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吧。”陈伦顿了一下，想了想，“虎毒不食子。”
“不是，”陈弘一脸无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可能是恺撒本人策划的一出‘金蝉脱壳’！”
陈伦眼睛一亮，“妙啊！这么说来，现场的毫无痕迹也解释的通了！有可能诶！”
“哈哈，可以吧。”陈弘神采飞扬，一副得瑟的样子，“请叫我福尔摩斯·陈。”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走来了陈家家主，陈国赟。这哥俩连忙收敛仪态，靠边行礼，才与家主大人交错而过。
陈国赟轻轻瞥了他们一眼，微微点头，继续向前走去，径直走进了庞贝的办公室。
庞贝此时已经揉完了眉角，精神好了一些。他喝着咖啡，正强打精神，继续翻阅着送来的各种报告，看见陈国赟进来，也只是点了点头。
陈家家主自然也没有客气，拉开椅子就坐到了庞贝的对面，直接开口道：“现在外面众说纷纭啊。”
庞贝只是挑了挑眉毛，眼睛连抬都没有抬一下，“阴谋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缺乏市场，”尽管疲态尽显，但是他依然保持着相当清晰的逻辑，“我们现在只需要把阴谋论的土壤给拔除掉。”
“问题是，事情已经发酵了，并且我们看不到有办法短时间内解决的迹象。”陈国赟微微蹙眉，“况且，我们之间的联盟，也维系在恺撒·加图索身上……”
庞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并不是因为他在思考解决这次问题的方案，而是因为他需要考虑往陈家上再压多少筹码。
加图索家和陈家的联盟维系在恺撒·加图索身上？这当然只是冠冕堂皇之词。联姻，只是结盟的表面形式罢了。陈国赟故意这么说，其实是在暗示加图索家，如果想要结盟，现在需要付出更多的“诚意”。毕竟，现在加图索家因为各种事情焦头烂额，想让陈家帮忙趟这浑水，自然是不能沿用以前的筹码了。
这时候，陈国赟继续说道：“……因此，我们会向加图索家提供援助，具体我们稍后再一起商定。庞贝家主，这样可以吗？”
庞贝怔了一下，他抬起头来，重新看了一眼陈国赟。陈国赟同样微笑着看向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摆的非常谦逊礼貌。
庞贝恍然。是了，这就是绵延千年的混血种大家族的生存之道，锦上添花、落井下石的事情他们会做，但同时，雪中送炭的事情他们也会做。
加图索家现在看上去烽烟四起，但依然保有着雄厚底蕴，也许他们会因为这段时间集中的动乱而暂时衰弱，在最后，他们仍然能回复过来。耍小聪明、落井下石固然能迅速攥取眼前的利益，然而目光长远、雪中送炭，把朋友变成更好更近的朋友，这才是收获最大的方略。况且，加图索家这种庞然大物一旦真的衰落下去，必然会造成势力的失衡，这种不稳定，恰恰是所有领导者都想要避免的。
“乐意至极。”他郑重地伸出了手。

第十章：东瀛小憩
身为黑石官邸的老管家，木村浩万万没想到，在他临近退休之时，他反而陷入了十年来最忙的一段时间。
两年前，在苏恩曦小姐和她的同伴离开后，他又过起了猫奴的日子。唯一的起色就是他终于知道了这两只暹罗猫的名字——小鸟游和凸守。
然而知道这两个猫主子的大名又有什么用呢？从网上查到的资料来看，这两个名字也没有深意，无非是进一步凸显了苏小姐的御宅族特点罢了。
他本来觉得自己的金牌赛巴斯生涯就这样了，毕竟已经有过当十年猫奴的前例了，再当一次也不是没有觉悟，只是略微有点惆怅。
结果，当加长雷克萨斯轿车沿着蜿蜒的山路驶来，最后停在官邸门前的时候，木村浩大脑第一时间甚至没有转过弯来。
他看着穿制服戴白手套的司机走下车来，恭恭敬敬地拉开后排车门……这一次，可就不再是暹罗猫了，而是包括苏小姐在内的二男四女，俨然是十多年来黑石官邸从未接待过的大阵仗。
于是，久违的生气开始在黑石官邸里出现起来。
“上一次我来日本之后为什么被扔去牛*郎店而不是到这里啊？”路明非对着路鸣泽抱怨着，同时不忘用勺子把鱼子酱点缀的和牛送入嘴中，“这种恶趣味真是……”
对面的路鸣泽正忙着处理眼前刚被送上餐桌的新鲜鱼脍，连白眼都没给他抛一个：“哥哥，这是你来这里后第五次问这个问题了，差不多得了。”
“但这件事确实过分了！”路明非仍然继续着他的正义谴责，“严重影响了我的纯洁性！你说是不是，零？”他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友寻求支援。
结果冰山小女王完全没有搭理他。少女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黑松露蒸蛋上，正忙着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将其舀起再送入舌尖，对路明非置若罔闻。
