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ALL戬 | 人生续】余生

【29】平生一片心
翌日，风雪初歇。哮天犬用前爪细细拨开杨戬身上雪粒，冰凉的鼻子凑到杨戬脸上嗅嗅闻闻，又去探他鼻息。毕竟神仙之躯，不至就此死去，可他身体本就虚弱，双膝伤势更不容乐观。他如今昏迷不醒，哮天犬难成人形，再者天色仍然阴沉，指不定又会风雪大作……种种难题横亘面前，哮天犬除了守候杨戬、默默落泪之外，别无他法。
这一切，正好似六百年前昆仑山一役后，绝地境遇的重演。却不想，造成今日惨状的，不再是华山，而是杨戬当初心软救回寒山的那条狼。
尽管明白陆忘辛是被恶业掠夺了心智，哮天犬仍然要归咎于他，否则他这一腔愤怒还能找谁发泄？虽是恶业主导，可恶业所用的是陆忘辛的身体，动手将他主人害成这样的也是陆忘辛。巧合的是，正当哮天犬怒极狠极之时，前厅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就看见陆忘辛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狼王疯了似的红着一双眼睛，直奔杨戬所在而来。哮天犬对他防心深重，怎可能让他轻易靠近，立时矮下半身，目露凶光，摆出进攻姿态。陆忘辛被他一拦，却根本未曾停下脚步——杨戬的时间拖不得了。仓促间他往杨戬身侧扑通一跪，手掌上顿时传来犬牙入体的剧痛。
哮天犬对他还是留了情面。如果真把陆忘辛当成死敌，现在他的手掌早已不在了。
“……放开我，哮天犬，”陆忘辛忍着剧痛，丝毫不加挣扎，“你主人我师父不能再躺在这里了……”
当初尚在寒山之时，陆忘辛和哮天犬成了朋友；对他而言，哮天犬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对哮天犬亦然。那时候陆忘辛每每与哮天犬提起杨戬，也总是称之为“你主人我师父”。有那么几年，这六个字几乎变成了陆忘辛的开场白和口头禅。
而今再提，又是百来年世事变迁。
终于，哮天犬眼中热泪一滚，慢慢松开了带着血肉的钢牙。
手掌伤口深可见骨，一旦沾上了昨夜冰冷的积雪，更是痛彻骨髓。然而陆忘辛顾不得这许多，迅速掸去积雪，推开哮天犬给杨戬盖上的几层保暖衣物，这才看清了昨天他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孽。
杨戬气息微弱，昏迷未醒，脸色被昨夜风雪冻得有些青白，原本精致的眉眼上面亦沾了惨白的细雪，怎么看都已经没什么活气了。还有……他的双腿膝盖骨都被砸碎了，就在这附近，陆忘辛能看见昨天破碎的血肉，还有散落的碎骨。
他分明还记得当年杨戬是如何修复经脉、练习行走的，那时他和哮天犬日日担忧不已地跟着他，生怕他碰了摔了；更记得自己是如何讽刺沉香斧劈杨戬，还夸口自己一定能照顾好他。可昨天，他却在这个他为杨戬精心布置的地方，做了和沉香一般无二的大逆不道之事。
陆忘辛将杨戬揽入怀中，尽量避开他的伤处，慎之又慎地将他抱回新晴楼卧房。哮天犬亦步亦趋，跟着上楼，见陆忘辛将杨戬放在床榻之上，房间里已经摆上了狼仆准备的热水、汤药、伤药和被褥、衣物。
新晴楼内温暖如春，得益于晴雨珠的效用，与白雪皑皑的寒冷外界几乎是两片天地。陆忘辛让杨戬倚在自己怀中，替他仔细擦身更衣、清理伤口，然后把汤药一勺勺吹凉了，慢慢地给他喂下去。如此这般，才感到他指尖总算恢复了一丝温度。
未几，御医应召而来，为杨戬诊治片刻，说此人本就肉身受损，气虚体弱，且损坏的周身筋脉并未痊愈，今次又在冰天雪地中躺了一夜，更被人猛击胸腔这一致命部位，肺里血块上下不能，除了服药之外，恐怕接下来还有一番罪要受。之后又诊看了膝盖伤势，仍然叹息连连，原本还想倚老卖老劝诫陆忘辛两句，但看他面如死灰，又满脸是泪，颓唐痛悔之色尽显无遗，那些话到底说不出口，留下一些灵药便退下了。

陆忘辛实则根本不需要别人责备，自己就已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成千上万遍。由清晨到深夜，陆忘辛寸步不离守在杨戬床边，一坐就是十多个时辰，除却给杨戬换药倒水之外，几乎一动不动，连茶水都未想到要去喝上一口。
直到黎明到来之前，狼仆过来提醒陆忘辛上朝，陆忘辛才第一次有了时间概念；却只是打发走了狼仆，扬手点亮了房内油灯。
