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尘,你醒了?”药尘昏昏沉沉的睡了半天,此刻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没想到风闲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稍一有动静便立刻察觉到了。
这一觉确实是睡得很沉,醒来是神清气爽,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发出抗议,药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风闲却好像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似的,他从旁边拿出箪竹,里面细心地分了三层隔板,每一层都是些热腾腾的饭菜,看的药尘是食欲大开。
药尘虽然饿极了,到底还是没有吃的如以前一般狼吞虎咽,他吃饭的时候秉承着母亲教导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安安静静的。风闲就将昨日的情况详细的告与药尘,有些隐而不宣的心思他也思虑周全,将内里的弯弯绕绕讲个透彻明白。
药尘边听便附和,偶尔也会提出一点儿自己的看法来,不过他到底还是不喜这个,他搂住风闲的肩,凑近了道,“风兄弟,你可真是厉害。不过,阿闲,你需不需要一本功法?”药尘刚吃完饭,嘴唇红润,看上去健康了不少,风闲看的有些愣住了,微抿的带着笑意的嘴唇看起来动人的紧,他转而嫌弃的推了把药尘,道,“油!”
药尘下意识的抹上自己唇,干干净净的,谁料风闲噗嗤的笑出声来,“骗你的。”药尘才觉自己被摆了一道,作势欲打,风闲逃也似的按住药尘的手,笑着唤道,“哎,阿尘…阿尘,别闹了。”闹也闹够了,药尘将自己的长发随意扎起,道“阿闲,五天之后就是复赛了,我们还是要找一本适合自己的功法。”
听闻药尘的话,风闲难得有些踌躇起来,他道,“阿尘,我们的钱不够,更何况高阶功法全都有价无市,我看……还是你先找吧,我不着急的。”药尘拧着眉,他没有忽略风闲失落的神色,每个男人骨子里都是不甘于平庸的,更何况风闲曾经是那样处境优渥,可是,却为了他,心甘情愿的放弃这次机会……
“不行”,药尘直视着风闲柔和的眼眸,这人如水一样,总是周全的,“我是炼药师,总是具有优势的,可是阿闲你这个时候才更应该选择一本合适的功法。”药尘打断了风闲还欲说些什么的话头,拽着他就往屋外走去,“这几天四方阁都在招收弟子,周边也应该会相应举行不少的活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这个机会给风闲你挑本好的功法。”
星陨阁的位置极偏僻,但是后来由于实力不断增强,周围也会聚集不少的依附势力,但是由于星陨阁阁主实在不爱热闹的缘故,便开了个虫洞,方便通往各处集市。
虫洞的四处还是同任何地方一样,都是安置了专门的人看管维修的,虫洞通行的距离并不长,但好在便捷稳定,几乎可以算得上整个斗气大陆最安全的虫洞之一了。
通行虫洞需要空间船,药尘离开药族时凑巧时带着的,空间船恢宏而稳固,宽大的船身、每一处精细的雕琢都像是记录着他们没落的分支祖上曾经是多么的荣光。药尘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一只手握紧船舷,看着这飞快幽秘的空间通道,自顾自的说,“我以后一定再现这曾经的辉煌的。”
船飞快又迅疾,风闲扶稳船身,但是猛烈的气流仍然将他的头发吹得飘散,他的脸色一片煞白,他道,“阿尘……我有点晕…”
药尘同样抿着嘴唇,速度变快相应的就是带来憋闷的窒息感,哦——原来还有闲到发慌的两艘空间船在互相斗殴,药尘冷漠的扫过去,那两艘空间船等级比他的低了几等,但就是冲着这无知无畏的性子,不要命的在空间虫洞内互相开炮,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制止着两人,药尘控制着斗气掌着舵,小心地避开锋芒。
风闲的脸色不好,药尘想了想还是将风闲挪到船舱内,风闲看上去晕的厉害,药尘摸遍了自己的口袋也没有找到相应的晕船药,他没有办法,只能抱紧风闲躺平。这处不是床榻,只是一个可以用来待人接物的正座,躺了他们两个人只显得空间闭塞又狭小,甫一低头就能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热气,药尘的脖颈被熏得直痒痒,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热的药尘浑身冒汗。
药尘解开自己上衣襟的两颗扣子,稍微散了点热气,他身体瘦削,挤在这一处只觉得木制的正座硌人的很,风闲像是察觉似的一只手从背后搂住药尘的脊背,分散着颠簸的船时不时带来的冲击,却也因此两人靠的更紧密了些。