自讨没趣的路明非只好继续进攻起眼前的炭烧和牛。

这是他们离开帝都、搬进黑石官邸的第三天傍晚。虽然他们与加图索家达成了一个初步协议，但是自身位置的暴露还是让路鸣泽决定先离开帝都。毕竟，敌友尚不分明，卡塞尔学院和陈家也都在帝都有着不弱的力量。
于是，路明非、路鸣泽、零、苏恩曦、酒德麻衣、夏弥一行六人来到了霓虹，来到了热海。昔日的尸守潮在两年时光的冲刷后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热海看起来依然是个祥和宁静的旅游城市典范。考虑到这几个月大家都在忙，楚子航失踪后一直陷入各种风波，路老板顺水推舟地给众人放起了假。
现在，他们正惬意地享受着日料大餐（虽然有个自讨没趣的家伙可能不太惬意），完全看不出来一丝一毫末日来临之前的紧张气氛。
这时，路明非的衣兜里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有些疑惑的在桌下拿出一看，居然是零和他发了句私信：
“晚上一起泡温泉吧。”
“！！！”路明非立马虎躯一震，转头看向零。然而冰山小女王此时仍然在优雅地品味着松露，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可疑之处。
路明非不死心地继续盯着零看，结果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只能说人的天性果然是八卦和凑热闹，短短几分钟，餐桌变成了注目礼的正在进行时，呈现出一番奇景：路明非锲而不舍地盯着零，其他人则兴致勃勃看着路明非和零，而零的全部目光似乎都被身前的餐盘锁定了。
但是最终还是路明非证明了自己的脸皮厚度更胜一筹，零在他这大胆又无赖的注视下，俏脸上终究是泛起了红晕，她放下勺子，嗔怪着看向路明非，露出了无奈的神色点了点头，其意不言自明。
“不是开玩笑……”路明非心情登时高涨了起来，他故作镇静地转回了自己的餐盘，然而那股眉飞色舞的模样却是压不住了，就连手中的筷子都有些拿不稳起来，一时间连夹三次红姜片没夹起来。
不过路明非却忽视了，他与零之间的互动明显给了其他人不少猜测的空间，而他这样隐含着躁动的行为也坐实了他们之间刚刚发生了些什么特别的事。
于是，其他人也按捺不住了。
黑发的长腿御姐眼珠子一转，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突然向正在吃饭后的巧克力冰淇淋的小女王发出了提议：
“三无，晚上有时间吗？”
零歪了歪脑袋，还没回答，另一边的苏恩曦看了看酒德麻衣又看了看路明非之后也凑了上来，“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吧！”她迅速地领会到了酒德麻衣的恶作剧意图，并立马化身为捧哏前来添油加醋。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待零答话，酒德麻衣直接拍板。她带着胜利的笑容，特意促狭地转头看了路明非一眼，摆明了一个“老娘就是要整蛊你小子”的姿态。
路明非如遭雷击，只好频频向零使眼色，希望她能表个态，让他们能好好过一个二人世界。
然而，路明非万万没想到的是，零的发言让事情拐到了奇怪的方向……
“我今晚确实要泡温泉，”她顿了一下，“但我要和路明非一起。”零淡定地说道，丝毫没有一丝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觉悟。“这可是他强烈要求的。”她随后又补充道。
于是，酒苏二人刚刚互向对方抛媚眼，用手在胸前悄悄画v的动作僵住了；本来在喝茶，同时以此悄悄看戏的夏弥被噎住了；路明非脸上从失望又变成苦笑和难堪最后又化为问号脸的表情也碎落了一地。
这样，就还只剩下一个人了。
“那今晚你们为什么不尝试都在一起泡呢？”路鸣泽眯着眼睛，似乎感到很有趣地说道，“哥哥，这应该也是你很想看到的吧？”
“……呵呵……”

站在帘前，穿着泳装、外罩浴袍路明非迟疑着，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踏出这最后一步。
然而不到十秒钟之后，他就抛去了这份犹豫——说起来，都已经到温泉场的帘前，做好准备了，再动摇不定也挺蠢的，选择来到这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于是他掀开帘子，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十五分钟后，酒德麻衣、苏恩曦和夏弥看着把脖子以下的身体都坐进池水里、完全不敢起身的路明非，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少女们曼妙的身姿在欢笑中尽情地展现着美丽，反而让在场的唯一男士把头埋的更低了。