昏黄的灯火映照之下，杨戬那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总算添了几分暖意。但他在昏迷中大约还是不大好受，呼吸时缓时促、时轻时重。
到头来，他即便在梦里，也还是在竭力忍耐。梦里会是谁呢？是挥斧狞笑的陆忘辛，还是……曾经不以他为兄的妹妹杨莲，不以他为子的母亲瑶姬？
陆忘辛深深看着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轻轻落在他的脸侧，更用目光一寸寸、一分分地描画起他的姿容。愈是看得清楚，就愈是心痛。
他曾经责怪自己太过于弱小，身为杨戬的徒弟，却不能为他分担些许责任，更不能保护他免受伤害；而后他终于不再弱小如斯，却没想到最终真正伤害了杨戬的，还是他自己。
哮天犬听见断续的抽泣声，耳朵微微一动，抬起眼来，便又看见了陆忘辛的眼泪。这是他今天不知第几次流泪了。
如果他能一直是这个陆忘辛就好了。
月升日落，又是新的一天。陆忘辛在杨戬伤口上涂了药，拿来纱布裹好打结，抬头时却正对上了杨戬带笑的目光。
……他醒了。陆忘辛眼眶一热，学着哮天犬的样子趴在床沿上，下意识握住杨戬的手，声音颤抖不停：“师父，你终于……我错了师父，我知错了……”
杨戬尚未找回说话的力气，只唇角微勾，向他稍微笑了一笑，视线又停在他手上。陆忘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看见自己手掌上那狰狞的伤口。
一天一夜，他都忘了包扎，连御医过来诊病，也没想到给他顺便看上一眼。现在伤口结了痂，淤血凝了块，皮肤泛着青紫，整个手掌肿起，看在眼里很有些恶心和恐怖。陆忘辛不敢再拿这只伤手再碰杨戬，连忙将它背到身后去，又拿衣袖抹一下眼泪：“没事，师父，这和你的伤比起来没什么。你饿不饿……唉，我又问这种傻问题……我给你倒点水喝。”
陆忘辛便去倒水，回来时又见哮天犬在磨蹭杨戬掌心，便将此事解释了一番：“……我当时看到师父抛开三圣母和沉香，转投我狼族，一时间太过于得意忘形，便叫恶业钻了空子……他就做了这种事情。哮天犬身上的禁咒，我……我会想办法解开的，师父……”
他这厢说着话，那厢恶业的嬉笑声就在耳边响了起来：“你解不开？这是我这段时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分明就是觉得哮天犬碍事，所以想让他一直成不了人，就不会坏了你和杨戬的好事吧？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呢。”
陆忘辛根本不予理睬，喂杨戬喝了小半杯温水：“师父，你的腿不用太担心，狼族圣药虽然没了，但是其他灵药还能用，生骨养肉都不在话下，况且这并非是神兵所伤。我发誓，一个月后你一定能走动了。暂且先让弟子用轮椅推着你，好吗？”
杨戬对此全无所谓，身不由心的时光他经历得太多，早就已经习惯了。当务之急，还是铲除恶业，瓦解恶业迄今为止在狼族所建立的势力。
之后，杨戬在陆忘辛的悉心照料下将养数日，这副破败的肉身才终于把这一口气缓了过来，得以坐着轮椅外出透风。然而，陆忘辛身为狼王，此前始终勤政，却突然之间为了杨戬数日不朝，早已引来群情激奋，却无人胆敢进言，只将一切错处都推在杨戬头上，痛骂他“奸佞误国”。
而所有这些，杨戬或许并非不知，只是刻意装糊涂——他既然要瓦解恶业野心，这国怕是误定了。而至于别人怎么骂他怎么恨他，他全不在意；与陆忘辛和三界众生相比，骂名是个再小不过的代价。

等杨戬的伤势再好一点，陆忘辛总算想起自己的狼王身份，出面上了一次早朝，最后怒气冲冲地回来。当然，他的怒火哪怕对他自己发作，也不会对着杨戬发作，进了新晴楼，立马就是一副笑脸，柔声问杨戬今日感觉可好。杨戬当然能猜到他在朝上都听了些什么话，顿生一计，特意问道:“他们是不是想杀了我，好保你狼族社稷？”
别人分明心心念念想杀的人是他自己，可他这话说出来，却是带着点笑意的。或许他此时此刻，想到的不是别的，正是马嵬坡那个悲剧。“玄宗回马杨妃死，云雨难忘日月新”，他杨戬今天竟然也被那群狼族人放在了杨贵妃的位置上，该说是荣幸，还是可笑呢？
陆忘辛却受不住这种气，猛然一拍桌面：“我要是听他们胡说八道，我就不姓陆！”
可他的手实在禁不起这一拍。霎时间伤口崩裂，将手上纱布绷带都染红了。
