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尝不尽百转千愁 只愿用此生换永久
翌日，清晨
惜音守着药炉，想着梦境里的那些过往，忍不住出了神。
这是师兄的梦境，自己能进入他的梦中，定是逆鳞牵引，可倘若是梦，为什么发生的那一幕幕，都那么真实，那一剑刺入腹中之时，那个可怜的孩子在她体内流失不是假的，父亲与魔神最后一战，心口几近窒息不是假的，与冥夜最后一眼，灭神紫雷落在身上的神魂撕裂更不是假的。
倘若一切是在偿还，自己到底还要失去多少才是真正的终结，倘若因她而起，为何又要牵连太多无辜。
惜音困惑了。
“咳，咳咳”屋内的声音暂时打断了惜音的思绪，将药炉上已煨好的药倒入碗后再跑进屋内，只见冥夜已坐起身来。
“哎，你慢一点，我来帮你。”惜音知道自己师兄向来亲力亲为，不愿让别人看低了自己，奈何眼下他身体还未复原，心里定还在伤感神魔大战逝去的同袍、尊长，她便愈加缓和了语气轻声安慰，“身体要康复需要一段时间，我知道你心急痊愈，可欲速则不达，你就心平气和一些，慢慢养伤，好不好。”
“好，谢谢你！”虽看不见眼前人是谁，可她总带给自己莫名的安心，冥夜点点头，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随她走到屋外的竹椅上坐下，奈何心虽安定下来，却在闻到浓烈的药草味后，忍不住皱起了眉。
惜音见他这般，忍不住偷笑，心知自己的师兄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喝苦药，但良药苦口，想来这样的难事，他也会努力克服。
“来，喝吧”见他默不吭声，惜音也不再心里取笑了，神色如常地把药碗递给他，看着冥夜皱眉将一碗药尽数喝完后，忙接过了药碗，乘着他忍不住悄悄张嘴之际，将自己准备好的蜜饯喂了过去。
“你，唔”冥夜被她这一动作惊得愣了神，来不及反应就感觉有丝滑的触感迎面而来。
“你的眼睛因为血脉受损才会暂时失明，现在不能接触强光，这白凌我先给你戴上，放松。”惜音一边给他的双眼蒙上玄光白绫，一边轻声安抚，“你放心，我略懂些医术，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
她说话，为何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她身上的气息，为何这般熟悉？莫非是音儿？不，音儿已在灭神紫雷之下湮灭，倘若真有新生之机，她为何不来寻我？还是她心里还在恨着我，所以才会想躲着不见我。
还有这方绫纱，也是轻薄细软，隐含灵力，根本不似凡间之物。
她的呼吸落在我的面上，我为何会有种说不出的欣喜与激动……，我又为何会心跳如擂……。千回百转，当真是如她所言那样，她，真的只是好心救我的医女吗？
“都说药补不如食补，昏迷了那么久，你饿了没有，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不清楚冥夜内心所想的惜音，顾忌着他此时需要恢复，开口询问道
“谢谢你！”
“那你坐一下，我去去就来。”惜音将整理好的药篮置放在石桌上，起身去为冥夜准备早膳。
这熟悉的感觉竟然又来了……
这是惜音经过身边时，冥夜最真实的体会和感受，他试着感知周遭的事物，伸手碰触到药篮里的药草，竟也忍不住动手摘择了起来，内心对她的好奇也愈发慎重，“你究竟是何许人呢……”

