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啊想不到……到底是怎么活回来的啊？”
杀生丸冷冷地看了满头问号的蠢弟弟一眼，径直往外走，而那群原本跪着的小妖怪们突然像松开的弹簧一样，迅速围了上去，几个领头分开热情的同胞们，给杀生丸清开一条道，一个作侍女打扮的鱼嘴妖怪提着灯笼走在前方，引了他去往山中一处古老但被保存得很好的宅邸中去，一行妖呼啦呼啦一窝蜂地走了，留下两只呆头鹅面面相觑，还在状况之外。
“来者即是客，二位不介意老朽步力衰弱，便由老朽引路罢。”
两人配合着老山精的步伐慢慢向前，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
“刚才那位大人与二位也是旧识罢，可真是仪表堂堂，风姿出众啊（二狗：呸）。认识那么多大人物，主人可真是了不得”
主人？哦对，既是此地诞生的大妖，自然会被一地山精奉为主人，之前那些妖怪的反应也能说明这个。
“您问这座山？昔日诸神大战时，这里被月华大神一刀划开了地界，大神之后不见了影子，大家就这么凑活着过。好在附近也没什么凶狠的大妖，日子还算太平，就是附近有些小流氓天狗，时不时骚扰，讨厌得很…”
“鸣秋来的那位殿下虽然精明能干，但毕竟常年在别处，远水救不了近火…说到底，主人能醒，我等可是松了一口气的呀”
……
“主人昔年必定也受过二位不少照顾，老朽这番先谢过了”二人连道客气，说笑间，灯火已然近了。
——————————————————————————————————————
……
杀生丸只觉得怀中人像一片羽毛，轻得令人担忧
他在侍女的指引下将怀中人放在榻上，阿咕——就是那位鱼嘴的侍女长——亲手为神乐打理好了被角。拒绝了引他去歇息的建议，杀生丸只是看着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神情有点凝重
“大人您不必担忧，主人这是妖气尚未凝实，待到一天一夜之后，她自会醒来，与您相见的。”说罢她捂嘴而笑地退下，把空间留给了二人——
……
神乐只觉做了一场春秋大梦，醒后浑身舒畅
她在晨光中伸了一下懒腰，身形舒展着，像一枝初生的柳条，
她抬起头，迎上了那双定定看着她的浅色眼瞳。
“我回来了。”她说

余英众妖的招待能力真没什么可说的，且说那天那二人原想先下山与其他人会和，互通一下情报，却被告知七宝他们已经被接到山下的某个妖怪村落了，毕竟作为山主的神乐还没有醒来，出于自我保护机制的，围绕山的屏障依旧存在。待到第二日，琥珀算着时间她该醒了，想着去问候一下，谁知一进门就看见了神乐的手抚上杀生丸脸的那一幕————
！！！
他几乎是以平生最敏捷的速度缩了回去，可屋里二位都是什么人哪，那点小动作跟透明的一样
只听得内室女声一声轻笑，琥珀怯怯地探出头：“神乐小姐，大人”
神乐向他招招手，他顺从地走了过去，神乐比划起来：“这不是琥珀嘛……竟高了那么多”
“人类长得就是快啊”
“神乐小姐……也变漂亮了”这不是恭维话，生死之间过了一遭，洗去不少原有的戾气和阴霾，现在的神乐眉宇间如冰雪初绽，有着令人目眩的明朗风采。
这话一出神乐就乐了：“哎这嘴真甜”
也难怪她有所感慨，上一次见到这孩子还是在五年前，算起来竟也是上辈子的事，当年瘦瘦小小的少年再见时已如杨树般挺拔，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岁。看见故人健在，想着自己当初的一番心血，也算没有白费了。
待到后来知道是杀生丸庇护了琥珀好一段时日后，神乐，沉默了良久。
“我曾经……差点害死过小铃”琥珀摸着头，“以杀生丸大人的脾气……我没想到他还会愿意带着我”偷偷望了一眼坐远不打扰二人叙旧的杀生丸，琥珀眨眨眼，用一种几不可闻的音量说了一句话后，也没敢看两人的脸色，缩头溜了
“现在想来……似乎也是在知道神乐小姐救过我后，态度才有所变化的呢”
是吗……
因为是我试图救过的孩子，所以你也会保护他么……看着某人撇过脸去的别扭样子，她知道她猜测的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起来。
一份温热的触感覆上了杀生丸的手。
“我曾经听到了很多声音……也多亏了这些声音的呼唤，我才没有在那边迷失。”两个身影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似乎从诞生之日起没有分开过：“谢谢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那时候留下你一个人，真的很抱歉——”
……似乎有什么东西直冲上了眼眶，杀生丸自己也惊讶于这份委屈得几乎想要撒娇的心情，似乎自这处感情的萌发起始，积累了太多的隐秘心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般，心潮涌动着，他看向廊外，鸟鸣啁啾，刺目的野花旁，有蜂在飞舞——