“那也不必和自己过不去，”杨戬转动轮椅，前行两尺，捧起陆忘辛的手仔细看了看，“伤药在哪里？”
陆忘辛总算觉出痛楚，拿了伤药过来，把手递给杨戬。虽然手掌疼痛非常，但陆忘辛每每看杨戬低着长睫，细心而又轻柔地为自己清理上药，再缠上纱布绷带，他就总能品出几分甘甜，回味无穷。
片刻，杨戬松开他手，说了句“好了”。陆忘辛一怔，虽然疼痛减弱，但竟然颇为失望：“这就好了？……咳，师父，我是说，要不要再多涂点药？”
这徒弟，傻气起来与沉香别无二致。杨戬对他无可奈何：“药量够了，何况你该早些说。”
陆忘辛叹了口气，只能收回了手，慢慢腾腾起身：“那师父，我就先回去做事了……”
“急什么，”杨戬却忽然说，“真怕我误了你的国吗？”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呀。陆忘辛连连摆手：“当然没有，当然没有。其实我真的有事要做，晚点我再回来看望师父。”
杨戬目光微闪，弹指间脑海中无数信息猛然一撞，抬眼间又给了陆忘辛一个清浅的笑容：“既然如此，我不拦你。不过你早些回来，陪我下下棋也好。”
陆忘辛看出他眼底寂寞，心里还是舍不得的，但眼下他不得不去，只好硬起了心肠：“师父，我找几个狼仆来陪你聊天下棋，可好？”
杨戬道：“不必了，我不想见外人。再说，好歹我曾经也是握着兵权的司法天神，与狼仆定然话不投机。你去吧。”
陆忘辛只好点头答应，若有所思地独自走了；可还没走几步，就又跑了回来，笑着提议：“师父，要么你陪我一起去？其实……其实我是要去东据点看看，那种排兵布阵的东西，徒弟其实不是很懂，正好需要师父指点。”
正中下怀。杨戬却意兴阑珊：“你是铁了心要我误你的国？等明天上朝，他们非把我生吞活剥不可。”
陆忘辛听得笑了，上来将杨戬从轮椅上抱了起来，慢慢往楼下走：“什么时候师父也会开玩笑了？他们想生吞活剥你，我先把他们剐了，看谁更行。”
TBC

【30】归期未有期
东据点，顾名思义，就在狼族至东之处，乃是距离结界入口最近的一个据点，可称战略要塞。一旦天庭突破重围攻入狼族，东据点首当其冲。因此陆忘辛在这里所花费的精力，要比他处更多；而当陆忘辛推着杨戬抵达主帅营，陆忘辛今日非来不可的原因，亦呼之欲出。
狼族在司法天神手下吃了败仗。虽然狼族精兵众多，但天兵天将尤其是池中之物，何况率军的李靖曾早在封神之战时，就是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将领，而沉香法力之高，三界鲜有匹敌。两人联手，狼族想赢又谈何容易。
陆忘辛刚刚坐稳，就争先恐后地来了数个急报，多是说己方和天庭各有数千人伤亡，但狼族防线不长，长此以往很难耗得过天庭。十多个狼族玄使、玄将忧心忡忡地来了又走，这便将难题尽数抛给了身为狼王的陆忘辛。
杨戬将这些伤亡人数都记在心里，看陆忘辛盯着地图双眉紧蹙，倒仍像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便尝试着问了一句：“无缘无故，和天庭起什么争端？”
言外之意，趁现在双方还有谈判余地，只要宣布停战，就不必为这些而发愁了。陆忘辛当然明白杨戬的想法，但他的真正目的是杨莲和沉香，这定然不能说给杨戬听，便只说：“其实还好，并不是太为难。师父，刚刚听下来，我觉得我们和天庭是势均力敌的，只要别把战线往狼族内部拉，所有战场都稳定在凡间，我们就不一定会输。更何况，我还没出面呢。”
陆忘辛如今所言，正是杨戬的忧虑所在。凡人何其弱小，天庭与狼族的争端若是放在凡间解决，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将整个人间变成炼狱。
“师父，我知道你是凡人出身，当然对凡人会有怜悯之心，”陆忘辛居然还能记得安慰杨戬，“但是这天下有太多人，根本不值得你的怜悯，他们生下来就是自私自利、以怨报德的险恶小人，就该死，他们活着只会祸害好人。狼族和天庭这一战将是一次清洗，毕竟按照天庭和西天的说法，如果多做好事、心怀善念，就不会死于非命。”
如此说来，凡人还得感谢他血洗人间。
拔除恶业迫在眉睫。杨戬唯有叹息以对，索性不再与陆忘辛多费口舌。
陆忘辛将这一番歪理邪说义正辞严地说完了，心中却蓦然浮上了一声自嘲的低笑。
那是谁在笑？不可能是恶业，莫非是他自己？
无谓何解。
