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荧屏上，白鱼两个字赫然浮现。
人群议论纷纷，倒是下了台的墨染露出了一个略古怪的表情。
表演机会固然可贵，但要是能看人出丑的话可就更有意思了。
特别是在他的精彩演唱之后。
墨染认定，像白鱼这种人，除了好看一点之外根本一无是处。
否则又怎么会在网络上籍籍无名，做个连脸都没露过喷子呢……
台上灯光渐暗，议论纷纷的人群随着一个身影的出现慢慢安静下来。
待陈白登台亮相那刻，墨染又忽然有些后悔，要是他什么才艺都没有，可别人就是喜欢他那张脸呢？
闪烁的灯光铺天盖地的聚焦在陈白身上，他拿着话筒安安静静地站在舞台中央，神情不见一丝慌乱。
墨染心头一悸，难不成他不是花瓶？
“不好意思，我唱歌五音不全，也不会跳舞。”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到所有人耳朵里，墨染颇为得意的翘起了唇角。
“既然那边有架钢琴，”他抬手指了指大厅的西侧面，“我就弹段钢琴吧。”
主持人从善如流的接过话：“……如此大家就请移步到钢琴处吧，大家不要……拥挤。”
拥挤两个字还没说完，人群已经争先恐后地移动至另外一边。

留在原地的除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墨染与灵蛇髻外竟没有第三个人。
陈白对上他的视线，用口型说了句无声的谢谢。
墨染的脸更黑了。
仗着身形灵活，杜果抢到了一个视线绝佳的好位置。
看男神弹钢琴，想想就激动！
这么想的不止她一个，身后的姑娘们挤得十分凶残，要不是陈白及时出现，豆果觉得她就要被挤到后边去了。
钢琴位于巨大的落地窗边，白色的纱帘被风吹得起起伏伏，隐约能窥见悬挂在夜空中的明月。
陈白侧身坐下，指尖轻轻抚过黑白琴键，由低至高的音阶逐个溢出。
他闭了闭眼，像是在寻找什么感觉，又好像在拾起一个物件。
学钢琴是小学初中时候的事，钢琴老师说他的钢琴天赋极佳，甚至建议他往这方面发展。
父母选择尊重他的意见，而他自身对这方面并不感兴趣，因此一度荒废下来。
上一次弹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在大学的迎新晚会上……《To love’s End》。

忧郁的曲调从指端流泻而出，这是首清澈而又悲伤的旋律。
世界骤然模糊起来，只剩下眼前这幅梦幻般的画卷。
杜果觉得陈白弹钢琴的样子跟平常很不一样，这样的他更温柔、也更迷人。
银白的月光洋洋洒洒的落在他和琴身上，整个轮廓仿佛都萦绕上淡蓝色的光。
优雅的曲调像是秋日里微凉的风轻轻拂面，又像情人分别时温声细语的呢喃。
他神情专注，低垂的目光凝聚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修长无比的双手每一个弹按动作都让人无法停止追逐的视线。
有些人，有些画面，注定是要被人铭记在心的。
杜果控制不住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也不愿错过哪怕一秒的画面。
直到短短一曲终了，陈白从容地起身鞠躬走下阶梯，大厅的寂静被热烈的掌声彻底覆盖。

