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澜乖乖的坐在餐桌旁吃沈巍做的早餐，也没有再多问江苏兮的事。沈巍既然说了会告诉他，他就不问了。倒是昨晚犯病，沈巍只字不提，赵云澜总觉得沈巍知道点什么。
“待会要跟我去公司吗？”
“啊？我去你们公司？”
“嗯。”
沈巍本来想把人放家里让他好好休息一下的，可想到昨晚，到底是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把人带在身边才安心，他办公室有个休息间，正好让他去那边休息。
“你不介意就成。”
赵云澜本来就是来找沈巍的，自然乐得能跟在他身边。
沈巍说是让赵云澜陪着去工作，就真的是认认真真的去工作的。往办公椅上一坐，就进入了办公模式。期间好几个来找他的人都惊讶+打量的偷瞟赵云澜，跟他脸上有花似的。赵云澜百无聊赖的拿手机看股市看新闻，等沈巍摸了摸僵硬的脖子，放松了身体，他才开口跟沈巍说话。
“信不信，这会你们公司肯定传遍了你办公室有人，而且肯定有小情人版本了。”

75.
沈巍没说他嘴里的老相好是谁，赵云澜便抓心挠肝的想，想着想着，竟然莫名其妙的睡着了。
沈巍发现赵云澜睡着了是因为那两道灼人的视线终于消失了。他一抬头，看到赵云澜脚搭在沙发上，睡得还算安详。
停下了手里的活，从休息间里拿了床毛毯轻轻给人盖上，出门吩咐了秘书非必要的人不见，便回了办公室一边工作一边陪着赵云澜。偶尔看看那人熟睡的样子，之前起了头的思量又冒出脑海，如果是为了眼前这人，也未尝不可。
赵云澜其实满打满算只睡了两个多小时，所以醒来后昏昏沉沉的，却是个难得的“自然觉”。看到沈巍还坐在办公桌那工作，一时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
“几点了？”
沈巍听到赵云澜刚睡醒沙哑着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说：“等等，结个尾就带你去吃饭。”
赵云澜“哦”了一声，半晌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说了句：“和你那老相好？”
一听这话沈巍就想笑，“是啊，和我的老相好。”
赵云澜啧了一声，用毛毯蒙住了头，试图缓解那点起床气。
沈巍没让赵云澜等太久，三两下把手里的活干完后，上前去把毛毯往下一拉，将人从沙发里弄了出来，带着去地下停车场取车，直奔市中心的饭店去了。

因为赵云澜睡了一会，两人到饭店时，包厢里已经有人了。
赵云澜一直以为沈巍说的老相好是一个人，没想到到了地方，里面坐了一群，粗算下来有七八个，整得赵云澜有些惊讶。
惊讶的可不止赵云澜，里面的人看到沈巍后面跟着的赵云澜，开门时还热络无比的气氛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看赵云澜，又转头去看看沈巍，都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最镇定的要数沈巍。他带着赵云澜往特地给他两留的位置那坐下，看到一群人还直勾勾的盯着他们，这才开口道：
“愣着干嘛，叫人。”
这话一出，众人更加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怀疑人生的嘴脸。还是其中一个看上去比较稳重的壮实黑个先开了口。
“哥，你说的就是这位？你是不是在寻我们开心呢？”
沈巍端着桌上倒好的茶喝了一口，说：“我看上去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那人表情一僵，又看了赵云澜半晌，这才端起酒杯朝赵云澜那一递：“大……大嫂好，今天初次见面，先敬你一杯。”
赵云澜一脸懵逼的看着沈巍，这是哪一出？
沈巍老神道道的喝着茶，压根没有理两人的意思。

那人还举着酒杯，赵云澜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干笑了两声，伸手去想倒酒，一直在一旁**的沈巍突然开口：“不许喝酒。”
赵云澜有些尴尬：“没事，喝点酒不碍事的。”
“我说不许喝就不许喝。”
敬酒那人干笑两声，赶紧解围：“大嫂，没事儿，听大哥的，他怕你喝酒伤身，喝茶就行，不要紧。”
赵云澜叹了口气，只好拿起自己面前的茶和人喝了一口，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挺不地道的。
这头一但开了，这群人便像开了闸的水，排着队的给赵云澜敬酒，这菜还没上呢，赵云澜就已经喝了一轮了。到后面沈巍连茶都不让他喝了，喝的都是牛奶和果汁。赵云澜一奔三的人了，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等菜都上齐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刚进门时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启了话匣子，说的都是以前的事。
赵云澜也是听他们今天的对话才知道，原来沈巍在金三角待过不少时间，而且好像用的也不是真名，这帮人都是在那认识的。

