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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渣翻】绘卷水浒传第130回 圣者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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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化为杀戮的旋涡。
和方杰走散了的马车,从后路逃走了。
发现的是杜兴。注意到了横穿前面道路的马车。
“老爷!”
同时,李应扔出飞刀,驾驶者倒下,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但是马车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丢下护卫金吾兵开始暴走。对于持续不断的激烈战斗,马们既害怕又兴奋。
轮子摩擦在石板上。方腊在狂奔的马车中冥想,身体在震动中摇晃。马车左右摇晃,撞上墙壁,幔柱折断。车轴眼看就要裂开了。方腊突然睁开眼睛。车开得很快,他不由自主地扶了扶车壁。周围已经没有一名士兵。方腊从激烈上下的凤辇身上向前,想抓住在马背上跳跃的缰绳。可是,试了几次,缰绳还是会滑落。
前方有一堵墙。
方腊正在想怎么办时,马车停了下来。
回头一看,一个腾云驾雾的大汉,手搭在车的后木上。
“杜迁,把马车停了!!”
在屋顶上,蒋敬喊道。他用铁算盘狠狠地打响了手里的锣。
马为了继续奔跑,用蹄子拼命挠石板。杜迁两臂用力,两脚踩地。

“宋万啊!”
马车紧紧地钉在地上。
车轮不动,马们也慢慢地开始稳定下来。方腊在马车里一动也不动地坐着。那个身影在纱幕的深处隐藏,但是冠下的暗影凝视着从前方前来的人──宋江。
马车和马对峙着。

宋江在马背上静静地凝视着方腊。两人以同样的高度互相凝视,谁也没有妨碍两人。
但两人之间有玉旒和玉帘,从宋江这边看不到方腊的脸。
方腊的嘴唇动了一下。
“如此──”
秋天的阳光射在胡同的一角。
“抛弃一切,损害他人,如此恳切地祈祷,魔物啊,为什么要阻止我们的光明清净世界的到来呢?”

宋江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宋江的眼里流出了眼泪。
方腊对那悲伤的怜悯之情感到愕然。然后,疯狂地大叫。
“杀了宋江!!”
“祝福的钟声”敲响。
“杀了宋江!”
方腊的声音比钟声更尖锐地震动着空气。
“你不是我的兄弟。”
那声音中包含着近乎恐怖的愤怒。
方腊的──他自己都禁止的“感情”,如同大雾一样涌入人们的心。
那是上天的声音。
“这是方圣公的命令。”
“杀了那个男人!”
在一片欢呼声中,花荣反射性地举起了弓箭。瞄准方腊的轿子。正要往里面射箭的时候,背后的巷子里跑进来一匹马。是方杰。
方杰骑马越过压着马车的杜迁的后背,飞到方腊马车的御者台。
在倒下的杜迁的身体上,幸存者方腊兵和居民们陆续前进。是方杰纠合过来的人。
“请保护方圣公!”
说完,方杰驾着载着方腊的马车往岔道跑去。
剩下的居民们把剑指向了宋江。那个圆圈慢慢地缩小。
蔡庆和蔡福充当盾牌,守护了宋江。他们是刽子手。毫不犹豫地举起处刑刀的时候,宋江的声音传到了两人的耳中。
“不能杀。”
宋江小声说着,两人的手臂停止了动作。就在这一瞬间,一个连掐鸡的力气都没有的老人倒下了,蔡福的腹部被砍伤。
宋江下马,想扶起蔡福。蔡庆阻止了他。
“福兄没事的,他的肉太厚,连刀刃都够不到。”

“有点痛。”
蔡福坦然地回答。砍伤的老人瘫在那里。
重新握好刀的蔡福,又有谁从旁边冲了过来。刀具穿过视野的一角,蔡福反射性地挥了挥刀。
“敌人”发出悲痛的哭声,倒下了。
那不是士兵,也不是男人,而是刚才还站在厨房里的普通的中年女人。从她养育了好几个孩子的胸膛,流出了鲜红的血。
女人哭哭啼啼地在地上打滚。
那声音,那血色,阻止了人们的脚步。
在宋江的周围,有几个人围成一圈。花荣拿着弓箭,李逵拿着板斧。裴宣拔出剑,守在吴用身边。在牵制人们的双剑上,蓝色的装饰在晃动。
李逵被杜微的飞刀击中了脚。虽然血从大腿流出来,但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为了保护宋江,他就可以杀成百上千人。
但是,手握板斧的李逵的手臂被宋江压住了。虽然宋江的手只是轻轻一放,但李逵却一动也不动。
蒋敬在屋顶上叫着。
“宋江殿很危险!谁能过来!”
不知道其他的同伴在哪里,群众不断地聚集过来。道路的前后被完全堵截,两侧都是房子的围墙。没有退路。
(欧鹏啊)
蒋敬像求救一样仰望天空。他神出鬼没的朋友还是没有出现,连黄金之鹰的影子也看不见。
群众的圈子像缩小袋口一样缩小。而且数量一直在增加。
宋江面对着人们,站在那里。
花荣架起弓。
“不要放弃,宋江。”
“花荣,不要。”
花荣用弓头甩开了想要挡住的宋江的手。
花荣的箭射出,站在群众最前面的男人倒下了。
“没有瞄准要害,没有什么问题。”
一名腿中箭男子的惨叫声阻止了群众的脚步。取而代之的是石砾。瓦片和掉在路边的石头砸向了宋江的额头。
钟响了,人们在叫。
“杀了宋江!”
那个声音突然被淹没了。
一声巨响,四周的建筑物震动,旁边建了三层的建筑倒塌了。群众的头上瓦砾崩塌,一瞬间数十人被压倒。
此时,吴用正与宋江背靠背站在一起。吴用在瓦砾堆底下和烟尘的对面,向着巨大的炮石砸烂的屋顶看了看。建筑物倒塌,屋顶散落在道路上,到处都是瓦片。
逃生的路堵住了──吴用正在想的时候,传来了声音。
“这里!”
回头一听戴宗的声音,眼前的围墙倒塌了。墙的对面,在不知谁家的院子里露出了戴宗,还有和工兵一起操作投石机的 “轰天雷”凌振的身影。
“没有更大的石头吗?”
凌振被蒋敬叫的声音引导,沿着小路带着投石机赶来了。
把前后路堵住了群众被瓦砾压住,能听到他们挣扎的呻吟。
戴宗隔着倒塌的瓦片,从墙的对面对宋江伸出手。
“宋江殿,现在离开。”
蔡庆和蔡福挥舞着大刀,牵制着群众。
“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兄弟吧。”
“真是的,庆福!”
帮助裴宣吴用翻过围墙。花荣也敦促宋江。
“走吧,宋江。”
宋江的脚下,杜迁吐血倒下了。


