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four 【瑰疾】
眼前是冰蓝色的溪流。
我不是在北极,是在岛上的中央医院。冰蓝色的溪流也不是溪流,而是氧气导管。
天空中血红之月的尸体被白昼掩盖。
我挣扎着爬起来,一个白人护士小姐发现我醒来,按铃呼叫医生。我试探地问:“您好,我这是在……”
塞壬坐在雪白的病床边,穿一件白色爱琴海波塞冬纹的连衣裙,我遍身伤痕,她却浑然无暇。她紧紧握住我的手。
护士小姐说:“陆小姐,您一个人来的丹弭尔喀丝岛吗?是这样的,昨夜您不慎从租住的海滨套房二楼落下去了。检查后暂时没有重伤,一个小时后,最后一项神经反射检查化验出结果后,您就可以离开了。”
医生走过来,注视着我:“您感觉如何?哪里不适?冒昧地问,从二楼坠落,是因为偶然,还是您有些许精神类疾病?”
我说:“谢谢你们。我精神一切正常。请带我去结账。给贵院添麻烦了,万分抱歉。”
我办理完毕,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钟。手里拿着化验结果,我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这个蓝色星球上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小姐!请让一让!”
“啊!紧急!“
“快送抢救室!二楼!“
有五个护士推着病床路过我的身边,步履匆匆。病床响着紧急病患的提示音。竟然还有三个护士戴着白手套,艰难地桎梏住床上的人。
如果那还能被称为人的话。也许不是。
躯体密密匝匝地长满了瑰丽的鳞片,凛凛发出光芒。鳞片下流淌着粘稠的液体。甚至手也不是人类的手,指间蜘蛛结网一样生出一层鱼鳍绡纱,他急促而痛苦地呼吸,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看样子是一个男人。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护士焦急万分地喊:“患者从发病,到现在这个状态!多久了!快翻看档案!”
“七天了!七天前病人还在出席海滨藏品拍卖会!“
“又一位‘海妖的诅咒‘患者病发,托朗哈彻,记档!并上报研究部门!要快!”
塞壬从身后抱住我:“你一定在猜想,他是人,还是鱼,是不是?我知道的。”
我望着人流如织的长街。海妖的诅咒。原来真的有这样诡异的疾病。它又诞始于何方?我隐约觉得,它的起源,也是绝望之巢穴。
回到海滨别墅,我再次更换了国籍和身份。今天下午两点三十二分后,我成为法国籍华人,护照和证件逆来顺受地横陈在桌上,名字还是陆秋栀,身份已穿破几个伪装。某种敌对的轮回穿梭着。
我还买了一张头等舱的机票,目的地是巴黎机场。已经把它送给了一个难民女人。疗养院的医生如果接通丹弭尔喀丝岛,得到的消息会是陆秋栀已返回巴黎。
疲倦过后,身体像饱浸醺醉的果酒。我取出那一本羚羊皮札记。
“待斯西塔共和国的政府十三号基因编辑工程结束,大概是栀子的花祭之夏,我就向秋栀坦白心意。”
泛黄的手迹身侧,还卧着一朵枯萎出经络骨骼地图的栀子花。
这是记忆深处,处心积虑囚禁我的罂粟。
塞壬在漫不经心地画油画,画纸上开出巴德大学的盖亚雕塑:“秋栀。那一个花祭之夏,我失约了。但是,你知道的,此后的每一个花祭之夏,我都在你身边。”
我阖上双眼,呼吸间满是她的迷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