药尘微微有些脸红,但好在昏暗的船舱什么也看不清。他稍微支棱起上身,留心着船外的动静,以圣丹城为中心的城镇,就要到了。
眼前终于是一片明朗。四周的景物逐渐显现出明晰的轮廓来,倘若说星陨阁给人的印象是居于星空之下的神秘,群山林壑间都显示出一股子不爱热闹的潇洒不羁的性子,那么圣丹城则是一位雍容贵气的妇人,她的每一砖每一瓦间都是经过上千年的风雨打磨过后的精巧和荣辱不惊。
而位于圣丹城中心的,是丹塔。
丹塔本身就是一栋极其恢弘秀丽的建筑,而丹塔内部又拥有着在这片大陆上拥有崇高地位且极具天赋的炼药师们,加之它本身就处于连接中州各处的交通要道,这便使得圣丹城拥有了当之无愧的繁荣。
“阿闲,你还好吗?”药尘将空间船收回自己的兜里,扶着风闲在一旁休息。风闲面色苍白的很,他喝了口水压下眩晕,喃喃道,“我可真是体会到了晕船的滋味了。”
药尘干笑了两声,心道,要是让风闲知道我晕机的话,那可真是……
待风闲恢复了些力气,药尘才起身,脚步也多有放慢。
少年人的精神总是很好的,风闲脚碰着了踏实的地面,总算不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船上的时候,他便又觉得一颗怦怦乱跳的心归回了原处。
“尘,我们去哪里?”风闲加快了几步追上了药尘的步伐,药尘前几日灵魂力量消耗良多,才转醒又忙不迭的为着现在的采购和接下来的复赛做准备,身体免不得有些亏虚,以至于这短短的行程就让药尘额上渗出些细密的汗珠。
“去最中心的拍卖会吧”,药尘思忖道,“我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五品的丹药,以物易物大概能换到玄阶功法。”说到这儿,药尘略有些蹙起了眉头,玄阶功法他却是有些瞧不上,但是地阶功法等级对于他们来说,又不免太高了些。
风闲像是察觉药尘所想,想说几句疏解一下药尘这过于紧张的心理,但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开口,便还是作罢。
越往前走,街边的商品和物品便愈发的琳琅满目。有已经越发罕见的药族流通在市面上的丹药,也有从不知名的山脉里采来的珍奇草药。但更多的,还是各种各样残缺的铁片拓本,真真假假鱼龙混杂的斗技功法,让人应接不暇。
药尘刚从小摊上挑选了一些新鲜的药草,这都是一些淳朴、没什么斗气的村民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从山脉里采摘而得,因为散货流通,价格上比一般的拍卖行便宜了不少,但好在处理的得当,药材的大部分效用都得以保留。
药尘将草药装进自己的纳戒,才猛然惊觉自己身侧的身影空空如也。药尘四处看了一圈,仍不见任何人影,便带了些急切的寻道,“阿闲?”
一块冰凉又甜腻的东西凑上了他的唇,将所有的呼唤都悉数藏回了他的唇齿间。
药尘看着突然出现的穿着蓝青色外袍的风闲,手里还拿着一串裹了糖霜的山楂,用油纸好好的包着。一串还凑在他的嘴边,他张也不是,合也不是,倒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哈,尘,你怎么不吃啊?”风闲将手里的糖葫芦喂到了药尘的嘴边,药尘第一次和别人这么样互动着,不由得有些羞涩。他面颊有些红晕,而后咬住着裹着一圈糖块的山楂,舌尖触碰到的是酸甜的味道,熬到浓稠的琥珀色糖霜如同圆满流丽的四散月光,散在了他的味蕾里。
“好吃吗?”风闲将手中的竹签递给了药尘。
药尘咬了口,嘴里还有些回味,囫囵吞枣地有些口齿不清,道,“山楂?”
风闲解开自己的油纸包,新鲜的糖葫芦带着清香,他看着药尘明显带有些疑惑的目光,不觉有些惊诧,“阿尘,你……不会没吃过吧?”
药尘不明白的回望过去,“没吃过,不正常么?”
“啊,以前我们武隆城的小镇上,可多这些小吃的了。因为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就算是很穷的人家的小孩子也能买回去嗦很久,大概每个小孩子心里都会有这样的幸福的回忆吧。”风闲仰首看着天空,后来武隆城便飞来横祸,一夕之间风家被灭,他仓皇出逃,连同曾经在院子里吧嗒很久的糖葫芦,也不是街头巷尾的老奶奶的手艺了。
药尘似乎有些感同身受风闲的落寞,心里胀胀的有些不是滋味,他道,“好啦,如果之后我们一起云游,风闲你看见什么想吃的,我都学回来做给你吃。这样我不离开,你就永远能吃到你想吃的任何东西啦。”
风闲看着药尘信誓旦旦的表情,笑道,“哪能啊?就凭你四处晃悠的散漫性子,等你做给我吃,岂不是要饿死了?”
在回去很久的未来,风闲一个人孤坐在星陨阁回忆旧事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番话竟一语成谶。就如同没有人泄露出去的天机,没有人告诉他药尘是被韩枫暗算险些神魂俱灭,他面朝落阳,无声的等待药尘归来,等待那一串糖葫芦的清香。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