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并不惧怕死人,但与一具尸体呆在一个狭小的封闭空间,总是不那么令人舒服。要不了多久,白玉堂整个人都挤在了展昭身边,手脚都尽力缩到座椅上,别别扭扭地窝成一团。展昭起初有些不适,还往旁边挪了挪;但见白玉堂愈发贴紧,便也随他去了。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段停了。白玉堂疑惑地伸出头去,问道:“怎了?”徐庆挠了挠后脑勺,道:“我那天就只走到这里,后面的路不识得了。”
前边正是一道小溪,从山那边往白马村里蜿蜒而去。白玉堂猛然记起当时疑虑,道:“那烟花筒是你放的么?”徐庆奇道:“什么?”往怀里一摸,恍然苦笑道,“我没放过烟花。本就只带了几枚出来,到那破地方醒来时,已都不见了。”
如此说来,当日翠柳身上那枚烟花,必定是从徐庆身上取得的了。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追问道:“那你那天到这里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徐庆大大地叹了一声,道:“不瞒你说,我撰着那纸条,一路寻找晚晚——就是那老篾匠的女儿,却连影子也没看着。那村子里我也去瞧过,只零星几个村妇。到这里时,看见一个女子朝我挥手,就往她那边走。岂知刚走到她面前,她手向我一扬,撒出一片也不记得是黄是红的烟来。我虽然立时向后跳开,可那迷药十分厉害,仍是着了道儿。”
他往溪边指了一指,说大约便在那一片儿。白玉堂顺着手指看了看,向展昭道:“就是我们找的那附近。可这不对。三哥把那纸条留在了客栈,他一出门我就醒了,几乎算得是前后脚离开;他轻功不及我,我既未见他,想来是我径直往山里来了,他那时却还在白马村里。”展昭沉吟道:“嗯,许是你赶过了。”白玉堂道:“后来我见了你,去张龙那屋子里耽了会子。没多久,翠柳用一根发簪打落了你手里的砖块。”展昭点头道:“不错。”白玉堂道:“她既然约三哥来,在那个时间,又怎会突然想起跑去张龙那边盯着呢?她若是见到你们开棺,赶去了张龙那边,又是谁迷倒了三哥呢?”展昭道:“你忘了,包大人叫人去寻赵虎时,我正好见到你经过,就跟了出去,直转到山涧那边,又叙了许久,这才回去的。”
白玉堂低头细思,半晌没说话。展昭道:“她迷倒三哥之后,定是先把他藏了起来,没有马上带走。因为那时我们已开过棺了,知道张龙那‘亡妻’并没有死。她见到包大人偌大阵仗,定要在旁窥视,以免四年前功尽弃。你刺伤翠柳后,夜莺把她救走,又放了你们的烟花。你我关心则乱,立即进山寻人,其实那时三哥多半根本还在外面,说不定就在这小溪附近。”
“这可真是——”白玉堂盯着潺潺溪水,长长叹了口气,“我们真蠢,把那草地翻过来了也没见到什么痕迹,想不清楚,更急着进山了。可偏瞧不见这条小溪!”
他这一提,展昭当即了悟,抚掌道:“不错,她们是从溪中将烟花筒抛在草丛里,随后游离的。那草地上岂止一里,便几百里都可以了无痕迹。”
他二人说个不住,徐庆只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话。但眼见两人越谈越远,白玉堂都快说到小时候蒋平逼他学游泳的事了,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你们还走不走了?”
白玉堂啊了一声,似乎这才发现马车并没有动,不禁埋怨道:“三哥,你怎不走了。”徐庆回头瞪他:“我说没说过后面的路不认识?我知道你们要去哪?”白玉堂干笑了两声,忙给他揉了把肩,道:“好三哥,莫恼,我这就下去开路。”
他说开路,倒也不全是讨好。林中本来道路曲折复杂,马车实难穿行其中,须得将些枝蔓砍去才好。展昭本想帮忙,却被白玉堂赶回了车上,叫他专心扶着兀鹫的尸身,别让它在里面到处碰撞,污了车子,不好还给人家。展昭拿剑抵着裹尸的床帘,总感觉自己被白玉堂算计了。
这般好容易到了季云那小院,天已擦黑。徐庆的眼睛还未完全恢复,此时已不太看得清,很是庆幸终于到了;不等白玉堂说话便跳下车,大咧咧地道:“你们说什么公子公子的,我还当真是个公子哥儿,怎么住在这么个破落地方——唔唔唔——”
白玉堂狠狠白了他一眼才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低声道:“翠柳只怕还在里面养病,你想再晕一次?”徐庆呸了一声,道:“我怕她?正大光明来打啊!”白玉堂冷笑了两声,道:“不瞒你说,当日她腿上有伤,体内中毒,还缠了我七八十招。”说着上下扫了他几眼,“三哥你嘛——”他假笑着住了口,可任谁也听得出来他是说徐庆不是对手。徐庆老大不高兴,却也不得不服气。
“翠柳不在,”展昭拴好马,走到两人身边,“季公子也不在。这里边压根就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