零比她们来的要早一点，此时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路明非的身旁不远处，她一身浅紫色的比基尼，系带上打着漂亮的蝴蝶结，很是惹眼。
另一边，酒苏夏三人组此时表现出了令人意外的熟络，她们纷纷手牵着手下水，然后继续对路明非集中火力：
“小樱花不是强烈要求一起泡温泉吗？现在怎么连头都不敢抬？”这是酒德麻衣扔出直球。
“请问这是没色胆、没色胆还是没色胆呢？”这是夏弥嘿嘿笑着用最正经的语气发出最简单的嘲讽。
“只敢在私下里欺负三无，现在却连一句话都不敢回答吗？”这是“义愤填膺”的苏恩曦。
“首先，小樱花这个名字请容我敬谢不敏。然后！”路明非提高了声调，“我！没！有！欺！负！零！”
“之前那么多就不说了，只谈最近，”酒德麻衣摆出一副“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俯视着投来冷冷的目光，“你不是用各种方式想让零和你偷偷在温泉道场过二人世界吗？”
“真的不是我啦！”路明非哭笑不得，“这……零来澄清一下啊……”他实在不想继续这样被“冤枉”下去了，一直遭受“一台戏”份量的语言攻击也让他脑袋在本就热气腾腾的浴场里更加晕头转向，
结果，零一句话也没说。相反，她转头看向路明非，视线里满是“幽怨”，一直如冰雕般清丽脱俗的脸庞也点缀起红晕。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不是更让她们误会了……”
于是乎伴随着酒苏夏三人谴责的眼光，新一轮的言语浪潮再度席卷而来。
四十分钟后，路明非和零身披着浴袍，两人并肩走出了已然成为派对现场的温泉场。
在他们身后，少女们正酣畅地饮酒作乐、醉饮狂歌。温泉池边石雕的基座是个可拆卸的柜子，里面早已备好了美酒和相应的托盘与杯子。由于温泉水中较高的矿物质浓度，特制的托盘可以盛放着酒漂浮在水上，饶有一番风味。
“她们还真是够high的啊……”路明非往背后瞧了一眼，然后又似乎在害怕什么，视线如触电般迅速转了回来，“夏弥这完全看不出来龙王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酒品这么烂。”
零没有说话，手指在路明非的手背上轻轻点了点。
在那不可细说的一夜过后，冰山小女王与路明非的对话频率忽然下降了，她重新回到了过去那样清冷幽雅的冷美人姿态。不过，虽然言语上的直接交流变少了，但是两人的互动却并没有减少，眼神的交汇、手指的触碰，诸如此类的交流愈加频繁。按路明非自己的理解，这应该是两人心意相通的一种证明。
不过，今天小女王突然给自己下个套这种事此前则是完全没有发生过。路明非也说不准零是不是想借此更好地“给生活中添加乐趣”。嗯，没错，零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恶作剧，而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路明非靠近了一些零的香肩，而零也没有拒绝，两人之间的距离也随之越来越近。

于是他们继续无言地走着，一路上只能听见木屐踏在地上的脆响声。沉默中带着一丝亲昵的二人穿过桑拿室，穿过中庭，一直走到休息室才停下脚步。在这里，路零二人将要进行霓虹人民泡温泉流程的最后一步：喝牛奶。
路明非拿起盛放牛奶的玻璃瓶，正准备和零轻轻碰一碰杯，不料——
“哐！”
瓶子之间发出响亮的撞击声，牛奶也因此飞溅出已经开口的瓶子，落到了路明非的胸口、衣袖和衣领乃至脸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站在他的面前。“哥哥，干杯！”带着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的路鸣泽正高举着另一杯牛奶，小魔鬼的身上也布满了牛奶的星星点点。
“……”可能是这两天和零总是“无声交谈”，路明非一时间居然没能对这一幕吐出什么槽来。
“啊？不欢迎我吗？”路鸣泽见状瞬间变换表情，露出一张可怜巴巴的委屈脸。“那哥哥一定是在遗憾，为什么不是零的身上被自己洒满了白色液体吧？”
“才没有！”
“那看来哥哥脑子里还没有被漂亮女孩塞满。”话音一落，路鸣泽接着微笑着问道，“所以，哥哥你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呢？”
路明非噎住了，这些天他虽然不能说是一直在和零调情，但是起码80%的时间他确实是在忙着这件事，而剩下的20%时间他也沉迷于玩乐。该做的正事则被他全部抛之脑后：真龙预言的文本整理停滞了，和零的剑术训练现在不如说是花式约会，情报也丢在了一边。顺理成章的，现在他竟然一时半会一句话说不出来。
