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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蔷薇十字会】

新年的第一缕曙光透过叶缝将斑驳的光亮洒向森林公园，随晨曦而来的还有这个城市渐渐苏醒的呢喃，司马月独自一人坐在公园东侧的高台花亭中，她呆呆地坐在长椅上目光正直视前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她的恍惚而凝滞。
冬日清晨的北京温度早已降至零下，远远的能听到医护人员忙碌的声音，裸露在外的手指很快就会被冻僵，不少人选择戴上厚实的防寒手套继续工作，实在不方便戴手套的也随身背着一个暖水壶，而司马月只穿着单薄的衬衣和短裙，血液早已在她胸口的破洞处凝固。
"那里有伤员，过来对一下血型，别搞错染灵者和普通人，输血之前一定要搞清楚!正常人的血可以用，染灵者的血一定要丢掉!"水上剧院袭击事件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收尾工作还在有条不紊的持续着，伤员救助、尸体清点、战损报告、新闻发布……

水上剧院人质事件在宪兵特勤队与军方特种部队的联合行动下，对在剧院内的变种人兄弟会恐怖分子进行攻击后宣告结束，经过23分钟的激战，所有人质都已经被解救，官方宣布2750名人质被救，17名人质在冲突中死亡，8名安全部队士兵阵亡，共有45名绑匪被击毙，头目魏星毓被活捉。
击毙了除头目外的所有歹徒，只有极少部分人质是在冲突中意外身亡，营救行动算得上是圆满成功，但是在这一事件中遇难者的亲属们怀疑实际的伤亡人数要比政府所公布的高得多，他们聚集在帐篷区外质问警方的发言人，纷纷要求联邦政府对此作出解释。
对于真正死亡人数的怀疑警方并没有做出进一步解释，只是用"还在统计具体失踪人员数量"来敷衍媒体，大部分获救人质的亲属们被大巴送往最近的三家医院寻找他们的亲人，所有受伤人质被营救出来后都被火速送往医院治疗，死者的尸体也被送往了医院，停尸房将死者的相片定制成册放在医院门口以便查找。

相比之下匪徒的尸体只是草草的收敛起来，一般人不能被获准去看他们的尸体，国安局的专家从华府匆匆赶来，在现场采集信息还原战斗经过，为以后的反恐行动总结经验教训，总理也亲自前来慰问伤员和死者家属。
远处帐篷区人头攒动吵吵闹闹，躺在草坪上休息的幸存者足足有上千人，一切都突然变得冰冷死寂，司马月听见的只有空中鸟儿轻柔的悲鸣，以及汗珠打在木椅上滴滴答答的轻叹，赤红的头发反射着朝阳的光辉被染成了金色，现在的她仿佛散发着神性的光辉。
静坐了许久呼吸仍未平缓下来，她的身体因为刚刚的战斗现在感觉燥热难耐，所以她谢绝了那些想替她披上棉衣的好意，孤零零地坐着一直到太阳升起，她还在继续吸收消化涌入大脑的记忆，品尝着魏星毓最深处的情绪回味良久。

靠着椅背静静等待紊乱的气息平稳，莫约一刻钟后，体内滚烫的血液渐渐冷却下来，失去了热量，一股刺骨的寒凉迅速沿着她的脊椎升起，司马月感觉鼻子一酸，仰面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涕和眼泪都尴尬地流了出来。
司马月在寒风中暴露太久了，她卷起衣袖想要擦拭掉脸上的污物，突然一只皮毛油亮的乌鸦从天而降，扑扇着巨大的翅膀稳稳落在木椅上，两趾间抓着一个闪烁着绸缎般光泽的手帕，似乎是特地来给她送手帕的。
乌鸦?

"你是……03?"司马月认出了这只乌鸦，它脚上绑着一个银色的脚环，上面刻着莹绿色的数字代号03，这是国安四科鬼杀队饲养的侦查渡鸦，鬼杀队正式名称为"国家安全局异常状态紧急响应大队第四课"(Emergency Reaction Unit，ERU)，从1962年成立之初就开始训练乌鸦和鹰作为侦查兵，训练鸽子作为信使派送机密命令，第九科的猫特遣队也是效仿他们建立的。
训练动物作为情报员或士兵的传统由来已久，特别是飞鸽传书和猎鹰猎犬这种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在信息技术究极发达的今天仍未被淘汰，从小饲养的动物士兵忠诚度极高几乎不存在背叛的可能，信鸽更是由于其独特的防qie听优势成为绝密信息传递的首选方案。
乌鸦叼着手帕跳到司马月腿边兀地定住不动了，棕褐色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她，又像是在凝望着她身后的某个地方，它在等待司马月将手帕取走，在大脑方面乌鸦处于鸟类的顶峰，论智慧只有鹦鹉能和它相提并论，除了不能说人话之外它都是完美的动物特工。

"谢谢你。"司马月接过了手帕微笑道，乌鸦似乎是听懂了她的感谢，用喙轻轻触碰她的手指，发出几声轻柔而低沉的抚慰，亲昵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展翅远遁，在头顶盘旋了几圈后消失在视野中。
渡鸦都来了，他们肯定就在附近。
司马月清理干净脸上的脏东西后，起身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回廊漂游，路过的医护人员遇见她都一言不发，站岗警戒的士兵们脸上带着敬畏的目光，躺在地上的伤员和家属不自住地让出一条道路，司马月就在这可怖的缄默中，大步流星走过花亭来到防卫森严的帐篷区。