“来，尝尝，看看是否可口。”惜音很快做好了膳食，瞧着冥夜只吃白粥，便亲手夹了些菌菇腌制的小菜放入他碗中，发现他依言吃了一口后停了下来，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吃，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出声问询，“咸吗？我也是第一次做。”
“不咸。”冥夜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心理反应，微微笑着予以肯定，“鲜香爽脆，很好吃。”
“你有伤在身，更要注意营养。不要只吃素食粥汤，尝尝这夹馅窝头。”惜音听了他的回答放下心来，更将鱼肉制成的窝头递入他手中，佐以水果蜂蜜，“看看好不好吃。”
二人此时所居之处幽静，附近潭水虽寒冷，所产白鱼躯体甚小，却味美多脂，冥夜吃了一个饱，只觉腹中暖烘烘地甚是舒服，忍不住夸赞，“甚是好吃。”
眼下时局暂稳，惜音也不去操心旁杂事务，只一心一意想要治好他，听着他的夸奖也只淡淡一笑，犹如春风过耳，略不萦怀。
“来。我扶着你走一遍，多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不要总是闷在屋里。”她此时充当着冥夜的眼睛，收拾好房间，便牵着他围着屋子周围走动，看到附近开得灿烂的花束也忍不住摘了下来递到他的面前，“你闻闻，香不香。”
冥夜说不出自己对她自心底油然而生的信任和依赖是源自什么，听着她的话，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感觉到她将花束递到自己手中时，也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
惜音忍不住玩心大起，轻轻摘下一朵小黄花插在了冥夜的鬓发间，看他这般配合忍不住笑出声。
身畔温馨的氛围同样感染了冥夜，他忍不住低头闻着花香，任由惜音带着自己回到房间休息。
夜深了，二人虽同处一室，却一个睡在床榻，另一个躺在绳子上。
冥夜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梦境中的他，身处一片漆黑之中，仿佛被无尽的痛苦所缠绕。突然间，一股莫名的泪水涌上眼眶，睁开眼，却仍然难以平复心中的悸动。
“玉儿，你告诉师父，生与死，哪一个更简单？”
崇敬爱戴的师父向他走来 ，场景是那么真实，那么清晰，仿佛扶苏还活生生地在他身边一般。
看着那伟岸的身影，他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一生一世中，总有一些人，他们之于他，如此特别。像蜉蝣的小，却像骄阳的暖。如今从他身边硬生生被撕裂开来，再也无法愈合，怎生叫他不痛！
“为苍生而死，死而无憾，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眼睁睁地看着同袍一个个先他而去，却不得不硬下心肠承担一切。”冥夜竭力忍住悲伤，向着师父郑重宣告，“这世界有一些人或事可以让我为之去死，包括音儿。但是我会为苍生而活，直至世间真正安宁祥和。”
“师父老了，这简单的事情，让师父来做。我大限将至，待我身归天地之时，你便是下一任战神，战神冥夜。”
“魔神未灭，冥夜岂敢身死。”
“好，好啊。”在梦的尽头，扶苏转身离去，冥夜凝视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身为神明，自当与妖魔战至最后一刻！既已穷途末路，就与这魔域共沦深渊吧！”
“璟瑜，这诛魔之路，你且先行一步！”
“诸神归墟，庇护天地，殒！”
“璟瑜，长瀛，同袍们，你们的牺牲，都没有白费。”在梦中，冥夜泪如雨下，心头的沉重如同乌云般翻涌，一种无法抗拒的哀伤在夜色中扩散。
“师兄，我想问你，你有没有，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只是一刹那，喜欢过我？”此刻，再看着惜音，他眼中不再有往日的冷漠，满满的都是温柔，每一次凝视都是对她无尽的深情表白。
他注视着她，眼中柔和的光芒似乎能融化时间和空间，只留下他的爱。他的眼神温柔而专注，仿佛在告诉她，她是他世界中唯一的存在。
可那时的自己是怎么说的
“没有，从来都没有。”
没有什么比满心期待却被人亲手掐灭更痛苦，如果可以重来，他不会说出违心的话。他怎会不喜欢她。
听完自己刺心的话，她含泪转身离去，那背影决绝得让人心痛。就像易碎的玻璃，轻轻一摔就碎成了无数片。
“自从父亲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心中便只剩下赎罪和复仇，再也没有你了。”她的眼神那么决绝，让他连挽留的勇气都没有了。
“师兄，其实我早该死了，我的身躯早在旭凤杀死我孩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支离破碎了，眼下在你面前的我，不过是和混沌之气凝结成的空壳。所以，我注定度不过雷劫，也换不了你的神髓。”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可那笑容却满是苦涩
也许，都是命中注定吧，这辈子，只能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无奈错过，甚至从未拥有过。百转千回，辗转反侧，心心念念，就是求而不得
“音儿，音儿，不要走”泪水在冥夜脸颊上缓缓滑落，他哭泣着，肩膀微微颤抖，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交织的绝望。
夜里噩梦连连，他被剧烈的颤抖惊醒，汗水浸湿了整个床垫。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汹涌，让他无法再次入睡。

醒来后身体疲惫却精神异常清醒，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心中被一阵阵的疼痛敲碎。
“你做噩梦了吗？”一直关注着他的惜音担忧他的状况，连忙来到冥夜身侧，猜到他心事的她何尝不痛苦悲伤，却也忍着颤音劝慰，“我虽不知道你的伤心事是什么，但在这世间，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是希望你好自珍重，不负他们所望，好好活着的。”
冥夜两只手攥成拳头，他扬起一张绝望又凄楚的脸庞，还未恢复光明的两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啼嘘，仿佛是从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灯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当晚，两人都没有了睡意，惜音虽然为了让他安眠休养点了安神香，第二天清晨看到的冥夜面上却看不到一丝神采，连她将熬好的姜汤递到他手中，也未见他喝一口。
“不要把心事憋在心里，倘若你将我当做信赖的朋友，不妨说与我听。”她知道那些逝去的旧人旧梦，连带那个自己，都已经成为他心里永久的伤疤不愿提及，可若是要他鼓舞振作，她只能狠下心将那些伤口挑开，不是遗忘，而是真正带着他们的期望而活。
“清菡，如果你的朋友离开了你，再也回不来了，你会选择怎么办呢？”手心里暖暖的温度似乎了也熨帖了内心的伤痛，沉默了半晌，冥夜开口，和她询问道。
惜音一时噤了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生死相隔呢？”见她不说话，冥夜继续意有所指地继续说着，甚至和她提出了第一个请求，“今日若是你有闲暇，可否替我买些酒来。”
惜音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想也不想就直接出声反对：“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呢，不能喝酒。”

