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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坐忘峰】《将仲子兮》第一部《遇见》作者M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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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遇见
(六) 上巳
(之叁)
晓芙素知这董家二少爷是个荒唐的,虽不甚解,看他表情,也知道不是好话,脸立刻飞红了,恼道:“胡闹!”玉国自是赔礼,又赌咒发誓了一番,“我们只是去听听曲子而已。”晓芙说不上来的烦躁,怒道:“什么高人,登徒浪子而已,你少在我面前说他,污了我的耳朵。”
玉国只说,“范大哥傲得很,绝无登徒子之嫌。”晓芙看着杨逍在马上谈笑风生的样子,莫名其妙地生起闷气来。这股闷气一直带到了蹴城。这比试的蹴城就设在百花溪畔,青羊宫外,成都上巳游玩大多于此,因是成都汉人官员子弟与蒙古官员子弟的比试,早就在城内在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凡爱热闹的没有不想去看的。玉国等六个鲜衣怒马,顺着百花溪一路而来,引来了无数注意,及到蹴城时,已有几百人在场边围着,看到这精神抖擞的一队汉家子弟,无不振奋喝采,倒惹得已在场边等候的蒙古子弟暗暗生气,为首的成都路达鲁花赤之子依日毕斯与队友大声笑道:“瞧瞧,大姑娘似的,比绣花吧?”一帮蒙古豪壮少年哄然大笑。
玉国倒沉得住气,也不多话,只是安排大家如何站位,令晓芙守住左边,正在杨逍左手边,是以一场比试下来,杨逍竟是始终在晓芙的眼里晃。旁人看不出,晓芙却能看出,此人功夫深不可测,路数奇讠危,旁人看不出,晓芙却能看出,此人功夫深不可测,路数奇诡,虽然他刻意不用内力,但辗转腾挪之中,身法巧妙,竟与她之前所见各派的路ㄟ( ▔, ▔ )ㄏ子大不相同。那球当真如活了一般,只认他一个主人,半个时辰下来,玉国这边大胜,决无悬念。
场下可了不得了,围观的一干女子在看到杨逍第三次穿网得分时,将杨逍奉若神明,每当球到了杨逍脚下,立刻鸦雀无声,待他随意一个动作,便将球或直接踢过风流眼,或稳稳当当传给队友时,便立时欢呼雷动。而杨逍也会微含笑容,向场外躬身致意,随后还会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安静。晓芙恨恨地想,场边那些女子也是无聊之极,只看他外貌俊美,举止潇洒,球技出众,便追捧如斯,实在可悲。每与杨逍目光相遇,晓芙只不理他,只盯着球看,杨逍也不以为意。
玉国得意洋洋,冲着依日毕斯等人拱手大声道:“承让承让。”依日毕斯等蒙古猛汉虽然霸道惯了,却还保留了几分草原汉子的豪气直爽,高声道:“我们输了!银子没带在身上,走,到我家拿去!”便硬拖了玉国、杨逍等人去自己府上。
玉国赢了比试,心情大畅,看那几个蒙古小伙子认输认得痛快,心中也不存什么芥蒂,自然乐得去疯玩一番。他自然不会带着晓芙去,又不敢放晓芙一个人回家,便从随行的家仆中选了四个年长稳重的,令其陪着晓芙回去。正好杨逍来找他告辞,玉国灵机一动,央了杨逍务必陪晓芙到杜工部草堂与兰芝等女眷会合。晓芙本要反对,又找不出妥当的理由,只得依了。


IP属地:海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2楼2019-05-15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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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遇见
    (七)联句
    (之壹)
    因蹴城离杜工部草堂不远,不过顺着百花溪走几里路而已,晓芙索性把马交给董府家仆牵着,自己在前面走,只当作身边没有杨逍这个人一般,只看风景,一言不发。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怄什么气,论理说,杨逍以玉国的球友身份出现,也不算错,此时又秉着护送之职,她原该感谢才对,但她就是别扭,柔肠百结,心烦意乱。她实在想不通,她已经躲进了董府,为什么还会遇见他。若说是有心,今日的他只是不快不慢地与她并肩走着,并不特意找话同她说。若说是无心,为什么在蹴城场上每当看向她时,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有关注,有询问,有肯定,有诱惑呢?但她又不敢直接去问他。若人家说,“我并无它意,姑娘多心了”,岂不羞死人?若人家来一句,“我就是有意跟着你的”,那又该如何,又有何法呢?
    杨逍用眼角的余光看她板着小脸,脸色却变换不停,一时微红,一时发白,一时恨恨,一时羞怯。他虽已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却是第一次觉得一个女孩子这么有趣,有大家闺秀的端严守礼,又带着些江湖女侠的仗义刚强,斯文里带点儿俏皮,温柔里又透点儿豪气,所以忍不住一路跟来,让她生气也好,让她吃惊也罢,都有无尽的乐趣。假如晓芙知道,他竟从逗她气恼中得了这些乐子,只怕更要怒不可遏了。她正想什么呢?他饶有兴趣地想着。
    后面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又有个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叫道:“两位公子且站站!”杨逍自是站住了,晓芙可没有身为公子的自觉,完全没停步的意思。
    杨逍忍住笑道:“这位公子且站站,人家说咱俩呢”,她才反应过来,回头见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大眼睛扑闪着盯着自己,正腼腆起来,不知如何应对,却听杨逍道:“小姑娘莫怪,我这贤弟连走路都在背书的,所以没听到。”
    那小丫头笑道:“我家姑娘连吃饭时也要背诗呢,可不是巧了?”
    杨逍道:“啊呀,那可不成了一对儿?”
    晓芙瞪了他一眼,转头问那小丫头,“是你找我们么?”