她的视线来回扫过四周忙碌的人，留在帐篷区的大多是国安局和政治局的人，他们要搞清楚谁该为这次恐怖袭击担责任，与司马月照面的宪兵都行了联邦军礼，但她却低下了头没有回礼，她觉得自己不配接受这等礼遇。
她来到一顶有卫兵把守的绿色帐篷前，打听到苏倩和其他的一些警察就在里面，她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花时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从容，准备就绪后掀开了帐篷的门帘，看到挂着迷茫神情的苏倩，正呆滞地捧着一杯热茶接受警察的询问。
苏倩看见司马月的一瞬间惊讶地不知所措，手一抖将杯中的茶全部送给了在一旁记录口供的警察，后者对此等热情但不合时宜的馈赠表示谴责，无可奈何眼前的这两位都是他招惹不起的对象，只好识趣地离开帐篷给她俩独处的时光。

"月儿——"苏倩飞扑了上来紧紧抱住司马月，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的名字，脑袋深埋在她的胸前泪水浸润了衣襟，激动地语无伦次，"太好了，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我以为，我以为你……"
得，刚刚清理完自己的眼泪和鼻涕，现在又沾上了别人的，早知道就不那么麻烦整理行头了，司马月苦笑了一下，温柔地低头亲吻着苏倩的脸颊，擦去她眼角晶莹的泪花，轻抚她后脑柔顺的长发拍了拍她的背，"傻瓜，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掉啊。"
在拥有万年修为的楻手中都活了下来，区区子弹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两人依依不舍地拥抱了好久，司马月胸口凝结成冰碴的血都被体温烘烤融化，眼泪和血污抹得苏倩一脸花，看了一眼镜子里同样狼狈的自己，苏倩破涕为笑，"我们俩都活下来了呢。"

她差点忘记，自己也是从水上剧院死里逃生出来的啊，死里逃生……等等，自己和司马月平安无事的消息好像还没告诉其他人，苏倩这才想起来要向亲属报平安，"对喔，差点忘了，还没给我妈报平安呢，她肯定在家里急死了，手机手机……"
苏倩的手机在水上剧院里被绑匪没收了，早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要是肯定要不回来的，她只好去找警察借一台手机打电话，司马月也趁此机会要了一件棉衣，披在身上走出帐篷想透透气，她们刚刚接到了苏亚东的短信，说是会派车来接她们俩回家。
闲着也是闲着到处逛一逛吧，司马月晃悠到了帐篷区后方的街道上，因为警方的封锁许多街上的店铺没办法开门营业，有不少市民自发为给紧张忙碌了一晚上的军人们制作早餐，士兵们卸下武装蹲在街道旁享用着"爱心早餐"。

闻到食物的香气，司马月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起来，但她不好意思去领那些爱心早餐，坐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摆动双腿，记者们认出了她就是那个在电视上被"枪杀"但又神奇"复活"的女孩，想进来采访却被国安局的人拦住了，只能在警戒线外给司马月拍几个远镜头。
"神秘的红发少女"、"拥有五级安全权限的少女"、"国安局最年轻的A级特工"、"徒手杀死数十名绑匪"……司马月在水上剧院里的战斗很快就被"知情人士"编成故事发布在网上，只不过没有透露她个人的信息，"枪杀又复活"被解释成了她穿着纳米防弹衣，一时间"北京发生新年恐袭"和"国安局最年轻A级特工""极东反恐部队大显身手"占据了热搜榜前三的宝座。
网上全是有关司马月身份的推测，大部分是在惊叹她不凡的身手和高超的专业素养，也有不少明星和政府机构官方账号称赞她的英勇表现，一夜之间她在网上就拥有了几百万的粉丝，就连她最喜欢的"星舰少女团"也在视频里直言被"圈粉"了。

星舰少女耶，一个在全球拥有六亿粉丝的偶像天团，与"地球少女团"齐名的偶像天团，居然成为了我的粉丝，鬼鬼，我牛大了。
司马月翻看着手机上关于自己的新闻和讨论，感受到来自四周的灼热视线，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反倒是很享受这种引人注目的状态，双手叉腰装作冷酷地来回扫视人群，要不是练过隐藏表情她现在可能嘴都笑裂了。
虽然她知道这是国安局的宣传科在背后推波助澜，再加上一些新闻媒体添油加醋的报道，自己也只是被当作宣传材料而已，但爽就是爽啊，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真的是太爽了，如果她有尾巴估计已经翘上天了。

虚荣心被极大满足的兴奋劲还没过，司马月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身形高大的红发中年男人，那是她的父亲司马炜，此时的他扎着一个小马尾，戴着镜片颜色极深的墨镜，完全看不见镜片后的眼睛。
"长官，早上好!"她从栏杆上一跃而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没有叫他父亲也没有直呼他的名讳，她知道司马炜现在已经"死"了，隐姓埋名也是一种死亡，现在的他和过去的他没有任何关联。
"你没事吧?"司马炜虽然表面没有流露出太多感情，平淡的语气像是领导在关怀下属，但他搭在司马月肩膀上的手却微微颤抖，墨镜下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检查，他注意到了她胸口上的血迹，哪有父亲不担心女儿的安危呢?

胸口上的伤口已经结成血痂，看样子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司马月自豪地挺了挺胸脯，向父亲炫耀自己强大的自愈能力，"没事，已经不疼了。"
"那就好……"司马炜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松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摘下自己的护耳帽扣在司马月头上，替她抵御冬日的瑟瑟寒风，转身走向指挥部的帐篷，"你先和小倩坐车回去吧，我还得找反恐处的人开会，路上注意安全。"
"长官!"司马炜还没走几步，司马月就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