陆忘辛展开战备图仔细参看，他的计划布置一向详尽，可战争这种东西，显然不能纸上谈兵。是以将战备图看完了，陆忘辛又推着杨戬出去，在整个据点中转上一圈，查看阵法布局是否完善。
出了主帅营，行走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据点大门，门内立着一面猎猎飞扬的狼族军旗。而就在这军旗旁侧，垒了两人高的数块形状尖细的石头，乍看之下，很像长有四肢、生出头颅的人。杨戬经过这些石块的时候，特别留意了它们的数量，便记下一个数字：三。
陆忘辛又推着杨戬往南走去，杨戬却又在东南方向见了类似的一堆石块，细看之下，其数为四。及至正南，其数为九。
杨戬早年在封神之战中，对七星、八卦、九宫、十方均有涉猎，虽不能说精通，但尚能举一反三，如今看了这石阵布置，大约就猜到了此处所布何阵，脑海中略微将线索经纬整理过滤，便想了个应对之策。抬头看见陆忘辛心思仍在石阵上面，他便故意笑了一声：“你这个阵法，看来很老旧了。”
陆忘辛被此话一惊：“师父，你这就看出来这是个阵法了？”

陆忘辛被此话一惊：“师父，你这就看出来这是个阵法了？”
杨戬安抚道：“别急，我看得出来，别人却不一定。不过你还是要小心，李靖是个布阵高手，从洪荒到现在，他所掌握的阵法，不说有十成十，也有九成九。”
“无妨的，师父，”陆忘辛却并不着急，“李靖那个老贼，我摸过他的底，他对正统的阵法确实很了解，但这个密阵却是个邪阵，就算知道是个陷阱，也未必知道如何解法。”
既然陆忘辛称之为“密阵”，那就没有第二种可能了。杨戬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石人轮回阵？”
两人虽是师徒关系，但天庭将领之中毕竟有一个是杨戬的外甥，他如今这般问来……陆忘辛心中微微一动，却到底不愿怀疑杨戬，笑答：“便是此阵，师父。不过徒儿稍微改了改，就是不知道改得怎么样。师父这样精通阵法，稍后回营，帮徒儿看看可好？”
然而陆忘辛的这个回答，实在是太过于配合了。杨戬疑窦顿生，虽然猜到其中必有文章，但无论如何还是先看到东西为妙，便点头应下了。
片刻之后，陆忘辛又推着杨戬回到主帅营中，取来阵法图纸给杨戬看。杨戬展开图纸，他虽未见过真正的石人轮回阵，但看图上所画阵法精绝狠辣，石人位置数量均与他所见的吻合，姑且确认正是该阵。杨戬边看边将阵图尽数记下，又见阵法之北被涂了一笔朱红，这便又上了心：“这就是你所改之处？”
陆忘辛在杨戬身后微俯下身：“是，就是这里。”便比划着把他所改的内容说了一遍，“如此改了，就等于转走了生门。”
杨戬略加思索，将图纸交还给他：“的确不错。是谁教你的？”
“当然是自学成才。”他道，“我这辈子就只认你一个师父。”
傍晚时分，陆忘辛亲自护送杨戬回云开阁，便说要去料理些国家大事。杨戬没再留他，在窗边看见他的背影远去，便回身到了书桌旁，提笔蘸墨，将方才所记石人轮回阵阵法图仔细画下。但再想到正北生门，确是真假难辨，但实则很像恶业所设的障眼法，想来如今陆忘辛情状比之此前更为严重——恶业竟能来得神不知鬼不觉。但细想恶业此人，虽然疯疯癫癫，但行为大多有迹可循。篡改密阵这种胆大妄为之事，他确实做得出来，却不至于特地以陆忘辛的身份告知杨戬，故而宁信其无。
杨戬写完最后一笔，吩咐哮天犬看住肉身，元神剥离，破出狼族结界。不出所料，沉香就率军驻守在两百里之外。
夜幕降临，沉香端坐帐中钻研战局，忽然烛火轻轻一跳，一阵冷风拂入，将营帐轻轻扬起。抬眼间，杨戬已在眼前。
近日来沉香对杨戬的魂牵梦萦，不亚于杨莲，如今忽而见了他人，一瞬还以为是幻梦：“舅舅？”
杨戬颔首，取出阵法图交到沉香手中仔细叮嘱，又把恶业所谓的更改生门的可能和自己的猜测一并说了，最后嘱咐道：“此战虽有阵法图在手，但务必小心，恶业实力不俗，须得谨防他偷袭。”
沉香将阵法图收好，又把杨戬所言一一记在心上，眼看他又要走，忙叫住他：“舅舅，你何必还要回去？阵法图已经到手，他失败是迟早的，届时你若被天庭所俘，该如何自处？……莫非，你是怕我杀了陆忘辛吗？”

杨戬已到了营帐之外，轻柔的夜风自他稀薄的元神中丝缕穿过。
“不错，我要保他性命，”杨戬的话语中仿佛夹带了一声清浅的叹息，“陆忘辛秉性纯良，他被恶业利用，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可他害死了多少人，舅舅，多少人因他而死……一句本性纯良、身不由己，就可以替千千万万死去的黎民百姓原谅他了吗？！”