IP属地:江苏63楼2020-04-18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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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度又不让我发东西了


    IP属地:江苏64楼2020-04-18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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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帮助他。”
      宋江抱起杜迁。
      群众踩着瓦砾追来。花荣连续放出箭,打倒了迫近的人们。花荣一边放箭一边大叫。
      “戴宗!”
      “让我来。”
      戴宗跳过围墙,无言地背着宋江。就那样横穿庭院,从后门逃到岔道。
      “来这里!”
      蒋敬在背巷里等着。
      “卢头领的军队已经到达北门了!”
      蒋敬先跑了。大家都跟在后面。
      “──戴院长。”
      戴宗在背后听宋江的声音。
      “请放下,我自己能走。”
      那是戴宗放下宋江的时候。
      从昏暗的小巷里,一个男人朝着宋江飞奔而出。
      手里紧握着短刀。
      从晴朗的天空中,雨滴滴落下来。
      随着卢俊义军的入城,清溪县陷入了更加混乱的局面。
      城里的人们疯狂地认为,今天才是“终结”的最后一天。
      “现在正是死的时候,才能变成光。如果幸存下来,就会被魔物吃掉,变成同样的魔物。”
      这就是在日常生活中,传教中对他们所灌输的“终结”的姿态。
      钟声响起,鼓舞了人们的信仰和勇气。
      实际上,卢俊义军确实是魔鬼,是野兽。他们在此之前,以巨大的牺牲攻陷了歙州。就那样气势汹汹地走到了这里。
      同伴们的死相在脑海中鲜明地灼烧着。他们是伙伴,是朋友,是亲人。
      那么,对方呢?
      兵也好,民也好,既然握着武器,同样也是“敌人”。为了生存而战斗,他们毫不犹豫。
      这个尖兵就是卢俊义队。他们屠杀了抵抗的居民。
      水沟里的血变成河流,流走了。
      邹渊和邹润杀害了无数的居民。李立把无数无可救药的灵魂送到了冥土。很脆弱的男人没有放弃殴打,连女人也没有放弃战斗。
      钟一直在响。
      即使城里的钟一声不吭,位于城中心的钟楼上的大钟仍然在轰鸣着响亮的祝福声。
      朱仝感到一阵寒意,回头看向背后的街道,杨雄正走过。
      他的步伐不快也不慢──他走过后,失去头颅的尸体安静地躺在路上。
      “已经很多了。”
      朱仝为了阻止死亡,发出了声音。
      “这样的事情已经很多了!”
      但是,在方腊未被攻破之前,这场战斗是不会结束的。
      时迁拼死在屋顶驰骋。
      (方腊在哪里?方腊!)
      方腊的标志是黄色的帷幔。
      (在哪里啊!!)
      呼吸急促,喉咙干巴巴的。时迁好几次都快要倒在瓦片上了。
      “啊!”
      几户人家前面有一间大宅院。一辆马车从后门开走。他看到了黄盖。
      “找到方腊了!!”
      马车向太阳方向,往西离去。
      “方腊往西逃,全军向西门!!”
      指令传到梁山泊军中。呼延威也在城里来回传令。然后,城市的正中连环马队──呼延灼与小鱼来了。
      “老爸!”
      呼延灼瞥了一眼儿子的脸。呼延威的甲胄被血染脏,脸上也有刀痕。但是呼延灼什么也没说。呼延威改口说。
      “呼延将军,方腊逃跑了!”
      “哪里。”
      “西门!”
      面对冷静的父亲的提问,儿子也勇敢地做出了回答。
      “跟我来。”
      呼延灼把马转向西边。刚刚纵马,背后呼延威的声音响起。
      “啊!”


      IP属地:江苏69楼2020-04-21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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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灼回头一看,呼延威被附近建筑物射出的箭射中,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威儿!!”
        箭向连环马军射来。但是,他们身上穿着铁盔甲。呼延灼没有犹豫。
        “向西!”
        小鱼一个人回了马头。
        “将军,交给我吧。”
        小鱼扶起了倒下的呼延威,“军神”呼延灼带着他的军队继续往西。
        战斗越来越激烈。
        所有的杀气、斗志都集中在西门。
        朱武是个冷静的男人。
        虽然担任过山贼的首领,但性格上也许很平凡。他的兴趣只在于阵形及其运用,连自己的感情也习惯于俯瞰。
        朱武和卢俊义一起从北门向城南的方向走去,与宋江的军队汇合。卢俊义先行,朱武在看到后续的步兵军到达后,将马军指挥到城的中心。最后入住了步兵部队朱武遵从了。
        伤痕累累的,身上沾满汗水和灰尘,强壮的步兵们。在严酷地进攻歙州以后,即使经过翻山越岭,他们的精力也丝毫没有减退。
        “该死的战争赶快结束,想洗澡喝酒吃好东西!”
        城里弥漫着战斗的喧嚣和足以压倒它的钟声。朱武对这种繁杂感到晕眩,试图从外界移开意识。只要集中精神,朱武就能关闭听觉。
        但是在他试图关闭鼓膜的时候,一声“方”的喊叫刺进了他的耳朵。仔细一看。分散的梁山泊军队的士兵在大街跑去。是宋江队的士兵。
        “方腊从西门逃走了!”
        这样想,和朱武是马那边了。道路的先在广场。日常是作为市场使用的地方吧。
        “前方就是西门!马车要逃走了!”
        跟着朱武来的卢俊义队的步兵们跑了出来。
        最先跑到广场的勇敢的步兵们倒在了箭雨下。还没有发出声音,下一波箭又来了。是非常粗糙的箭。
        从市场上鳞次栉比的小屋和露台后面,可以看到看似居民的射手们的身影。带着武器的男女老少开始不断出现。他们的数量填补了广场的一半左右。也有只拿着砖头木棍的。他们头缠上了白色的布,广场像雪一样白。
        马上的朱武,从他们的对面,看到了马车离去。
        (那是方腊!)
        回过神来,朱武拔出剑,纵身跃入广场。
        朱武肩膀受到了附近的箭的袭击。疼痛的同时,他脑海里电光一闪。


