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天气开始寒凉起来。冷风刮过云深不知处古木的重重枝叶,像蓝氏子弟佩戴的抹额般,飘摇出萧瑟的意味。
金光瑶病倒了。
从观音庙朔月穿心命悬一线后,他的身体就一直很不好,即使后来蓝曦臣无微不至地为他治愈了伤口,但还是落下了许多病根,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再接着,蓝曦臣外出,他偷偷生下长宁,难产时更是为了长宁平安几乎以命抵命,险些失血过多而撒手人寰。即便蓝曦臣回来后自责愧疚,拿上好的灵药不断为金光瑶补身体,还经常抽时间为他输送灵力,但这虚弱的身体早已病入膏肓,纵然被药温养着,终究也是每况愈下。
在冬来之时,金光瑶就觉得身体虚乏无力,一开始还能强撑着对蓝曦臣和长宁强颜欢笑,岂止后来一夜间发起烧来,怎么也止不住,病势从此就不可收拾地蔓延开了。
蓝曦臣忧心忡忡,连宗族事务也不料理了 全部托与蓝忘机,他则全心全意地照顾起金光瑶。长宁也不去静室学习,整天陪着金光瑶,一步也不肯离开,任蓝曦臣怎么劝都不听。
金光瑶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一天鲜少有清醒的时候,整个人很快清瘦了下去。长宁伏在床沿看着娘亲的脸,琉璃色的眼睛溢满了深深的忧郁。
“阿娘,你快点好起来吧。”长宁趴在金光瑶耳边轻轻道“我一直用灵力养着,三色堇就要开啦,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和爹爹一起看花,好不好?”
金光瑶的睫毛剧烈的颤了颤,长宁满怀希望地等它张开。可等到最后,金光瑶并没有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终究掀不开沉重的眼皮,他又一次坠入无边梦里。
长宁很害怕。
蓝曦臣端着药进来的时候,长宁已经伏在床沿睡着了。他十分心疼,刚想把她抱回床上,长宁就警觉地睁开了眼。蓝曦臣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长宁见是父亲,才放下心来,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蓝曦臣给她盖上被子的时候长宁抓住了他的手,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她拿出了所有的勇气问他:“爹爹,阿娘……还会好起来吗?”
蓝曦臣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剜了一刀。他抱住女儿,生平第一次如此无助地流泪。
“会的……阿瑶一定舍不得我们阿宝,他会醒来的。”
长宁伸手抹去蓝曦臣的泪水,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若没有这无助的眼泪,她本来是相信的蓝曦臣的。
可是现在,她不敢去信。
蓝忘机魏无羡也曾携带蓝之恒到寒室探望。见金光瑶病容苍白,昏迷不醒而脉息微弱;蓝曦臣疲惫不堪,长宁又年级尚幼,魏无羡忍不住摇头叹息,蓝忘机也不禁面色沉重。
蓝之恒抱住长宁单薄的身体安慰她:“人总会生病的,慢慢的就好了。我也生过几次大病,本来总以为自己要病死了,后来也不都痊愈了。”他摸摸长宁的头,“相信哥哥,你娘亲会平安的,一定会的。”
长宁缩在他的臂弯里,沉默地点了点头。
寒冬愈深,姑苏竟难得一遇地下雪了。漫天彻地雪花飘零,像是一场狂欢的盛宴,又像是一次悲哀的离别。
在雪下的最凶的那个晚上,金光瑶醒了。
蓝曦臣眼眶通红,忍不住要去内室叫醒长宁。金光瑶对他摇了摇头,柔声道:“二哥,我睡了好久啦。”他微微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我睡着的日子里,你有没有想我?”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蓝曦臣顺金光瑶的意,轻轻将他扶在怀里,“二哥自然是很想阿瑶的,怪阿瑶不听话,一睡就睡了那么久,害二哥和阿宝守得好苦。”
金光瑶抱住蓝曦臣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二哥,你知道吗,我梦见你了。”他含笑着蹭了蹭,“梦到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还是个温文尔雅的小公子,我把你藏在家里,每次见你都很是欢喜。”
蓝曦臣顺着他清瘦的脊梁骨轻轻抚摸,声音温柔,“嗯,我记得。我也喜欢你,恨不得能赖在你家不走。”
“所以啊,梦到后面……其实我有一点后悔,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赖着你,为什么要去认什么亲做什么仙督,要是没有这些,是不是后来,一切都会很顺利,没有这么多坎坷。”金光瑶喃喃道,“可是要是真让我回去,我又不后悔这么做。我要给我娘报仇,我要从泥潭里爬起来不再被出生所束缚,我要帮你让温家尽早消失,这些事……很多十恶不煞,我非做不可,没得选择。”
他的手抚上蓝曦臣的胸膛,眼神忽然变得炽热而真诚::“但是,无论重来多少次,我还是一样,从来都不会想要害你。你要相信,无论故事里的我是十恶不煞,还是善良高尚,这份感情一定是不会改变的。”
“我宁愿朔月穿心无数次,也要护你永远留在神坛。”
蓝曦臣拼命忍住欲坠的眼泪,他叹了口气,心酸无以言复:“若能重来,我也一定会深信你,无论什么也无法动摇。”他沉浸在回忆中,“其实一直是我对你爱的不够,若我能像你一样执着,若没有最后那一剑,我们……我们……其实可以藏到很远很远,到一个没有人发现的地方,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阿瑶笑的眉眼弯弯,真诚温柔好像年轻时孟瑶:“以后也可以啊,以后,二哥愿不愿意陪我,还有阿宁,浪迹天涯,到阿瑶想去的地方去?”
蓝曦臣重重点头:“自然是愿意的。只要你快点好起来,我哪儿都陪你去。”
金光瑶伏在他耳边笑:“好,我记住二哥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