沉香字句铿锵、掷地有声。确实，杨戬不能替那些冤死的亡魂原谅陆忘辛，但一人之力何其绵薄，杨戬只能做他所能做到的——早日拔除恶业，护陆忘辛周全。
事到如今，战争不歇，屠戮不止。哪怕要杨戬以身止战，亦在所不惜。
在沉香怨愤的目光中，杨戬终究乘风归去。
数日后，天庭大败狼族大军，破开石人轮回阵，顺利夺下东据点。失去该据点，狼族就等于被天庭扼住了咽喉，长驱直入指日可待。
失去东据点之后，狼王接连数日都未曾出现在新晴楼。直到大年夜当晚，陆忘辛在狼族庆典上喝了点酒回到寝宫，更衣时突然想到杨戬，一股难耐的怒火直冲心头，愤然摆驾新晴楼，屏退狼仆、张开结界，缓步上楼。
杨戬就在二楼，安静地等待着他。他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方才看见哮天犬忽然隐去，便猜到定然是恶业铺设结界，将哮天犬隔绝在外。但如此一来，他反而轻松，如果恶业还像前几日一般殴打他，还是不要被哮天犬看见为好。
跫音骤停，陆忘辛脸色阴沉，稳稳站在杨戬面前，俯视着他。
“……阵法图，是你给沉香的？”他问，“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骗我带你去据点，然后套我的话……”
到此为止，杨戬未答一言，均是默认。可他面沉似水的模样，却令陆忘辛越看越恼。
他来这里，是希望杨戬能告诉他，不是他做的，抑或是他有别的苦衷，进而辩解一番；而非是看杨戬如此这般冷眼相对，仿佛根本就没把他的怒火和失望放在心上。
“你背叛了我……可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我现在其实更为你不够相信我而感到难过。我说我改了阵法，你竟然不信？你凭什么不信？我那么信任你，明知你是沉香的舅舅，却连阵法图都交给你看……”
可笑，恶业居然在杨戬面前谈什么信任。杨戬报以一声冷笑：“你若真的相信我，就不会编什么阵北的谎言来骗我了。”
此话却戳中了陆忘辛的痛处：“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杨戬，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迂腐神仙，一天到晚只想着你妹妹、你外甥，想着那什么狗屁的三界众生……是不是如果有一天我要杀了杨莲，你就算死了也要从坟里爬出来和我作对？！你想过我吗，想过我哪怕一点吗？你要是为我考虑过一分一毫，你就不能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来！”
他眼眶通红，蓦然发疯似的将杨戬从轮椅抱起来扔在床上。杨戬双腿伤势未愈，被他突如其来这么一丢，膝上伤口崩开，鲜血再度染红纱布和裤腿。昔日对杨戬无微不至的陆忘辛，此时此刻对他的鲜血根本视而不见，竟然又从袖中取出一副锁链，一面欺身压了上来，一面将锁链套在了他的右手腕上。
今天又是发的什么疯？！杨戬被他此举一激，一时半刻没能顾上其他，掌中凝聚法力，扬袖将陆忘辛击退数尺。接着他才想到上回恶业对他说的什么“游戏”，怕是又要再往陆忘辛身上剜上一刀，当即深感懊悔。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突如其来的一道封印向杨戬拍去，金光入体，并无痛楚，却竟然如同锁链一般，将他的元神牢牢束缚住了。
陆忘辛抚胸起身，咳出一口血沫：“从此以后，你的元神不能离开肉身半步，我看你怎么再去给沉香通风报信！还有这个，”他再次向杨戬走来，手中拿着那条锁链，“你以前不是说过，只要我能活着，能清醒，就什么都答应我吗？你二郎神总不能是个言而无信的神仙吧。今天该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TBC
我为什么卡在这里呢？因为如果我再往下卡卡，你们会更想杀了我

【31】欢情何惓惓
阴暗昏沉的真君神殿，唯有窗格中透进的几缕天光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状似疯癫的陆忘辛注视着眼前清俊温和的男子，听他亲口说出了他最想听到的那句话。
那时陆忘辛即便在疯癫中，想的也是：这如画的眉眼，须得万般珍爱，细细描摹。