    那小丫头叽里呱啦了一大通,“哪里是我找您二位呢?我又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呢?我家小姐和几位朋友仰慕二位公子潇洒英武,说竟不知成都有这样的风流人物,让我请二位到那边的沧浪亭,去见上一见,也算不枉此生了。”
    杨逍只觉今天有意思极了,只等看她被人当成了美男子来追捧时会如何反应。果然,晓芙脸“刷”就红了,勉强笑道:“谬赞啦,我……”
    那小丫头看出杨逍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只是晓芙怕羞,便拖了晓芙胳膊便走,又笑又说,“公子怎么跟大姑娘似的?左不过说说话,几位姑娘正说要联句耍子呢。”
    杨逍自然跟着,欣赏着晓芙一脸尴尬和百般无奈。不多时到了一座竹亭前,上书“沧浪亭”三字,里面果然有四五个年轻女子,盛装丽服,正在等候。晓芙心想这几个女子不知何等样人,竟这般孟浪,更不知该如何相见,待那小丫头松了手,便下意识地躲到了杨逍身后,却听杨逍低声对她道:“会不会是山里的狐仙花怪,花了人形,怕是看上了你,要吸你阳气呢?”


    IP属地:海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4楼2019-05-15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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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遇见
      (七)联句
      (之贰)
      晓芙听他怪力乱神地一通胡说,心里真有些怪怪的,“真的?”却听到那杨逍在她耳边低语,“与其跟了她们,还不如跟了我。
      晓芙半知半解,也知他决不是好话,又羞又气,正不知说什么好,便见亭内诸女袅娜而出,为首之人二十余岁年纪,不仅美貌,更具风情,“二位可来了,快别自顾自说悄悄话了,快来受我们姐妹们一礼。”一句寻常的话,出自她口,竟如唱歌般好听,晓芙听着都觉得消魂蚀骨,心中暗惊,看那杨逍拱手道,“姑娘别多礼,今日一会,幸何如哉?”
      那女子一对眸子如两丸水银,灵动之极,只在杨纪二人从头到脚一滚,又迸出笑意来。“果然是好人品,好相貌,好气度,好风彩。不枉我们在这里等来着。公子可知我等是何人?”
      杨逍道:“萍水相逢,何需问名?诸位是山中饮风餐露的仙女,我们是遇仙的刘海、董永。”
      众女子被逗笑了,为首那女子点头赞道:“公子果然通透。既然公子不问,我们也不说啦。”又叹道:“这样倒好,才是一场缘分。”回身指了指亭中石桌上已铺开了的雪浪纸,“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们正要联句,不知二位可有雅兴?”
      晓芙隐约猜到,这些女子烟视媚行,言行放誕,只怕出身风尘。她从未与这些女子接触过,若是女装时,肯定避之不及,但此时着了男装,心理上与平日不同,好奇心冒了出来,定要见识见识,只跟在杨逍后面行事即可,他总不会让自己吃亏,左右也无人知晓。主意既定,晓芙不再隐身于杨逍之后,而是与他并肩,学了男子样子,负手而立,微笑不语,摆出副莫测高深的派头来。杨逍自然觉察到了她的心思,更觉有趣。
      为首那女子见他二人允了,忙道,“二位如何称呼?不必真名相告。我是沧浪亭主,可好?”杨逍笑道:“好,在下小孤山。”又对晓芙道:“賢弟,我赠你一个雅号,芙蓉客,如何?”晓芙见他玩得认真,也一本正经地道了谢。
      这沧浪亭主也不客套,笑道:“我托个大,起个头,如何?不过我最不会作诗,不好可不准笑。”提笔便写,“川西有高山”。大家纷纷赞好,晓芙也在心中暗暗称奇,用字朴实,格局却大。


      IP属地:海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5楼2019-05-15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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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遇见
        (七)联句
        (之叁)
        这沧浪亭主把笔奉上,杨逍没接,另从案上取了笔写道:“繁华看锦官 朔尽春江暖”,飘逸轻灵,倒教晓芙刮目相看。杨逍把笔递给晓芙,却见晓芙写道:“燕来花径喧轻车青羊宫”,形端骨秀,当真字如其人。
        沧浪亭主拉过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子,“二位捷才,这须得由我们这儿的才女才能续上呢。”那女子谦虚了一番,续写道:“安步百花潭小亭会诗文”,晓芙看她斯文谦和,与寻常闺秀并无两样,又写得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应也是好人家出身的姑娘,不由得为她暗暗叹息。
        “这句让我来,如何?”声音甜脆,相貌明艳,却是一位红衣丽人,二十来岁年纪,鬓边一只九尾金凤,凤嘴中衔着的明珠坠子轻轻摇动,提笔写道:“细柳绕秋千云鬓簇锦绣” ,写罢冲着一个十几岁的清秀少女点手道:“青梅,你来。”
        那少女羞红了脸,也不说话,只提笔写道:“朱颜亮钗环 只恐高会散”,便又回那红衣女子身后站了,谁知被那红衣女子推到杨逍和晓芙中间,“既舍不得散,那还不快亲近亲近,日后还不知几时才得见呢?”
        沧浪亭主嗔道:“只是混闹,当心客人恼了。” 又笑着对杨纪两人道:“我这妹妹,最爱顽笑,切莫理她。青梅年纪最小,没出来过,最是腼腆,这促狭鬼偏拿她取笑。”


        IP属地:海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6楼2019-05-15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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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遇见
          (七)联句
          (之肆)
          杨逍自然听得懂她的话外之意。这青梅怕是未出道的清倌人,不似旁人那般老辣。他自来无心这些青ㄟ( ▔, ▔ )ㄏ楼楚馆的勾当,但入世十几年来,所见所闻,无所不及,其中的道道也多少知道些,再看晓芙臊了个大红脸,心里暗笑,这下可给这小姑娘开ㄟ( ▔, ▔ )ㄏ荤了,便对沧浪亭主道:“你请继续。”
          沧浪亭主因执了笔续道:“生平怕阑珊 人去玉楼冷 ”,抬头看着杨逍道:“该你啦。”晓芙心里正不自在,但看又到杨逍,知道接下来是自己,不敢分心,凝神看杨逍怎么接,只见他写道:“客来月夜恬微火温新酿”。晓芙接过笔,续写道:“滚汤烹时鲜 笙瑟恐惊邻”。沧浪亭主叹道:“这句好,我竟等不及想吃去了。”话音未落,只听亭外一人高声道:“杨逍,你竟在此风流快活?青城派与你不共戴天!”