“不是”冥夜见她误会了不同意，连忙澄清，“我想祭奠我的几位亲如手足的朋友、我的师父，和我的……”
惜音的离去，像是一场永不褪色的梦魇，冥夜每每想起，心如刀绞。是他拿刀在她心口狠狠扎了一刀又一刀，亲手将她推入地狱……
“什么？”见他欲语还休，惜音忍不住好奇追问
‘妻子！’冥夜没有再说出口，转了话题继续说道，“听闻人间若是有谁的亲友亡故，会以酒招魂祭奠，抚慰亡灵。”
惜音不知道他内心所想，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准备好祭品并摆设齐整后，她带着冥夜来到屋外，将一杯素酒递到了他的手中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冥夜口中念着‘九歌’中的悼词，沉痛地回忆着与同袍们携手共进的一幕幕
惜音听着他的话语，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幼时失去母亲后，和父亲的一段对话。
“爹爹，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啊？”
“灵魂会漂泊无依，最终走入幽冥川，随河水流入世界的尽头”
“那，神呢”
“神没有魂魄，神明陨落后，便是在这世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无论何处都再无踪迹可寻了。”
随着薄酒洒下，二人内心不约而同地与他们进行了最后的告别。
“会有人记得他们，那就不算消失干净。”冥夜忍不住落下清泪，惜音却给出了与幼时懵懂伤心的自己截然不同的答案。
半个月后，惜音端着自己熬好的药，走到冥夜身边递到他手中，才坐了下来，看着神色如常，心头的担忧也消去了一大半
冥夜端起药碗轻轻嗅了一下，察觉味道与往常又有不同，好奇地出声询问：“这又是新的药方？”
“对啊，说不定这次就有效果了呢。”惜音笑着应声，其实这一次也是她，想着前世的自己曾以血治好了容齐的天命之毒，便决计大胆再尝试一回
冥夜似乎被她感染了，嘴角再次溢出笑容感慨：“便是一直不好也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吧。”

“你这算什么话，良药苦口，快乖乖喝掉。”惜音却是极其不认同，“难道你想一直瞎着，一生就这样窝在这个竹林小屋中吗？”
“我不知该去何处，我没有亲人，友人尽死，”冥夜怅然若失地继续说着，却忽然顿住了，没有再继续说，也不知该如何说，一口将药吞了下去。
惜音的心被他牵动了，将他手中的药碗接了过去，忍住眼中慢慢溢出的泪水，故作云淡风轻：“冥夜，你要是感觉眼睛好一点，哪怕是只能看到一点光，都要记得告诉我，让我有个准备。”
“准备什么？”冥夜听出了些许不对劲，神情骤然变得紧张，却又说不出所以然，心头骤然揪紧，就好像是当时看着惜音灰飞烟灭一般，立刻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你会一直住在这儿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没料到他居然不按照常理出牌，惜音有些慌乱了，她真的不知道倘若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突然看清了自己的相貌又会怎么做
这一刻，惜音感觉自己已不是局外人，而是和梦中人彻底的合二为一。
她的心告诉他，自己入魔后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出自内心，可过去短短的时日里，一个人前后截然不同的表现，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润玉虽非大贤大圣之人，但也不齿三心二意之言”
“没有，从来都没有。”
“我对惜音没有男女之情，从头到尾，都只是亲如兄妹、同袍之谊”

伤痛她心扉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倘若后来他只是因愧疚懊悔和她表明心意，她宁可不要。
“如今在这世上，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了。”冥夜兀自继续说着，似乎是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分别，更是察觉到了空气了凝结的那一丝尴尬，小心翼翼询问，“我，可以偶尔来看看你吗？”
曾经是她太自以为是，以为他也在乎她。
师兄，你若是喜欢世上其他的女子，你还是别喜欢我的好。
“不行” 惜音忍不住双手紧握，右手拇指轻轻拧着左手虎口之处，提醒自己冷静，摇摇头，“等你眼睛好了，我也会立刻离开。”
待到那时，世间便再不存在清菡，而是惜音，孑然一身、只将余生奉献苍生的水神惜音
“你要去哪儿？”冥夜立刻追问，不知道心头的不舍从何而来，却竭力想要留住
“说不准，去哪儿都成，四处转转，逍遥快活。”她的心像是被冷风贯穿，痛到无法呼吸，却还要强装笑颜。惜音眼眶的泪夺眶而出，滴在了她的手背。

