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平妖 第五幕②】
帐中药味甚浓，我方才掀帐入内时清楚见得周遭几个帐篷大敞，伤兵躺在一处，连交谈的声都无，若非不时叹息，竟像是寂野般。
“蔺侍郎。”
这处更清静。
文人向来不与武官同列，连养伤时都分的清楚，医官才通传过——他是醒着的。
这帐中的安宁，被我一言打破。
“可还好么。”

[我自临安入来，绝少出京，将起算来唯大伯逝时归临安上了柱香，余皆在京师度。不想因公出京，便受了伤，我虽有觉意外，依然不认为该行镇压，许是我身为文人之顾，不见其术，又或民多，虽是愚，终为人利用。我恍不寐，一时自己也算不清是伤太过痛，还是别的什么，理不清了。门外有脚步声，我想，医官或忘了了什么折返，不欲动，再闻其一声唤，心下明了，是永嘉郡公，强撑起身，行礼]
:殿下。
[顿了顿，反应过来，再回他那句]
:劳殿下担心，下官，无碍。

一句无碍，将我关怀妥善回了，亦将那几句愤懑压下。
“侍郎有伤在身，就不要多礼了。”
但帐中角落药罐仍不曾沸，小火引柴，燃时有微声，隐约药草味传来，哪一处能说是无碍——我随意扫眼，医官问诊的椅还不曾挪走，就近坐他身侧。
那日战况犹在眼前，蔺侍郎虽处文职，但亦有救人之心。将士奋勇杀敌，却有流民误入其中，他欲将民众带出，却被几个不识好心的伤着——
抬手搀他，见着苍白面颊，竟不知是怪他好心，还是说军士保护不力，唯一句。
“愚民可恶。”

:谢殿下，只礼不可废。
[我此次受伤却算不得如何，若与此比起来，我担心更甚乃是那些被蛊惑的百姓。自我朝建立以来，民自怕官，换了别处虽不信我等，却也不会伤人，哪想那贼子不知使了何法子，叫此地百姓都能行凶朝廷命官。]
[他搀我一把，我道一句惶恐，又听那话，心下寥寥]
:下官以为愚民可恶，却也是受那贼子蛊惑。民之我心，若能好生安抚感化，必然可再归我朝。
[我知我先前安抚之法，他二人都有他想，如今我伤，却不知二人又要如何。]

伤者持礼，原本清瘦身形更显消薄，却是有些隐约离尘脱世的寡淡在。倒让我莫名想起年初离我而去那位故人，亦是为好意反恶，百姓所伤。
“皇子与臣有礼节，但不及悯民贤士伤患痛处，蔺侍郎又何必以礼折我？”
一言宽之，与我先前所想无异——民之我心，圣言总是不假，但而今蔺筠以济命宽宏，徒换伤处。
民心真能如我心？
且向他。
“恶易善难，感化说来容易，但目光短浅之辈，如何安抚。”

:殿下仁慈。
[我这人过慎，又因家中庶出之故，谓人谓事皆留之三分余地。后身在刑部，每日只与案卷犯人打交道，同僚之间公事公办，于这永嘉郡公则第一回私处。他一言一语，我皆明了，身上伤口阴影作痛，微张了张嘴，苦笑一声]
:却也是我等之故，叫百姓受人蛊惑，若连下官都放弃…
[我记过我曾遇一案，那女子被人唾弃，我查明缘由却也心疼她不过是只能如此，却也记得她最后与我那一句“若早有人点醒她，或许一切都不一样”。如今见此间百姓却不由记起她，若能拉回，也算是一桩好事。]
:再则，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下官恳请殿下再试试！
[如若武力镇压，必然会有死伤，其中又有多少是无辜之民。]
:人性本善，那贼子便就是利用此善才蛊惑我民，下官也不想因此放弃任何一个大宋子民！

“并非所有人如此？”
药沸的足够久了，木柴的声都要熄，我在这沉寂中望他，却想起另一桩旧事。
四年初，我的师父离我而去，非是远游，是驾鹤西去。
但那位师父，非眼前这位所知的宣侍读，而是那位幼时收养我的，道法并不甚精深，除了观中人与受他救济的一些贫民之外，并不足以被人记得的道长，他是如何而去呢——我阖目去想，却只记得那公堂之上惶恐的面色，与小儿撕扯喉咙一般的哭声。
如何去问老道后悔与否？再问不成了——好在眼前也有一位。
“大宋子民，我辈如何能下狠手。蔺侍郎安心养伤，我自有决断。”
安抚一句，却又问他。
“但人性本善，您是如此觉得么？”