        IP属地:江苏70楼2020-04-21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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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达,杨春,他们在少华山上──共同度过了漫长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风的味道,阳光,所有的一切,都在朱武脑海中膨胀,爆发。
          朱武的剑砍了挡道的东西。他骑着马越过倒下的对手前进。然后,又杀了下一个敌人。朱武一边击倒挡在方腊和他之间的东西,一边前进。在这条血路的尽头,应该有他失去的东西。如果杀了方腊,就能夺回它。
          这条路是──通向少华山的道路。
          (陈达、杨春。等着吧)
          朱武和步兵们杀死了跟随方腊想逃的清溪县人,也杀死了挡住道路的居民。
          方腊的马车带着杀气向西门逃去。从城里聚集来的二十骑左右的金吾兵,在其周围保护。
          背后是魔鬼军团的威胁。那獠牙相碰的声音,那腥气,方腊都感受到了。
          黄盖已经坏了,玉帘飞散了,纱幕也被撕得吱吱作响。
          “魔物们、魔物们……”
          在残酷的交通工具中,方腊颤抖着。
          摩尼光佛,光之王,为何降临在这里,却不给魔物们施加铁锤呢?
          为什么要让那样黑暗的魔物,降临在这个世界里呢?
          为什么自己没有驱除黑暗的力量呢?
          我是如此渴望光明、救赎、光明清净的世界!
          马车一边剧烈摇晃一边继续行驶。
          (世界啊,你不想被拯救吗?)
          方腊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
          (人啊,你们不想被净化吗?)
          从驾驶台传来了方杰的声音。
          “前方是敌人!”
          (什么──牺牲还不够吗?)
          梁山泊军、方腊军、明教徒居民都开始向西进发。
          “方腊逃到西边去了!”
          梁山泊军是为了俘获方腊,而明教徒是为了保护方腊。但是,他们还有一个目的。
          “杀了宋江!”
          那个男人,在居民中也一定是“勇者”。
          手里的短刀虽然便宜,但很锋利。
          在他的脑海中,祝福的钟声一直响着。钟在吟诵。
          清净光明大力智慧 至上至尊摩尼光佛
          男人把短刀柄抵在自己的腹部,向宋江奔去。
          宋江看着那个男人。他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宋江和明教徒男人越靠越近。
          宋江的脚动了。
          宋江只是想抱住他。

          不是引导,也不是拯救,而只是向这一个人伸出双臂。
          仅此而已。然而,男人的脚却突然失去了力量。男人睁大了双眼,短刀落了下来。男人既不恐惧也不惊讶,就像回到母亲怀抱的赤子一样,被无情的喜悦、纯净的光明所包围。
          男人的身体变得无力,自己将身体投向大家伙的怀中。
          但是──在男人即将触及宋江的手臂时,却向前倒下了。
          男人的脊背上深深地扎着枪。不一会儿,悠悠的马蹄声渐渐接近,从胡同的黑暗中出现的,是卢俊义。
          “太危险了,宋江殿。”
          一切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宋江没有抬头看一眼马背上的卢俊义,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赶来的吴用等人,而是呆呆地望着在自己脚下断气的无名男子的脸。


          IP属地:江苏71楼2020-04-21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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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福睁开了眼睛。
            有什么东西掉在额头上。
            是眼泪吗?
            哭的是──自己。肚子上插着六把刀。后背和肩膀上也有被人砍伤的伤痕。身上有无数的伤痕。
            蔡庆倒在旁边。他的双胞胎弟弟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但蔡福知道自己还活着。
            为了帮助弟弟,蔡福爬了起来。群众又在他身上砍了一刀。
            蔡福想要抵抗。虽然想要挥动手臂,但是他的铁臂已经没有力量了。手臂上插着无数小刀。
            蔡福把插在肚子上的刀一刀一刀地拔出,倒在了弟弟的身上。
            从家家户户的厨房、工具箱里拿来的小武器,一个接一个地覆盖了蔡福高大的身躯。
            我又被刺伤了。已经没有身体的感觉了,却只感到疼痛。



            视野很暗,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能听到声音。
            “杀死魔物。”
            “不要退缩。”
            “天哪,竟然还在动呢。”
            “奶奶,你也是。”
            在难以忍受的痛苦和寒冷中,蔡福听到了人们高兴的声音。
            “真好啊。”
            是杀死自己,互相庆祝的人们的声音。
            “太好了,我把东西扔过去!”
            蔡福也笑了。
            “真好啊──庆福。”


            IP属地:江苏72楼2020-04-21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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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是前两天贴吧对我有意见了终于发完了


              IP属地:江苏73楼2020-04-21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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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0(5)星星与蝴蝶

