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来往的人已渐多了,展白二人边走边打量,总算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展昭将花束放在桌上,停了一停,才慢慢描述起那奇怪的“踯躅”花行。白玉堂一手扯着花瓣,嘴角牵着一丝冷笑。待展昭说完,已有一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花杆。
“你要打探消息呢,就莫做得那么明显。”白玉堂能忍到最后才开口,已是给足了展昭面子,“我若是那伙计,可不止讹你块银子,横竖得叫你褪层皮。”展昭不服道:“我原知不甚妥帖,但匆忙间哪里顾得许多。依你说该当如何?”白玉堂道:“换作是我,我直接跟上那小丫头便了。我瞧你轻功也不输于我,何以畏手畏脚,不敢前去?”
展昭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道:“我轻功再好,能不被她发现,光天化日的,大街上其他人却不是瞎的。叫人看见我对一个小姑娘紧跟不放,成何体统?”白玉堂一怔,道:“有什么不成体统?”展昭无奈地笑了一笑,转而道:“你瞧王朝遇见这人可疑吗?”
白玉堂一手支颐,一手敲桌,沉吟道:“感觉有点儿奇怪,可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终不能买肉的不能让店家切臊子?天下也没这个理去。”展昭道:“那你又为何感觉奇怪呢?”白玉堂道:“王朝就是浦江人,既以卖肉为生,自然不欲与人结仇,不然肉怎么卖得出去。他又挺细心的,想来同主顾们关系不错。”展昭道:“一手交钱一手给肉,也谈不上什么关系。”白玉堂笑道:“我家就是经商的,虽然卖的不是肉,道理也差不太多。王朝打小儿在这长大,又在这儿开了铺子,那是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的,能留住的客人自是越多越好。他虽卖肉,却只是替人杀猪,自己并不养猪;那养猪的,又不会只卖他一家。因此旁人来买肉,未必图他肉多好,多少要看中这些‘关系’。”
展昭颇有些不以为然,心道白玉堂五岁上就去拜师学武,纵使白家生意再大,也不可能经他的手;即算是耳濡目染,也相当有限。他想自己固然对经商一窍不通,白玉堂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许是面上神色显了些儿,被白玉堂瞧了出来,胳膊上当即挨了一下。
“你不信我是不是?”白玉堂撇了撇嘴,但并没有太多不愉,像是已预料到了展昭的反应。展昭本以为他会为了证明自己再做点什么,谁知白玉堂就此放过,续道:“王朝卖肉也有许多年了,老主顾们着实不少,生面孔便尤为突出。他真会因为特别忙,就不记得一个十几天来经常光顾的客人吗?那时候他正缺钱,本不该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回头客的。”展昭迟疑道:“你的意思是……”白玉堂道:“我的意思是,这个人老去王朝那里买肉,却能够不被他记住,依我看,必是这个人有意回避。待时间差不多估摸着他该记住了,又突然不来,再来时又突然同往常要买的不一样,还出了点儿岔子。这岔子出了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王朝却中了蛊。这一连串,岂非有点过于巧了?”
展昭叹了口气,道:“若你说得都对,这人有意做作,那总得有个目的。王朝一介屠夫,形单影只、身无长物,那人图他什么?莫非只为了把他送入一名女子房间,吓她一跳?”不待白玉堂说话,又道,“我虽不懂蛊,想来也不过是毒的一种罢了。当真如此麻烦,需要十几日工夫?”
白玉堂一时辩驳不得,气哼哼地又去扯第二束花。展昭举手给他续了杯茶,垂眸掩住了笑意。
“你说,”待白玉堂这杯茶将将饮完,展昭才再次开口,“是否该让王朝带路?”白玉堂哼了一声,道:“展少侠功夫又高,心思又细,自个儿决定便了,问我作甚。”展昭知他口是心非,故意道:“那我便回房去同他说了。”说着作势起身。白玉堂急忙跟着站起,道:“地方是我拼出来的,干么——嘶。”
两人低头一看,原来有支花杆上带刺,白玉堂方才情急,手指恰好碰在刺上,破了个小口。白玉堂搓了一搓,见血是鲜红色,也就不放在心上。但这么一阻,他已被展昭拉着重新坐下。
“是该让他带路的,可不能你去说。”白玉堂翘起腿,语气中带了一丝神秘,“他服你敬你,只不过因为你武功高。他此刻不在这上边有求于你,便未必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展昭扬眉道:“你意思是,他此刻有求于你。”白玉堂冲他做了个鬼脸,并不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