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月……
三月猛地从梦中惊醒，梦里四月淋漓的背影软绵绵地倒下，他奋力去接，却终是差了一点，那抹红色落下，并不着地，而是急急地沉下去，三月看到，那底下是翻滚的烈焰……
醒来还是心有余悸，三月惊出了一身冷汗，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扭头看了床头柜上的电子表一眼，原本暗淡的屏幕亮起荧光。
6:40
起晚了，三月有些懊恼，知道那个人会安安静静地在那里等着他，不会有一丝怨言，反而是他自己会自责。
她总是沉默地站在训练室的门口，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在发呆，可甫一接近她就会转身看向你，目光沉沉极具警惕。
然而此时的四月靠在墙边，那条狠戾的鞭子颓然搭在地上。
走廊里只有四月头上亮着灯，鲜红的风衣很是扎眼，三月走过去，刻意把脚步声放大，等她先看过来。
“迟到了。”四月的语气很淡漠，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三月咽了口口水，想到昨夜梦中的惊魂一幕，随口就说：“做了个噩梦……”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忙去看四月的表情。
四月波澜不惊的脸上果然浮起一丝惊讶，但很快就又消失，拉家常一般答：“那你梦到了什么？”然后抬脚走进训练室。
愣在原地的三月不明所以，只好乖乖跟上去，反手按下关门的按键。
四月却回头看着他“嗯？”像是要等他作答。
“没什么。”三月没敢直视少女澄澈的眼神。
四月摇头笑笑“只是没有想到，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三月殿下害怕。”
有的，当然是有的。三月没说出声。
“对了，我下个周有个单独任务。”三月一边戴上护腕，一边悄悄看四月的脸色。
一般来说三四月两人都是固定一起出任务的，若是有特殊安排，k也会按照任务属性把任务交给其他组合，很少让一个人出任务，于是四月又问了句“一个人吗？”
“还有十月哥和二月。”
“哦。”四月放心了，但这声如释重负一般的回复却让三月有些钻牛角尖。
闷闷地，且十分不寻常地把护具一个个戴好，四月纳罕“今天怎么护得那么严实？”
“技不如人，怕死。”三月冷冷抛下一句话，就转身扇倒了一个机器人。
四月知道他生气了，却没打算哄“你知道就好。”
三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会有女孩子从来都不知道撒娇哄人，这并不是三月会思考的问题。他只知道九月姐会扯着十月哥的袖子轻轻摇，摇着摇着十月哥就会心软，一月还小，一遇到事就会嗯嗯呐呐凑到人面前嘟嘟嘴，就连六月……
但四月从来不，她在兄弟姐妹中年纪不算大，却总是出奇地冷静，很少有什么事能让她色变，看她的表情，三月总觉得未来的一切都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事实上也确是如此，k每次下指令都会直接发到四月那，三月知道任务内容的时候，四月已经把具体安排都规划好了，事无巨细。
有时候，三月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让四月皱个眉或掉个泪的，如果有，那也一定是关乎生死，而且无关她自己，她可以做到一个人慷慨赴死，却看不得兄弟姐妹流血牺牲，不过黑月内部对这一点保持着高度的默契。
一个周后，黑月门如往常一般在出发室送出任务的伙伴，但只一次任务关系重大，二月，三月，十月居然同时派出了。
直升机的螺旋桨发出的轰隆声震得人耳朵疼，三月倚在直升机门边，戴着降噪的耳机，冷眼看着远处没有靠近的四月。
比起在外执行任务，留守基地确实是个很轻松的活，甚至可以算是休假。因为黑月岛足够安全，黑月岛处在撒哈拉沙漠深处，并且是完全隔绝外界信号的孤岛，外人根本找不到这里，即使是找到了，也绝对没有人能闯入，因为守卫着的是地球最强着，黑月铁骑。
二月和十月已经进了机舱，三月却还倚在门口，难得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十月笑着问：“怎么了？”
三月立即回头“没事，出发吧。”
一只脚已经踏上去，四月却冲上前拉住他的手指。
三月感觉一种莫名的微麻自指尖传遍全身，呆呆地回头看她，她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悲允，和从前每一次分别都不一样，三月突然没了脾气，好声好气地说：“没关系的，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螺旋桨带起来的风把四月的头发吹得猎猎翻飞。
三月轻轻挣开四月牵着他手指的手，但四月却把手指往上移，整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低着头，看不出神色。
“如果我们之中只能活一个，你会怎么选。”
三月一震“你说什么？”
女孩的手微微颤抖，三月站在高处，竟觉得她看起来很无助很柔弱，很陌生的感觉。
“什么意思？”三月回握住四月冰冷的手。
四月抬头看他，眼睛里淡然依旧。
快出发了。
机械的嘈杂声遮住了四月轻生道的那句话。
—我等你回来
三月读出了唇语，刚想再说些什么，四月便放开了他的手。
刚才的失态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梦魇，梦醒了，面前还是那个温温柔柔，脸上永远带着疏离微笑的女孩。
四月一直站在空旷的停机坪上。
三月坐在窗边，向下看，耳边是二月不停的八卦声，视线里是四月越来越小的红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