陈白他除了好看亿点点之外，一无是处

19
墨染能把如此昂贵的表演机会让给他，又跑过来跟他搭话这是陈白没想到的。
凭借一己之力让接下来的表演节目变得索然无味起来，这个他也没有预料到。
比起奇奇怪怪的墨染，现在阳台上的氛围才是最让人窒息的。
原本陈白是借着侧厅小阳台上的幽静一个人看看夜景，然后杜果就端着两杯果酒过来了。
“没打扰你吧？”
杜果眼里亮晶晶的都是期盼，陈白只好点了点头。
其实只要不吵闹，两个人也可以接受。
静了没几分钟，端着两杯香槟的方跃走了出来。
“我就随便看看风景，你女朋友？”
陈白摇了摇头，倒是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其实只要小声点，三个人也不是不可以待。
一分钟后，美名其曰过来找方跃的沫沫向他打了个招呼。
“嗨！帅哥你好啊。”
紧随其后的，是一派温文尔雅的墨染，身边黏着尾巴似的灵蛇髻。
“墨染大大，这儿怎么这么多人？”
“……”
陈白轻轻地叹了口气，跟杜果方跃说了一声便准备回房间休息。
墨染却叫住了他，“白鱼！”

陈白脚步顿住，看向他似有不解。
墨染神色有些踌躇，像是在下某个决定。
“我想跟你单独聊几句可以吗？”
聊几句？陈白想了想，自己好像的确在帖子下说过他妆画得太重了。
现在看来，也的确画重了，脖子脸的色差严重，高光打得也不行。
陈白还没接话倒是杜果先走上前，圆溜溜的眼睛使劲瞪着墨染，“聊什么不能在这里说！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我想果果你可能误会了，我找他是真有事。”
墨染拦住意欲替他打抱不平的灵蛇髻，又朝陈白看过来。
“你方便吗？”
“可以。”陈白说。
既然猜不到别人的意图，不妨听听那人的想法。
两人走后，方跃拍了拍杜果，“看起来你似乎很讨厌墨染？”
杜果瘪了瘪嘴巴，将签售会上发生过的事情告诉他们。
沫沫目瞪口呆：“绝了，亏我还当过‘墨水’CP粉，墨染藏得够深啊……”
另一边，墨染选的地方是现在鲜少有人经过的大厅入口，水晶吊灯垂泻而下，两人在宽大奢华的欧式沙发上面对面坐下。

对方依旧是那副挣扎着做决定的样子，陈白暗暗在心里做了几个猜测，又被他一一否决。
看样子不像是因为被他喷过而来找麻烦的。
难道是因为表演机会来找他索款？
也不太可能。
最终，墨染还是犹犹豫豫的开口了，“那个，你想涨粉吗？”
陈白问道：“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跟我合作吧！”
墨染到底是个直男，即使有过丰富的卖腐经验也有点羞于启齿。
“……我有办法让你圈粉无数，而且现在我已经有了一百多万粉丝。”
眼前这个男人跟水三千那个颜值一般，实力更一般的人很不一样，别的不说，光是他这张脸就能掀起绝大部分人的追星热潮。
何况他刚才能出这么大的风头，也全是因为自己。
虽然他现在有了一百多万个粉丝，在网络上也算小有名气，但要想进入娱乐圈是远远不够的。
他自认才华过人，现在也有了签约公司跟经纪人，但想要在残酷的娱乐圈里披荆斩棘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若是能把白鱼签进公司，届时再定制两个讨喜的兄弟情人设，凭自己的才华跟他的颜值就算在水深火热的娱乐圈里也必然是勇往直前的。
如果真能这样，那卖腐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陈白不知道他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只当他是在拉拢自己，便拒绝道：“谢谢，但我暂时没考虑过与人合作。”

之所以多年朋友寥寥，一是因为他生性冷淡、不喜热闹。
二来他享受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
更何况是与一个陌生人合作，难免会受到各种条条框框的制约。
听到他拒绝的答复墨染感到很不可思议，他想过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对方说要考虑考虑，毕竟他抛出的橄榄枝还是很诱人的。
“要是想出名跟我合作是最好的选择，我可以让公司把你签了。”墨染不死心的劝道：“现在的市场你知道什么群体最好骗吗？就是CP粉。”
怕对方没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于是墨染又把话说得稍微露骨了一些。
“我们可以炒作……反正我有才华而你有颜值。”
这下陈白彻底听明白了，他冷冷一笑，倒不是愤世嫉俗，只是觉得挺好笑的。
有些人为了红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卖腐、装百合、炒人设，甚至诈捐……
陈白不是自命清高，这些事情他还真一样也做不出来。
以后不敢说，但至少现在的他做不出来。
墨染依旧在游说他，奈何口才并不出众，大饼画得虽然不错却丝毫不能让陈白动摇。
“不好意思，我拒绝。”

