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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场初期
2001年7月盛夏时分,天津塘沽一场激斗正在进行。比赛期间北京申奥成功,从此中国发展步入了快车道。当时应该没人能想到20年后的样子,小孩子更不会去想那么远的事,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定段赛。
定段赛一年一度,一般放在7月中下旬。通常来说想成为职业棋手,这是全年唯一的机会。(有些业余大赛冠军也可定段,但却十有八九会放弃)当时定段名额是男子18人女子2人。那年比赛做了些改革,增加了“点球大战”的环节,除了提前定段者(前十轮赢到九盘)其余按名次头尾相对,一局定生死。胜者上岸,负者只能来年再战。也许是因为太过残酷,貌似第二年就取消了。
我是那年的幸运儿之一,在赛前并没有定段的绝对实力,至少在棋校里不是实力最强的,但却是当年唯一定段的学员。
这时正值中国道场发展的初期。道场在围棋届最先是日本的“木谷道场”,是被誉为“日本现代围棋之父”的木谷实先生于上世纪上半叶所创办。作为顶尖棋士的木谷实,收拢当时整个日本甚至国外的优秀苗子。成为“内弟子”的小孩子吃住都在家中并监督研修棋艺,后来培养出大竹英雄、加藤正夫、小林光一、赵治勋等一批顶尖棋手。
受到中日围棋擂台赛的影响,在上世纪80年代末,中国新增了大量围棋爱好者,但那会儿很少有什么围棋学校,现今很多年龄比较大的棋迷都有去图书馆借围棋书,甚至连夜手抄到纸上自我研修的经历。
我其实都记不清我是怎么接触到围棋的,我妈说是在电视中看到了围棋感兴趣的。那时候已是90年代中期,围棋教室仍然很少,学棋的小朋友也远远没有现在多。小时候是要坐蛮久的公交到一位业余老师家中学棋。老师也没有什么广告宣传,基本都是口口相传吸引来学生。可能是因为喜欢,进步算是比较快的,甚至一度就已经停学跟这位业余老师学棋。其实当时目标并不是职业棋手,而是业余5段。那时候的业余升段赛难度跟现在不可同日而语,这点后面会说到。
1998年“三九段”道场的创立是当时棋届的新鲜事,在此之前很少听说有职业老师公开招收学生的,何况还是三位职业九段。说实话我不太清楚在此之前的“冲段少年”是怎么训练的,但之前肯定没有冲段少年这个概念。新中国最早成立的国家队是聚拢了当时全国各地的高手,后来我想主要是通过体工队,市-省-国家这样一级级选拔上去,就是说从地方就由官方主导。
现在看三九段可能是中国第一个“道场”,公开招收学员(主要面向青少年),学员大部分全天学棋。平时主要按水平分组对局,然后指导老师轮流复盘,剩下是做题、打谱、集体研究等,这个模式也一直持续到现在。不知什么原因,三九段没办多久就解散掉了。但又有其他道场冒了出来,较早期的有杏泽围棋学校跟大名鼎鼎的聂道。
聂道跟杏泽我都去过,从三九段出来先去的杏泽。杏泽全称是“杏泽围棋学校”,它跟后来的道场有些不同,是棋学合一的。虽是面向全国棋童招生,但大部分小孩子是上午上学,下午练棋(晚上要留出写作业时间)而且自带学校,不像现在道场想上学是要跟其他学校合作的。里面的主课教师大部分是正规学校里的退休老师,可惜并没有学籍。
现在各地聂教像是大型连锁机构,主要是普及兴趣班。但北京总部是面向定段层面的,以上说的“三九段”、“杏泽”、“聂道”也都是位于北京。


