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平妖 第四幕】
[河北事，至朝堂，先有禁军袭商，查即河北出身。军中不严，我尝与阿晏目睹，不思而有禁军不顾法，此事自有刑部狱卒。后又有恩州之变，邪教传，为叛逆，一时间两事皆涉河北一地。我受命，为宣抚使，与永嘉郡公、都虞候太叔御，急赴河北清河。
虽认命镇压，我却忧心此间百姓众多，未免伤及无辜，不愿动用武力，然此事我不好一人定论。看二人一眼，先开口。]
:不知二位有何想法？
[我三人之间，若论身份，自是永嘉郡公最高，是以，此事先行看了他一眼，再看都虞候，静候二人下言。]

（连夜疾驰，清晨至驿站，虽下令让兵士们喂马歇息，自己却没半点儿睡觉的功夫，且不止我，奉命主持镇压的蔺侍郎与永嘉郡公也是一样。）
（先前与韩洵、太叔晏提及河北禁军废纪，而如今摆在眼前的又岂止废纪这般简单，妖言惑众、起兵叛乱，杀官员占恩州，难不成还想学那银州李氏！）
（蔺侍郎既为宣抚使，想必他有他的打算，我抬眼看向永嘉郡公，静候其言。）

宣抚一命既受，拖延总不见得好，与蔺太叔商定帐中议事，但此间沉寂，各自沉思。
我虽在主座，禁军中事知道一二，但并无甚在外指挥兵马的历练，于政事安抚，亦不如蔺侍郎善知人心，由是闻他启声，先做足恭听架势。
“现今清河内乱，信报传是贼首业已聚三州兵士，更有无知百姓摇旗呐喊，攻占城中武库——眼下乱局，两位打算如何？”

[兜兜转转二人将话又都抛回于我，我自知我并无什么经验，所言所想也大多是听家中兄长提过，若让我带兵镇压我许是不行。只是，永嘉郡公如今所提，我一路赶来已有所想。我有心等都虞候先言，一时寂静，暗叹一声，到底未忍住，先开]
:百姓无辜，此番不过被人利用，那人自身上图形辩为魔勒转世，下官以为…
[抚了抚腕间手串]
:该是先探其在民中之声，不可贸然行动，以免贼子气急伤民。
[贼子可恶，只百姓不过因愚弄而受蛊惑，那等人自是不会在意百姓之死，只是我等却不可如此。]

（蔺侍郎温文尔雅，平素多读圣贤书，兵变当前，想的仍是个儒字，不免教人觉得其妇人之仁。）
贸然行动？蔺侍郎可知三州兵士，大开武库，是何意？
（我身上穿的是甲，与他一身锦袍不同，视线扫过他指尖抚触的手串，抬手按握剑柄，冷言道。）
卑职以为，贼首行径绝非一朝一夕可为，杀朝廷命官，占领恩州，若不立即镇压，天威何在！

儒者宽言，将百姓置在首位，我心中亦是如此念头，入仕二三载，虽不曾经甚风雨，但也知朝以民为重——与李贼一战必不可退，但外贼反咬，与军民被蛊惑岂能混为一谈。
我向声如金戈那位先劝。
“都虞候所说不错，乱军能袭命官开武库，确非一日之功，故要先擒贼首。”
长指落在剑柄，我听得出将军请战心思，但百姓何辜？只能再劝他。
“百姓军士，不过是被魔勒邪义所误，如若强攻杀戮，岂非是屠我宋民？”

[都虞候此话颇有武将之风，以武将之性定然是想快刀斩乱麻将此事火速解决，只是难不成我不想解决么？我观他动作，又看那剑一眼。]
:都虞候此话恕某不敢苟同，正是此事非一朝一夕可为，我等愈发要慎重行事。
[他请命之意显而易见，却不想此间百姓又何其无辜，不过是教人利用，我等入仕为官，本就是要为百姓行事，如今知其受人蒙蔽，不去安抚救赎，反而一味镇压，何其寒心！]
:如殿下所言，大多子民多为受人蒙蔽，若强攻杀戮，杀的可是大宋自己人！
[转身朝永嘉郡公，作揖]
:下官以为，不如先行安抚，以招安为上，也免我宋子民性命。