第十九章 往事中挥泪 相思都早已成堆
清晨，惜音照旧如往常一般带着冥夜来到小院子里，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她突然想到，或许可以适当地把冥夜的眼罩摘下来，也乘着这个机会用篦子给他梳梳头，说不定也能起到疏通血脉的作用，对他的视力恢复也有好处呢。
寻思着并无不好的影响后，惜音不再犹豫，开口便和他说道:“今日阳光正好，我给你梳梳头”
“啊”冥夜没料到她居然说出这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快坐下”惜音从没见他这般懵懵的样子，也不等他表态，扶着他和自己相对坐下后，先是将他面上的眼罩轻轻取下，再在左手上抹上润发清露，右手执起梳子在冥夜发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梳着，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一瞬间的小动作，竟将冥夜身前镜子上遮挡的巾帕拂去。
阳光透过镜子折射到冥夜脸上，耀眼的光芒微微让他有些许不适应，轻皱着眉头抬手想要遮挡，却还是忍不住试探着在光影朦胧间睁开双目，随着视线逐渐清晰，冥夜缓缓放下手，镜子里的那个人却让他再也无法维持冷静。
惜音还没有发现冥夜的异常，全身心完全沉浸在手中的事务上，她的面上带着浅浅笑意，他的三千青丝，漆黑如墨，又浓密得博大精深，好像他那颗宏大的心。根根宁折不弯，更似他的气宇。而又滑润得仿佛绸缎一般，由梳子一通到底，在清晨的日光中闪着亮光，仿佛漫天银河在她掌中把玩，又似瀑布潺潺，轻轻地在她掌中流泻。
阳光暖暖地洒在他俩身上，惜音心里洋溢着无比的温暖，她的手有些贪婪地徜徉其间，温柔地在他的发丝间流连忘返。

冥夜只觉得不可置信，惜音在他怀里化成飞灰散去的那一幕他从未忘记过，眼前若是虚幻的，可为什么这段时间的相处这般真实，若是真实的，音儿，音儿真的回来了吗
镜中的她，一袭雪衣，容颜秀美绝俗，清婉浅笑，似是一池冰泉，漾入心间，潺潺缠缠，叫他蕴在眉心的愁绪，一漾尽去。
不愿再继续煎熬下去的冥夜再也无法忍耐，转身径直握住了惜音的手，眼神温柔地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不自觉红了眼眶。
惜音被他这“突然袭击”吓得愣住了，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反应，半晌才支支吾吾“怎……怎么了？”
冥夜有一瞬间以为那是自己看花眼了，他一向不信什么神魔鬼怪之说，可惜音活生生的坐在眼前。
那熟悉的容颜身形让他顿时痴然，伫立几乎失了呼吸。
冥夜就这样看着她，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温度暖暖的，所有的担心、害怕、不确定，全在这一刻通通消散，那一刻他的心跳如擂鼓，满满的全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感受到指尖传回来的温暖，他终于相信，惜音真的回来了。
“没什么，只是……刚刚些微看到一点光影，就想看看是不是恢复了视力。”冥夜不舍地放下她的手，心中衡量着若是此刻贸然坦白身份，音儿未必能接受，倒不如再在此间修养些时日，再带她回神域。
来日方长，他会陪在她身边，直到她放下过往，愿意接受他。
“是吗，那看来近期的药确实有效果”惜音面上绽放出笑容，丝毫没有注意到冥夜的异常，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再调养一段时日，届时你一定能恢复的。”
她浅浅笑着，酒窝浅浅的，刚刚好，刚刚好就是她。对他来说，刚刚好就是他喜欢的那个模样。
笑靥如花，果真如此。这情景好看的让他移不开眼。
二人就这般平静地继续在竹林修养，直到有一日……
“我现在出去采药，你眼睛还没完全恢复不要乱走，你的左手边是泉水，右手边是披风。”惜音背着药框事无巨细地交代着，“你好好待着，不要乱走啊”
“放心。”冥夜郑重地承诺了下来，话语虽短却情意深长，如今除了她身边，他哪里都不想去。
惜音笑着离开了，冥夜不再伪装自己，细细打量着这个幽静的竹林小屋，没有诸多的倾轧、勾心斗角和杀戮，唯有心灵真正的安宁祥和。
难怪就连先花神，也会最喜欢那两句: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后来这更成了锦觅名字的由来，也是先花神离世前倾注在她身上的心愿。
锦觅，如今再提起这个名字，心头再也提不起半分异常，全然不同当时听见师父请求赐婚自己与音儿时，那份强烈的抗拒。

