟迪亚停下马回头看着掉转方向去拿回帽子的米诺丝,只是觉得她有点心不在焉的:“你怎么了?”
“我没事……”米诺丝有点抖抖索索地说,浑身突然发颤,“我感觉想起了什么事情……”
“事情?”
米诺丝看到这片树林,突然想起了一片大雪,自己跪在一片向着这条路缓缓走来的人马,自己在冰天雪地中赤着脚,脚趾冻得通红的跪倒在地上,看着一群绿色披风的人走来,那正是自己逃出来的那一天,从斐迪南的府邸里。
可是她又是怎么逃出来的?而且自己又不会说话,再醒来后除了记得自己曾经在牢房里受过虐待,呆过很长时间之外,其余的则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根本逃不出去的,可是她自己为什么会独自走出那里呢?
领子里的翠绿色戒指滑落了出来,她却突然想到了那个故事:
“我的恋人啊,恋人啊。他欺骗了我,战死他乡。”
……勒托。
米诺丝一阵胆寒,她将帽子塞到行李的包裹中,转头对瑟迪亚说:“我们快走吧,越快越好!”
瑟迪亚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他其实都能够明白,米诺丝一点都放不下利威尔兵长,而且这种执念也变得越来越深重,甚至是到了无人可及的地步,在米诺丝的心里,或许是把所有人都归类,而瑟迪亚却不敢确定,他自己在米诺丝心里处在什么地位。
他叹了口气,追上前面哒哒的马蹄。
如果是米诺丝,那么她的身边也总需要一个这样永远只是静静追随的一个人,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后悔。
夏日的阳光已经慢慢地到了正中,光斑愈加变成强烈的光芒,林中的树木好似有些蔫蔫的,只有知了还是沿路上叫个不停,已行走了许久,马也累了,米诺丝在马背上颠簸得头晕,而刺眼的阳光则是让她头痛不已。
“米诺丝,休息一下,你看上去不怎么样。”瑟迪亚皱眉,担心地看着米诺丝,生怕她会低血糖一下子晕过去。
“我没事……”米诺丝甩了甩头,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看到了前面树林有一处拐角,那里有一颗巨大的槐树,树冠巨大,遮天蔽日地在地上铺了一片阴影,早已过了四五月的花季,便只有郁郁葱葱的满枝绿叶代替槐花盛放了。
“休息会儿吧……我觉得,你也累了。”米诺丝淡淡地说,瑟迪亚怔了一下,然后赶紧下马帮她把马牵过来,因为他知道米诺丝不擅长这个。
米诺丝慢慢地踱步在槐树下,阳光变成了一缕一缕,从缝隙中透到茂盛的草丛间,夏日闷热的气息中似乎有一种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那不是青草的气息,她大概可以猜到,这或许是树木自身带有的气息吧。
从前,她感受到利威尔兵长身上也有一种气息。
说不出,并不能算是香味,也并不能说是肥皂的清香,就算他爱干净。只不过是一种让人舒坦的感觉。
嘶……怎么说呢……
米诺丝歪头想着。
很像是穿着舒服的旧衣服的感觉呢。
米诺丝回头看了看瑟迪亚,看见他正在整顿着行李,于是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看了看槐树的树干。
嗯……她虽然知道这好像并不是怎么好的做法,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啦,出门不可能随身带着笔和墨水,这是最不容易消除痕迹的办法了。
她摸了摸粗糙的树干,轻声说着:“对不起了,你一看就一大把年纪了,请让我留下一点字好吗?”
她大概可以想到,这一路或许会凶多吉少。
她刻得并不是很深,只是在树干上留下了印记,她收起小刀,缓缓地摩擦着那一块凹进去的地方,突然觉得之间发烫,脸颊也发烫,有种快要哭出来的感觉,背后突然传来了瑟迪亚的声音:“米诺丝,吃点东西吧。”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并且微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