          诸女花容失色,晓芙也吃了一惊。只见亭外来了十余名道士,为首一人鹤发童颜,满脸怒容,正瞪着杨逍。杨逍一步上前,遮在了晓芙前面,侧头对晓芙低语了一句,“别作声。”抬眼看了来人一眼道:“煮鹤焚琴”又对沧浪亭主道:“今日不巧,来了几个朋友。这张纸你且收着,来日若有机缘,再共联佳句?”
          沧浪亭主神色自若,福身道:“那我们就在来仪馆恭候了。” 遂拿起那纸,带了一众女子走了。


          IP属地:海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7楼2019-05-15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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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遇见
            (八)恩怨
            青城派位列六大门派,又同在四川,与峨眉派素有来往,为首此人晓芙认识,乃是青城掌门西陆道长的师弟西晨子。西晨子当然不会记得她,少年人成长变化最快,晓芙混在一群女弟子中行过礼而已。在晓芙的记忆力,西晨子是个温厚长者,和此时的剑拔弩张判若两人,虽想上前拜见,但情势微妙,自己扮了男装胡闹,能蒙混过去还是蒙混过去的好,索性低头不语,只听得西晨子怒气冲天地叫道,“杨逍,别人不认得你,我却认得!今日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全身而退!”
            杨逍并不插话,只取了案上的茶壶,自斟了两杯,一杯递给了晓芙,一杯拿在手里慢慢喝着,等西晨子一通说完,才慢吞吞地问了一句,“我不记人。您哪位?”
            西晨子被气得三尸神暴跳,“果然狂妄!我问你,你为何杀害了我西平子师弟满门?”
            晓芙心中一凛。她自来只当杨逍不过是个功夫不错、本质不坏、性格古怪的练武之人,如果西晨子所言非虚,他果有此恶行,绝不能容,忙凝神听他如何辩解,谁知杨逍竟不否认,反而淡淡地反问,“他死有余辜,如何杀不得?”
            晓芙只觉得身上发冷,腿上发软,勉强硬撑站住,心里一团混乱。
            西晨子气极反笑,“你肯认就好!今日就要你血债血偿!”说罢拔剑就向亭中冲来。杨逍并不闪避,只负手冷眼看他攻上来。
            西晨子冲到亭前,突然一个纵身,跃上亭顶,此时弓弩声大作,数十根劲弩从亭周树丛中射出,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眼看就要把亭中二人射为刺猬。
            晓芙见众弩将至,偏无兵刃在手,本能地将案上的纸镇拿在手中,心头只有一个念头,“今日竟死在这里?”变起突然,来不及觉得恐惧,反如旁观者般,心中一片死寂,眼前的一切倒分外清晰。只见那杨逍扯起桌上的长幅雪浪纸挥出,不知怎么运了功力上去,那纸竟如皮革般坚韧,把大半弩箭一卷而去,又抢起一根毛笔,将漏网的几根弩箭一一打落。被打落的弩箭掉地后还要弹蹦几下,可见起始速度之快。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来不及眨眼的功夫,杨逍又一翻身上了亭顶,转瞬飘身而下,轻轻落地的架势很难让人相信他正将西晨子提在手里。
            西晨子毫不动弹,任杨逍掷在地上,面色沮丧,因此次精心一击却惨淡收场,失落之极。
            杨逍声音都很柔和,“难得,还有人会用神臂弓。请你的弓箭手都出来罢。”
            西晨子黯然道:“他们不过听我号令而为,你杀我就是,休要为难他们。”
            杨逍苦笑道:“我不喜欢杀人啊,谁说要杀你了?你能想到用弩弓强攻,在下佩服。”
            西晨子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听见有人低语几句,随后再没有动静,待他再睁眼看时,之前亭中那低头不语的少年已经不见了,杨逍却站在亭子前的台阶上出神。
            西晨子又忍了一会儿,见杨逍全无说话之意,实在忍无可忍,大声道:“杨逍,你想怎么对付我,赶快动手吧。”
            杨逍却仿佛从睡梦中被惊醒一般,看也不看西晨子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就在方才西晨子一门心思闭目受死的功夫,晓芙被杨逍气走了。她本来是松了一口气,若杨逍对西晨子下手,她自不会袖手旁观,但此时看来,他的确看起来不似嗜杀之人,灭门之事恐有误会。杨逍、踱到亭中来问她,“没吓着吧?”她低声问,“到底是不是你?”
            她多希望他解释说“一场误会”或者“无稽之谈”啊,结果他却来了一句“算是吧。”
            晓芙盯住他的眼睛,怎么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她泄了气,说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与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边走边想,自己太可笑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做下这样的恶事,为什么她要一边愤怒,一边痛心?