他确信，自己对惜音的爱，不是陡然生成，而是细水长流，与日俱增的。这份感情，似乎早就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为何在那时却突然消失了。
冥夜心里警铃大响，脑海里突然放映出魔神曾经透露给自己的话
“你那个好弟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得到吾的妻子，竟然想喂她吃下浮梦丹，再趁机拐骗偷人。若非吾先一步下手，你猜惜音会面临什么？”
旭凤，浮梦丹，锦觅，莫非……
冥夜突然瞪大了双眼，意识到了一丝不寻常，看来有些曾经蒙蔽了自己双眼蒙蔽了真心的，另有有心之人的蓄意图谋。
“待我寻到时机，对音儿据实以告，再带她回神域。”休息片刻后，笃定了心意的冥夜正要起身回到竹屋休息，却忽然感觉到仙力靠近，回身定睛一看，竟是那花界连翘急匆匆赶来，面上惊惶不已，似乎还带着泪痕，旁边跟着的绿衣小人，便是彦佑了
“夜……神君，神君救命啊，锦觅，锦觅她不好了？”连翘一落地就忍不住拽着冥夜的衣袖哭求，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几乎就要拉着冥夜就走
“润玉，你快去看看锦觅吧，想想办法救她”彦佑也是慌得六神无主，拽着冥夜的袖子就要走。
明明簌离对彦佑有着养育之恩，此刻冥夜在他心里的分量竟还不如锦觅旭凤两个外人，然而冥夜心中早已不会再泛起波澜，不着痕迹地拂去他的手，面色平静地说:“稍等我片刻。”
“好好好！”连翘点头如捣蒜，彦佑虽然着急却也不催促他
进了屋中，冥夜拿起笔，将心里想要对惜音说的话尽情洒予纸上:“音儿，纸短事急，无暇备述。偶有异动，我须立即赶赴。短则一日，长则十日，必定归来与你一一解释。不告而别。念你，忆你。”
待到做完这一切后，冥夜郑重地将门锁上，随着彦佑连翘一起赶赴花界，他真的有太多的疑问要弄清楚了。
不同于那一世花界众人的冷言相对，这一刻见到冥夜，所有人都忙不迭地恭敬相迎，一见锦觅双目紧闭陷入重度昏睡之中，冥夜试着动用灵力查探，一接触之下便发现了其中的异常，她如今这般明显是动用了禁术却被反噬的后果。
不知怎的，冥夜心中隐隐感觉，锦觅用这样的手段，主要施加在了自己和旭凤身上。正如当年，斗姆元君布下梓芬这个逆天夺命的棋子，就是试图控制天帝搅乱大局，现在的锦觅看来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她要动用禁术，想必花界就是她最好的试炼场。
或许今日，他正好可以瞧瞧这偌大的花界，究竟暗藏了什么玄机

冥夜不动声色让连翘去请太上老君，自己在花界走走看看，锦觅是花神，身体抱怨，自然也引得花草变得枯萎，没有半点绿意，有些隐秘的东西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出来了。
花界最深处，在一片隐秘的结界里，原本常见的花丛散发着甜腻腻的香气，几乎和锦觅身上那股味道一模一样，蛊惑心神
冥夜挥手击碎了结界，认出了眼前之物，灵界三色董花，最能蛊惑人心，施术者只要借助相应的物件，便可以操控他人移情到自己身上。
红线、发簪，自己与锦觅之间唯二的两个物件，怕是都被她动了手笔
否则，他那么一个理智冷静，甚至于近乎冷漠的人，是怎么爱锦觅爱的那么死心塌地？
前世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将锦觅视作心里唯一的一道光，为了留住她在身边侵尽所有，最终求而不得。今生得上苍垂怜，给了他真诚以待的同门师兄弟，同甘共苦的同袍，将自己视作亲骨肉疼爱、如师如父的师父，还有……
音儿
想到她，冥夜心里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针反复刺穿，每一次回忆都带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相伴他几千年的是她，陪他从微末到战神的也是她，会担心他的身体，看得见他的不甘和愤怒，陪在他身边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她！
若水之上，灭神紫雷之下，他看着惜音一点点散尽自己的神魂，却无能为力。
音儿看着他的眼神，没有怨恨，没有悲伤，有的只有空洞绝望之中的平静，和哀莫大于心死之下的解脱。

