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的十年间,金钟云总会每隔几个月就去位于塞纳河北岸的那家巴黎最好的心理医院一至两次。最初的时候,每次去的时候是因为例行诊查;跟那里的心理医生彼此熟络了以后,“例行诊查”就逐渐演化为定期的朋友之间的聚会谈心了。
刚开始几次去那里做心理治疗的时候,白发苍苍但却依然精神矍铄,讲话幽默风趣的Ramses医生在给金钟云做完心理诊查之后,第一次向他皱起了眉头,同时说话的语音中也充满了忧虑,似乎也夹带着那么一丝隐约的感伤,他说,钟云啊,你有很严重的行为和意识强迫症。而坐在紧皱眉头心里充满担忧的医生对面的当事人,神情中却显现着“我早就知道了”的不以为然。而他自己却在下意识中极力阻挠着所谓“很严重的‘行为和意识强迫症’”侵入自己的大脑皮层。
就这样又过经过了好多次的心理治疗,当金钟云自己都认为自己真的患有强迫症的时候,Ramses却又一次告诉自己,其实他那并不是所谓的强迫症,那只是他自己的某些很特定的习惯,In other words,那只是一些之前存放在他脑海中他自己始终不肯忘记的片段或者记忆。又或者说,那其实是,金钟云自己给自己制造出来的幻觉。
是幻觉。。么。
金钟云买了一盒块数不下于5000的拼图。
他强迫自己相信,等到自己拼好拼图中最后一块缺失的时候,他的小旭,就会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到那个时候,自己也就可以重新牵起他的手。
没有工作压身的时候,金钟云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就开始忘我地投入到拼拼图中。废寝忘食,全然不顾窗外的日升日落,云卷云舒。直至精疲力竭,体力不支。即使再腰酸背疼身心疲惫,他也会努力地专心致志地把那一小块一小块的拼图小心翼翼地一格一格地对号接好。
每当拼好一个部分的时候,金钟云总会看着自己的杰作,在心里想着一个问题。
拼图拼好了,金钟云的小旭,是不是就会回来?
当远在米兰的金希澈打电话来询问他拼图的情况时,他总会笑着说,快拼好了呢。这也是自己对自己说的。算是,自我安慰么。
但当拼图临近收尾的时候,正在绞尽脑汁谋杀脑细胞拼命寻找下一块拼图的金钟云突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他立时放下了手里的拼图。
拼图就此搁置。
所以几天之后金希澈又一次打来电话顺便询问金钟云拼图进程的时候,正在工作的金钟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笔,身体也顺势舒服地向后躺去,他说,希澈啊,我的拼图,结束了。我放弃了。当电话那头的金希澈沉默了半饷,而后又重新恢复抽风状态,质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说,即使我把拼图全都拼好了,却还是会发现少了最后的一块。那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就是--金厉旭。然后他对着电话彼端其实同病相怜的金希澈自嘲地苦笑。
他说。
希澈啊,我们都把自己最心爱的那个人,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