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其实黄美英挺后悔的,后悔昨天抵抗不住心烦意乱的情绪抽上了戒了几年的烟。可做都已经做了,只能暗自发誓下次一定不允许。她也不去追究到底是什么原因了,现在脑子那么乱,想什么都没有结论。
“咦?我怎么闻到一股烟味?”
听到这句话,黄美英猛地从思考中醒来,发现经理凑在自己的肩膀旁边。
“什么?!”黄美英急忙躲开。然后惯性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原来是穿着昨天没有洗的那件外套。
“看来你是深藏不露的呀。也不知道是谁跟我们说不抽烟的?”
“不是的!这个是,可能是谁的烟味粘到的!”
见到黄美英有点慌张的神情,酒吧经理坏笑了一下。
“会是谁的呢?”
黄美英一下子接不上话了。脸上的神情更加紧张。她一直以来都将自己与这里隔离,她不属于这里,尽管她能忍受这里环境,但是她并不属于这里。她不是烂醉狂欢的人,她不是自我堕落的人,她更不是寻欢作乐的人。她不需要把自己的其他面展现给别人,在这里,她只需要展现一面就好。
包括之前的事故,是黄美英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那么巧的孽缘,本来逃离后得以安稳好几年,却终于还是会遇到那个恶魔。虽然在经理的帮助下得意脱身,过去的经历却不再活在她的精心保护下,黄美英不得不将事情的原委袒露。这是她第一次那么害怕别人的眼光。但事实并不是她所猜想的那么糟糕。
“该不会是你那位朋友的吧?”经理直起了腰,脸上的表情开始带着些许得意。
“什么朋友?”黄美英一头雾水。
只见经历挪了挪脚步,侧开身,头也不回地举起左手,大拇指往自己左边指了指。黄美英疑惑地探出头去看。远远地,还是那个开着的消防门,一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那。虽然有点背光,但是黄美英认出来了,那是她昨晚才见的郑秀妍。
“没想到你还有朋友。”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讽刺。但黄美英已经惊讶到思绪混乱。那边的郑秀妍抬起了手,在胸前大概的距离象征性地挥了挥。因为背光的缘故,她脸上的表情是看不见的。黄美英从吧台凳上跳了下来。
“现在可还没到中场休息啊喂……”
“帮我安排下嘛。你也说,那是我朋友。”说完,黄美英头也不回地朝郑秀妍的方向走去。对方也走了进来。
“我们又见面了,医生。”黄美英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倒少了以往的笑容。她似乎是有点不解地望着郑秀妍。郑秀妍看在眼里,虽然一时之间想不出个一二三四,但也表现平淡。
“是啊。”郑秀妍附和道。但是她的目光很快地在四周围寻找落脚点。她抿了下嘴。黄美英却盯着她不放。
“来,坐坐,喝点东西。你来,我总是很开心的。”说完,黄美英马上转身要往前走。她已经感觉到气氛有点隐隐的尴尬。她在想要用什么办法把这种尴尬的气氛赶走。这是第一次和这个人之间有这样一种感觉。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
看到黄美英开始往前走,郑秀妍的本意并不是来喝东西的,虽然她也不知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过来要做什么,但是她也感觉到了自己似乎有点不对劲。她本来不是一个会活跃气氛的人,怕两个人坐下来了,面对着面,自己的理智会飞到九霄云外,然后用毫不搭边的各种话语试图缓解微妙的氛围,但这样往往会走向僵局。她突然想到自己昨晚的挣扎和睡不着,她可能是想要一个答案,可她又无法开口,更不希望那么快就有什么答案。可她到底想知道什么呢?她又迷失了……
“等一下!”她突然大叫。黄美英听到后停下了脚步,疑惑地转过身来看她。
郑秀妍往前走近了几步,来到黄美英的面前。
“我不是来喝东西的,我也不想喝什么。”她流畅地说完了这两句,可接下来她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不是舌头打结,而是脑子空白。郑秀妍深知自己并非毫无思想准备的人,可此时的她感觉自己不是自己。
黄美英依然疑惑。她等待着。郑秀妍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让她越来越怀疑背后的缘由。她的心中也有疑问,有疑问是给自己的,更多的是给郑秀妍的。可在事情没有明朗起来的时候,她仍然要窥探情况。
郑秀妍多希望黄美英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车上或者诊所里,从而可以解释她的出现并不那么突兀。可事实是她根本没有打算进来,她也没有想到黄美英今晚会在这里。不,她的确想过,她还很认真地猜过她今晚很可能会在这里,所以她才会来。她希望自己可以在一些远的角度去观察和了解这个人,从安静地观察她的日常生活开始,然后基于自己的感觉和有依据的判断从而定义这个人。就像在检查完伤口之后下诊断一样,郑秀妍想要给黄美英这个人下一个“诊断”。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这样的“诊断”意义在哪里,什么样的“诊断”会牵引她“配什么药”,从而驱使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和总结。她曾经并不是如此地小心翼翼,曾经,“感觉”,有着很直接和明确的解释条款和名词定义。
“没什么了。”
在良久的沉默后,她先是说出这句话,随后又补了一句:
“下次见。”
黄美英在望着她的背影的时候想,那两句话会不会是她的目光那在地面上四处搜寻出来的答案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