                娄敏中一个人留在衙门里,在钟楼里仰视着火焰。
                街上开始飘起黑烟。衙门里面好像也在起火。
                但是,娄敏中也没把火焰放在心上。
                “人和人,在燃烧的城堡中互相残杀……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样子。”
                娄敏中手中拿着一份精心准备的新国家法律案。
                天空中,巨大的火星在飞舞。
                早点结束就好──娄敏中这么希望。
                世界结束后,他的痛苦也会结束。
                娄敏中手中,写有他精心准备的法案的纸散落了。
                “我什么也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
                随风飞舞的白色纸片就像吊唁的纸钱。
                这是我的吊唁。
                是的。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会变好”。
                他自己最不相信。无论制定多么好的法律,如果行使它的人是邪恶的话,那就没有意义了。
                祝福的钟声响起。是逐渐破坏这个世界的音乐。
                “制造出现在的不幸的东西,能制造出未来的幸福吗?”
                风中夹杂着空虚的笑容。
                “为了未来的幸福,需要今天的不幸吗?”
                谁能给我答案吗?
                钟──只是痛哭。
                “请住手。”
                宋江挤出一句。
                卢俊义站在宋江面前。
                卢俊义感到不寻常,便下马。
                “什么?”
                “让这场愚蠢的战斗结束吧。”
                宋江并没有叹息,也没有哭泣,而是明确地发出了这样的命令。
                他说:“这样的事情──上天也不允许,也不会原谅我的。”
                卢俊义不知所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宋江生气。
                宋江召见了戴宗。
                “请传达给全军,‘一个居民也不能杀害’。”
                “宋江,可他……”
                “这是我的命令。”
                钟响了。
                那沉重、不祥的声音,在长长的余韵中停了下来。
                正想跑出去的戴宗,被吴用叫住了。
                “戴院长,还有一个事情。”
                在吴用对戴宗耳语的时候,敌我双方都在往西走。
                宋江也开始迈步。
                向西──宋江沿着血肉铺成的道路前进。
                祝福的钟声停了。
                娄敏中回头一看,阮小五正把敲钟的小吏打倒在地。
                最后钟声的余音,颤抖着被吸入虚空。
                娄敏中疲惫的脸对上充满愤怒的阮小五的脸。
                然后,微微地笑了。
                天空的颜色已经扭曲了。
                满城都是疯狂的人。
                “另外──已经晚了。”
                一片漆黑。
                在漆黑的狭窄的地方,蔡庆倒在那里。蔡庆握住了蔡福的手指。两人身上覆盖着倒下的土墙。
                蔡福的手指已经像石头一样冰冷。
                蔡庆的身体也没有动。
                自己已经死了,死并不是可怕的事──他这么想的。
                他和蔡福是同时出生的,那死的时候也应该是同时。
                从两人一起出生的开始,就注定要一起死的。
                觉着有股烧焦的味道。从瓦砾的缝隙中,激烈的风吹来。附近在起火。
                听到关铃的声音了。
                “父亲大人,这里还有活着的人。”
                睁开眼睛,旁边有一朵鲜红的花。
                从哪里的庭院中,和瓦砾一起掉了下来的,是一朵山茶花。蔡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手指动了。他像匍匐一样伸出手臂,土墙崩塌,阳光照射进来,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少年的脸。
                “帮帮我吧。”
                蔡庆大叫。
                花什么的,哪里都没掉。
                城内的战斗集中在西门周围。
                “祝福的钟声”已经敲响,没有人指挥战斗。
                即便如此,为了掩护方腊一人的逃跑,幸存下来的方腊兵和居民们还是陆续向西门集结。他们以西门为凭依,与蜂拥而至的梁山泊军对峙。
                “释放我们的光芒,保护猊下,对抗魔物!”
                火父、火母等人向家家户户告诫玉碎,不管是兵还是民,只要是能自己移动的,即使是受伤的人也会聚集到西门。
                通往西门的道路被方腊兵和居民填满。邹渊和邹润想办法前进,但敌人有几千人。为了使方腊逃离,他们是渴望献出自己生命的“敌人”。

                “没完没了啊!”
                邹润让士兵尽可能不要打居民的要害。
                “不能杀死任何一个居民。”
                这是宋江的命令。
                可是,没有余力这么做了,已经有几个人的头被割断而死。过了一段时间,他也不想手下留情了。
                不久,邹润的刀从根部断了。
                “叔叔!给我一把。”
                邹渊背上插着好几把武器。武器折了之后,就扔掉了。
                “你的眼睛瞎了吗? !”
                与强壮的方腊兵对峙着,邹渊怒吼。
                “从死人身上拿!”
                “哦,原来如此。”
                周围到处都是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的尸体。邹润拾起一把合适的枪。
                西门还在遥远的彼岸。
                邹渊想用枪刺眼前的居民。这时,戴宗跑回来了。
                邹渊慌忙收回手中的枪,用剑柄朝居民打去。
                戴宗没有停下脚步,跑了过去,只让两人听见。
                “说一句,你去东门吧。”
                “为什么?”
                “知道吗?是吴用老师的命令。”
                “无论是谁都行,去东门吧。”这就是吴用的命令。


                IP属地:江苏75楼2020-05-15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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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江的命令已经传达给传令兵,很快就会扩散到全军。吴用的命令由戴宗自己在头领内部传达。
                  但是,由于敌我交错,混乱不堪,戴宗始终没有遇到一个可以发号施令的头目。好不容易抓到的是邹渊和邹润。
                  “求你了!”
                  戴宗奔去寻找下一个头领。
                  “去东边啊,叔叔。”
                  “方腊是在西门。”
                  “你不去吗?”
                  “这是军师的命令,不能无视,你去吧。”
                  “叔叔去吧。”
                  “用骰子来决定吧!同时扔,点数小的去东门!”
                  先摇的邹渊投出的是红红的“一点”。
                  “可恶,真倒霉!”
                  雨停了。
                  不知在哪里,孩子在哭。路上都是死尸。
                  大路上,已经重复了好几次战斗。有无数的人倒在地上,或者紧紧靠在墙上,人们不停地倒下。
                  这时,一辆马车从后面冲了过来。
                  方腊的马车连自己人都撞飞了,车轮碾过的地方,一切都粉碎,马车向西门疾驰。
                  “方腊在那边!”
                  在这种声音的引导下,几乎所有的梁山泊军都向西进发。
                  以呼延灼为首,梁山泊军队一味向西前进。从城里各地涌来的人流逐渐汇集在一起,向西前进。
                  在远处的彼方,看到了西方的城墙。
                  “快点!!”
                  从城门附近的建筑物的屋顶上,蒋敬大叫。他只顺着屋顶追到这里。
                  谁向蒋敬射出了箭。蒋敬只能躲在奇怪的瓦片后面呼喊。
                  通向城门的西大路是笔直的大路。就像要填满那里一样,手里拿着武器的居民聚集在那里。砍入其中,打开道路的是杨雄和武松。杨雄一路徘徊走到这里了。武松在寻求更加激烈的战斗的时候,走到了这里。
                  “敌人”,都是舍身的。握紧武器,连同身体一起冲了进来。但是在碰到杨雄的刀刃之前就倒下了。
                  向武松而来的持刀者也是这样。
                  对方只是拿着武器的居民而已。武松用戒刀柄把居民击垮,和杨雄打招呼。
                  “怎么样。”
                  杨雄无言地继续前进。
                  “你脸色不好啊!”
                  武松顺手用刀柄打翻了另一个居民。
                  “即使是这样的人,杀死他们,宋江先生也会悲伤的。”