——陆忘辛猛然一抬手，狠狠地向杨戬脸颊抽了下去。
杨戬被他压在身下，似是不堪受力一般偏过了脸，干燥苍白的薄唇被打出了一丝血色。他甚至有一瞬间的眩晕，但他依然用霜刀一般锐利冰冷的眼神直视着陆忘辛，隐忍中裹挟着难以自制的震怒。
对上他的目光，分明是居高临下的陆忘辛，此刻却仿佛角色调换，越想越是恼羞成怒，继而攫住杨戬的双手手腕，拿锁链紧紧缠住，拷在床栏上面铿然落锁。
虑及陆忘辛肉身，杨戬到底反抗不能，任由他将自己锁了，却不知今次恶业又想玩些什么把戏。
但他这种茫然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陆忘辛再次向他伸出了手。可这一回，并非旧事重演。
那指尖落在杨戬的额上，从眉骨、鼻梁到嘴唇、脸颊，仔细而轻柔地摩挲了一番，好似收藏家在审视他最喜爱的藏物。
这是什么人？陆忘辛问自己。他是杨戬，他曾是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是灌江口的二郎真君；但他更是他的师父，是他的……他的爱人。
可杨戬并不爱他，甚至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了背叛他。
何等绝望。
五指从杨戬脸侧轻缓滑下，落在他的发间。陆忘辛俯下了身，把脸深深地埋在杨戬颈侧，眼角微微湿润。
动作亲昵，可方才冷眼以对的杨戬却并未躲他——尽管他如今即便拒绝，也难以闪躲。然而，当陆忘辛抬头时，视线就撞进了杨戬柔软的目光中。
接着陆忘辛听见他叫自己：“……忘辛？”
陆忘辛红着眼睛，想要答应，终究是在看见杨戬被铁链紧缠的双臂之后噤声。的确，他对杨戬从来都是又爱又敬又怕，哪怕如今箭在弦上，仍是心存怯意。
可笑，可笑至极！陆忘辛便真的笑了，笑自己明明身为狼王，却依然只是个胆小如鼠的脓包，更笑自己原来在杨戬心目中，到现在还只是个软弱爱哭的孩子。见了他的泪，杨戬就以为真正的陆忘辛回来了，可杨戬他到底对今天的陆忘辛了解几分？！如果他说，前几日在杨戬面前的一切天真纯粹，都不过是他装出来的，杨戬又会作何想呢？！
眼看着身上之人惨然而笑，杨戬心头渐冷，唇角轻轻地勾了一个无奈亦是自嘲的冷笑，移开了目光。
“你怎么不看着我，杨戬，”陆忘辛声音冷淡，“我问你，你活了三千年，可曾尝过云雨滋味吗？”
宛如当头棒喝。杨戬遽尔回转视线，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
他竟然也会受惊。陆忘辛满意地扯住腰带一端，往外轻轻一拉，继而撩开衣衫，褪下一节亵裤。他的指尖是暖的，杨戬皮肤却凉，若有似无的轻微触碰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缱绻。
及至此时，陆忘辛虽然尚未等到杨戬的回答，却也从他不知所措的愠怒和略显青涩的诧异中，获知了答案。

“——那就由我来教教你……什么是爱，什么是欲……”
他手上多了一个白玉小瓶，取出一颗置于口中，随即钳住杨戬下颌，突然俯身下来，双唇覆在了杨戬唇上。强行撬开杨戬唇齿，将舌尖裹着的药丸送入他口中。
药味漫溢在两人口中，绵长而清苦的一吻。陆忘辛却沉浸其中，恣意品尝着杨戬的滋味。直到杨戬发狠地咬破了他的舌头，那苦涩的药味终于被血腥味所取代。
不怎么愉快。陆忘辛有些气闷，总算松开杨戬，却又用鼻尖和嘴唇触碰他微湿的眼角。与此同时，温暖的手指极之轻柔地滑入杨戬私处，灵巧挑逗。
杨戬的诧异转变为屈辱和痛苦，他不由自主地喘了一声，手上骤然一挣，但听锁链叮当作响；而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他的法力就仿佛无源之水，虽可动用，却所剩无几。
他不能确定这种情况到底会持续多久，如果恶业一直这样绑着他，哪怕他现在挣脱了，也难以冲破结界。物尽其用，显然现在并非是动用这剩余法力的最佳时机。
而随着药效发作和陆忘辛的逗弄，杨戬双眉紧蹙，额上沁出细汗；他想逃离，可他的肉身根本不由自己，只要稍微挣动，头顶便传来叮铃的金属碰撞声，连带整张床榻都簌簌摇晃起来。
“……别动，不要动，”陆忘辛唇角带着一丝暧昧的笑意，话音堪称温柔，“我会对你好的，不会很痛的……”
轻声细语喷吐在杨戬耳畔，杨戬难堪地别开了脸，愈来愈重的喘息让他胸膛剧烈起伏，与眼底的隐忍之意全不相称——或者说，相得益彰。