　　 那一刻的音儿，是真的放手了吧
从前的过往，正是现在梦寐以求却再也无法找回的珍宝。那些错过的机会和失去的人，像一幅幅褪色的画卷，永远地挂在了他心中最显眼的位置。无论多么努力地去弥补，那份曾经的纯真和快乐都已经变得遥不可及，只留下无尽的悔恨和遗憾。
如今在这世上，他只剩下音儿了，可是音儿，面对着一个曾经伤透了她的心的自己，宁可隐藏身份默默照顾，都不肯与自己相认。
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他死死的压抑住自己的哭声，冥夜完全不敢想，那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一种说不出的心疼，从他心底翻滚、汹涌着冲到了他的咽喉处堵住，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的心搅成一团，宛如被利刃一刀一刀的割开，如何还不能明白，是锦觅对旭凤求而不得，嫉恨音儿可以轻易得到旭凤的心，才动用了禁术，想要音儿感受她承受过的痛苦，却不想最后灭灵箭的伤意外解除了自己的迷障，而旭凤的死则是直接导致了她被反噬。
这一切，对他来说，何其荒谬，何其可笑。折磨了自己这么久，他终究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他爱惜音，早就爱上了。
只是，音儿心里的累累伤痕，却是自己亲手完成的，他愿意用自己的余生去弥补。只求她，给他一个机会。
惜音采药回到竹屋，遍寻各处也不见冥夜踪迹，用灵力仔细探查也不见踪影，忧心忡忡回到房间看见了桌上的字条，心下茫然不知所措。
他这是做什么，明明已经划清了距离，她已经决定放过自己放过他，只有这短暂的时光就好，不贪恋不纠缠，为什么他又要来招惹。
雾散，梦醒，繁华哀伤终成过往
不能再动摇了，也不能在隐姓埋名下去，在这竹屋呆了那么久，也该是她回归水神一职的时候，打定了主意后，惜音起身理了理自己的着装，化成一道光回到了昆仑神域。
曾经众生敬仰的神域，虽经历了神魔大战、父亲离世，却依旧维持着以往的庄严，惜音轻轻抬手推门进去，看着熟悉的一幕幕，内心只觉得温暖。
她的父母，她在这世间最亲的两个人，都在这里等她回家。如今，她回来了，从此，再不离开。

来到滋养父母元神的神殿，惜音跪倒在蒲团上，眼中含泪凝神仰望笑着道：“爹、娘，音儿回来了，你们分离了四千余年，余生终于可以彼此相守、长久陪伴了，以后，我也会和你们永远待在一起。再也不离开了！”
说着，惜音一时情绪激动，几滴晶莹的泪悄然滑落，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宛如断线的珍珠。
在黄昏的映衬下，她的背影显得更加柔和温暖，仿佛整个天空都被她的美丽笼罩。
“啪嗒”一声打断了惜音的思绪，回首望去，竟是侍女花楹和神妪，二人皆是泪流满面，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几乎异口同声地激动着说道：“少主，少主回来了。”
“花楹、婆婆，我重生了，所以回来了。”惜音拂去泪痕，微笑着看着她们。
至少，自己不是一无所有。
几日后，冥夜回到竹屋，却不见惜音的身影
“音儿，音儿，音儿你在哪儿？”冥夜急了，一边四处寻找她，一边喊着名字，最终遍寻不着，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内，才发现自己留下的字条还在，音儿回来定是看见了。
回想起那天当自己问起倘若自己复明，可否常常来看看她时，惜音的反常，冥夜如何还不明白，她是要和自己彻底划清界限。
他如何愿意放手。这一次，他一定会紧牵着她的手不放开……

第二十章 倘若爱注定岌岌可危 无法支配 也不悔
水神的归来就像她灰飞烟灭一样轰轰烈烈，以身合道拯救苍生，这是造化天地的大功。
清风悠然，日华轻暖，雪色悄然静放。
　　清丽圣洁的味道开始弥漫在一方天地，一股清新的滋味弥漫着。
土地此刻生机仿佛被唤醒，绿色的嫩芽的在地上冒芽，源源不断的生机往这里凝聚而来。
千万朵花如云霞般绚烂夺目，冬雪的气息瞬间消失了，春日温暖的味道开始荡漾在此间天地。
　　万里冰雪融化，水流汇合入海，万物复苏，不是这一方天地之景，而是整个四海八荒都褪去冬日的颜色。
　　清风送来万物复苏的气息，浓郁的生机弥漫了天地。
　　不过一瞬，冬日消褪，万物复苏，又是一次春回。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事情后续时，事情主角之一的水神就像昙花一现一样，又消失了，四洲三界各族不管是揣着个什么心思，都找的十分尽力，将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但是偏偏连地皮都被搜刮了三四次，就是没有找到惜音，她就像空气蒸发了一样。
落日西垂，月上梢头，梨花开遍神域，幽香阵阵……
依稀间，开得灿烂的花树下，站着她既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依旧是一身白衣如雪，依旧眉眼如画风华离世。
落花缤纷间，惜音只听见了“啪”的花瓣落地声，这般宁静中，心窒息一般的疼。