                  杨雄巧妙地切断了对方手脚的肌腱。敌人会倒下,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病关索’的手艺真出色。”
                  “你好像也失去了手臂。”
                  这是杨雄第一次开口。说着说着,杨雄又砍了一个敌人的肌腱。
                  武松一边殴打着居民一边回答。
                  “啊,没有一根胳膊可就不方便了。系上腰带也是一件辛苦的事。”
                  “待会儿,我教你一个好办法。”
                  “那太好了,且慢!”
                  武松一不留神,杀了年轻的男人。
                  “原谅我失败了。”
                  从与西大路合流的岔道,可以看到新的人们蜂拥而来。杨雄改变了方向。
                  “我去吧。”
                  “再见。”
                  武松就这样直接进了西门。
                  屋顶上,蒋敬正在叫喊。
                  “方腊要逃走了!”
                  邹润用头槌打倒了好几个敌人,又多次用头槌挡住敌人的棍棒和门闩。但是没过多久,就在他以为到达西门的时候,后脑勺受到了猛烈的冲击。被人从后面用铁扁担打了一顿。从前被侯健缝过的旧伤开口了,眼睛里迸射出火花。邹润,滚到地上了。曲张裂开,血咕嘟咕嘟喷发了。
                  邹润抱着头滚来滚去。手里握着棍棒的男人逃走了。
                  “可恶,脑袋里的大酱流出来了!谁快给我缝上!!”
                  蒋敬喊道。
                  “门要关了!”
                  呼延灼、李应、朱武、樊瑞,从各个路口集结到这条西大路。
                  方腊的马车在他们的眼前向城门疾驰而去。士兵也好,平民也好,都追着车轮,笔直地向敞开的城门跑去。
                  武松全力奔跑。
                  “可恶──够不到!”
                  武松右手握的雌刀都感觉沉重。
                  戒刀还在挨饿。浑身是血的刀身微微颤抖,不停地鸣叫着。战斗的是自己,还是戒刀,武松已经不知道了。但是,受伤的只有武松。全身有无数的伤口。左臂也痛了。一跳一跳的疼。
                  不知是谁,从武松左边跑了。武松试图用疼痛的左臂打他,但没有打中。左手在睦州的时候,武松自己砍断了。
                  过去,有潘金莲触碰的触感的手臂已经断了。
                  武松用右手的戒刀将碰到的东西斩断。然后在他抡起胳膊的那一瞬间,什么也没有打中,但刀却断成了两截。
                  小小的东西从武松的旁边挣脱。是个孩子。是两个年幼的兄弟。先跑去的哥哥回头叫弟弟。
                  “够了,去吧,二郎!”
                  手牵手逃跑的孩子们的背影,武松看了一会。年幼的兄弟在人来人往的战场中消失了。
                  全身无力。
                  武松就那样躺下了。周围,死人,和濒死的受伤的人倒下了。他们仰卧着,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
                  梁山泊军队的士兵们经过他们身旁。
                  武松瞪大了眼睛,变成了一个大字。全身无力,突然世界变清晰了。

                  质朴的街道,尸体,天空,渗入泥土的鲜血,将出奇鲜明的色彩投向了武松。
                  风在吹着。
                  云在流动。
                  武松放声大笑。
                  “老虎来啊!”

                  武松大叫。
                  “老虎啊!把我这个家伙,狼吞虎咽地连骨头都吃掉吧!!”

                  剩下的骨头一定很干净吧。
                  骷髅会发出叮当的笑声吧。
                  武松闭上了眼睛。


                  IP属地:江苏77楼2020-05-15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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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腊的马车终于穿过了敞开的大门。
                    在那之前,一团军势从南方像风一样出现。
                    “大刀”关胜──集合了战死的秦明部下,绕过城外的荒野赶来。阮小七作为吴用的传令,跟随他。
                    面对飞驰的马车,关胜让赤兔跃了过去。护卫金吾兵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拉着马车的白马吓了一跳,站了起来。马车就这样偏离道路,撞上路旁的石头,车轮掉落,横躺在路边。
                    从御者台上摔下的车夫被摔死,从凤辇上爬出来一个白衣贵人。
                    关胜在他的脖子上挥舞着青龙偃月刀。
                    呼延灼、朱武他们也赶上来了。
                    “我已经抓到方腊了!”
                    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也马上到了。关胜用青龙偃月刀挡住了想要靠近倒下的男人的宋江。
                    “这个方腊是假的。”
                    朱武抓住倒地男子的衣领,将其拉了起来。那张脸显然并不是方腊,而是──年轻的士兵。
                    “那么方腊呢?”
                    “往东!”
                    吴用的羽扇,像挥刀一样指向东方的天空。
                    “方腊走的是东门!”
                    大家又重新跑了出去。
                    “叔父大人,这次下注是叔父大人的胜利!”
                    邹润的声音在西门响起。
                    东门周围很安静。
                    没有士兵,也没有居民。
                    食用的瓜散落在门前,瓜已经裂开,只有刚刚死去的方腊兵倒在那里。
                    苍蝇像山一样聚集在一起,一心一意地品尝着带着甜和血的“佳肴”。
                    汤隆一边听着苍蝇嗡嗡的声音,一边等待着。
                    与戴宗相遇后,戴宗说:“去东门吧。”
                    尽管如此,笃实的汤隆还是屏住呼吸等待着。
                    城门周围是砖铺的广场,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砖墙中断的地方,有零零散散的花草丛,汤隆在草丛中带着钩镰枪一起潜伏。
                    七零八落的小部队和居民经过,但他们也不关心东门。
                    汤隆一个人。
                    他以为会有朋友,但是谁都没有。
                    汤隆感觉十分孤独,紧紧地攥住了钩镰枪。这是最后一根。
                    就像在五台山的深山里,一个人隐居时一样。那个时候与李逵相遇了,现在,在遥远的街道上, 手里紧紧地握着钩镰枪。
                    这时,汤隆听到了激烈的马蹄声。不止一两只。汤隆从树丛之间看到了向着这边飞驰的方腊军──看到了金吾兵。
                    (不会吧)
                    前面站的是方杰,背后护卫的是一个贵人。
                    (难道,是方腊? !)

                    方腊和方杰打算带着幸存下来的金吾兵从城里逃走。
                    对方如果是马车,钩镰枪能阻止。但是,对方是骑马的集体,一根钩镰枪没有什么作用。
                    骑马的数量在增加。数量有三百多个。
                    汤隆放下了钩镰枪,双手握住铁瓜锤。
                    地孤星──“金钱豹子”汤隆。
                    地孤星是“一个人”的星星。他一个人住在五台山,遇见了李逵,遇见了梁山泊的伙伴。
                    然后,现在。
                    汤隆一个人孤零零的。他选择了一个人去死。

                    汤隆冲出灌木丛,朝着方腊军发起了冲锋。

                    就在这时,另一侧的灌木后面,又有一个男人跑了出来。
                    “邹渊!”

                    “润,这次对赌我赢了!”
                    就像“出林龙”的名字一样,从灌木丛中跳出来的邹渊满面笑容,直接冲进了方腊军的先头。

                    血淋淋的死伤者充斥着清溪县的街道。
                    原本是白墙灰瓦的房子林立,山间安静的街道。破旧的房屋,庭院里美丽的池塘里,倒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街上刮起了血雨腥风。朱仝挤进战斗的人群中。
                    “别再这样了!”
                    群众扑向朱仝。在那之前,由白马牵引的黄色帷幔的凤辇出现了。
                    “停止战斗!”