外界鲜艳的勃勃生机麻麻地扎着他冰冷孤寂的心
没有关系的……因为你已经回来了
深秋暖色的阳光中，他转过身，轻轻地吻上恋人的额，轻柔而又绵长地——像一首吟咏中的和歌。

第三章 暖风
连同新的身份、新的身份和环境一同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令神乐措手不及的领地事务：
“主人，西方的潮虎殿下送来贺礼，XX一株，XX一对，XXX若干……”
“知道了，放着吧”
“回礼如何置办？望主人明示”
“……有惯例的话就依照惯例，不用一直跑来问我”
“那就送……和……，此外还要麻烦主人手书一封，上书……（吧啦吧啦）”
“……好。”我还得去练练字了？
“主人，XXX的XXX想从您处租借位于…的一处…，期限五到十年，租金是……”
“哦，行吧……”“不，主人您应该拒绝他”
“他们那一族是以掘地三尺出名的，五年，不，三年就够把那地方毁得面目全非了”一旁掌事绷着小脸，这是一只黑白相间的鼬妖，不是本土居民，二十多年前迷路到了这，就这么住了下来，为了在圆圆的小脸上显出威严还在下巴处粘了撮小胡子，不过神乐此时可不敢笑，送走了面色严肃，唾沫横飞地进行半个时辰“余英山主基础教育讲座”的球掌事后，她总算长出一口气，以为自己得到了解放
——然后就有人来报告领地内某两家争产，打出伤残的事
神乐：……啊啊啊啊为什么我不能一风刃劈过去呢？扇子，我扇子在哪里？
犬夜叉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一头就撞上了神乐杀气腾腾的目光，顿感脖子一凉，向后跳了一步。
神乐这才想起，今天是琥珀和犬夜叉预定下山的日子，这会怕是来告别的，她扶额：“……我送你们一段”让那些该死的公务滚得越远越好！
出了林子，发现众人已经到了
邪见那张皱皮小脸一见到她，越发就皱在了一块儿。前宿敌摇身一变成女主人，这件事对这小妖怪的打击还挺大。神乐心里暗暗发笑，银红色的袖口随风轻摆，衣上仙鹤翩翩欲飞。杀生丸看着她，不知为何，就想起那天听到的“小蝴蝶”这个称呼

看来那天见到的神秘人不仅与神乐相交匪浅，还对她了解得很透彻……
蝴蝶是一种强大而又脆弱的生物，以凌厉的美和极度孱弱的身躯对抗无情的天地，柔软的蝶翼卷入狂风中奋力挣扎，始终不敌而零落的样子，绚然又凄美
——…似乎已经说尽了神乐上辈子短暂的一生
真是犀利……冷漠的神情不由微微动容。
而他也发现了，侍从们给她准备的衣物里，多是大气祥瑞的图案，似乎也寄托了某种祝福的意味在其中
想来是那一位的安排……那是他从余英侍从们口中听到过的一位人物，对此地影响举足轻重。联想其身份，明了了其中好意，心下感叹。
……这些恩情，我杀生丸记住了（神乐：？？？）
………………
这边百转千回的心思且按下不表，另一边的道别已到了尾声。琥珀接到了一份加急委托，有妖怪在某城里大闹，地方挺远，一来一回，估计是赶不上神乐继任山主的庆典了
“我陪琥珀一块儿去，应该能赶得回来”犬夜叉叉着腰说（他才不会承认是在山里干等太无聊了），神乐一晒：“赶不及就赶不及罢” 因这事两人都提前找她喝过酒了，琥珀还好，犬夜叉居然是个一杯倒，最后只有神乐对着两个醉鬼两眼望天，直叹自古高手总寂寞╮(╯▽╰)╭
“反正我回头还会去村庄拜访的”还有一些话，一些感激和庆幸……要传达
飘落无依的灵魂啊，你可知自由的真意，乃是松柏扎根于泥土但枝叶摇曳于风中，是鲜花怒放于沼泽，是明了了目的地之后，鸟儿挥动的有力翅翼……
是飞蓬的种子，因有重量，才有未来
而她这算不算是拥有了重量呢……这是会让她从此迟钝，还是会成为她再度飞翔的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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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窈窕的身影在山中穿行，这是妖力渐渐恢复后，给大山重新设置保护阵的神乐。
这片土地原本是由一个非常强大的力量保护着的——小妖们口中的月华，存在于非常古老的时代，只可惜年深日久，这份力量正在渐渐衰落，神乐的到来，刚好补充了这个空缺
就知道那家伙不会做亏本买卖。神乐暗暗腹诽，我借此地重生，就得担负起此地的保护职责么……哼
这帮傻兮兮的家伙还真是好命。想到自己在奈落手下的时候，低级妖怪的用途唯有炮灰，她好一点……高级炮灰。而这里连一只蜈蚣都打不过的小妖都被小心翼翼保护起来……这样一对比，神乐难免有点酸。
柴米油盐酱醋茶，琴棋书画诗酒花。这里的小妖怪们，过着和世俗人类一般无二的，庸碌又丰富的生活，着实给了她很大的冲击