（永嘉郡公先声劝我，他的意向所指我如何能听不出来，剑置身后，叠手朝他一揖，屠戮绝非我本意。）擒贼先贼王，卑职明白。
（少时多读兵书，亦受祖辈躬身教导，虽入仕不久，尚未亲历过战役，却也懂得上兵伐谋的道理，即便要镇压，也不会强攻，自然是要协商对策。可我话音未落，蔺侍郎已截断话头。）
慎重，是为应当。那依蔺侍郎所言，被杀的朝廷命官就不是宋人了吗，谁又该为其昭雪。那些百姓军士既受人蒙蔽，蔺侍郎又打算如何安抚、如何招安？

他二人各执一词，一为民请愿，另一位虽不曾直接出言相驳，但话里锋芒太过显露，无疑是心中不肯招抚。
“我等一行才至此处，如今不过先拟章程，落在乱事之上，还要看探报如何。”
争的是安抚与否么。我看不是——蔺筠为主使，但为人温文，不常有颐指气使做派，太叔又是将门俊杰，一路上兵马疾行调度有序。主张相同时，两人俱是好的，可此时分歧已出，我唯有在中权衡。
“招抚亦要先灭恶教源处，否则我等救一人，不出几日又被恶徒蛊惑，岂非白费功夫——蔺侍郎不妨先与城外流民见上几面，好知此教如何骗人作恶。”
再向戎装那人拱手。
“还要辛苦都虞侯，先出奇兵，取敌首祭旗。”

:我知都虞候气愤，只这事本就不该如此莽行，未探明便先镇压，又如何为其昭雪？至于如何招安，便也得是先探清才好定义，总不能一蒙头就上，出了漏子我可担待不起。
（武将向来如此，有仗便打，有祸便压，我非是认为他不对。只是，只是此事我三人初来，其中情况不过也只是听人通传，若贸然行动，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深受牵连。至此，于他心中，我是优柔寡断也好，是一意孤行也罢，总得按着这章程一步步来才叫好。）
（我二人争执不休，倒是让永嘉郡公为难，拱了拱手，听其后话。）
:便如殿下所言，下官会尽快与城中百姓见面，待探后再定。
（如此，也算是暂且压下，再闻他吩咐都虞候一事，亦是赞同。我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只是对待无辜百姓多了几分仁慈，对那恶人自当是先擒为上。）

（我虽力主镇压，但细听他二人所言亦合情合理，如今情况未明，不论作何应对都恐纸上谈兵，我质疑招安是否可行，但要出奇兵、取敌首，又有几成把握？遂不再坚持己见，向蔺侍郎拱手以示冒犯之歉，再将心中所虑缓言相告。）
实则非我气愤，而是闻贼首聚三州兵力，先开武库后占恩州，既敢杀朝廷命官又能封锁消息，可谓步步为营周密部署，此事势必非一蹴而就，是早有准备。
（转而又再看向永嘉公，续道）纵使百姓军士只是受人蛊惑，卑职以为，也不可等闲视之，不能不防。

三州事起，有以小城为初始，将风波往一府、一路上洇去，我三人苦思，不就是为将民乱苗头扼在最初么？
但太叔话中一处将我点醒——
朝廷命官难杀么，不难。
不过是人命一条，又非金刚转世，佛陀投生，能免生死灾厄，好杀的很，但防民之口，何等之难，若贼子真是贸然行事，怎能做到防范备至，使宣抚一行在城外，而不知城中具体？
我再顾蔺筠，他眼眉仍不得舒展，我看得出，那是对民生的忧，及战火纷乱的厌。
斟酌再三，向太叔。
“先做两策——等线报再传具体，虽待蔺侍郎能以明理化用百姓。但我等所领不过几百精骑，城民甚多，几百兵士而已，于袭首并不济事，又恐万一事变。有劳都虞候，往武城、历亭几地先调兵马，有备无患。”

（自官家下旨，我等一行人未敢耽搁，彻夜赶路至此，目的只为平息叛乱，保后方平安。此二策分头进行，先探虚实，再防兵马不济，是为万全。）卑职遵令！
（拱手领命退下，择一队轻骑即刻出发，往各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