冥夜，以为冷眼旁观了那么多次你决然的背影后终究是放下了，但是此刻，才知道，自己的以为是那么脆弱。
只是让我习惯了看着你的背影不再心痛，而已。
后退了几步，长剑向天一划，脚下步伐变换，银光划闪，白衣惊鸿，风华绝代。
飞扬的衣摆和白色长袖划出美丽惊艳的弧线，剑舞的并不快，凌厉的剑光带出一道道细长白丝，剑势不快却给人一种滴水不漏的稳重，剑尖一点，恰似寒星，瞬间的光华璀璨堪比月华。
步伐玄奥，缥缈间优美出尘，剑光带出一道道银丝光痕，动作间带着凌厉却又有着显而易见的优雅，清冷的容貌愈发的倾城脱俗，明明是在舞剑却又有一种仿佛在舞蹈感觉。
视之，不见阴柔，却也没有过分的刚强，一举一动暗合天道，明明极具观赏性却又让人看到剑光下的极致危险。
美丽而危险，变幻莫测间更显神秘动人。
剑势收，华光消，寒星没，一切归于静谧，仿佛刚才的剑光银芒的华美不过是短暂却繁丽绮丽的一场幻梦。
梦醒无痕，却愈发诱人回味，深陷其中。
她沿着湖边走着，有些神思不属，旧地重游，回忆就像泉水，汩汩地不断地涌出来。
在湖畔坐下，惜音细白的手指撩拨着沁凉的河水，思绪在一段段片段中翻滚，白衣严肃的少年面目渐渐氤氲模糊掉，朦胧中似乎有咸涩的味道萦绕在嘴角，胸口又隐隐约约痛了起来。
玉碎了可以修补，但是修补得再好终归是留下了裂痕，已经回不到最初时候的模样了。
惜音，那些都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你知道吗。所有的爱恨纠缠，所有的不甘心和落寞，都应该过去了。沧海桑田变幻了多少次，你要把一切都放下从此和那个人完完全全没有一点纠葛。
惜音低声的嘲笑自己。是的，什么都抵抗不过残酷的时光的冲刷，时间的激流一遍遍冲刷这记忆中自以为刻骨铭心的东西，只洗的面目模糊，模糊到再也想不通为何当初的执着。
沧海桑田，她却停留在昨日，眼前却已经时光轮换，物是人非。
　　尘埃落定，万载岁月相隔，终究是事事皆休，前尘埋葬。
　　那么所有的爱恨恩怨是不是也该一笔勾销呢？
那些少年的往事和爱恨不甘早已经放下了，现在面对的应该是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了。
眼泪不自觉地从脸上滑落，心头也如同针扎般刺痛，独自回到神域自己的住处，靠坐在床边的冥夜喝了一瓶又一瓶，因着心事沉重，本来就酒量浅的他生了醉意

他愿意将所有的感情、所有的真心都安放于她一人，他愿意将所有的爱恋都只交于她一人。不管她是否留在自己的身边，不管她心中所系何人，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皆系于她一人。
是的，他不够爱她，待她不够好。
他总觉得亏欠了她的，他总觉得惜音是这般好，好到让他无言以对。
现如今他却是明白，那不过是因为，在惜音的眼中，他便是一切，她可以放弃所有，感情，相守，甚至性命，只要他一切安好。
而自己呢？
他舍不下的何其多。
他将她放在心中的首位，而惜音却将他放在心中的唯一。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他总是将她放在最后，总是自负的认可以好好护着她……
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谁又能知道一个人在你心目中会有多么重要？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掏空，空的很疼很疼，脑海中全是她的样子。

第一次，冥夜喝的酩酊大醉，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在醉意朦胧之间再次看到惜音。
还是刚到神域时，惜音独自一人在荷塘边看着满池的荷花浅浅笑着，那般无忧无虑，见到自己时也是脆生生地叫着自己师兄，偷偷地看自己，会时不时留意自己的情绪和心事，会给自己送小礼物。
立在清波之上的她，衣袂染水，墨发微湿，明眸中印着粼粼波光，流转间无限风情，唇角凝笑，似云破月出，清辉潋滟，丽色无方。
她的盈盈一笑，曾经惊艳了多少人的眼睛，吸引多少人伫步目光追。
她只是站在那笑，不知明媚了几多春光，令满院芳华光彩失色。
她就站在那，满湖菡萏夺不去一丝光辉，世间三春繁华尽失了颜色。