IP属地:上海1楼2020-02-21 23:07回复
    道场黄金期
    现在正值新冠肺炎期间,在十七年前的2003年,非典疫情也令各行各业蒙受了不小的损失。但对于围棋届,非典开拓了另一“次元”的发展,就是网络围棋。在此之前职业棋手上网下棋并不像如今这么普遍,00年的“龙飞虎”事件曾轰动一时(后证明是丁伟九段),要放在现在,肯定不会引起轰动。随着网络围棋的迅速发展,也让围棋圈的信息传播速度加快。可能各地了解到道场的人变得多了,去冲段的小棋手也多了,这方面市场也变大了。北京那几年先后成立的道场有“聂道”(聂卫平围棋道场)“马道”(马晓春围棋道场)“葛道”(葛玉宏围棋道场)“吴道”(吴肇毅围棋道场)等等……他们之间的竞争也是很激烈的。
    2001年定段后我去了聂道训练,这几家道场不光有冲段班,还会聚集没进国字号队伍的职业棋手来一起训练,收费上比冲段班要便宜,与冲段班做个循环上的衔接也比较吸引人。那几年定段的棋手应该算是中国道场制培养的第一批职业棋手。像早我几年还有不少一直正常上学,一边练棋且成功定段的棋手,后来这样棋学兼修的情况就越来越少见。因为各大道场的成立与发展,“冲段少年”这个群体在不断扩大,整体实力也在逐渐上升,我记得当时我们新职业棋手与冲段少年下对抗,是占不到上风的。从后面看,中国的世冠群也基本起始于这批棋手。
    那可能是冲段最残酷的一段时期,各地拔尖的小棋手聚集在北京的各大道场,绝大部分都休学,每天十来小时扑在围棋上。如果这只是时间成本,经济成本也是巨大。先不说学费,在北京租房对于一般家庭也是沉重的负担,毕竟不到10岁的小孩独自一人放在异地实在不能令人放心,大部分的低龄冲段少年总要有一位家长陪在身边,这样还要暂停工作,那些年听到卖房供冲段的事情也不是个例。
    与此同时定段赛也变得愈发激烈,报名人数也是逐年上升,男子组不得已采用了先预赛,然后本赛的方式并延续至今。因为定段赛当时是限制18岁以下参赛,后来还开展了骨龄测试,在当时也是争议颇多。
    虽然冲段少年人数大幅增加,每年定段的名额还是维持在男子20人左右,可以说大部分的冲段少年是没成为职业棋手的。我前一阵子看到过一句玩笑话:“在道场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棋下的没你好的人,未来他可能就是你的老板”,这里面有相当一批人后来在各地开办了围棋培训机构。
    实际上定上段成为职业棋手后能靠下棋为生的占比并不大,职业棋手参加比赛首先得注册在某个俱乐部(队)旗下。除非你是很小就定段,不然并不容易得到重点的培养(比如给你参加围甲的机会)。好像有个统计,中国90后的世界冠军绝大部分在13岁以前(小学六年级毕业)成为职业棋手的,真的是出名需趁早。
    大部分职业棋手并没有基本工资或很少,一般队伍会报销三大赛(职业升段赛+个人赛+团体赛)的食宿费与路费,但升段赛跟个人赛没有什么奖金,后来演变成年轻棋手的练兵赛。团体赛(围乙围丙)队伍会发赢棋奖金(多寡一看队二看人),但因为总共只有7轮,这个收入并不算高,剩下的就要靠自己了。如果等级分涨的不够快,其他比赛的参赛机会也是寥寥。除了能拿冠军的冠军级棋手,剩下要能下围甲且有一定胜率才能保证靠下棋有个相对体面的收入(围甲的赢棋奖金也是看队看人)。
    当然围棋是个公平的竞技,你水平高肯定会冒头,那就努力练棋吧。这个话也没错,只不过到了职业棋手这个层级想涨棋确实不是傻练就行,如果定段时候已经年龄偏大,还没有内心持续的热爱与坚持,能不能一直维持高强度的训练(关键不是时间,而是自发的专注度)是个问题。有不少棋手定段后之前紧绷的神经会松懈下来,道场一般对于职业组的“管束”也相对宽松,后来就有一些职业棋手脱离道场自发聚集“小团体”来训练。就我观察,90后出成绩的那一批是父亲陪读的比例很大,而且大多都很严格。
    如果离开道场何去何从?出来教棋,当时的普及市场并不像现在这么火爆,自己去干似乎也不是“正道”,能通过学校特招再回头去上学,也是很多人无奈的选择了。
    似乎说了些悲伤的话,但现在中国棋坛最活跃的棋手也都是从中脱颖而出的,那十年也是北京道场的黄金期,奠定了中国围棋逆转韩流的基础。


    IP属地:上海2楼2020-02-21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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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IP属地:上海3楼2020-02-21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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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主不要这样,我这人懒,这个就写了好久的。这篇本来是慢慢写准备给一些棋童家长看的,随手发过来以为贴吧没啥人看,这样鸭梨山大


        IP属地:上海9楼2020-02-22 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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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新冠疫情,线下教育全线停摆。正如前文所说03年非典推动了网络围棋,十七年后这次推动了线上教学的发展。这些年线上学棋虽是热点,但一直不是刚需。这次各大少儿对弈平台在线人数迎来爆发式增长,如果是活跃的家长应该在各群看到了“葛道”、“聂道”、“丁道”等北京道场的网训招生广告。其实这些道场早些年已经在北京做了普及市场的教学,线上也没落下,可以预见未来这方面的竞争也会愈发激烈。
          白驹过隙二十年,围棋培训圈发展至今是明显的金字塔型,塔基相对大且是最赚钱的部分,越往上走培训市场却越难做,再过二十年不光培训,整个围棋行业的未来何去何从?是否能借普及热培养出足够的“围棋爱好者”形成整个围棋行业的基石?职业与业余的体系能否立体化齐头并进?AI对整个围棋的影响究竟有多大?我不知道。希望全体围棋人能一起努力,明天会更好。


          IP属地:上海20楼2020-02-22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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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之前有棋童家长问我,陶老师小时候是怎么学棋的,就想写篇文记忆下,后来写着写着跑了题,似乎变成了以“道场”视角来回顾了。其实我这人不怎么记事,文里很多时间与数据都是凭记忆写的,也没有去查问,应该有不少错误。至于一些推论更是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IP属地:上海21楼2020-02-22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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