            留在路边等候的董府家人见纪家小姐孤身返回,心中纳闷范公子哪去了,但都是当惯了差的,看得出纪家小姐脸色很差,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自然默默地跟她后面。
            为首的老家人董和捏了把汗,不知这位姻亲家的小姐要去哪,还好她只是沿原路回府,终于松了口气,等到了董府门口,才见那纪家小姐下马温言道:“刚才我身子不爽快,和叔你别见怪”,忙笑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呀,折杀老家伙啦。可要请大夫?”那纪家小姐忙说不必,只歇歇便好,也就散了。
            晓芙回了自己的房间,换回女装,只闷闷地躺下,直到兰芝等人回府,才起来告了个不辞之罪。兰芝只当她蹴鞠累了,连说“等二哥回来,我罚他”。
            晚饭后,晓芙随手拿了本唐人传奇看着解闷。夜渐深了,睡意却迟迟不来,索性取了纸笔,给父母写起信来,禀明四月初动身之事。她久不回家,对此次还乡极为期待,在信中絮絮地叮嘱要什么吃的玩的,一封信写下来,满心的平安喜乐,脸上逐渐浮出甜蜜的笑容来。忽闻有人扣门,因夜里董夫人常差丫鬟送点心来,她并没有多想,直接过去开了门,没想到却是杨逍。
            晓芙一惊,方要关门,却哪里关得上?她又羞又气,这人直愣愣地闯了来,自己只穿了家常的单薄衣裳,竟被他瞧见了,传出去如何见人?更恐他进来,只躲在门后顶住,低声恨恨地道:“不告而入,你这算什么?快走罢,我没话同你讲。”
            杨逍低声笑道:“我有话跟你讲,就这么讲么?我不怕被人看到的。”
            晓芙实在无法,只好冲到屏风后抓起外裳穿好,再转出来时,杨逍正站在桌前看她的信,忙冲上去一把把信抢起折好,低声斥道:“别人的家书,也是你看得的?”
            “旁人的信,求我看,我都不看。”
            “知道还看?!”
            “你自然不同。”
            晓芙觉得话题有点危险,便不再理这件事,“你来做什么?”
            “客来月夜恬。咱们约好的。”
            “你约的不是那些人吗?你还不快去那个来仪馆去。”
            “有没有雅兴,一起去看看?”
            晓芙脸愈发红了,“谁去哪种地方?只有你这种人,才会深谙此道。”
            “吃醋啦?”
            晓芙不敢再闲扯,“你有话便讲,讲完快走。”
            杨逍见她小脸晕红,却板着面孔,打扮又与白天的飒爽男装不同,半新不旧的淡红色袄子,头发也没梳起,只一根乌油油的大辫子扎着,别有种小女儿家的情态,只觉得看不够。他本是心里憋了几句话,打算跟她说了就走的,但此时竟是舍不得走了,听她催着自己走,如何肯从命?抓起一件斗篷,把晓芙一裹,挟起便飞身出了董府。
            变起突然,晓芙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他一股大力挟裹而去,待要呼救,又想到以他武功之高,行事之毒,来人也只是徒送性命而已,于自己名声也无益,不敢出声,只是挣扎,却被他点了穴道,揽在怀中,一路飞檐走壁,直到了一座高楼顶层上,才得自由。
            这一路来晓芙只觉耳边风声大响,春夜尚有寒意,幸有斗篷挡风,再加上杨逍怀中温暖,并不觉冷,如果不是穴道被制,身不由己,倒不失是段美妙的城中穿行。
            杨逍将晓芙轻轻放下,柔声道:“没冷着吧?”
            晓芙想生气,又有点儿气不起来,只凭栏远眺,不去理他。此处似乎是一座废弃的寺庙之中,俯瞰着夜深人静的成都城。是夜的弦月虽不及十五时满月的明亮,但练武之人,耳聪目明,足可看清四下断壁残垣,乱草丛生。
            “十年之前,这里香火鼎盛。” 杨逍顿了顿,“蒙古人本没注意这里,直到有人去告发,说这里有人谋逆,就来了五千人马,全寺上下,一个不留,楼台馆阁,付之一炬。”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这样的事多了,我早晚要跟他们算账。那些告密求荣的,我们也不会放过。”晓芙这才明白,他在解释。“其实,我没想灭门,但是,弟兄们暴发的怒气找不到出口,一时难控。就算我做的吧。”
            晓芙失神地想,什么样的百姓都难逃噩梦。杨逍与她并肩,默默地看着睡梦中的成都城,过了许久才道:“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他低头看着晓芙,“我从来不跟人解释,更不要谁懂我。但你不同。” 晓芙低了头,心里软了下来。
            “晓芙,我向你保证,滥杀不祥,我会严加管束教众,”
            晓芙心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究竟是谁?”
            “明教杨逍。也就是你们说的魔教。” 杨逍自嘲地笑笑,“你们名门正派喜欢叫我‘魔头’。”
            晓芙的心往无边的深渊一直坠下去。如果莺莺小姐遇上的不是个素昧平生的张君瑞,而是个不共戴天的反叛,那又该如何?