赵云澜多通透一人，三言两语的，便听出了不少事，比如他们干的什么买卖，比如沈巍在那过得什么日子，比如沈巍这次是怎么跟他们介绍自己的。
“大嫂，这么叫你别介意，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没比这更合适的称谓了。”
赵云澜摇了摇头：“我不介意，喊什么都行。”
“啧，爽快！果然是我大哥看上的人。大嫂，你知道不，当年老多漂亮的小姑娘要跟着我哥了，他一个也瞧不上，被追烦了，才说自己有老婆了。那时候我们还都不信，结果昨晚说是要聚一聚，我哥说要带人过来，我们就起哄说是不是小嫂子，他居然没有否认，要知道，在他这，不否认就是承认了。把我们一群人激动的够呛。没想到啊，我哥这么些年了，心心念念的人居然是个男的，挺让人意外的。”
赵云澜听了这话，一转头看向了沈巍，沈巍正气定神闲的往赵云澜碗里夹菜，跟没说他似的。赵云澜突然想到了这哥们刚刚说的话，不否认，就是承认了。是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堆，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那年要不是大哥拼死护着，我早就死在了那顿群殴中了，大哥背上那道疤就是那次留的，啧。”
“谁说不是呢，那会枪指着大哥的脑袋逼他剁了我的手，他一动也没动，说我的人谁也别想动，就从那句话开始，我就死心塌地的跟着大哥了。”

“诶，还记得我老妈病的那年吗，我不是挣命的要回去，就为这个差点被打断了腿吗，也是大哥暗地里又汇钱又找人帮忙看病的。现在老太太身体好着呢。”
“我也是……”
“你们这是在开表彰大会呢？能不能好好吃饭。”
沈巍一发话，众人都笑了，知道他不爱听这些，就转头说别的去了。
赵云澜看得出来沈巍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虽然话不多，但每次他们说什么他都表情放松的听着，有时候还会跟着乐呵，赵云澜重遇沈巍后，就没见他这么放松过。
一顿饭吃了三小时，赵云澜滴酒未沾，倒是沈巍喝了不少。散场时一群人群魔乱舞的，好不容易都给送走了。临了好几个拉着赵云澜的手，大致意思都是让他好好照顾沈巍。
回去时叫了代驾。两人挤在后排，沈巍喝的有点多，一上车就闭着眼睛，赵云澜怕他不舒服，让师傅慢慢开别着急。路过珠江时，赵云澜临时起意，将车开下了桥，停在了江边。
沈巍感觉到车停了，便睁开了眼，一看眼前的景色，就看着赵云澜：“不想回去。”
“嗯……想看看夜景。”

打发走了司机，两人下车在江边吹了会风，沈巍才缓缓的说：“别往心里去，都是以前过命的兄弟，现在都走了正道，他们惦记着以前的恩情叫我一声大哥，算是半个家人。”
“我没有不高兴。”
沈巍叹了口气：“那为什么心情不好。”
赵云澜看着江景沉默了半晌，才转过头看着沈巍：“我就是觉得难受，特别难受。我对不起你。你本应该在大学里听老师传道授业，当老师眼中的好榜样，偶尔有几个漂亮的学妹追你，毕业后进一个还不错的公司，买房买车，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而不是去过那种刀口舔血，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
沈巍也沉默了一会。
“我爸以前常说，人都是有命数的。不论是不是你，我都是该走这一遭的。”
“不是的！”赵云澜突的转过脸来看着沈巍：“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是我害了你。”
沈巍愣愣的看着赵云澜，他哭了。
多痛多难受都没有流眼泪的赵云澜，眼角挂着两行清泪，自责的一塌糊涂。

