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怀顾
【卷一:山雨欲来风满楼】
【壹】伤寒
昭和七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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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怯的月亮躲进了惨淡的云雾里,星辰随之无声遁走,徒留一片阴沉天幕,处处散发着一片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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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下一座偌大的庄子,雕廊画栋层出不迭,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很是繁华。处处都一片亮堂堂,好一副富贵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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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里有座寒鸦园,地方跟名字一眼晦气,长久无人过问的小院荒草丛生,有随便大理过的痕迹,一片惨淡景象。从不知网开一面的寒风想方设法地钻进了窗缝,挟了严冬里刺骨的寒意,侵到了人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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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里小屋亮着几盏灯油少得可怜的油灯,近乎熹微的烛光却能溢满整个屋子。取暖的炭火散发出的热量,却对于祛除寒冷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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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物什不多,陈设简单,旧床上挂着一层没啥作用的麻布帐子,窗前跪着个骨瘦如柴,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枯瘦的手上捧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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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里含着一片莹澈水光,肩部不住的地耸动着,努力地将药喂到床上人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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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账掩住了半张床上人脸庞,不知是不是生了病的缘故,颧骨突兀,面色如菜,瘦得脱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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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九、十岁的年纪,却长了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眉眼锋利,嘴唇剥削,一副薄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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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床上少年浑浊的眼神忽然亮了亮,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精气神仿佛从双眼里一跃而出,震得烛火也摇曳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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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脖子僵硬地扭了扭,看向床下跪着的男孩儿,声音嘶哑,:“……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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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作阿七的少年登时憋不住眼泪,喜极而泣,激动得差点打翻手里的药碗:“公子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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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玥有些分不清这是临死前的错觉还是真真切切的实景。他明明记得自己坠了湖,深陷濒死之境,怎会突然到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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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扶着床沿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昭…和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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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有些被他吓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公子,已经子时了,昭和七年……仲月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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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玥顶着昏沉的脑子从记忆里搜寻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还不等他回想起来,阿七边哭着说道:“元宵节那天三房老爷请公子过去吃元宵,回来公子酒得了伤寒,昏了三日三夜油米不进,公子,还好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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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七年,元宵节,三房,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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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玥永远记得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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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宇文怀还没晋升成老一辈,还是明里花天酒地的,暗里勾结敌国的三老爷,人前虽然风光得意,可却时时被二房宇文泰压上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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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后院,连自己的嫡子都交给了讲学先生管,自然也将宇文玥这个不知是否亲生的四儿子抛去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