小魔鬼看着他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虽然嘴上还挂着笑容，眼神却冷了下来：“看来哥哥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这个身份啊……嗯，这怪我没和哥哥讲清楚，转生真龙可不是一个吉祥物啊。”
“是我错了。”路明非直接放下牛奶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投降倒是这么干脆……也有点问题……”路鸣泽叹了口气，“算了，本来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大新闻的……”
小魔鬼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下来，开始盯着路明非猛看。路明非被看的有些心里发虚，不由得主动出声道：“你倒是说啊！”
小魔鬼此时邪魅一笑，“你要当爸爸了。”
“？？？！！！”路明非动作一僵，霎时间，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开个玩笑……等等，等等！别把牛奶都泼我身上！这肯定是逗你玩的啊，你不会信了吧！你难道不知道结合的血统越高越难生育吗？”
“这种事情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吗！”不知道是惊喜、恼怒还是单纯的血压升高，路明非整张脸都红透了，甚至脖子上青筋都有些凸起。不得不说，刚刚路鸣泽的那句不合时宜的玩笑话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其实是和你师兄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路鸣泽闪到一旁，开始用不知从哪里拽出来的毛巾开始擦起衣服上的牛奶，“恺撒·加图索失踪了。”
“所以，又冒出来了一个新的阿卜杜拉？”路明非仍然恶狠狠地瞪着路鸣泽，手里握着的玻璃瓶的瓶壁上出现了些许状若蛛网的裂痕。他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没好气地问道。“奥丁上次居然没死透吗？那你上次服务可真辣鸡。”
“让我想想，”路鸣泽装模作样地挠了挠自己下巴上不存在的美须髯，“当时你提的是两个条件，‘带陈墨瞳安全离开’和‘杀死奥丁’，那么就算哥哥的1/8个灵魂吧。”
他扳着手指继续说道，“还有关于你说的新的阿卜杜拉之流的出现……这次倒没有，而且恺撒·加图索的存在认知也没有在世人印象里被抹去。”
“啊？那这都没法证明是奥丁做的啊？”路明非的怒气消散了些许，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闻言皱起了眉头，“恺撒的仇恨值本来就挺高的，毕竟又是个花花公子又有些臭屁。”
他突然发觉有些不对，狐疑地看了路鸣泽一眼，“可你又说了1/8的灵魂代价……你怎么知道奥丁活着、而且这事是奥丁做的？”
路鸣泽再度嘿嘿一笑，“我只是按照数学算了一下，实际上什么都没说啊？”
“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这张脸，那你就回去陪你的小女王吧，反正我这次来只是通风报信一下。”路鸣泽眼看路明非怒气又要涨起来，眉毛立刻耷拉了下来，表情也随之变得委屈巴巴。
“你还是没说清……”路明非的吼声随着身影的消逝戛然而止。
“哥哥到底是笨呢还是忘性大呢？”路鸣泽摇着头又拿起了一瓶牛奶，“前几天和我说的那个梦就一点也不记得了吗？‘你将是第三个。’奥丁的意图很明朗了啊。”

路明非此时当然已经听不到路鸣泽的话语了。他猛地睁开眼，回到了现实，却发现零那冰蓝色的梦幻双瞳正从上往下俯视着他。脑后的柔软触感和他现在仰面朝天的姿势，让他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怎样的幸福状态。
那是由恰到好处的柔软和弹性构建的天堂。冰山美人纤细的腿上没有多余的脂肪，在有着女孩子特有柔软的同时，双腿中蕴含的肌肉也结实地支撑起路明非的脑袋，让他枕在一个很舒适的高度。
这不会又是我在做梦吧？他有些恍惚地继续躺倒在零的大腿上，本就因为路鸣泽的出现而紧绷的大脑似乎也没能适应环境的变化，一时间一片空白。看着他这副模样，零先是试探性地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见他没有反应，又接着揉起了他的眉心。待到他眨了眨眼，确定他意识在线，零才舒了口气。
