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
一番疏辞冷令,飘扑寒川信纵,泼的星烛荧熄,稚眼钝闇。
书卷为夺,一霎愕然,冷目移上骄矜童颜,烛豆淬针,悬做心间为刃,薄光芒利,魔戛血骨,横亘悲喜两端。
时令不解人情,心腔寒彻时候,偏逢棂外溽热渐盛,一丈夏风衔露,平起于万艳圃丛,炽华火烤,淬一线熠熠明光附入腐骨风尘里,拂上童儿垂败眉眼。花裥里茗光未散,三两朵湿香银荷御风而起,瘦枝零落,哪见去日无双烈烈?
纵便强做寡颜,亦抑不得他愁容累弯的眉线,抬掌欲抚额面,玉管凌空之际却又生生而止,惘然虚虚一探。喉间软语啄舌,话至唇边又珠玑全咽,如何是好?如何捻算?蒲柳为系,又如何拆解这一局丝麻乱线?
“……你少做小可怜,你就是哭也无济。小小年纪,学无所成,反倒憎怨起了先生,我看你,就是惫懒。你若明慧,此刻便把那《尚书》二十八篇一字不差地背与我听,你若背的下来,我就陪你。”
言语厉训,心腔却软,连连暗乞娇儿切莫哭来,若他当真泫然,可不立做连夜玉露落泥泽,宝珠错杂敲碎心肝?
可我如何假做不知?盟誓一许,交纠牵缠的将不单是华袍凤裾,而朝堂阴晴,云谲风诡,世道浇漓,一并瘗入丘荒、为污为玷的,还有我与他清白如水的切切情意。
“豆大个小人儿,你却又懂什么呢?”
唇线怅怅一提,受我一问的是他,亦有自己。儿郎年少,风流落拓,我望他剑眉间积做渊薮的脉脉春韵,长长喟然。我徒不愿、不愿以此为祭,筹换父亲威御堂宇的虚名。风拂庭树,摇落槐影累黯愁眸两弯,内有千结难释,郁郁填心,惝恍攀上玉塑容颜,扬首顾它时候,恰有飞霞云坠万顷,打入帘幕垂重,天光吻潋渡雪颈。
指撑胭颐,喃喃细语:“你我出身官宦,自小便该知儿女姻缘,素来牵系宗族仕途,你父亲是当朝王爷,而我爹爹是朝中大员,《左传》一章中,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你我若结做连理,如何也没那般简单。”
优柔一喟,和声再续:“景公问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弟弟,你我相连,必定各负家族前程,重压在肩,如何比翼?”
倏而悻悻童儿粲颜再焕,软语蜜施,依依催得春水抚润心肠,一时不忍再振冷容,金晖鎏渡兽檐悬丝而入,平舒双翠眉骨。
“你肯不逃学,自然是最好的。做糕款慰你这小学究,也没甚不可。”展颜嬉笑,一指点上童儿额头,点罢辄退,愁闷再袭琼面。
“你快快长大,用心护我,我自然欣喜。可是弟弟,你当真、要与我成亲吗?”
咄咄一问,垂露苹风趁水碧姑射,罗衣清素姱容因愁愈著,冰骨之身,玉生莲台,眉缠一缕翠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