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少女背靠船舷坐着。烈日当空,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她投下一片足以避暑的阴凉。
她低垂着头。嘴唇开裂,卷发编成的长辫蓬松而凌乱,双眼因缺乏休息而通红。
像是一株被抛到甲板上的枯草。
整艘船都像这女孩一般死气沉沉。破旧的、了无生意的帆船,如同一口亟待下葬的棺木,漂浮在大海中。
它缓缓驶入了四皇BIGMOM的领海。
海蛞蝓聒噪地响了起来。
意识迟了几秒才落回躯体,少女从甲板上弹了起来,如同从噩梦中被惊醒。实际上她此刻面对的情况就是噩梦了:警报响多久了?
……他们遭受不起攻击了!一次也不行了!
起身的刹那有不明显的眩晕感。她一刻也不敢停,在甲板上狂奔着高呼起来:
“收帆!收帆!我们走进四皇的领土了!”
整艘船才如梦方醒地运转起来。少女敏捷地攀上主桅杆,翻身跃进瞭望台,一脚一个地将瞭望台里躺得东倒西歪的两个年轻人跺醒:“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我说没说过这里靠近四皇的地盘!”
两人也是一副困极了的样子。哼哼唧唧地醒来,甲板上传来的动静足够让两人脸色发白了。他们立即起身立定,年龄稍大的那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多希殿下……”
同样的、通红的眼睛,瘦削的脸。名为多希的少女注视了一会两人,眼泪就要冲出眼眶。
终是不忍再责备什么。
“刚刚是我太激动了,对不起。”她朝着两人深深鞠躬,站直身体后又正色道:“不过,新世界危险非凡,还是要小心为上。”
目送她离开瞭望台,方才睡着的两人后怕地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愧疚之意。
“我们这些不靠谱的人……哪里能做好观察敌情这种事情……”其中一人哽咽起来,“可是,那些能干好的家伙们……”
另一人却一个字也没回应给他。他原是刚刚站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可现在却颤抖着跌坐了下去。
“去……叫多希殿下,”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然后高声嘶吼起来:“去呀!前方有敌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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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时再通知那少女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一艘小船早已在整艘船陷入沉睡时停在了不远的地方。
少女多希跃回到甲板上。她才看到那艘船。
BIG MOM的旗帜飘在浓烈的过了头的阳光里。船上孤零零地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抱着臂,冰冷的眼神扫过躁动的甲板,仿佛已经在注视一群死人了。
最后,那双眼睛盯住了她。
甲板上的人们停住了动作,绝望的气氛由近及远蔓延开。
多希环视四周,他们注视着她,如同是相信她会像以往一样,会像其他的王族一样,会拯救这个种族。
心头的苦涩混合着喉咙里的血腥味,捂住她的口鼻,充斥她的胸腔。她有被深海的水压挤压的无力感,又有一个声音在心底狂笑:“哪有什么出路!我们怎么会有出路!”
她迎着那个男人的目光,和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坚定地踏向船头。
她亮起声音,“您是BIG MOM的部下吗?我们只是过往的客船,无意闯入你们的领地,请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花朵一样的围巾将他的脸遮了大半,多希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直觉觉得他嗤笑了一声。
多希心道不好,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那男人就抬起双手摆出格斗的架势,不给她一点喘息之机,一只拳头遥遥地击了过来。
……手臂伸长了!
绝不能让他破坏这艘船!多希一跃冲出甲板,右脚灵活地在空中踏了几下,用月步迎向那只拳头。
那只拳头上裹着一层武装色霸气,还有她一看便知的、扛不住的杀意……多希闪身到拳头右侧,用尽全力踢了上去!
然而,没有如她想象一般的,那只拳头偏离预定轨道,甚至是这个男人被她踢落进水中,而是被她踢中的部分凹陷下去,紧紧困住了她的小腿。
这是什么能力?她愕然地望向那个男人,男人也轻蔑地看着她。
……新世界啊。
多希另一只脚缠绕着武装色霸气踢向那只已看不出形状的拳头,然而还没等她的脚触碰到那只拳头,那人就突然松开了她,将她整个人丢到空中。还没踢出去的脚让她在空中翻滚个不停。她好不容易在空中稳住身形,就见那个男人又发动了一次攻击。
这次的攻击就彻底是朝她来的了。多希心下稍安,全力迎战。谁知男人的身后忽然伸展出十几只和刚刚相同的拳头,一同朝她打来。
多希自认为把见闻色霸气练习得不错,可在这男人面前就不够看了。别说是攻击,就连避开那些直白的攻击,都如同是做白日梦。她慌忙逃窜,只求在密集的拳头之间找到一条生路。
耳边是拳头划破空气的声音,几次躲闪不及,坚硬的拳头击中她的胳膊和腹部。恐怕要造成一些棘手的内伤了。多希暗自咬牙。
随着她的身影从左逃到右,那人的拳头也跟到了另一侧。对了。既然是能力者……那就不要孤身一人乘船啊!