                    凤辇的纱幕分开了,坐在里面的白衣贵人命令道。
                    “──啊啊,是方圣公!”
                    拥有圣职者资格的老人双手合十。
                    “我才是方腊。”
                    扮演“方腊”的卢俊义身穿明教徒的白衣。马车旁边是骑着白马的宋江。人们呆呆地仰望着两人的身影。
                    祝福的钟声,的确已经停了。
                    在群众的注视下,卢俊义高声宣布。
                    “停止战斗!明教和梁山泊和解了!”
                    卢俊义和宋江被孙立和黄信守在左右。黄信的手,若无其事地放在腰上的丧门剑上。
                    在哑然的人群中,卢俊义的声音庄严地响起。
                    “违抗命令的人,就是破门而入!以方圣公的名义,下地狱!!”
                    居民们一齐跪下了。
                    关胜等梁山泊军从西门向东门急进,这时方腊已经逃出了清溪县。
                    居民们的抵抗也在迅速平息。
                    因为装扮成方腊的卢俊义和宋江一起在城里奔走,宣布了“停战”。
                    居民们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也不知道方腊是从东门偷偷逃出的。
                    幸存下来的方腊兵大多逃出了城,城里渐渐恢复了平静。
                    在杳无人烟的昏暗的小巷里,鲜血横流。
                    在狭窄的胡同里,一个男人慢慢地爬着。他下半身裸露,血从两腿间流出。他的阳物从根上被砍掉了。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杜微靠在围墙上起身,喘着粗气。刚才听起来刺耳的战声,渐渐远去。
                    杜微靠着围墙,直起身子。
                    太阳已经倾斜了,天空呈现暗红色,小巷里一片漆黑。
                    老鼠从水沟的排水口露出瘦削的脸,又逃到了黑暗中。
                    杜微环顾四周。他有一种天生的战斗直觉。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工作,就像嗅觉一样。
                    因为疼痛,他本以为是漫无目的地爬过来的,不过,对马路的样子很有印象。
                    整洁的大门、有栏杆的漂亮建筑物……原本是彩色的,被石灰涂成了白色。
                    “是我的‘老巢’……”
                    这里以前是酒楼和妓院林立的娱乐街。耸立在眼前的三层建筑,在明教到来之前是城里最大的店铺,有百名妓女。
                    当然,他也是老主顾。那个时候,他从父母那里继承的铁匠事业蒸蒸日上,出手阔绰。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往日繁华的影子。明教的戒律严格禁止“饮酒”和“奸淫”。这个地方早早就被封锁了。
                    杜微沿着墙边向路的深处走去。有一栋房子,荒芜的房子。大门和围墙上都涂满了石灰。
                    杜微在“出家前”曾经常去一个妓女家。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女人从细微的缝隙窥视。
                    “是我。”
                    “……难道是你吗?”
                    “王娇娇,我想见你。”
                    女人是杜微熟悉的妓女。
                    杜微从门缝里硬塞了进去。
                    王娇娇以前是清溪县第一的美妓。但现在也没有化妆,穿着脏衣服。妓女们作为“污秽的存在”,在明教中是最受鄙视的,她们做着收集垃圾、搬运污水等最底层的工作。这样一来,杜微也不再靠近这里,而是专心地对光明少女们下手。
                    “真是糟糕啊,王娇娇。”
                    王娇娇默默让杜微躺在床上。然后瞥了他身体下部的伤口一眼,开始笑了。
                    “不要笑。”
                    女人格格地笑了起来。
                    “你是没有用的人,你是邪恶自大的怪物,你依靠的明教输了。活该!”
                    “你这个妓女!”
                    杜微想扑向那个女人,可是疼痛和失血让他不能站起来。女人笑着往后退,对着外面的走廊大叫。
                    “大家,出来!”
                    女人和佣人们从里屋跑了出来。
                    “抓住这家伙的话,就是大功劳了。我们再也不会被任何人瞧不起了!”


                    IP属地:江苏78楼2020-05-15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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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头巷尾,起火了。
                      起风了。
                      从西,其次从东,也可能是同时,激烈的风吹过。
                      阮小五在钟楼下,抓住了一个老人。
                      “左丞相”娄敏中──方腊阵营的重量级的男人,骨瘦如柴,脸色不好,驼背,在阮小五的脚下浑身颤抖。
                      没有一个人想要用高贵的身份来保护这个男人。
                      “站起来。”
                      阮小五举着刀。
                      尽管如此娄敏中还是双手放在柱子底,垂着头,没有站起来的迹象。
                      娄敏中向钟楼的柱子伸出颤抖的手指。
                      钟楼的柱子上粘着一片小小的枯叶。
                      仔细看的话──那是蝴蝶的蛹。
                      和指甲差不多大的小蛹。里面隐约可见折起翅膀的蝴蝶形状。
                      对这个既不是棕色也不是绿色的影子,既不算有生命也不算没有生命的东西,娄敏中凝视着它。
                      他妻子喜欢蝴蝶。
                      当时,他抓住了蝴蝶,交给了妻子。
                      妻子道谢后,马上让蝴蝶逃走了。
                      “蝴蝶的生命是虚幻的,即便如此,它仍然活着。”
                      因为怜惜小小的蝴蝶的生命,妻子无情地因饥饿致死。
                      连一碗粥也没有。
                      那么,又有谁怜惜这个女人的生命呢?
                      她的头发惨不忍睹,眼睛深陷,皮包骨头,那具尸体,死的时候也没有像蝴蝶一样美丽。
                      “杀了我吧。”
                      娄敏中苦苦哀求说。
                      “杀了我──我不想看到任何东西了。”
                      “站起来!”
                      阮小五发出了声音。
                      “去见宋江。”
                      阮小五揪住娄敏中的衣领。
                      “然后,宋江先生会怎么说?──”
                      阮小五腹部传来尖锐的疼痛。