“连对强大的追求都没有，这还算是妖怪么”
“鸡皮小事一个接一个，口口声声要我定夺，感情我醒来之前，这里的妖一天日子都过不下去。。。废 物吗都？？”这签字那调解的，她都快烦死了。而这句抱怨，恰巧被“闲逛”到这里的某人听了正着，很难得地，嘴角上勾了那么一点点
怨气这么重……想来被烦得不轻，这个样子的她还真难得一见
“……你笑了？”神乐脸上电闪雷鸣，杀生丸来的时候她也察觉到了，在她的地盘上，她的感知能达到极大，一草一木都是她的耳目，不客气的说，这里，就是鼎盛期的奈落过来，都得脱一层皮才能走
……
杀生丸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句质问，转而谈起另一个她关心的话题
“那些小妖之所以要拿这些事烦你，正是他们敬爱你的表现。”
“什么？”“属下对主上的依赖就是这样的，信任你，才会把一切都摊给你看”生杀予夺尽付予，从此此身非我身————
“…………”
谁稀罕。某人小声嘟囔着，语气却不那么坚定了
“……原来作为妖怪，也能这样子生活啊……”凉风习习，神乐坐在杂草毯上遥望月色，神色有些微的茫然……杀生丸突然就想到了她所生长的那个封闭又残酷的环境，心下酸涩。
“毕竟妖怪也有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事实上，世俗化的妖怪，数量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很多”
月朗风清，秋虫蛰鸣，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杀生丸很难得的，想起了他的父亲犬大将还在的时光
征战一生的犬大将，自然也收拢了很多地盘和手下
即使是那些战力弱小的废 物，犬大将也会慷慨地将他们纳入保护，让他们在安稳的后方过着无争的生活。
曾经杀生丸觉得父亲这副滥施同情的样子很可笑，是其软弱的证明，而今沧海桑田，他也终于能够感受到，父亲灵魂中那份令人肃然起敬的强大
或许我能在力量上超越父亲…但心灵上……回过神，发现神乐的一张脸挨得很近，大大的杏目定定看着他，他微微一楞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神乐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杀生丸嘴唇上亲了一口，某人的毛绒大尾不自觉地轻抖了一下，“就是感觉你突然变得可爱了一些——哎呀……唔……”
偷袭成功只是一时的，对于实力高强又性格执着的犬妖来说，有来必往。
……
待两人喘着气分开时，面色都有些郝然。神乐用手轻轻梳理恋人微微散乱的发丝，气氛缱绻美好，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锐利了起来
是啊是啊……也是在这个地方，也是某一个秋日，我正和一个人喝着酒
虚影闲坐于树梢，在风中微微摇摆，记忆的碎片乘着秋风，纷纷攘攘地落进他脑海里，意识中。
金色头发的男子特豪迈地将一碗酒一饮而尽，而自己不知当时说了句什么，那人笑着笑着，被酒呛出了眼泪
“若吾回不来，吾之子民，就劳你照看一二了”
月华吾友……
虚影微微阖眼，他意识到，他该离开了。这片故友放心不下的地方，已被时光覆盖了过往，开始书写起新的一页了
…突然他跳了起来，而他原来所在的地方，已被风劈出一道锋利的痕迹，虚影咋舌，还来不及待他抱怨好个野蛮的丫头，又有风刃接二连三袭来，虚影抱头鼠窜
“啧，被他跑了”
神乐忿忿地收起了手中的扇子，虚影奔跑着，四周景色疾速变换，他心思恍惚
阿久……阿久……原来我的名字，叫阿久啊……
夜风呼啸中，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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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离开这里。”
小贼的来袭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在一个下雨的日子，宁静的午后，凉亭中，神乐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四周静了一瞬。
“不是现在，等我妖力彻底稳固就走。”这里的生活太舒服，太温柔了……待得太久，感觉自己都会被这种带着甜意的美好腐坏掉，而听到的人，并没有太多意外的感觉
“嗯。”
“重新给你生命，也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枯守的，那人也能够理解”