吻去杨戬眼角水色，轻吻又似春雨，缀上他的眉宇、脸颊和茱萸。神仙之躯从来无欲，却在药物的作用下有了反应。陆忘辛兴奋激动不已，指尖下探，闯入门扉。
杨戬闷哼一声，紧闭双目，被捆绑的双手猝然挣动，整张床榻颤颤巍巍地一抖。接着他便听见陆忘辛的低笑：“叫你别动了，看看，腕上都磨红了……”
可即便如此，被捆缚的双手依然紧握成拳，与那冰凉的锁链一起，紧绷成忍耐的、苍白的孤绝姿态。
然而眼下的折辱，还远远只是开始。他闭着眼睛，故而没有看见，陆忘辛退后一些距离，低下身来——灼热的湿意略带粗糙，伴随着口腔吐息的热感，在身下急促地烘烤。
杨戬身体猝然一震，睁眼看去，脑海中忽而袭来难解的混沌，更像是昏厥了一瞬；清醒之后便艰涩低喝道：“你给我——停下！”
再多屈辱，他一人受着就够了。恶业如此行径，却是把陆忘辛的尊严也踩在了脚下。
“怎么？知道怕了？”陆忘辛却还是笑着的，释然一般缓缓叹出一口气，“你再不开口，我就要以为我现在上的是一个死人了。”
杨戬眼中，不屑有之，屈辱有之，痛苦有之，嫌恶有之，却没有情欲，更没有软弱。陆忘辛深深望着他的眼睛，心上袭来一阵难言的挫败。
不过，没关系。接下来，他一定会让杨戬感觉到，自己对他的爱。
陆忘辛的手轻轻抚过杨戬渗血的膝盖，温柔地分开双腿，双指在穴内游鱼一般搅动。尖锐的痛楚直刺神经，杨戬忍耐之余，心中却浮起了一个异样的念头。
既挣脱不能，这番屈辱却不能白受。上一回他送入山河社稷图失败，但眼下恶业全身心扑在他身上，或许反而有望成功。
不妨一试。山河社稷图可虚可实，全凭咒语控制。杨戬心中默念此咒，奈何身下阵阵剧痛令他不能集中精神，令咒一断再断。一番开拓罢了，陆忘辛又欺身过来，轻轻地吻在他发间，为他舔去额上薄汗。
欲望虽然来自药物，却真实地作用于身体。皮肤上的阵阵酥麻、私处的灼热胀痛，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纵然杨戬以精神力强行压制，也无法彻底克制这失控的微颤。
令咒过半，一吻又落在唇上。杨戬强迫自己依从，任由他舌尖长驱直入；终于就在银丝拉出的那一刻，虚化的山河社稷图翩然飞出，正悬在陆忘辛身后。

更新总计三层楼，如果吞了麻烦告知，我另想办法~
PS：这个是我努力学习的成果，求表扬

“我要进来了。”
杨戬蓦然听见陆忘辛在耳畔说了一句，未及明了话中含义，身下便传来更剧烈的疼痛感。
——陆忘辛挺身直入，猛然将穴口撕开。
这一瞬间，得手的悸动充斥着陆忘辛的心房，他甚至不能确定，挺入的刹那，杨戬有没有半句呻吟。
但如今，杨戬确实在剧烈地痛喘，齿间甚至染上了一丝血红。手腕上的红痕磨蹭得更加明显，隐隐透出了几分血色。
他脸色惨白，羽睫半垂，所有痛楚的呻吟尽数被他咽下，但却还是浮上了他的脸庞。
若非半阖的眼瞳中还能见一丝光芒，他现在看上去，简直可算死气沉沉。
陆忘辛安抚地抱起他的一条腿，亲吻他。
律动。
颤抖。
痉挛。
……餍足。
“舒服吗……”
陆忘辛喘息着。声音亦随着律动而轻微战栗。
“享受吗？”
他看着杨戬的涔涔热汗，和绯红双颊，唇畔不由带了一丝笑意。
他知道答案。
屈辱和痛楚从未远离，情欲的快感却一浪高过一浪，将那点所谓的尊严、所谓的孤傲，尽数碾成碎沙。

山河社稷图悠悠悬空，就连那浮动的姿态，也仿佛变成了一种无声的冷嘲。
情欲巅峰，鼻息散乱，杨戬的双眼却是空洞的。他的灵魂仿佛抽离了，这一切似乎都和他没有关系；又或者，如果现在他双手能动，法力仍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恶业毙于刀下，再把自己这副不争气的肉身丢出去喂狗。
可他不能。
白浊流出，图纸没入。
还有私处的阵阵热流，红白液体混杂而出。
陆忘辛发出悠长而纾解的一声叹息。可在这叹息声中，杨戬却状似不闻不觉，除却渐弱的吐息，几乎看不出任何解脱的迹象。
他合着眼，似乎是对外界一切的无声拒绝；他的脸色甚至是颓唐而麻木的。陆忘辛看得心疼，取了药膏来，在受伤的内壁上轻轻涂抹。细小的伤口愈合得很快，不消片刻，血便止了，疼痛也渐渐隐去。
手腕上有几缕单薄的血丝蜿蜒而下。陆忘辛想要为杨戬解开锁链，但刚刚触碰到他的皮肤，便看见杨戬轻微地挣了一下。
锁链发出清脆而耻辱的声响。这声响，伴随了方才的整个过程。