:下官先前接触百姓之时，也有意动之人，许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何为正何为邪。
（此间百姓离京遥远，其中又多为贫苦之人，与其说是信仰魔勒佛，倒不如说是需要一个信仰。念此我更是有愧，却不知哪里出了错误，叫我大宋百姓信仰邪魔。我有些疲累，是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疲累，身子晃了晃，险些都有些站不住）
:下官遵殿下之命。
（我虽为宣抚使，如今有伤在身，此间后事怕是也无法决断。却是如习惯一般垂眸抚了抚腕间手串，待听见他那话，一顿，再看他，眼神坚定）
:虽然有许多人不认同，但是我，一直如此坚信着。
（人性本善，便是今日，我一直这般认为，从未动摇。）

他伤的不算深——但东京文人，见过甚么风波？即便是刑部大员，所见的也不过是冷锋之后的残局、共那些冷却的的遗憾。
百姓争斗，流民闹事，这等鲜明的衅起，他又身涉其中，平白遭噩，如何受的住？我静听他言，却无法忽略这文士所负的伤。
“侍郎大义，昂不能及。”
飘忽的话遮掩不住笃定信念，我与他目色相碰，却在病色面容中，觑见明灯，只好拱手，好安慰他忧民之心。
“我当尽力为之。”

[此间事毕，得他一句我心下松懈，长舒一口气]
:有劳殿下。
[我二人细细算来，也不过是少年，我受命却又伤，一时之间这担子压在他肩上，我有些自私的觉得庆幸，若换作我一人却不知能否如他一般。]
[外间医官掀帘而入，我才恍恍发觉我二人已谈甚久，该是用药之时。他自是如此安抚一二，便已离去，我用了药，坐于桌前，轻扯手串，不语。]
结。

【河东平妖·第五幕①】
npc信徒李白
我从小路疾走，轻车熟驾，转过几道再回身看，好在无人跟着，将木门三长四短叩响，才引得一声门响。
“教——首领！”
闪身进门，两位着盔的兄弟朝我一点头，往门外去守着，我伏地行礼，脱口而出的还是最熟悉的称呼，但他不爱听，只能中途一换。
座上人不曾要我起身，我只能屏息去听心中擂鼓，借着这伏下的余光去看周围，原先焚香的台都熄了，那三五个献策的谋士也不再七嘴八舌，这一屋中，仅剩他与我的寂静。
“朝廷兵都要到这了，您快跟我走吧！”

-------汪伦
孩子，莫要惊慌。
【我屈尊将掌放在他额头上，闭上了眼，为他祷告。我已很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恐惧，可我也能从他颤抖的身躯里看到他这愚钝的皮囊下，那颗火热的心。我轻轻勾出了一抹笑，使他明白，这些罪恶之人的到来我早已预料，可成佛之路必将遍地荆棘】
那些士兵，不过是被魔鬼蛊惑。
可你已站在真理的一边。
我的孩子，魔勒佛保佑你，你又将充满力量。

npc李白
脚步声渐进，是惯常的步伐，在我身前站定。
他的手掌温热，不同我的，满是汗渍，湿哒哒的按在青石板上，清晰洇出掌印来。
“但……城中的教友们，已经散了。”
我抬首，坦然受魔勒佛的恩赐，口中喃喃声愈发低了，额上薄汗随着劝诫的音渐渐冷去。
是了，佛会庇佑我们，佛会驱赶阴邪——佛在我心中。
但窗边骤然透出一阵风来，激我醒神，携着掌心的轻尘去扯他衣袖。
“首领！宋兵偷袭，魔勒佛还不曾得知！”

-------汪伦
魔勒佛无所不知，我的孩子。
【我睁开了眼，使他能看到我深邃的瞳孔，宛如巨兽，然后深深陷入进去无法逃离。】
我看到宋兵，诸州防备，火，还有结局。
是我们的胜利，大街小巷，欢声笑语，世道变革，苍生得救。
【我如真正的佛陀化身，将手收回，双掌合十，慈眉善目，化渡无知的信徒。】
至若那些可怜的宋兵，魔勒佛会原谅他们，他们不过是无知之人，是被利用之人。
佛，怜抿世人。
【我仁慈的向他微笑】

npc信徒李白
仁慈的声在为我祈福。
我的膝盖生疼，但不舍得挪动半步，只把头抬高，再抬高些，好把这神圣一幕刻在心底。
“魔勒佛会怜悯世人……是您。”
随他的祈祷而低念，抓紧教首衣物的手指渐渐松开，嘴角扯出笑来。
“您会保佑我们的——”
伏地再往前半寸，去将他衣角褶皱拽平。
“是圣火引领我们往极乐，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