这一点距离,她相信自己月步的速度,能够在那个男人反应过来之前,让自己击垮他的船。
可那个男人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她刚有动作,那人的所有攻击就同时停了下来。同时,一只手已经迎在了她前进的方向上了。
这样的速度下转弯是来不及的了。多希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变换成一大团白色物质,随后便一头栽进那个男人的“手”里。
是糯米。多希挣扎着想。男人很平静,握着脖子将她举起来,甚至体贴地不让糯米掩住她的口鼻。从他的神色中,多希看不出任何获得胜利的喜悦。
多希的呼吸尚且急促着,就觉得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那个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多希抬起手覆住自己呕出的血迹,看上去倒像是想掰开扼住自己脖子的糯米。
身后船上的喧嚣声这时才传来。她听到他们在呼喊她的名字,在大声咒骂那个男人,甚至还有人拖来了备用的救生艇,准备就这样去救她。
多希心中酸涩。“我没事,”她高声喊道,“你们别过来!”
身后的船上安静下来,可她还是能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我们,”多希的声音因气息不稳而颤抖,“我们只是……”
那人好像厌烦了她的解释,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对我可爱的弟弟做了什么?”
多希陡然一惊,甚至连控制表情都忘了。原来他们昨天遇到的没挂旗帜的那一伙海贼,竟然是大妈的子女吗?这就是他们一触发海蛞蝓,就遭到攻击的原因吧。
那男人又接着说:“满船的伤员,出来迎战的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体术平平无奇,霸气勉勉强强。你们是怎么打败克力架的?”
多希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她开口:“大人,是我们先遭到攻击……”
“看来你们的力量还是挺有用的。不过,为什么不对我使用那种力量?”男人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我难道不值得你拿出真本事吗?深海族裔的公主。”
……竟然被查到了!
或许是她脸上的惊惧表情过于明显,那男人低声道:“情报能力被小看了啊。”
既然这样,就不能再寄希望于这男人放她走了。BIG MOM喜好收集稀有的种族,一旦被困在这里,他们就永远别想脱身了。
虽然他们此时也无家可归,但他们都不敢去赌BIG MOM究竟会对收集到的种族做什么。
想到这里,多希手上发力,浅淡的蓝色光晕萦绕在了她的手掌上。那男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武装色霸气在同时覆盖住了困住多希的糯米。
多希却好像是没看到一般,强行加大了掌心的力度。蓝色光芒一时大盛,面前男人的眉毛狠狠皱起,表情变得狰狞。
裹住多希脖子的糯米像是忽然失去了粘性,缓缓流淌下来,男人的手臂无力地垂下。他的眉头微微舒展:“深海族裔的力量吗?被海楼石铐住的感觉……”
多希趁机脱身,踏着月步升到半空,又向下俯冲,准备发动新一次的进攻!
这次她不再掩饰自己拥有这稀有的力量了。再踢向那男人时,脚上也缠绕着浅蓝的光芒。不得不说,那男人站在相对于他体型来说过小的船上,动作被极大地限制住了。
多希与这男人对了几拳,暗自震惊于他直接对上海楼石还能够还击的强大能力。但在多希使出能力后,她原本被完全压制的局面已渐渐有了改善。多希真的有了种错觉:只要她再坚持一下,就可以打败这个男人,就可以带着她的族人逃离BIG MOM的领地。
然而事与愿违。战斗的间隙,多希忽然看到一艘大船向这个方向驶来。不仅桅杆上悬挂着BIG MOM的海贼旗,船身上还涂画着一个名字,以及几个与这个男人的纹身颇为相似的图案。很显然,相比于这个男人脚下小得可怜的船,那艘大船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船。
援兵吗?多希咬紧牙关,希望能够速战速决。而那个男人,却在看见那艘船时表现出了几分不耐烦,同时五束糯米年糕从身前身后一起涌出,化作覆盖了武装色的绳子,缠紧多希的四肢与脖子。
被固定在半空中的多希此时还没缓过神,她实在难以相信,刚刚还和自己过招的人,原来能够这么轻易地捉住自己。那男人倒是理所当然地看着她:“你的能力只能通过手掌和脚释放,是吗?”
她不回答,而是疯狂思考着对策。现在父亲和哥哥负伤,整艘船上只有她一个人能与这个四皇部下周旋了。
这时那个男人已经转头去看自己的船了。“这位大人,”她大声喊道,“打伤那位克力架大人是我的不对,我愿意受任何惩罚,还请您放过我的族人们。”
那男人眼中出现几分惊讶,“你的族人?那艘船上的三十六个人?”
这句话无疑狠狠戳中了多希心中的惨痛回忆。她咬咬下嘴唇,声音都像是渍了血:“是。”
男人声音中带上了怒意,“你要扛下所有的责任?可是我听说,动手最狠的应该是个男人。我猜是你的兄弟吧。”
多希正要辩解,却听到那艘大船上传来喊声:“卡塔库栗大人!您怎么能一个人乘着这么小的船出海呢!”
卡塔库栗望向自己的船。与此同时,一束年糕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攀上多希的脖子和嘴,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他轻松地跃上自己的大船,仿佛此时还挂在他身侧的多希,只是个寻常的装饰物而已。
无视了周围象棋士兵的叫喊声,卡塔库栗平静地下令:
“把那艘船,还有上面所有人都带回蛋糕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