            IP属地:海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8楼2019-05-15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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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遇见
              (九)同舟
              (之壹)
              杨逍看着晓芙脸上红晕褪去,只留苍白,身子在斗篷里微微发颤。他的身份让她恐惧么?他自认江湖名声不算太坏,即使不算美名,也说不上恶名远扬。只怕这姑娘囿于门户之间,自懂事起便被灌输些正邪成见,再加上灭绝对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仇恨,将来少不得作耗。他心里苦笑,当年年少轻狂,跟天王老子结梁子也无所谓,哪里想得到今日?事到如今,只能亡羊补牢,既然自己魔怔了一样想把她留在身边,最好的方法就是娶了她吧?正好她要回家,索性一起回去,向她父母求亲就是,灭绝毕竟比父母还差着一层。晓芙对自己是如何想的,他并不担心,她并不讨厌自己,这就够了。他自小顺风顺水,从来是别人依了他的主意,极少逆他心思之时,便养成了有些自以为是的刚愎性子,只觉这个主意妙不可言,眼下不必跟她讲,到时她自然欢喜,却不知晓芙柔肠百转的纠结苦恼。可叹两人皆已动心,对现实的打算却南辕北辙,日后多少年的千里参商,实是今日就埋下了祸根。
              晓芙勉强打起精神,只说“我要回去了”。杨逍既已打定主意,也不多说,虽然他带晓芙出来时已把门关好,但毕竟女孩儿家深夜不归,万一被下人撞破,脸上须不好看,便又将晓芙严严地裹在斗篷里,送回了董府。他本想将晓芙拥到怀里,如来时一般抱她回去,晓芙身子却如铁丝般挺直刚硬,说什么也不让他碰触,自己抬腿就走。
              杨逍无法,只能跟着,一路护送回去。她关门前终于抬眼看了看他,又飞快地低头,不再看他。杨逍猜想她多半还在纠结他的身份,又想起她提起那几个女子时气鼓鼓的样子,很有几分吃醋的样子,可见她心里有他。这个猜想让他快活起来。既认准了求娶纪晓芙一事,此事在他心里就已成了事实,只差动手办起来而已,第二天就行动。第一桩要务是修书给江南老宅,因父母远在海外,不在中原,他自作主惯了,知会了管家预备诸礼。第二桩则是寻了董玉国,只说要去江南探亲,问玉国能不能帮忙找到顺路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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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遇见
                (九)同舟
                (之贰)
                玉国的反应正是杨逍想要的,“小弟正要送妹妹到汉阳出嫁,车船都妥了,下月初动身。范兄一路同去,再便宜不过。”玉国对杨逍五体投地,这下有机会同行,至少有个把月工夫一同玩ㄟ( ▔, ▔ )ㄏ乐,更能请教武艺,立时高高兴兴地筹备去了。
                又过了一个月,就到了董兰芝动身离家的日子,自是一番忙乱。董夫人只有兰芝一个女儿,所备嫁妆十分丰富,足备了八十抬,装了十几条船。玉国是这次送嫁的男丁,被母亲事无巨细地嘱咐了没有千遍,也有百遍,总之务以平安稳妥为要,行路莫急,宁慢勿赶,待到登舟动身之日,在渡口上少不得再来一遍。
                等母亲与妹妹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玉国却心神不宁地到处张望。同样等在一旁的晓芙笑他,“二哥,你掉了钱袋不成?”
                玉国道:“不瞒你说,我把你典了一千两金,说好的渡口交易,钱人两清,怎么还不来呀?”
                晓芙素知他爱玩笑,便道:“就是,你那五百两金的赌债可不是到期了么?这下该被人抓去敲骨抽筋了,怎么得了?”
                玉国指着对面路上,大笑道:“来了来了,金主来了!”
                晓芙依言回头,却见杨逍骑马飞奔而来。她心里一阵烦乱,低头回了船舱。玉国自拉了杨逍去见了董夫人。董夫人早听儿子说,有个要好的朋友同行,本以为是同玉国一样,无非纨ㄟ( ▔, ▔ )ㄏ绔衙内之类,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斯文书生,心中既有些遗憾,又有些担心。她对自己未来的女婿家世忄生ㄟ( ▔, ▔ )ㄏ情是满意的,但相貌气质并不理想,若有这范姓青年一半的儒雅俊秀,该多么好呀!同时,她也有些担心,这么个漂亮人物,与兰芝和晓芙两个女孩儿一路同行,保不齐惹出事来。玉国与她母子连心,最知她所虑所想,悄悄对母亲说,“范兄自己一个船,食宿起居都分着的,不与两位妹妹照面。”董夫人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分寸就好。”


                IP属地:海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82楼2019-05-15 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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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遇见
                  (九)同舟
                  (之叁)
                  杨逍何等聪明,自然感觉到了董夫人对自己有点儿防贼般的念头,也不以为意。人家原没想错,自己本来就是冲着人家家的女孩儿来的,不过不是董家女儿罢了。为免波折,自然更做出副谦和守礼的世家子作派来,又呈上一对白玉百子如意,说是给小姐添妆,哄得董夫人放心地去了。
                  这日天气极好,两岸风光明媚,兰芝收拾了离愁别绪,倚在窗边看岸上风景。晓芙庆幸兰芝先是伤心于分离,后是好奇于外物,没有发觉自己的异常。从渡口重见杨逍,虽然他一句话没同自己说,甚至一眼都没朝自己看,她也知道,他是冲着自己来了。
                  这一个月,他没再出现,她想也许他厌倦了,絮烦了,这场梦结束了。这念头真让她松了口气,若他从此消失了,那是再好不过。可别那样为难她了。她就想好好在峨眉派学武,运气好的话,还能当上掌门呢!她多喜欢学武呀,那么有趣,将来还能像师父那样创下一番名望。她也喜欢师父,虽然师父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对她挺好的,在山上,每当生病不适的时候,师父都会盯着她吃药,防着她偷偷把苦药倒掉。她初潮时吓得要命,也是师父教她如何保养,还会特意在那几天免了她的功课,并吩咐人给她做姜糖水。师父最恨明教,她也得跟着疏远明教里的任何人。这一个月里,她睁了眼就开始担心,杨逍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每熬过一天,杨逍没出现,她就放一分心。直到今天,他的再次出现又吹皱了一池春水。
                  晓芙坐在兰芝对面,也倚在窗边,隔了细竹软帘看江上风光。元廷不重农耕,不抑商贾,贸易甚是繁荣,江上往来船舶穿梭不停,煞是热闹。晓芙正自发愣,却听兰芝道:“晓芙,咱们这次在船上要待半个月呢,若一直在船上,真是要闷气死了。等到靠岸的时候,若有大市镇,你可得陪我下去逛逛才行。”
                  晓芙道:“你这都要做新娘子了,怎能还那么疯?”
                  兰芝拍手笑道:“咱们穿了男装,没问题的,你上次扮了男子模样,当真好看。现下我母亲不在,你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只要不出岔子,有什么要紧的?”