“好些了吗？”女孩洁白的手指缓缓划过路明非的眉角，开始在他的眉心发力、旋转，“刚刚你忽然就睡倒过去，吓了我一跳。”零罕见地絮絮叨叨起来，“我可不觉得混血种会因为泡温泉而发晕……你现在脸色还是不好……”
舒心又温暖的感觉随着零轻柔的抚摸和关切的话语沁入了路明非的身体。他因为路鸣泽的突然通知而导致的纷乱思维被渐渐平复，心里安定了下来。新的睡意涌起，眼皮之间也开始打架，他感觉自己就这样沉入幸福和满足的海洋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什么奥丁都先一边呆着吧……
“别又睡啊，你还没回答我呢。”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他的身子，“而且，有女孩在为你膝枕，一句感想都没有吗？”
“超赞的，以后还要。”二次袭来的困意越来越浓，路明非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干脆厚脸皮地在零的腿上蹭了蹭，钻进她的怀里撒起娇来。少女大腿的柔软、近在咫尺的体温和香气实在让路明非招架不住，无可救药地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他隐约听到零轻轻叹了口气，空气中传来几声零星的话语，“看你还是挺困”“那就放心睡吧”，再无坚持下去的意志，可耻地让幸福感和睡意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我是不是真的有些娇惯他了？”零看着熟睡在自己腿上的路明非，心里泛起了嘀咕。
“麻衣她们说我这类行为叫……‘白给’来着，”第一次谈恋爱的少女开始思索起友人们给出的意见，“沦陷的太快，变成他单方面的主导，反而不利于关系的稳定构建与发展，是这个意思吧。”
“不过我总是忍不住啊……”她的手从男孩的眉心收起，又情不自禁地落回他的脸庞，捏了捏路明非的腮帮子，揉起了他的脸。
把路明非的脸揉了一会之后，她看着路明非放松的沉眠姿态，不禁又感到有些奇怪。“明明之前一直没事的，为什么泡完温泉反而发晕犯困呢？也不和我说……”
零的目光闪烁起来，她感觉自己抓住了蹊跷的尾巴，“而且不仅是身体上，连精神上也出现了明显的疲倦……是有什么难事吗？”
她稍微动用了一下龙血，让被压迫的有些酸麻的腿部重新活泛起来。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龙血的奔腾，熟睡中的路明非抖了一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安心睡吧，”她抚平了他眉角和额头皱起的细纹，目光愈发柔和，“我在这里呢。”

小小地打了个盹平息睡意之后（至少他觉得只打了一会儿），路明非挣扎着把自己从满溢的幸福气息里揪了出来——想到自己在享受时零却要努力维持姿势而不适，路明非不禁心生愧疚。
结果待到他睁眼一看，时钟的指针已经从泡温泉前的八点走到了临近十二点——也就是说他至少在小女王的怀里睡了两个小时。他的头上传来的平稳呼吸声也印证了这一点，女孩正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睡着，手指停在了他的眉心上。毫无疑问，较长的时间和难以动弹的身体姿势造成了零的睡眠。他看着少女小憩的样子，心里的愧疚感又增多了一些。
他微微动了动，想要起身，没想到零的身子随之抖了一下，女孩也就此睁眼。看见他醒了，零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询问道：“睡得好吗？”
“二十年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所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嗯，”路明非顿了一下，呃，要怎么说呢，我打了会儿盹，然后做了一个噩梦。”
看到零打探般的眼神，路明非想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给自己罩上一层薄薄的壳。以两人的关系，他本不必筑起这样一道屏障，然而，想起刚刚女孩那纯净的睡颜，他又觉得，还是让零少涉及一些事情比较好。
“噩梦啊……那现在感觉好些了吗？”闻弦歌而知雅意，零轻巧地跳过了进一步的质询，转而关心起了路明非现在的身体状况。聪慧如她，自然不会听不懂路明非话中的搪塞之意，不过这份聪慧也让她同样明白，路明非这么说自然也有他的道理，自己不必强行追问。
怀抱着两倍的愧疚感，路明非点了点头，强迫自己露出了微笑：“嗯，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没太注意零的这句话，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被一双玉手轻柔地在胸口上推了回去。路明非疑惑地看向她，却发觉少女的脸庞在他瞳孔中迅速地放大。
