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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发文】《血脉》| 古代日本架空 | 源暮 | 多原创人物 | 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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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经落了一夜。古都闪动着微光,犹如一颗沉在水中的浑圆琥珀。
樱井小暮揭起车帘,望着眼前的京都城门。它正从两边缓慢地开启,里面透出隐约的亮光,像是一只昆虫的翅膀向内坍缩着,渐渐化成了虚无的光明。
马车穿过城门向南,行驶得很轻,街巷的光滑过帘子,一时间充满了四周。小暮躺在车里,半梦半醒间,感觉好像回到了极乐馆的床榻上躺着,渐渐坠入梦乡,外面的风透过窗子飒飒作响。
不知不觉地,她真的梦见了极乐馆。不是一片荒野焦土,而是凝固着记忆的楼阁,一座座睁开了眼睛,带着疏离的神情看着她。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灯一直亮着。
脚下又湿又冷,把人冻醒过来,车轱辘声仍然响着。车夫问了句什么,她没有听清,索性不答,由着马车随意走着。
几缕风吹进车里,透露出护城河水独有的清苦气味。这是洗去了整个冬天的尘沙之后,才沉淀出的旅人的气味。
她睡了过去,梦见了雪中的护城河。渐渐地,她感到自己化成了河水的一部分,在古老的地下穿行,甚至能感到雪花不时打在脊背上那种微凉的刺痛感。
就这样,她清晰地回忆起自己走过的每一条路,听见自己的心在说话。
“你走后第一年的春天,满城的樱花都开了,开得连天蔽日。人们打着伞,都在半路上停下来看花,浅红纯白的落花被风吹满了街道。
我也在街上停下来,想买一把新的绢伞。我提着它,踢踢踏踏地走在花阴下,忽然想到,其实我可以去找你,随时都可以。抛下别的不说,那是一件多么容易,又多么美丽的事啊。
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儿,我不知道,稚生也不知道。我想你一定是和我们开了个玩笑,像只最轻快的鸟儿一样,在春天之前飞走了。
鸟儿向着北方飞,北方是家的方向。
我向北走,沿路的樱花纷纷朝着我的方向开放。走到你的鹿取镇时,那里的稻田里已经盛满了碧绿的水痕。我就在神社里住了一晚,那里的人就都认得我了。老人都记得当年有个叫稚女的男孩子,是镇上最聪明的孩子,也是最漂亮的孩子。
你看,不管在哪里,人们总会记得你。
我忘了对你说,我临走时,小藜把阿川留给她的药送给了我。我没想到这个小女孩这么骄傲。我从前懂得的人和事,原来是那么粗浅的一点,像是绣在屏风上的月亮,只有泛黄的一弯,一揭开就没有了。
在小藜出嫁的乐声中,我走出了京都。我不像她,她就像疾风中的草芽,即使低下头贴着地面,也不会轻易地折断自己。而这种事,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太轻易了。
就像我们曾经那么轻易地彼此联结,又那么轻易地舍弃了彼此。
后来我又走过了很多地方。我登上陡峭的山石,望着大海。无论我身在何处,总觉得你在呼唤我,在风中,在山中,用世界上最寂静的声音向我问候。
而我的心就像流水一样回答——
我的答案,像呓语一样模糊不清,可是却永远流着,永远没有终止。”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368楼2020-03-17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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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向大家道歉。最近因为学校开学,又有些杂事,停更了两周。其实也有别的原因,是我还没有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去写最后一个结局。
    写阿川和小藜的结局,写槿姬和稚生的结局的时候,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犹豫。可能是因为我所写的小暮,已经远不仅仅是活在龙族书页里的人物了,她渐渐长在了我心里,从我的思想和情感中攫取了太多东西。我难以给她写一个结局,就像难以给自己的生命下一个定论一样。
    我想尽可能给她一个“好”的,“美”的结局,就像我自己所盼望的那样。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369楼2020-03-17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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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停了,樱井小暮睁开了眼睛。
      “难为你了,让你在城里乱转,还转了这么久。”她揭开帘子,对车夫说。
      可是没有人回应。寒冷而微湿的风中,只飘荡着幽远的风铃声。驾车的马,连同车夫,都已经没了踪影。只有马车还载着她,停在空荡荡的长街上。
      小暮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下了马车,穿过那些幻境般的风铃声,一个人向前走去。她一直走到黑夜消散,东方微白,城南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
      终于,在炽热的晨曦中,闪现出护城河的粼粼波光。在桥梁的另一头,“极乐馆”一行大字正在巍峨的楼阁顶端闪耀。风吹拂着飞檐上的风铃,它们迎着风歌唱,汇成一片清亮的梵音。
      她站在大门下面,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不一会儿,门悄声开了,走出一位沉默的白衣僧侣。庭院里热烈地开着一树樱花,小孩子们在台阶上追着风儿玩闹。女御坐在花下做针线,身旁的女孩子一个个支颐观看,安静得出奇。清晨的阳光在花枝间浮动,牵着柔软的阴翳,落进她低垂的眉眼。小暮看了半晌,忽然意识到这女御不是清斋,而是已经出嫁的小藜。
      她跨过门槛走进来。
      小藜放下针线,抬头向她莞尔一笑,“坐吧。你刚走的那会儿,极乐馆的门就开了,许多人都出去了,只留下这些孩子。清斋女御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就叫我常来看看她们。”
      “他们都走了?”小暮轻声问。
      “我总觉得,大家都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小藜说起话来还是那样认真的神气,“他们要是想回来,总有一天一定会回来的。”
      “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小暮细嚼着这句话,不觉黯然笑了。风静静地吹拂着满庭落花,她起身走开了。小藜也不挽留,只是向她欠了欠身,坐下拿起手边一本古旧的物语。
      《源氏物语》,平安时代的遗物。
      小暮独自走在大厅外的回廊里,外面的绿枝轻轻叩着窗子。昔日的奢华已经荡然无存,只有窗外的秋音草仍然茂盛翠绿,已经抽出了稚嫩的花芽。
      她一路抚摸着粗糙的画壁,只觉得光阴如同流水,在这个长廊里穿行的,是他们悄然流驶的生命。时间在这里日夜无声地流着,犹如一线血脉,把生命的两端连在一起。
      忽然,她听到了异样的声音,在楼阁深处,那些崭新的木头吱吱嘎嘎地运动着,反复离位又重新嵌合。
      大厅的门正在打开。