                      只见娄敏中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小刀插在他的肚子上。
                      “喂,喂……”
                      阮小五的身体倒在地上。
                      娄敏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使用的是涂毒的,为了自残用的小刀。
                      倒下的阮小五的眼睛看着他。
                      娄敏中一瞬间伸出手想要救他。
                      他预感到自己犯下了重大的过失。
                      但是在半空中,他的手无力地滑到膝盖上。
                      那个时候,城里已经基本上被镇压了,也开始灭火了。
                      武松倒在街道上。连起来的力量斗没有。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哥哥死后,金莲死了,施恩杨志也都死了。再加上自己死了,也没有多大意义。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睁开眼,宋江站在那里。
                      “──宋江大哥。”
                      武松不禁伸出手来。
                      右臂是──不存在了。
                      西门附近的光景,凄惨。充满了敌我双方的死伤者。
                      死伤者,比起方腊兵,居民居多。
                      和关胜一起,后来赶往东门的戴宗回来,汇报已经为时已晚。
                      “方腊他们用车和居民作为陷阱引诱我们去西门,自己从东逃了。存活的大部分金吾兵也从东门逃跑了。”
                      戴宗懊恼地说。
                      伤员的救护交给蒋敬,宋江和卢俊义从西门街向中央的方向走去。
                      在路途中,明教徒们聚集在一起。他们的白衣或被泥土弄脏,或被鲜血浸透,都是异样的风貌。人们疏远了卢俊义。
                      “你真的是圣公先生吗?”
                      卢俊义环视着人们认真的脸。
                      然后还是以认真的表情摇了摇头。他性格豪放。但是不是会斩断溺水的人求助绳索的无情的人。
                      “我不是明教徒,但我不喜欢说谎。遗憾的是,我不是方腊。”
                      “什么?”
                      “真正的方腊,丢下你们逃走了。”
                      “撒谎!”
                      “证据拿出来。”
                      卢俊义从怀里的小袋子中拿出剩下的干肉,咬了一口。
                      “很好吃,吃吗?”
                      人们开始尖叫,发出了嘈杂声。有人站出来吟咏圣句。
                      “我们的光明清净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卢俊义把袋子里的肉全吃完了。
                      “放心吧。死后大家都会去这样的地方。”
                      把发呆的人留下,卢俊义和宋江开始往前走。
                      苍蝇和乌鸦在吵闹。
                      为了灭火,凌振正在向燃烧的建筑物投石,声音也很吵。
                      不久,两人到达了衙门前。
                      在一半烧焦的钟楼前,水军组成了人山人海。
                      宋江他们靠近的时候,童威和童猛让开了道路。人们环绕的中央,是单膝跪地的阮小七和横卧的阮小五的身影。
                      宋江停住了脚步。
                      “──看看啊,宋江先生。”
                      阮小七说。

                      “看我哥哥的脸,血都流出来了,简直就像睡着了一样。是我不小心打了他一耳光。”
                      阮小七干涩地笑了笑,站了起来。
                      “我会对妈妈保密的。哥哥在赌场。在赌场……总比在那个世界好吧。”
                      然后,阮小七去寻找棺材──向喧嚣的街道走去。
                      火渐渐衰弱,烧焦的风一平息,腐臭味就凸显出来。
                      梁山泊军一方面负责城里的镇压和灭火、救护伤员,另一方面开始发放粮食和衣服。
                      城内的几乎一半被烧塌,一片焦土。
                      以朱仝、宋清、孙新为中心,在城里设立了几个配给所,但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一个居民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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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溪县是明教徒的“首都”,居民的教化比任何地方都要先进。他们被断掉了多年来一直坚信的“理想世界”的梦想,陷入了绝望和茫然。
                        卢俊义和宋江一起来到了设在县衙前面的救助站。
                        吴用把接收的衙门作为营部,忙于战后处理。卢俊义反而空了下来,前来观看救助站的情况,但这里也没有居民的身影。
                        “梁山泊军擅长的赈灾,对狂信者也有效果吗?”
                        居民们并不为幸存下来而高兴,城里笼罩着绝望的寂静。
                        即便如此,炊烟依然滚滚升起,拆除的建筑物作为柴火的炉灶,依然威风凛凛地燃烧着。
                        在露天的厨房里,孙新带头当炊事兵。
                        孙新剁菜板的声音都很响亮,飞快地剁着蔬菜、豆腐之类的东西。他是与哥哥孙立不同的冷静的男人。被称为地“数”星的男人──他的妻子顾大嫂对什么都豪迈,与之相对,他要把原料处理对称,蔬菜要切成同样大小,连豆腐切角都十分细心。
                        快速切好后放进锅里,不像孙新的做法。
                        “什么啊,你不喜欢我的菜吗?”
                        这样的自言自语也不像他。
                        “没有肉和海鲜,不知道还能不能还原山东的味道吗?”
                        在这场战斗中,张青死了。
                        “干蘑菇和酱油炒豆腐,味道很好!是‘梁山泊厨师’的拿手手艺。”
                        曹正和王定六都死了,朱贵死在杭州。
                        “要挨家挨户送吗?”
                        孙新用铁杓猛敲着锅。
                        “活着的人,来吃吧!!”
                        李俊来了,对卢俊义说。
                        “敲钟的小吏看到了,杀了阮小五的是娄敏中。”
                        宋江坐在钟楼的石阶上。看着冷清的广场。
                        李俊瞥了一眼宋江,果然看到卢俊义说。
                        “娄敏中的尸体没有发现。”
                        “逃走了吗?”
                        “小吏说他憔悴得和死人一样,大概去大街上彷徨了……”
                        “跳进井里了吗?”
                        虽然娄敏中没有死,但幸存者中仍有自杀者。也有为了救他们而被杀的梁山泊士兵。
                        卢俊义命令寻找尸体,坐在宋江旁边。
                        “是一样的。宋国也好,方腊的光明世界也好。‘国’最先杀害热爱它的人。”
                        “为什么呢?”
                        “因为国没有心吧。”
                        卢俊义叹了口气。
                        “没有心,没有生命,也没有眼泪──人类是孤独的啊。”
                        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顾大嫂来了,从孙新手里接过盛有饭菜的篮子。
                        “重汤也来了……可能会入口吧!”
                        不像顾大嫂,声音很湿润。顾大嫂照顾着重伤者。顾大嫂提着篮子走了,卢俊义也站了起来。
                        “对了,我要去探望朱武,他好像是过度兴奋而倒下的。”
                        卢俊义徜徉在星空下。
                        北门由宋清担任救护所的指挥。
                        门是敞开的,但这里也冷冷清清。宋清剪着绷带的布,不时向门外遥望。
                        城门的篝火周围的光也附近,一个人影倒下了。
                        躺着的是──杨雄。
                        宋清顾虑地打招呼。
                        “你还好吗?”
                        “啊……”
                        “卢俊义队早已全员入城,已经没有人回来了。”
                        天空出现了星星,露水也降落了,杨雄什么都没有想。