“哎？啊，是啊……那家伙”
神乐笑着叹气

“把我从奈落手里捞出来……那两个家伙……也真亏他们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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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还没有说过他们的事”
雨天促谈兴，神乐以手支颌，开始讲起了那些被封存于时光的隐秘过往
“那会还在奈落那里，算是……结了个同盟吧，我替他们做掩护，他们帮我找心脏”
不过我觉得那家伙根本没打算费这个劲，神乐随后又加了一句。她醒来后处处感到“被安排”的痕迹，显然，呵，也不知这一切被谋划了多久了？
“你还没有见过她吧，神无。她是我姐姐，奈落的第一个分身”
“说是姐姐，但就像个木偶一样，又小又傻，奈落说什么她做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更别说反抗了”
“事情就是从那一天，她捡到了一个破旧的古怪面具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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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静照，回廊下，神无呆呆地捧着这张长鼻子的怪异面具，神乐路过时，瞥见这个脏不拉几的玩意后不禁以扇挡脸，深深嫌弃：“丑死了，还不扔掉。”
然而面具却自己动了起来，两根绑带像手臂一般舞动，还行了一个颇为古雅的礼…神乐头皮发炸，直觉想一扇子将其劈成碎片，然而察觉到她心思的神无却紧紧护着它
神乐：……
堂堂奈落的第一分身，风使神乐的姐姐，动辄可号令半个城妖怪的神无大人，谁又能想到，会把这么个随处可见的破面具当成宝贝呢？
太可怜了……神乐不由认真反省自己平常对同胞的关爱不足，早知在路过人类村庄时，就应该给她多带些玩具回来的
“那个附身于面具之上的玩意，就是阿久的意识，他会跟神无说话。”

第四章 七色花
面具是个话痨，这是不用神乐花上多少时间，就能够了解到的一个事实。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至还知道如何治脚气。给他一个话头，他能说上个三天三夜都不停歇，也得亏了神无的好脾气，总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们才知道，附在这面具上的不单单是他的意识。那家伙把自己的魂魄生生从肉体上抽离出来后，任其飘荡，逮到什么就附在上面，同其共生。在这个面具之前，他好像还附在过布料，建筑，武器，甚至还有妖怪或者人类什么的遗骸上面。”
“好歹据说也是个神族，却把自己搞成这副不鬼不怪的样子流浪。”神乐慢慢回想，一边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也问过他这番折腾到底是图的什么，他却回答说是舒坦日子过腻了……”
随意的附身于世间的脆弱之物，遭受到的苦难，一分不落地尽数接纳，尽管如此，阿久还是常笑着。
他再也看不到命运的红线了。
神之血脉能霸道到什么地步，生生把一个活泼爱笑的开朗灵魂磋磨成不苟言笑的沧桑模样。
“我今年不过九百九十岁，可却好似已经活了九万九千岁。”
阿久所继承的血脉，与天地同命运，与时光共呼吸，任何生灵的生死兴衰，充满迷蒙的未来，在他眼里，不过如摊开的纸一般，一目了然。
这是多少妖灵梦寐以求的力量，却成了他此生难以逃脱的枷锁。
抛弃那副躯壳的时候，他就没想过再回头。
“那时候吧……总能看到神无抱着那个叽哩哇啦的面具缩在角落里。”
“但渐渐那个角落居然聚集起了一些小妖怪，奈落心思在别处，也没太管她。”其实在那时候就该发现不对的……那些被吸引过来的妖怪，妖气都特别干净。
这个叫阿久的家伙身上的确有种气质，似乎能够引导生机，催发万物。即使没有神力，那些小妖们在他喋喋不休的影响下，竟然都渐渐地恢复了自我意识，而当那天神乐发现神无看她的眼睛里竟然有了神采的时候，那可是无比震惊的。
“可是这样的话，被奈落察觉了，不就很危险吗？”不知何时被故事吸引过来的七宝，抱着茶点吧唧吧唧地啃着，听得津津有味。
神乐伸手蓐了一把七宝毛茸茸的大尾巴，发现手感居然还挺不错。（杀生丸：……）
“是啊……我也疑惑过这一点，所以稍微观察了一下，这才发现，神无这丫头，居然也挺坏。”
“你知道她有那面镜子的吧（七宝点头，毕竟吃过苦头，印象深刻啊），她在奈落面前的时候，其实是把心思和意识都藏在镜子里的（所以婴儿和悟心鬼都探知不到）。”七宝的下巴掉下来：“还有这样的操作？？？”