陆忘辛于是更加小心。他打开了锁，避开伤口，轻轻地抽出铁链。杨戬双臂颓然落在床头，半分力道不存。
但他是醒着的，陆忘辛知道。他低下头，贴在杨戬耳边，轻声细语：“杨戬，你该明白，我对你……我是爱你的。”
这就是爱吗？
杨戬在昏沉中，低声笑了。
笑得有些苦涩和冷嘲。
但是这一局，他胜，恶业败。
陆忘辛抱住了他，以一种安抚和温存的姿态。杨戬无力地依偎在他怀中，意识在昏黑中骤然一沉。

又试了一下，如果还吞，就真的明天再说了，或者完结后等文包吧

昨天是这辈子第一次写这么激烈的肉，写完有点绝望，因为……
算了，我编不下去了，反正今天请一天假，我去结个短篇！

【32】风月心底事
颠鸾倒凤，何其荒唐。
欢情终褪，又是黎明。
陆忘辛醒来时，杨戬仍在他怀中昏睡，吐息灼热。这个事实瞬间将陆忘辛打醒，关于昨夜在这新晴楼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夜……昨夜，鱼水之欢。不，或许这只是他以为的。陆忘辛的视线停留在杨戬受伤的手腕上，血已止住，但伤痕仍在。
——在杨戬看来，昨夜应是荒谬的一夜，屈辱的一夜。
外头来了狼仆，应是前来恭候陆忘辛前往早朝的。
陆忘辛悄然起身更衣。早朝在即，他临走前却又停留了片刻，站在床边低头凝望杨戬。
纵然被恶业附体，陆忘辛也从来不是傻瓜。杨戬刚来的时候，他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肉身在真君神殿是得到了一番仔细调理的，只是挑错了调理的地方——当然，或许这地方并不由得他自己选择——如果当时他能在凡间调理肉身，或许这许多年过去，早已经好全了。但而今，杨戬来此还不到一个月，身体就迅速衰败下去，仅仅是昨夜一次欢好，就又病倒了。
更也许，是因为心结。
陆忘辛慢慢地蹲了下去。就像当初在寒山时那样，他还只是一条倾慕杨戬的小狼，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妙人。哪怕杨戬仅是多给他一个眼神，多对他说一个字，他就会心满意足，斗志昂扬。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
但是，总会有个结局的。他和华山，抑或他和恶业。
疼惜的目光细细描摹着杨戬的眉眼，最后落在干裂苍白的唇上。陆忘辛起身倒了杯水，又在床头跪坐下来，一勺一勺给杨戬喂了小半杯，然后难以自制地欺身，在他唇上印下极轻极浅的一吻。
无奈滴漏声声，时光不歇。他必须得走了。
结界揭去，陆忘辛一打开门，就看见一条黑犬飞也似的跑进房内。陆忘辛没去管它，嘱咐狼仆：“留下好生照顾我师父。他有些发热，马上去请最好的医官来诊治。在我回来之前，谁都别进来打扰他。”
一行狼仆下跪领旨。听狼王跫音渐行渐远，为首那个显然很是为狼王的反复无常困惑，起身往房间内看了一眼，确认新晴楼并未换过主人，唯有连连摇头。
巍巍宫楼，气势如虹。陆忘辛举步上殿，二十四玄使、四十八玄将分立两旁，各呈朝事。及至半途，陆忘辛却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他骤然向朝下望去。每个人都平静如常。
那么这叫声只能是他发出来的。陆忘辛颇为不耐，心中说道：“你又想玩什么把戏？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再出来了。”
恶业却没能立刻回答他，唯有痛苦的喘息声逐渐清晰。陆忘辛听在耳中，催动法力一探，确实觉出恶业比之先前虚弱许多，不像装模作样，便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回事？”
又是等了半晌。直至群臣散朝，他才得到恶业断续的答复：“……你昨天是干爽了……却叫杨戬趁机把山河社稷图——啊！”
如此一说，陆忘辛立时猜到了前因后果：“你现在怎么样？”
“这要是在外面，只要离它远点，就没什么大碍……但现在我……我和它都被困在你的意念里，我就等于是它的囊中之物！”
陆忘辛听着他痛苦的话音，眉头都没皱一下：“你还能撑多久？”
许久未得回应。等他再出来，陆忘辛已经身在南营了。
“你动作得快点了……”恶业虚弱道，“山河社稷图太厉害了，我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