                        永远——仰望夜空,躺在那里。
                        在黑暗的街道上,顾大嫂迈着沉重的步伐前进。
                        在衙门后面被火烧的一角,躺着伤员的建筑物鳞次栉比。小小的庙宇里,摆满了棺木。
                        顾大嫂停下脚步,往烛光里看。
                        在摆放的灵柩中,有一些与顾大嫂熟识的男人们已经不能再起来了。
                        “摸着天”杜迁被马踩断了脊梁骨,当场死亡。
                        “铁臂膊”蔡福在与居民的斗争中死去。
                        “金钱豹子”汤隆的尸体在东门被发现。在树丛旁,胸前插着画戟,停住了呼吸。
                        “出林龙”邹渊也在东门被发现。被几十匹马踩踏,浑身的骨头都碎了。
                        “催命判官”李立的尸体倒在南门附近的小巷里。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他的脸像冥府里的鬼一样变黑了。到底是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
                        “霹雳火”秦明的遗体上,挂着一面破旧的军旗。
                        被践踏的南斗六星旗。布破了,沾满了泥,线失去了颜色。那就是象征生命的星星──南斗的最终形态。
                        “镇三山”黄信站在灵柩前。
                        他凝视着再也不能翻过来的秦明军旗。

                        黄信现在想的不是自己死去的姐姐,而是现在秦明的妻子花宝燕和两个幼子。
                        今后,她们应该如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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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升起的时候,杨雄一个人回来了。
                          到了中午队伍也没有断绝,人数越来越多。
                          清溪县城里没有什么粮食储备,李俊带来的“贡米”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锅里。
                          本来是梁山泊军今后的粮草,但吴用也没有多说。
                          远离熙熙攘攘的人群,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
                          宋江亲自端了碗,放心地递给了老人。
                          “吃吧,暖和。”
                          穿着烧焦的破旧衣服的老人惊讶地看着宋江,接过碗,拖着腿走了。
                          牵着握着红色风车的婴儿的夫妇,以愉快的表情与他擦身而过。他们脱下白色的衣服,换上了带花纹的盛装。
                          走着走着,老人的脸颊上不知不觉地流下了泪水。
                          手里端着一碗粥──这样,“左丞相”娄敏中走出了清溪县。
                          他迈着难以置信的步伐走出西边的城门。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个悲惨的老人就是娄敏中。
                          狂风把城墙上的白旗吹得啪啪作响。
                          背对着朝阳,娄敏中一个人爬上了西郊的山。
                          回头一看,城里升起了炊烟。
                          城堡还活着。
                          喘口气,呼出热气,讴歌着生命。
                          娄敏中的手掌上,轻轻握着从钟楼上摘下的蝴蝶蛹。
                          娄敏中把自己杀死的男人的形象重叠在用指尖抓就会溃烂的小蛹上。
                          那个弓着背,像蛹一样死去的男人。他因为哥哥被杀愤怒。对了,那个男人的样子──那愤怒,悲伤的样子,不就是自己的样子吗?
                          娄敏中又继续往前走。
                          筋疲力尽的时候,路旁站着一棵树。那是一棵高耸、枯萎的可怜的树。
                          娄敏中把蛹放在树枝上。
                          青虫变成蛹,蛹最终变成蝴蝶。
                          青虫就像死了一样不动了,变成了蛹,蛹的颜色也变黑了,以为已经死了,结果第二天变成了漂亮的蝴蝶。
                          昆虫、人、国家、世界,在没有重生之前,就会暂时消失,就像死了一样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上也还──有希望)
                          娄敏中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喘着气,垂下了肩膀。
                          朝阳照射在枯树的树梢上,就像点亮了一盏明灯一样闪耀着。
                          (啊,只有懂得绝望的人才能看到希望的样子。)
                          方圣公啊──你能不能看到它呢?
                          娄敏中望着升天的炊烟。
                          人啊,有勇气的人们啊。
                          活下去,掀起革/命吧。
                          不要改变统治者的姓,而是把这个国家的名字改写成无名的我们的名字。
                          无名的国土,才是我们的故乡。百姓的名字就是我们国家的名字。
                          (那个国家的样子,虽然我看不到……)
                          娄敏中为了确认体温,把手放在枯木的树干上。
                          梁山泊──你们在看吗?
                          第二天下午,发现了在枯木上自缢的娄敏中的遗体。
                          一朵花伸向他的脚边──看到的是刚出生的小的白色蝴蝶。
                          梁山泊军只休息了一会儿,又重新出阵。
                          追上方腊,就这样前进到帮源洞。趁着清溪县失陷的混乱,方腊回到老巢,在他们没有做好迎击的准备之前进行进攻。
                          吴用也知道这是不合理的作战。
                          “武器与兵粮不够。而且还有很多死伤者……但是,敌人也在战斗中失去了数万金吾兵。帮源洞,恐怕也就有与我们旗鼓相当的兵力吧。拖延时间越长,对梁山泊军队来说越不利。”
                          吴用是这么判断的。
                          第二天,早晓。有精神的人开始了进军。燃起篝火的士兵们列队,宋江也站在了前线。
                          士兵疲乏,人数少,没有帅字旗,没有替天行道旗,也没有南斗六星旗。
                          但在宋江看来。
                          在那里,可以看到“替天行道”的旗帜,一百零八个头领们的旗帜雄浑地飘扬着。
                          (我的身上沾满了血,也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不求什么,只祈求……前进吧)
                          穿过西门时,宋江拦住了马。
                          然后,他取下腰间的剑,挂在门上。
                          这是以前受招安时,天子赐给的黄金制作之剑。
                          宋江把这把剑献给了清溪县,献给了所有的死者。
                          花荣一脸疑惑的表情看着宋江。
                          “我会去的。”
                          宋江弓着腰,向黑暗的西方走去。
                          花荣追了上去。少年的时候,一起度过的夏季和秋季──在花荣的人生中,最耀眼的白昼之光。花荣感到与宋江离别的冬天的寒冷,加快了脚步。
                          “不要丢下我。”
                          也没有旗帜,也没有剑,宋江沿着黑暗的道路前进。
                          就像花追逐太阳一样,花荣追着独自前行的宋江。
                          宋江回过头,指了指通往城的道路。
                          “你看,花荣──人们升起的篝火,就像刚出生的星星。”


                          IP属地:江苏82楼2020-05-15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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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130回完结了……应该方腊快被抓住了


                            IP属地:江苏84楼2020-05-15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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