                  晓芙摆手不迭,“这出门在外,你一个娇小姐,我可不敢。你去跟你二哥讲,他若带了你去,我再不管,只别拉我下水就成。”
                  兰芝笑骂她没义气,晓芙只说“若出了岔子,我拿什么赔给我哥哥。”兰芝扑上来打她,晓芙便跑,笑闹间忘记了所有烦恼,银铃般的笑声飘过水面。
                  隔壁船上的杨逍耳力极好,想从里面分辨出晓芙在说什么,只听得出了神,正在和杨逍下棋的玉国却没那么耳聪目明,连着提了几个子,心情大畅,笑道:“范兄可是晕船?这样下去,小弟这局可要赢了。”杨逍心里自嘲,怎么这般失魂落魄,回手与玉国杀个难分难舍。
                  须知对弈也罢,斗剑也罢,哪怕是市井间妇人对骂,讲究的正是棋逢对手,若是某一方远胜另一方,落下风者固然挫了锐气,占上风者也难免索然无味,难免草草散了。两人棋力相当,对弈倒是得趣,因都爱下快棋,一时之间舱中落子之声不绝,半个时辰,一局终了,玉国险胜。杨逍也不在意,玉国得意非凡,又拉着杨逍下了几盘,互有胜负,不知不觉间消磨了半天过去。
                  天色渐晚,船工进舱跟玉国商量,前面到了市镇是否靠岸过夜,玉国应了,转向杨逍道:“范兄,晚饭咱们是上岸找个地方,还是在船上?我只怕这船上的菜无甚花样,明天午饭少不得在船凑合,岂不吃絮了?”
                  杨逍看得出玉国生性跳脱,名义上是吃烦了船上的饭,实际却是在船上拘了半天,只想到岸上松快一下,便笑着问他,“我无所谓,上岸转转也好。你那两位妹子可怎么办?”玉国立刻苦了脸,他可不敢把两位姑娘留在船上,更不能带上岸去,看来这一路从四川玩到汉中的美好愿望只能是个愿望了。
                  几日相处下来,玉国庆幸有杨逍同行,不然在船上困守一月,可真是难消永日。杨逍此人有趣,诗词歌赋可以谈上几句,下棋抚琴可以来上几下,时下流行杂剧可以哼上几段,各地风俗典故信手拈来,佛家机锋能打上一阵,三坟五典也能诌上几句,掷壶飞镖诸戏精通,拳脚枪棒样样在行,实在是难得的好旅伴。
                  玉国每日早晚到妹妹的船上,看看两位姑娘有什么想吃想玩的。两个姑娘自得其乐,时而做些新鲜的花样吃食,还会差人送到玉国的船上。杨逍也得了口福,却从不评论,这让玉国另眼相看,心想这才是君子之风。
                  可玉国哪里知道,杨逍的功夫都做在了暗处。在船上的第二日清晨,晓芙醒来就发现枕边一支江苇,苇下压着一张短笺,写了半文半白的几句话,“纪女侠妆鉴,余爱江苇之朴实无华,风中却多妩媚,不知卿爱之否?闻昔日达摩渡江,仅凭一苇,余昨夜试之,力有未逮,达摩必有妙法而余未知也。”虽没落款,字迹却熟悉,不是杨逍又是谁?
                  晓芙生怕被兰芝看到,草草看过便在灯上烧了,但见那支江苇挺秀可爱,不忍丢弃,问船家娘子寻了个陶罐子插起来,一支江苇摆在桌上却别有番野趣,又想这家伙学不成达摩老祖的一苇渡江,不说自己功力未到,却说达摩另有妙法,童心未泯,可见一斑。
                  第二天醒来,那陶罐里又多了一支盛开的红色芍药,与江苇一高一低,一素一艳,相映成趣,枕边又一张短笺,“青山依旧,红药如昨。可恨胡马窥江,花空溅泪,鸟徒惊心。他日重整旧山河,定选烟花三月,与卿共下扬州”。
                  晓芙看后,赶忙烧掉,心想这家伙真是口无遮拦,所幸元廷少因文字兴狱,船上人员单纯,倒不会有什么大碍,转念又自暗叹,见到芍药,就想到姜夔的《扬州慢》,他当日在大悲寺所言不似作伪,说不定将来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也是男子汉的一番作为。
                  半个月下来,晓芙对杨逍的神出鬼没也是无计可施,每天早上都会得封短信,再配上一支不知从哪里采来的花儿草儿,虽不见面,却实实在在地感到了他的存在,也慢慢地在心里接受了他的存在。
                  (作者注:旧时并无标点,若凭读者自行句读,又恐不便,所以此处及后文信笺中都加上了标点。)


                  IP属地:海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83楼2019-05-15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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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遇见
                    (十)洞庭
                    (之壹)
                    玉国闷得发霉,杨逍自得其乐。天公作美,无风无雨,船队穿巫峡,过巴山,出了川渝,到了楚地。这日一早,玉国欢欢喜喜地跑到杨逍舱里,说今晚就到岳州,明天索性停一天,岳阳楼,洞庭湖,都不可错过。他这次计划周详,既是白天出行,可以带着两位妹妹同去,善尽照顾之责,大伙儿都可以散散心去。
                    杨逍道:“如此甚好,我在船上看家。” 玉国自然不依,“那怎么行?同去同去。”转念便知杨逍恐怕是为了避嫌,更觉得此人稳重,“范兄,我知你是碍着有女眷,是不是?咱们江湖儿女,岂可学那道学先生般扭捏?”他这几日听杨逍讲了不少江湖逸闻,心驰神往,愈发以“江湖儿女”自居,一副衙内闯江湖的架势。
                    若是只有晓芙,杨逍自然千肯万肯,但加上个聒噪的玉国,再来个活泼的兰芝小姐,这偕美游湖之乐必要大大打折。晓芙一句话都不会同自己多说,岂不无趣?他从不肯委屈自己,任玉国舌灿莲花,只说“去过岳阳楼,游过洞庭湖,不必再去”。玉国毕竟不敢强求于他,只自去邀请妹妹。兰芝也闷得发慌,得了这个好消息,那有不允的?