不顾沙发上脸色愈发漆黑的墨染，陈白直接坐电梯回了房间。
杜果他们消息发过来的时候，陈白已经洗完澡坐在了床上查看人气值。
他没有刻意的去记录过人气值，只记得上次扣除了催眠药剂后只剩下不到三百点，物美价廉的斯文败类套装忽略不计。
因此乍一看到已经涨到一万多的人气值颇为意外。
陈白一手揉着美的小脑袋一手点开手机。
杜果说抽奖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问他要不要下来。
方跃的意思也差不多，还额外附加了一条——聚会到明晚结束，明天中午有个泳池趴，问他要不要来。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陈白一一回绝。
他倒是挺喜欢游泳的，但想到人满为患像下饺子似的泳池顿时没了心情。
至于抽奖环节他就更没有兴趣了，无论是没抽中还是抽中特等奖，无非就是多了一样东西而已。
现在除了人气值，其他东西似乎都失去了吸引他的力量。
陈白用手指慢条斯理的梳理着美绸缎般的金发，对方则用一双懵懂的眼睛看向他。
晶莹剔透的祖母绿瞳孔里，倒映出他神情微怔的脸。
生而向往美丽的造物精灵振动着翅膀靠近，而他甚至毫无知觉。
美用额头抵着他的鼻尖，“陈白，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陈白把她勾下来放在手背上，白皙得没有任何瑕疵的面庞带着惑人的笑。

“还要多久我才能看见未知的世界？”
美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说：“你只要得到三亿人气值便可以兑换航舰。”
陈白的笑意更浓了，三亿人气值，说来不轻巧要做到更难。
WB里粉丝最多的明星关注数也不过一亿，遑论里面有多少是水军，又有多少是随大流关注的。
“你们人类不是有句古话叫做‘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陈白你千万别放弃。”
美一本正经的说大道理的模样让陈白忍俊不禁，他点点头，拿出手机注册了一个WB账号。
昵称就叫做‘努力上天的白鱼’。
看着空空如也的动态栏，他又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自带美颜滤镜的WB相机照出来的人眼睛大了许多，脸也小了一圈，皮肤磨得连他眼下那颗痣都快看不见。
跟他想的一样，美颜滤镜的效果把他脸上的和谐完美破坏，整个人被生生丑化了数倍。
陈白直接点开原相机的后置摄像头，对着侧脸随便拍了一张，发出他的第一条WB。
然后他打开空了好几天的直播间。

20
直播间下头的评论区看似热闹，实际情况却不太乐观。
因为主播已经连着消失了好几天，而且之前也没有设置过房管，所以评论区里多出了不少恶意留言。
什么卖颜区第一小白脸、污染斗猫游戏净土狗等带节奏言论看着就叫人打心眼里冒火。
陈白把这些留言粗略的翻了一遍，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网上说小白脸指的是吃软饭的男人，陈白你比较喜欢吃软饭吗？”趴在他肩上的美突然问道。
有一瞬间被噎到的陈白：“……你应该先去搜搜吃软饭是什么意思。”
美揣着满满的求知欲飞向屋里的电脑。
陈白又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手机上，默默整理着脑内的思路。
恶意中伤他的留言虽多，但事实却是这些留言的发布者仅有几个人，而且其中大部分人的ID都具有高度的相似性。
‘Q小小D’、‘来世必嫁QD’……
看起来是那位游戏区一哥，名气震慑全网却向来我行我素的游戏主播QD的粉丝。
陈白平常不看直播，在准备投入主播事业时曾专门找过录播视频来了解过，其中就有QD的录播集锦。
QD的直播风格可谓是整个斗猫直播圈里的一股泥石流。