后来她一天天长大了，模样愈发好看，不变的却是她待自己的情谊，会给自己庆祝生辰，心疼自己忍受孤寒在布星台上，甚至变换成各种形态悄悄在一旁陪伴。
得非所愿，愿所不得，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竹林那些年，她日日陪伴，他已成习惯！如今，却又离他而去。以前的他不知孤寂为何物。现在，没有她的地方，便是孤寂。
冥夜眼中划过一抹晶亮的水光，嘴唇张了又张，似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仿佛浸透了一海的痛苦和悲伤。那张俊美的脸上因为死死地咬着牙，在冷白的肌肤上泛着痛苦的起伏，像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哈哈……”是他亲手将她推开的，神魔大战后那几年的照顾陪伴，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他本该满足，可他心里舍不得，不愿放她走，这是他该有的报应，擦了擦面上的泪痕，却抑制不住更多的眼泪落下，清俊的容颜漾开一抹苦涩的笑，“冥夜，你这个懦夫”
冥夜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酒壶，紧锁眉头，双眸深沉，他从不负这天下，似乎只辜负了她。
终于尝到了痛彻心扉的滋味，手中的酒随着冥夜此刻的心情一样颤抖，一仰而尽，痛彻肺腑不禁潸然泪下。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声，屋内一时弥漫着浓郁酒香。
醉生梦死间，冥夜恍然听到敲门声，无意识地回应了一声“进来”后，迷迷蒙蒙睁开眼

在看清面前的人时，漆黑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不可置信喃喃道：“音儿，是你……”
　 惜音没有理会他，苦笑一声追问：“师兄何必自欺欺人，你心里的人，究竟是她，还是我？我和她，你分得清吗？”
这声音仍和从前同样柔美，但却显得那么生疏，那么冷漠
“音儿别走”冥夜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俊秀的眉目笼着一层淡淡的轻伤，他的声音中透着些许恳求之意，看向她的眼神也盛满了期待，见她没有躲开更是默默抬起左手想要触碰惜音的脸，想要确认，“让师兄碰一碰你。”
他没有喝醉，一醉解千愁，醒来却会更痛苦，但醉时至少也可以偷得一霎遗忘无忧，可墨渊却情愿永远在清醒中痛苦
这张脸在他梦中已不知出现过几千几万次了，每一次她都距离得那么遥远，不可企及的遥远。
每一次冥夜想去拥抱她时，都会忽然自这心碎的梦中惊醒，他只有躺在自己的冷汗里，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颤抖，痛苦等待着天亮，可是等到天亮的时候，他还是同样痛苦，同样寂寞。
现在，梦中人终于真实的在他眼前出现了，他甚至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及她，他知道这不再是梦。
　　 惜音不言不语，默默看着他，那双清明的眼对上冥夜满含痛楚的眼，却再也看不到昔日的那些心疼了。
看着眼前人那落寞凄凉的神情，他的眉心皱得厉害，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疼，在他心里翻涌着。
可是，他又怎么能伸手呢？
他其实没信心让惜音的心重新回来。
　　 那一天来临之前，或许他还会以为，或许惜音还会对他有点感情。
　　 但是从惜音不告而别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敢如此笃定了！
所以说，最后深陷泥潭，不可自拔的，只有他一人，是吗？
　 眼前人的眼底再没了半点对他的依恋和爱慕，平静的宛如一池寒潭，不带半点感情。
他只希望这又是个梦，但真实永远还比梦残酷得多，他连逃避都无法逃避，只有以微笑来掩饰住心里的痛苦，自嘲道：“我又做梦了。”
幻影里的惜音面上渐渐浮现笑意，下一瞬间却消散在了空气中。

　　 冥夜一惊，下意识的去抓她，却抱了个空
这一夜的他们，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
九霄云殿上，一向在外猜忌战神扶苏、在内受制于荼姚母子的天帝太微，终于扬眉吐气踌躇满志，甚至昭告四周三界摆下盛宴款待众神，甚至亲自派出亲信前往神域、花界宴请战神、水神和花神。
天界群臣一听，莫不心下腹诽：陛下这是要将制衡法则会发到极致啊，三界四洲谁人不知，如今的战神，天界的大殿下，当年思慕花神不得，水神又曾是魔神名正言顺的妻子，而花神一心痴恋死于魔神之手的火神殿下，偏偏那火神殿下连正眼都不瞧花神一眼，非要与魔神争个你死我活，如今水神落得孑然一身，丈夫又亡于同门的师兄战神之手，往后的日子，怕是这三位之间，又要不得安宁了。
只是不知战神殿下心中，究竟是更偏袒同门之谊的师妹水神，还是他求而不得的花神

来到九霄云殿后，冥夜看着惜音，惊觉她的变化，变得优雅有度，举止端庄，淡然稳重，从容坚强的让他心疼。
他知道，她的这种成长，伴随着的是众神曾经的偏见和仇视。
锦觅看着他们两人，眼中难以抑制的是对惜音的嫉恨，却也抑制不住心头一闪而过的嫉妒和怅然若失。
她不爱冥夜，却也受不了他将曾经的呵护从她身上移走，哪怕这是她从惜音那里抢来的，所以注定落得如今的反噬之苦。
不，她没有错，谁说她不该如此。谁让惜音要抢她的凤凰，他的凤凰。
惜音似乎是察觉到了锦觅的小心思，忽然轻笑出声，就犹如春雪初绽，百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