                    晓芙听说那个“范公子”不去,当然就愿意去了。谁知第二天早起,枕边照例一张字条,“称病,别去,陪我”。晓芙气得咬牙,寻了笔在杨逍那行字下面补了几个字,便折好放在枕头下面,施施然梳妆后同着兰芝和玉国游湖去了。她自第一天收到杨逍的字条起,就不肯让侍女进她的舱了,更不许侍女整理床铺,而且侍女们今日都会随行出游,倒不担心字条被人看到。
                    杨逍看到晓芙一行去了,摇头苦笑。说服晓芙留下来,他原本不抱希望,但确实是心之所愿,碰碰运气,看来目前晓芙还很不听自己的话呀。求而不得,愈发可贵,人心苦不足,概不能外。晓芙越不理他,他越是想得厉害,寻来纸笔,在一张图上白描了两组图,左边是一个书生形影相吊,迎风撒泪,独立孤舟船头,右边是琼楼玉宇,一男两女,三个少年把酒言欢。她将自己丢在这里孑然一身,自己的淒凉须说与她知道。他支把这画儿再放到晓芙的枕下时,见到自己先前的字条也压在枕下,打开来一看,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晓芙竟在自己留的六个字下面加了六个字,“没病。偏去。自便。”他能想象得出,晓芙肯定正在一边游玩,一边揣摩自己看到这六个字后的反应,说不得还要偷笑,那模样必像一只吃到甜果子的小鹿。她再看到他这幅画会是什么反应呢?他太想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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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遇见
                      (十)洞庭
                      (之贰)
                      但等到傍晚时分,玉国一行都不见回来,杨逍开始有些有些不祥的预感,后悔自己贪清静没去,毕竟玉国不着调,董家小姐不中用,只怕只能添乱,万一有个什么变故,晓芙孤掌难鸣。当看到一身水湿的晓芙出现在眼前时,他的后悔难以复加。
                      刚上灯的时分,杨逍正在靠看书来强制自己坐在桌前不动的时候,,却听外面仆人连声惊呼,“纪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没等杨逍起身,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随后重重推开。撞进门来的晓芙吓了杨逍一大跳,“你学屈原跳湖了?”晓芙低头看看自己,也怨不得杨逍有此一问,从头到脚都是湿的,虽是五月天气,傍晚时候,也不算冷,但她刚受了惊吓,又累又饿,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谁想跳湖了?玉国和兰芝被掳走了。”
                      瞧着晓芙的情形,杨逍自然知道出了事。他心思甚快,既没见玉国同归,只怕是困在什么地方,听晓芙的话,当下性命无碍,只问,“什么人?求财还是寻仇?”他的态度帮晓芙镇静了些,“不知道啊,我们游湖的船不知怎么离岸越来越远,就被几个竹排子围住了。对方不到二十人,都带着朴刀,没几下玉国和几个伴当都被按住了。他们很有几下拳脚,我也没带剑,一个不小心就落水了。我看上船救人已不可能,就潜到了船尾,在水里躲了起来。我本想贴在船尾,就在水里跟着船,看他们去哪,结果他们并不要那船,只把船上的人都押上竹排子,往湖里去了。我一个人没法子划动那大船,只能眼睁睁看竹排子走了。”晓芙眨眨眼睛,努力把眼泪憋回去,“等了好久,也看不到别的船来,我怎么划,那船只在水里打转。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有别的船路过,我才得上了岸。”
                      杨逍一边听她讲,一边吩咐仆人去烧姜汤,又取了细布递给她擦头发,柔声道:“别急,既不是当场杀人,无非是要钱。等他们来要,给就是了。”他顿了顿,“先去把湿衣服换了,我跟忠叔商量一下。”晓芙知道忠叔是董家随行家仆中的头领,杨逍跟他商量对策,方是正理,便回了自己的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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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遇见
                        (十)洞庭
                        (之叁)
                        晓芙与兰芝同乘一船,船舱以大屏风隔成了两间,也算隔壁住着。晓芙回了自己的舱中,想到如今隔壁没了兰芝,生死未卜,只呆坐在床边,见使女拿来的衣服皆是兰芝张罗着特意给自己做的,心中酸痛难言。
                        不多时杨逍过来敲门,没听到晓芙应答,里面只有低低的抽泣声,便直接推门进来,却见晓芙坐在床头,闭着眼睛,泪珠滚滚而下,身上还是那套湿衣服。他怕她受寒,说话也带了点儿气,“哭有什么用?不赶快换了衣服?”
                        晓芙并非不想换,只是难过得不想动罢了,听他语带训斥,也动了气,“你管我呢?我立时死了,与你什么相干?”