      这一瞬间,她忽然没有预兆地热泪盈眶。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又荒唐无理的事情,可是在她心里的某个地方,这一幕已经上演了无数次。无论在哪里,无论漂泊多久,都会有一场盛大的重逢,就在一扇扇命运之门的背后,等待着她走过来。
      那是她灵魂的一部分,曾经被撕裂,却又终生渴望着弥合的一部分。
      十四岁时,她就在这扇门背后等待着那个人宿命般的脚步声;十年后,她又站在了这扇门前,只是这一次,这一扇门要由她自己来开启。
      她走过甬道里的尘埃和弥漫的风声,想起自己从京都出走的那一日。在极乐馆之外,人间的沙尘犹如海洋,她想,自己是自由了。可是,像一只小舟被抛进大海,她耗尽一生要寻找的,也不过是一条归航的路。
      她握住了沉重的门环,向外一拉——铺天盖地的日光沿着大门的裂隙倾泻奔腾,像是被太阳紧紧抱在了怀里。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向光明的远方搜寻,终于找到了那个嵌在回忆里的身影。
      所有的日月都从耳边擦过,呼喊着他们的名字。那些声浪哗然冲荡着,击碎了沿路的礁石和藩篱,最终归于寂静。
      源稚女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
      -THE END


      IP属地:浙江373楼2020-03-23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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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376楼2020-03-24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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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377楼2020-03-24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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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378楼2020-03-24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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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379楼2020-03-24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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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380楼2020-03-24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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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381楼2020-03-24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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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我很感谢大家能阅读这个故事。
                    《血脉》这篇小说,其实并不值得效仿,因为我并不把它当作同人文来写,而是把它作为一次比较严肃的文学练笔。回过头来审视它,我觉得它通身都渗透着一种“私人感”,一种不太真诚、甚至有点虚浮的气质,所以读起来并不轻松顺畅。甚至,我在写后面的章节时,也会不满前面几章的笔法,只是苦于不能掉头去修改。“写完之后就对它很不满意”,是非常真实的状态了。
                    我最早写《血脉》是在三年前,偶然接到一家杂志的编辑约稿,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想写写源暮。后来阴差阳错地,约稿没了,念头却还在。那时我很欣赏这样的情感,纯粹是由于樱井小暮飞蛾扑火的热烈生命,还有源稚女亦真亦假又至纯至美的形象。但他们是属于原著的,而不是属于我的。当我把他们的样子忠实地摹写下来,反而觉得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两个钻进小说里的纸片人,要真正活起来,需要时间线的延宕。举个不恰当的例子,犹如《金瓶梅》之于《水浒传》——它把原作中的情节向后推延,在这片空白里,又从原作中抽出几缕丝线来编织新的故事。在这部书里昙花一现的人物,却在另一部书里走完了一生。我心里是很欣赏这种写法的。我想看他们的形象由一个瞬间切片逐渐生长完满的过程,犹如吸足了养分渐渐成熟的谷粒。
                    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像是在迷雾中找寻他们的影子,盲人摸象一般。小藜的原型是我在旅游车上偶然看到的少女,双颊生着几点轻盈的雀斑。只有她是“活着”进入我的小说里的,所以每个有她的段落都更有生气。朝瑾是由《源氏物语》里藤壶和紫姬的形象幻化成的,她总让我觉得遥远而难以触摸。我觉得她真正活过来的时刻,是在她的梦中,她梳着流水般的时间,在小楼的窗扇后等待一串脚步声。它可能下一秒就会响起,也可能永远不会到来。
                    阿川则是我所想象的另一个王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极致的恶是不太真实的,真正的恶潜伏在生活的肌理之内,在无数个瞬间之中。所以我把王将这个人物异化了,我给了他一个名字,给了他俗世的情欲和忏悔的心愿,想让他在善恶之间寻找某些东西。至于小暮,我觉得我是把自己曾经燃烧的热情倾注了在她身上。稚女,或许我把他写得过于高远、过于清澈了,以至于他几乎成了一个被追寻和解释的符号。这个得怪我,因为我不知不觉地,把他和另一个遥远的形象联系在了一起,连带着把宗教性的光芒也给了他。
                    这些人物,尽管在我这里塑造得不那么饱满,我仍然非常爱他们。
                    《血脉》的写作是断断续续的,所以我对血脉的解读,也一直在变更。其中的含义,就留给读者去思索。我非常遗憾的是,我终究还是把这个架空世界写成了一个浮在大地上的理念世界,它没有长出足够的血肉,不那么真切动人。但我已经尽力冲破语言和繁杂情节的迷宫,试着给它一个光明、平和的结尾。
                    有朋友问关于同人文的写作问题,我只想提一点粗浅的看法,也是最容易引人困惑的一点。在创作的初始阶段,不要轻易被语言炫目的外表所迷惑,而盲目地堆砌词藻。对情节的处理也是一样。试着寻找语言背后的东西,一种蕴涵着某种意义的现象,这就是我所能提出的全部意见。
                    弦歌
                    2020年3月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391楼2020-03-29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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