此人不仅骚话连篇、怼天怼地，心情不好的时候连自己的观众都往死里怼，还经常与直播间里的黑粉对骂，一边问候对方全家，一边在游戏里拆对面家。
他的直播内容的确有趣，游戏水准极高，出名也是真的出名，但却是黑红参半的那种。
每天都有无数人不遗余力的骂他。
说来陈白还挺欣赏他的，毕竟在这个网络暴力能杀人于无形的网络时代还能随心所欲做自己的人已经不多了。
只是他的粉丝到自己直播间下面带节奏这一点，让陈白有点想不通。
其实看评论区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些维护他的，跟人吵起来的小粉丝们着实让人心里暖烘烘的。
又看了一会儿手机，陈白被下面的一则顶得很高的寻人启事逗笑了。
【寻人启事】
寻找失联主播白鱼
姓名：白鱼
年龄：二十几岁
外貌：人群中最帅那个
作案地点：斗猫
罪行：咕咕咕
警告：再没有消息我们就要打妖妖灵了
想了想他编辑了一条留言发送到评论区——明晚直播，注册了WB，后面附加一长串网址。
翌日，陈白早早地坐上了回A市的高铁。

一路无事，倒是出了高铁站后碰到一个叫着救命的女孩。
周围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女孩被一对中年夫妇架着胳膊拼命挣扎哭喊着。
一位牵着孙子的大妈纠结的上去问：“你们这是干啥的啊？”
男的按住女孩挣扎的胳膊，沧桑的面容透着穷苦。
“我家女儿不愿读书非要坐车去跟网上男朋友私奔，我跟他妈没办法只能到车站这拦着，唉！我这不听话的姑娘啊！”
那女孩挣扎得一张脸通红：“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救命！求你们救救我！”
女孩越喊越歇斯底里，女的突然伸手扇了她一巴掌，女孩便重重摔在地上，嘴里还在喊救命。
女人用粗糙的手蒙着脸，像是在擦眼泪。
“我跟你爸都是为了你好，你这个不孝女怎么这么不听话，跟我们走！”
她越骂越来劲，女孩不停地喊救命，喊不认识这两个人，女人就一下一下的扇她耳光。
“不孝女！为了网上一个不干不净的人连你爸妈都不认了，我们养了你十多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没良心啊……”
周围的看客纷纷驻足，有的拿出手机录像，有的指着这场闹剧唏嘘不已。
“瞧这对父母穿的这么寒酸，倒是女儿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要我说啊就不应该太溺爱孩子，这下好了吧！小小年纪不学好要跟人私奔。”

“我看她妈打得也真够狠的，要我还真不舍得这么揍孩子。”
一开始想管的大妈把孙子紧紧护在怀里，叹着气劝道：“唉，别打了，孩子不听话你们做家长的也有责任啊，带回家好好教育！”
那女的诶诶的答应着，两个人把奄奄一息的女孩架起来掉头就走。
这时，一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是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脸上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
看起来就是个很帅气的年轻小伙，但他身上却带着些让人发怵的压迫感。
女的抹着眼睛说：“小哥麻烦你让一让，我们夫妻俩要带女儿回家，谢谢你了。”
虚弱的女孩像是萌发出了新的希望，“……救救我，我真的不认识他们，求你帮我报警！”
她的脸高高肿起，说话都吐字不清，却还在拼命的重复着刚才的话。
这使得陈白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而女人突然抬手又要扇女孩耳光，他眼疾手快的制住女人，发现她的手劲大得离谱。
“一个正常母亲会这样打自己的女儿吗？”陈白冷冷的说：“恐怕你们不是她父母吧。”
看客们像是被点醒了一般，纷纷觉出不对来。
“是啊，我就说她怎么能对孩子下这么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