可不嘛，也就是这样神乐才确定，神无的自我意识其实早就有了，只不过是之前还很弱而已。
就像是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那小小的意识火苗，对他人来说不过是很微不足道的这点东西，对她来说，便是全部了。
阿久的出现真是一个奇迹啊

“咱们打个商量么，小蝴蝶。你看，姐妹一场也是缘分，小豆芽儿（指神无）觉醒一场也不容易，大家都只是在那个阴森家伙手底下讨讨生活而已，有些事情，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不是吗？”
“……少用这么恶心的口吻，我知道，我也不是多忠诚的家伙，神无的事我不会告诉奈落的。”奈落，你所掌握的那些都在渐渐失控，我不会阻止，甚至还会推波助澜——
“还有，别再叫我小蝴蝶-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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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迁入白灵山之后，面具突然不见了踪影。
白灵山那么美的地方，少了那个喋喋不休的身影，也仿佛失去了颜色。曾经那些让神乐嫌吵的声音，一朝不在了，竟让她也觉得有些寂寞呢。
这天神乐凭栏而立，白色的小身影蹬蹬蹬地从她身边跑过。后面晃晃悠悠地跟着一只硕大的，散发着莹莹光芒的最猛胜，神乐认得，那是阿久从蜂后那里要来的小绿。
这只毒蜂自出身就有着与同胞截然不同的明亮色彩，所以被欺凌得很惨，甚至一度被遗弃。但阿久却觉得在这样阴森的地方诞生了一个这样明媚的孩子，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所以他征求了蜂群首领的意见，把她领回来养。小绿很喜欢神无，总是会趴在她头上的花蕊中。后来神无心智开启后，总会有些溢出来的情绪，化成色彩表现在花朵上。虽然很漂亮可爱，但也太危险了。
为了掩妖耳目，小绿会用她自己的一些天赋给神无做伪装，好让她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呃……看小蜜蜂这副快被抽干了的样子，大概是刚见完奈落回来吧。
在奈落面前，代表恐惧的蓝色就会涨到极大，每见一次奈boss，小绿都觉得自己已经死去活来了好几回……神乐看着心有戚戚焉，很难得的泛出了些许同情之心。
神无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就像是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喜怒无常，并无法掩饰。
这样可不太妙……虽然神无自己也在努力，但总不得法，倒像是越用力越糟糕。她心里总担心奈落会发现这隐藏的一切。
……想到那段时间的战战兢兢，神乐怨气不由有点重
“不过他最后还是回来了，还取回了自己的身体。”杀生丸点点头，他那天在镜中看到过一个身影，想来就是那一位了。
“也就是在我们从白灵山出来之后吧，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那个秀气清朗的少年，那个喋喋不休声音的主人，那个……给枯草注入生命，给岩石带来色彩的人。神无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身影，想走近又不敢走近的样子，倒是阿久没这个顾忌，一把把她抱起，举过头顶转了几个圈儿。有小妖在旁边悄悄抹泪

“取回身体，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呀~~毕竟老子可是顶天立地的大神啊，”阿久笑起来，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小蝴蝶，你看，我本来也就是想游戏着度过剩下的日子，但突然发现这世界上还有像小蝴蝶，小豆芽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又落在了奈落这么个讨人厌的家伙手里，总觉得不好好较真一下子，对不起我这番奇遇呀~”
说话的样子太过欠扁，以至于回应他的，是一记风刃和一团被扔出来的小绿。
小绿：？？？
阿久受惊不轻：“小豆芽你你你……居然学会扔东西了？？？”神无两颊鼓鼓，这段时间感受到的被抛弃的委屈和愤怒全部化作了她手边一切能拿到的东西向某人扔去，神乐默默地往旁边躲了两步。
“那家伙说，如果能保存我的一部分妖力，他就能用这个来探知我心脏的位置。”