零俯下身，以一种相当强硬的姿态，用力地吻上了路明非的嘴*唇。这一次，狼和羊的角色反转了，少女将男孩牢牢地压在了下面，撬开了他的牙关，缠*绕住他的舌头。尽管有些生涩，但是少女却实实在在地一直掌控着主动，把措手不及的路明非完全地压在了下面。
“我被零强*吻了？”此时，路明非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一句清楚的话了，其余全是搅成一团的浆糊。
半晌之后，紧贴的双*唇才就此分开，带出一丝银*线。零抬起头，轻撩了一下自己耳侧旁垂落的金发，露出了害羞中又带着满足的笑容。
“感觉还不错……”她低声呢喃着，又开始用手指戳起了路明非的脸。
“……”路明非看着这幅姿态的小女王，既是想不出说什么，又有些不敢说话
此时零仍然用手指在他的脸上一戳一戳，“明非，”少女打破了沉默，“我这几天和你说话少了，你觉得不好吗？”
路明非心里一紧：坏了，这种问题，答是或否都可能会惹女孩不高兴。
“其实这些都是麻衣她们教我的，让我适当保持高冷一些，”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少女俯下身，凑近路明非的耳朵低声说道，“她们说我，嗯，太白给了。”
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让路明非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他竭力按下心中腾起的旖*旎，问道，“那你为什么……”
“因为想让你开心一点啊。”零的芊芊玉指在路明非脸上滑动着，封住了路明非的嘴唇，“这是我第一次膝枕，也是我第一次尝试主动亲*吻，还有揉脸……我感觉很好哦，你呢？”

“我也觉得很棒！”路明非赶紧表态。
“是吗，那太好了。”零淡淡地笑着，“脸色是变好了呢。”
“我之前脸色很差吗？”路明非奇道，“我是说，在今天之前，也看着有那么差吗？”
“也没有。”零可爱地歪了歪脑袋，“但我天天看着，还是能看出一点问题的。你也一样吧，如果我心里憋着什么，你肯定能看出来吧。”
路明非点点头，心中已经知道她说的“问题”指的是什么了。转生真龙，这件事仍然如蛇一般缠绕着他的命运。尽管最近他已经一直在努力淡化这件事，然而面对无情昭示自己终末的预言书时，谁又能淡然处之呢？
“所以，”零的话语仍在持续，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宛如天籁，“想要放松，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的话，就直接来找我吧。”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心脏猛跳了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从心底流出，却又带有一股淡淡的暖意。
“好啊，”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向零，声音平稳，“你也是，有这种情况也来找我吧。”
零看着这样的路明非，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变化。“好！”她又笑了起来，而这一次，路明非也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曾经想过零像一只猫一样……原来我自己也是一只猫啊。”一边笑着，他想。

第十一章：各方云动
“十天……”就着午夜的月光，芬格尔·冯·弗林斯用铅笔在床单之下的硬木板画下了第二个正字，低声地喃喃道。
自奥丁事件结束并最终回到学院之后，他已身陷囹圄十天。身为主动袭击学院专员、唆使路明非绑架陈墨瞳等一系列操作的主导者，返回卡塞尔学院后的芬格尔直接被送进了执行部下辖的小型监狱——学院论坛人称“小黑屋”之处。
他本来有机会溜之大吉——在面临恺撒和阿卜杜拉的骑脸之前，芬格尔已经通过酒德麻衣成功踏上了全新势力的贼船。结果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向那一方表态，就又和诺诺一起被送回来了。
“唉，路明非这家伙以前请我吃饭都别扭一会，卖我倒是不拖泥带水。”芬格尔放下笔，开始在这寂寞孤独之处胡思乱想起来。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一切电子通讯工具——在这里，也只有思维的发散和想象的漫游可以聊以自慰了。