                        杨逍见她容色憔悴,肿着两个眼睛,暗骂自己出言莽撞,忙温言道:“你若病了,怎么去救董家兄妹俩呢?我出去让厨房给你弄点粥吃,你换上干衣服吃饭。”说罢就出去了,给她掩好了门。
                        晓芙心里便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自己那么发作他,他也没恼,反倒嘘寒问暖地安慰,对自己也算是极好的。若说不为所动,也是自欺欺人而已。可就算他千好万好,又能如何?怪只怪他怎么年纪轻轻,又偏偏有明教的身份。师父对明教的态度,她是知道的。父亲对明教也很是厌恶,依稀记得家里有人死在明教手上。
                        终究是不成的,晓芙叹了口气,便放下帐子换衣服,发现枕下多了一幅画,自然就是杨逍所画的孤独客怨念欢宴人了。那画儿寥寥几笔,却形象生动,亏他怎么画来?她方失笑,转念又想到兰芝不知处境如何,只怔怔地出神。
                        此时杨逍也正在自己房中出神。他对洞庭湖一带了解不多,如果到明早对方还没来人,就只能找当地明教教众帮忙打听了。不过,玉国和他只是私交,当日刻意结交,存的是亲近晓芙的心思,他很不愿意犯了公器私用的忌讳,因此一万个希望对方快快来人,要钱帛还是武斗,也有个着手的地方。不论对方是谁,害得晓芙今日受了偌大的委屈,这口气他一定要出。
                        这时忠叔带了个人进来,竟是对方来人了。杨逍一语不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精壮的少年,倒把少年看得不安起来。少年心说,这人比戏台子上的生角儿还要俊些,不说话的样子却让人发毛,听那老仆说,这人能做主,头领让带的话,就跟他说吧。


                        IP属地:海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87楼2019-05-15 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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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遇见
                          (十)洞庭
                          (之肆)
                          “我们寨主说了,那个男的,一千两金子,那个女的,也要一千两金子。”少年顿了顿,“天黑不走水路,明早用我的排子带回去。”又从怀中掏了个油布包,往桌上一丟。
                          杨逍挑开一看,怒喝道:“好大的胆子!”忠叔凑上来一看,眼也红了,布包里一截小指,一封血书,正是玉国的口气,“钱在我床下。快找纪妹妹。”歪歪扭扭的字,肯定是玉国哆嗦着忍痛写的。
                          少年见杨逍煞气冲冲,倒退了几步,大声辩道:“那男的满口胡沁,我们寨主没当场废了他,已经是饶他了。”杨逍冷哼了一声,少年回瞪回去,却不再多说,注意力此时已经被刚进来的晓芙吸引,晓芙已换过衣服,头发也重新挽了,一身宝蓝色裙袄,既便是这个粗豪的少年水匪也觉得眼前一亮,忍不住盯着她瞧,直到杨逍一声轻咳,方回过神来,碰上杨逍警告的眼神,悻悻地不敢再看,只心中暗骂,“人家姑娘打扮,又不是你媳妇,轮得到你这么凶?”
                          晓芙看到断指和血书也急白了脸,见当地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衣衫和董家家仆颇有不同,猜想这必是送信的人,忙上前行了个平礼,问道:“这位郎君怎么称呼?”
                          那少年目光扫过杨逍和忠叔等人,昂头道:“这么群人,就这姑娘还懂点礼数”,冲着晓芙点点头,“好说,我大名叫叫倪文仰,不过大伙儿都叫我葵伢子。”
                          因晓芙道:“这次有劳你跑这一趟啦。不知我的两位朋友怎么样了?”这么个美丽少女温言相询,葵伢子的态度也比刚才缓和了些,“那女的还好,只哭不说话,段阿姐照看着,也没什么。那个男的,可真像头倔驴一般,破口大骂不算,还咬下我们大小姐一截指头来,我们寨主自然火了,剁了他一截手指头,不是活该么?”
                          杨逍心里叫苦。他是叱咤江湖的枭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也没皱过眉头,哪里掺合过这种几近儿戏的绑票胡闹?
                          晓芙又忧心又想笑,这确实是玉国的作风,在匪窝里还这样猖狂,怕要吃些苦头。她一门心思要哄着这个来使高兴,赶紧请葵伢子坐了,细问身世如何,爱吃什么,张罗起他的起居来,全不管旁边冷着脸不说话的杨逍。葵伢子见她温和可亲,也放松下来,两人竟聊起天来。
                          杨逍见晓芙对葵伢子比对自己还要温柔些,看葵伢子格外不顺眼,好不容易打发下去安置,才对晓芙怨道:“区区小贼,你跟他废什么话?”
                          晓芙叹道:“这小哥是他们寨主的侄儿,他爹原是老寨主,前年没了,主事的是他叔叔,派他来送信,安的哪有好心?你凶他有什么用?”
                          杨逍笑道:“你倒好本事,一顿饭功夫,祖宗八代的事都包打听了,可见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IP属地:海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88楼2019-05-15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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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爱纸短情长那段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92楼2019-05-15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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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遇见
                              (十)洞庭
                              (之伍)
                              晓芙这时已知玉国和兰芝并无大碍,心情放松了许多,有了说笑的心情,“没错,我是女子兼小人,你可莫要惹我。”她想起了那个少年的模样,“这个葵伢子,本性不坏的。”
                              杨逍叹道:“论智计武功,你不及我。但论待人以诚,我不及你。”晓芙微笑道:“这是恭维我呢,还是损我呢?”
                              两人之间雨霁云开,因说到明早赎人的事,杨逍道:“我明天跟着去,把玉国和董小姐接回来,”说罢一笑,“要依我本心,不必用钱,箱子里装上石头,沉甸甸地让他们空欢喜一场。总要打得他们乖乖服软。”因看晓芙面露忧色,赶忙道:“我随口说说就是,玉国若有你的功夫,这么做还行。”晓芙听了倒也高兴,只道:“你这么想很对,总要求稳才是,若有个闪失,我也没脸见董家婶婶。董家姐姐既是我挚友,又是我未来的嫂嫂。明天早上我也一起去罢,好不好?”
                              杨逍难得她言笑妟晏,软语相求,心中大乐,只盼这谈话永远不要结束才好,自然顺口答应了。晓芙这一夜辗转反侧,哪里睡得着?熬到天光放亮,起身去寻葵伢子,却听说一大早随杨逍一起去了。可见昨日杨逍的答应只是敷衍,只恨得晓芙牙根痒痒,就盼着杨逍赶紧回来,须痛快骂他几句“言而无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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