剑光一闪，阿久轻轻拈起掉落在地的半截衣袖。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袖子被割断后，神乐感到原本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妖力仿佛泥牛入海，瞬间无影无踪了。
“小蝴蝶怕了吗？我用的方法不太常规，可能需要你冒些风险哦~”
“……算了，也没差。”神乐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反正都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
而目送着神乐远去的背影，阿久脸上原本开朗的神情却渐渐被沉肃取代。他向后一仰，倚靠在树干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小蝴蝶……难啊 ”
“就算我救得了你的命，也改不了你的运啊 ”
“神乐她……会怎样？”细细的声音颤抖着，仿佛马上就会散在风中。
“唔……”
“她会死，对吗？”
“唉……”看着神无黑黝黝的双眼，阿久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回答她的问题。神之眼无论何时，看到的神乐的未来，都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漆黑，这实在不是一个能轻易说出口的事实。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救她。”
“要不然你以为我保存她的妖力是干嘛的。”
———————————————————————————————————————

“后来我去了魍魉丸那里，奈落那边的事情也就不怎么知道了。”神乐喃喃道：“也不知道他们后来如何……奈落他，死了吗？”
“早凉透了，”七宝半点没犹豫，“你放心。”
纵使强横阴鹫如斯，也不过就是四魂之玉手里捏圆搓扁的一只傀儡而已。
而听完一切经过的神乐，从心里长长吐出的一口气，化作了唇边的一声叹息。千言万语兹不赘述，七宝摸了摸她的手。
杀生丸冷凝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你姐姐，那个白衣服小姑娘，其实我见过一次。”
“在奈落死了之后，她还带着不少部属。”…七宝也“啊”的一声露出了想起来的神情：“对对，我们也见过，貌似是来示好的。”
奈落一朝身死，战力平衡就被打破了。在被打上敌方标记的神无他们面前的，是已经奈落那些已经被锤炼得无比强大的仇家，而对他们来说，踩死这些小妖怪，不比踩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神无必须负起这个责任来。
“我自知这要求十分无礼，但我等弱小、无力的存在，也不过是身不由己地被/操纵的傀儡。但求您看在这些孩子在那样强大的威压下仍努力保持的清明，以及为了他们而甘愿付出性命的那个人份上，高抬贵手，放我等一条生路。”神无顿了一顿，“若您实在不放心，我这条性命，也可由您拿去，但求能先安顿好他们……”
“——我对你们的事情毫无兴趣。”
想着神乐方才提到神无时候的表情，杀生丸不禁又道：“她过得不错……而且你不是很快就要见到她了吗？”
“咦？”
一旁的阿咕连连点头：“对啊对啊主人，神无殿下明日就会来访，这个事项，管家应该已经向您禀报过了呀！”
“嗳？什么？等等……明天来访的，你是说鸣秋之主吗？”
“是呀，鸣秋山的公主，可不正是主人您的姐姐，神无殿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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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翩飞中，神无坐着一只雪白色的巨大乌龟来到了余英山，而神乐早已在山脚下等候多时了。
见到同胞现在的样子，纵使有了一些心理准备，神乐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想我应该没睡了千八百年吧，妖怪的成长速度有那么快的吗？”
“你太夸张了，我也就长高了一些而已呀。”眼前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笑容温和从容，举止落落大方。神乐不由啧啧称奇，想起了下属们对她的评价“明慧善断”。据说很多地方的妖怪在发生了解决不了的冲突时，都会把她请去仲裁，几年下来还积累了不少声望。
“这几年……多谢费心了。”她动不了的那几年替她打理外界的人是谁，简直显而易见。