这时候，铁窗外响起了嘈杂的人声，毫无疑问，有新的“邻居”进来了。芬格尔把铅笔塞回床缝，放下床垫，盖上被子做出假寐的模样。他可不想在这午夜时分被警卫发现异样，惹出什么麻烦来。
他老老实实地仰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随着人声在距离的拉近下越来越清晰，芬格尔眉头微皱，心里不禁感到诧异。
虽然没有直接看到这位“新邻居”，但那独特口音让芬格尔心里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来自嘤度的奇兰！
“他怎么会在这里？严重违纪了？”芬格尔无聊已久，此时遇此奇事，大脑立刻飞速运转起来，“还是说他是哪个势力在学院的暗子？”
他又躺在床上侧耳倾听了一会：“这家伙一直在嘟嘟囔囔什么啊？听不清楚……”
二十秒后，本来以为事不关己的芬格尔开始庆幸自己把东西都收好了。“嘭！嘭！嘭！”随着他的牢门突然传来了一阵猛烈的撞击声，他被惊的一激灵差点把床给掀了。
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装睡了，于是他拖着脚步，装出一副刚刚被吵醒、睡眼惺忪的样子，走向了门前。“谁啊？大晚上不让人睡觉了吗？”他努力地控制着嗓音，让其听上去就是一副刚刚醒时的沙哑样。
然而，他所看到的，却并不是能以常理交流的人类。奇兰不知为何在被押送的路上挣脱了看守，跑到了他的门前，正疯狂地拍击着牢门，其间还伴随着一些似乎完全由胡言乱语组成的嘶吼。透过那双拍击的双手，芬格尔注意到，奇兰那扭曲的面孔脸颊边似乎多出了些许狰狞。
但他当然不能表现的这么冷静。于是他动作有些夸张地往后跳了一大段。就在这时，几个全副武装的执行部人员迅速赶来，先是压制住了奇兰，随后马上在他的大臂上注射起了镇静剂。奇兰的身子晃了一下，随后还是相当符合科学地跌坐在了地上。
又过了二十秒，芬格尔门前恢复了平静，执行部人员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就急匆匆地压着奇兰走远了。
“那是骨架吗……血统出问题了？不过我还是想说大半夜锤门就没人和我说句不好意思吗？”虽然芬格尔知道应该没有人注意着他，但他还是有些夸张地说了一席话。耸了耸肩，走回了床。这一次，他是真的入睡了。

施耐德步履稳健地走出电梯，敲了敲校长办公室的房门。
“进。”昂热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地简短有力。随着房门打开，看见是施耐德，他点了点头表示问候。
“校长，奇兰已经被遣送至执行部看守处，我令人留言了一下，除了疯言疯语和龙血暴走导致的外表改变之外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异变。”
“嗯。”昂然微微颔首，“看来庞贝提供的资料没错，这次事件确实是‘污染’，辛苦了。”
“但是，学院里、论坛上的流言并没有结束，”施耐德严肃道，“您知道的，年轻人对这种神神鬼鬼都感兴趣，奇兰的言灵‘先知’更是让这些流言有了些看上去可信的基础。”
“确实不能忽视了这方面。”昂然表情也严肃起来，“这个问题需要尽快解决，对了，芬格尔还被关押在看守处吧？”
“是的。”
“那就放他出来解决这件事吧，这种事情还是要年轻人来做啊。”
“好，”施耐德点点头。
“等一下。”昂热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你对他说，做这件事才能换取‘减*刑’的机会。对这种学生，得激发一下他们的热情。”
“终于出来了。”
在经历了昨晚的意外后，芬格尔在今天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他可以有一个“戴罪立功”的出狱机会了。怀着时来运转的喜悦心情，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芝加哥的新鲜空气，踏上了身前最后一层台阶。久违的阳光在一刹那便撞了他一个满怀，让他感觉到自己那因为数日未见日光而略有些苍白的皮肤上的每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嗯，任务是要把‘那些东西’的网络记录清理干净……所以那些东西是什么？名字不能说？”他看着手里的纸张，嘴上忍耐不住地吐槽道，“莫非学院现在还兼职培养克苏鲁调查员？或者改叫霍格沃茨了？我没串戏吧！”
半小时后，芬格尔在宿舍里瞪大眼睛，目光牢牢地锁在了手中的电脑屏幕上。他那握着鼠标的手不自主地攥紧，颤抖着，青筋毕露，似乎有着两股力量在角力，一股让他赶紧将屏幕上的窗口关闭，一个又让他止不住地滑动滚轮往下看。
那上面正是那段“不可言说、不可转达、不可纸载”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