沈巍伸过手去，轻轻拭去了他的泪痕。赵云澜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滴。沈巍叹了口气，心钝钝的疼着。
“别哭了，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吃了那么多苦！……怎么可能没事……要是没有我就好了……要是你从来没有遇见我就好了……”
赵云澜越哭越惨，从一开始的掉眼泪到后面哽咽着说话，再到嚎啕大哭。他憋的太长太久了。憋到自己心里都生了顽疾，憋到甚至都忘记了无忧无虑的笑是什么感觉。
可此时此刻，在沈巍面前，他就像个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小孩，非揪着沈巍的衣领让他给讨回公道似的，可怜极了。
沈巍从没见过赵云澜这么伤心，手足无措的从探过身去抱着他，手不停的在他后背轻拍着试图安慰他。
“不是的，遇见你，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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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那天晚上赵云澜哭到后面都抽抽着打起了嗝，车开不了，就干脆扔在了河边，叫车回去的路上，赵云澜居然又奇迹般的睡着了。沈巍一个喝大了的人很是无语。
赵云澜醒来时连自己都觉得奇异。也不知是情绪大起大落，还是真的太累了，自己那一向稀疏的睡眠居然没有掉链子，虽然只是短暂的三两个小时，还是在到地方了沈巍没有下车，陪着他在车里等他的结果。
即使这样赵云澜也不敢大意，趁沈巍去洗澡的时候从行李箱里掏了药吃，他可不想再出现像昨天晚上一样的情况。
不知沈巍是因为喝了酒，还是确实累了，洗完澡后整个人倦倦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动。赵云澜不好判断他是不是睡着了，又觉得他闭着眼睛的样子也好看极了。一个没忍住，摸了手机，凑得极近想拍张特写，手指刚按上拍照键，明亮的闪光灯照的沈巍脸似鬼一般，赵云澜吓了一跳，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这该死的自动感光！
赵云澜瞅着沈巍，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想知道他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赵云澜便伸手到那人眼皮底下晃了晃，结果沈巍跟长了第三只眼似的，一把抓住了赵云澜的手。
赵云澜那叫一个做贼心虚，刚想开口解释，沈巍将他的手握紧，拿到了唇边轻啄了一口指尖。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赵云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愣愣的看着沈巍。
“你没睡着？”
“闭着眼休息呢。”
“哦。”
“睡不着？”
“不会。”
“吃药了？”
赵云澜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了沈巍这句话的含义后，心里一咯噔，踹踹不安起来。他不知道沈巍这句话是不是他理解的意思，或者说，沈巍或许知道的远比赵云澜以为的多。
赵云澜张口就想扯个谎蒙混过去，可沈巍没给他这个机会。
“还想瞒着我？”
“嗯？”

沈巍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赵云澜：“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可以不回答，但不必骗我。”
赵云澜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
“九年前，你毫无预兆的说分手，到底是为什么？”
赵云澜其实想过沈巍会问起这个问题，可没想到如此直接。不让他有一点回避的余地，步步紧逼，一旦问出了口，就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是不是你爷爷当年对你说了什么。”
这个猜测是沈巍这几年翻来覆去想到的最有可能的一个了。那一年，赵若秋先跟沈巍谈了让他两分手，紧接着赵云澜就开始疏远沈巍。他去世后，赵云澜便不声不响的跟沈巍分了手。想来，他爷爷到底是没有放过他们。
赵云澜低垂着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再提起入土已久的赵若秋，赵云澜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去说这个事。
“赵云澜，我只是要一个答案。”

半晌，赵云澜叹了口气，终于抬起眼看着沈巍。
“当年我爷爷死之前，让我答应他，五年内，不能和你联系也不能和你见面。”
沈巍嘴角无意义的勾了勾，果然。
缠了他九年的问题终于尘埃落定，心里那刻骨铭心的恨和不甘早已不似当初那般强烈。只是有些遗憾罢了，遗憾到底，当年赵云澜放弃了自己，没有坚持。
“对不起。”
“……”
道歉的话一出，赵云澜好似终于知道了这么多年让他趑趄不前的，到底是什么。他就这样看着沈巍，沙哑着声音一字一句的说着那些年对沈巍的亏欠。
“对不起，当年答应了那样的要求。”
“对不起，没有坚持下去。”
“对不起，用了这么糟糕的方式和你分手。”
“对不起，那么多的消息我一条都没有回复你。”
“对不起，那天晚上没有出门去见你。”
“对不起，在你不在的时候换了锁。”
“对不起，弄丢了你这么多年。”
“说过的话，没能说到做到，对不起。”
……

赵云澜以为他的眼泪刚刚就在江边流尽了，可每说一句对不起，他眼里就多了一分湿意。像是在一块块挖去心里被遮盖许久发了霉化了脓的腐肉，奇痛无比，但是痛快极了。
沈巍看着赵云澜，突然明白，这么多年，他其实早就不恨了。只是不甘，只是放不下，只是舍不得，只是，还爱着这个人。
“赵云澜，如果你觉得当年对不起我，那么听着，我原谅你了。”
那两包在眼里蓄满的泪水终于在他这一句“我原谅你了”落地时掉了下来。沈巍不恨也不怪，这么多年的苦难，多少次生死边缘险些再也见不到，都跟着这句原谅一笔勾销。
赵云澜觉得无怪自己变成了个哭包，他到底是积攒了几世的运气，才能在这辈子遇到沈巍。
包容，原谅，一心一意，舍生忘死。这般情意，盛大到赵云澜在这一刻觉得无以为报。
“沈巍，上我吧，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