“请务必移驾寒舍，阿咕他们也很想你。”

第五章 别意
世间有一种成长，是以心智为划分依据的。
当神无发现自己外表发生了变化的时候，已是在她从焦头烂额和无所适从中渐渐适应的时候了。也是到了此时，神无才彻底认识到，原来奈落给她设定的桎梏，真不是那么牢不可破的东西。
“我自己都不太习惯……都不用太仰着头看神乐了。” “……啧。”
阳光正好，茶香正浓，伴随着蜜蜂的嗡嗡声，此时的神无和神乐，就像人世间任何一对普通的姐妹一样，闲坐话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么说来，她是做了蜂后咯？”跟随着神无而来的，是几只浑身散发着莹莹光芒的最猛胜，神乐注意到，比起神无那只小绿，个头上要小一圈，也没那么艳丽。
神无点头：“——确实是小绿的几个孩子。做了蜂后，她的翅膀就退化了，没法过来。”
要不然让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该多好。神无的声音近乎喃喃自语，她打量着神乐现下生龙活虎的样子，暗暗点着头。
“看来你这边也挺顺利的呢，这样我就放心了。”
不…不顺利，神乐无语地望着神无熟练地处理完头疼了她好几天的疑难杂事的轻松模样，被打击到简直要怀疑人生=_=
————————————————————————-——————————————————————
“其实吧……我听说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神无露出颇为微妙的神情，仿佛意有所指：“还以为这次会见到他。”
……面对打趣，神乐面不改色：“如果你说的是杀生丸的话，他今天正好不在。”
两姐妹眼神厮杀了半晌，突然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时光悠悠，岁月流转，曾经那些埋藏在幽暗之处，混杂着酸涩与忐忑的回忆，而今品来，已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游廊下，神乐望着神无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你 再 说 一 遍 ？”
神无怯怯地抓着镜子，有一点害怕，但更多的却是茫然：“我是说……他一直在等你的呀？”
神无与生俱来的那面镜子，是能映照出特定人物的踪迹的，仿若天空之眼。习惯了这份便利的神乐，万万没想到，这份窥视的能力，有朝一日会被用到她自己身上

镜子中，银发的身影独立风中，萧萧瑟瑟，但此时的神乐已无暇顾及这一幕背后的深意，她的心思，早已被秘密揭露的羞耻感和被背叛的愤怒占满了。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窥探我内心的想法——这句尖锐的质问好歹被她忍在了肚子里，神乐慢慢转身，绵绵阴雨顺着屋檐滴落，肩头湿了一片，她也没有理会。
“我的事，你不必多管。”
我说错话了吗……？神无沮丧地低下头，一根带子一样的手臂从背后绕出，拍了拍她的肩。
“小蝴蝶。”
“……抱歉，我有点乱。”
一个是高岭之雪，傲傲然立于天地；一个是血池之花，凄厉着绽放于幽骨；若非奈落是那人的死敌，而她又是奈落的马前卒，他们这一生，可会有任何交集？即便是现在，没有事关奈落的消息，她连去寻他的理由都没有——
尽管她也是懵懵懂懂，不太明了那份总是渴望见面的心情意味着什么。
但是……
“现在的状态……就很好。”她不往深处想，是不敢想。“未来”这个词，太美好，也太恐怖了。她总觉得那是一根流淌着蜂蜜的毒刺，一旦靠近，就会万劫不复。
“唉。”
“我认识的小蝴蝶，可不是那么丧气的家伙啊。”
神乐的身形没有动。
“你要抱着这样的绝望来度日吗？”
“豆芽她说的事实，但你却被自己设下的限制蒙住了眼睛，宁可当没看见。”
“……”
“你有自己的盘算，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但只一点，姑且看在还有这样的等待，以及这样的可能性存在于未来的份上，再努力一些，好吗？”
“身入泥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也在泥潭里。”
……废话真多。这是神乐离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真残忍。阿久静静想着。这小蝴蝶的处境够艰难了，你还教唆她做一只扑火的飞蛾——也罢，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总要帮你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