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天色渐渐暗下来，伴着微凉的夜风，酒店里却越发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起来。
虽然说是聚会，但称其为晚宴其实要更加合适。
酒店大厅，以及挑高层的二三楼，早已经摆满了香槟鲜花与食物。
与其相比更夸张的是大厅外的大理石长廊，铺了红毯的地面，亮闪闪的气球悬挂在一边。
简直就是婚礼现场本场。
只不过大家没有婚礼穿得那么正式，也没有新郎跟新娘罢了。
方悦夹根烟站在大厅外的草坪上，瞅着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看得眼睛都快花了，也没“偶遇”到那个他想看到的人。
“难怪老王他们都找不到你，原来在这儿躲着呢。”
有人拍了他一把，方跃扭过头，看见换了套吊带长裙的沫沫。
“真漂亮。”方悦从不吝惜他的夸奖。

沫沫捂着嘴笑道：“越哥，我发现你今天特别帅，身上这件皮衣简直酷毙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方悦笑着掐灭了烟，点开手机发现时间差不多了，“帮忙去，再过会儿他们就真该急了。”
“好嘞，我还想快点见到那位惊世大帅哥呢！”
大厅里，参加聚会的嘉宾们排着队在手腕上挨个绑上系着号码牌的手环。
沫沫他们负责分发和系手环，方悦则单独在一张桌子做登记。
眼看队尾的人越来越少，方悦从一腔期待变得逐渐焦急起来。
“……喂？白，陈白瑜，我好像没在大厅里看到你。”
杜果握着手机，转着滴溜溜的眼睛把大厅里的人扫视了好几遍。
陈白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看了眼时间，“唔，我记得是七点半开始，还有五分钟。”
那边应该是刚睡醒，朗润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因为干涩而带上了一点儿暧昧不清的暗哑。
杜果的脸腾地一下烧得厉害，她连忙灌下一杯冰汽水才再次开口：“的确是七点半开始，但是要先进场领号码手环。”

“听她们说这个号码手环关系到后面的抽奖，大家都领完了，你快来！”
那边嗯了一声，电话应声掐断。
“果果你跟谁打电话呢？”红汉服走过来挽起她的手，拉着她往人群那边去。“马上开始了，咱们先去那边站着吧。”
另一边，号码手环分发得差不多了，方跃却依然盯着手机等着什么人。
在其他元老群成员的推搡下，沫沫无奈的叫了他一声：“跃哥！活动就要开始了，咱们也赶紧把号码名单送过去吧？”
方悦盯着海信界面满心焦急，怎么不回消息呢？
“跃哥！”沫沫又叫了一声。
“再等两分钟。”方跃指着手表说。
“方跃！”
叫李鹤的眼镜男表情冷峻。
“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打算因为一个不守时的人毁了整场聚会？时间耽误了你承当得起？！”
“不是还有两分钟吗……”方跃皱着眉还想说什么，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请问，号码牌手环是在这儿领吗？”
一时间，万籁俱寂，空气中的火药味烟消云散。
方跃眨了眨眼睛，在众人凝固的表情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来人面前。
“白愉，你来了。”
“嗯，我没来迟吧？”
陈白微微弯了弯唇角，斜飞入鬓的眉轻轻上挑，“方跃。”

粉底太厚、身板太单薄，最重要的是人品有问题……
竟然问她约不约？
淦！
约他大爷！
默默无闻的豆果本不想参与她们的话题，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我听说墨染人品好像有问题，你不要……”
说到这里她就后悔了，因为墨染正端着杯香槟从旁边走过来。
“果果，你也来了啊？”
墨染脸上挂着微笑，轻纱层叠的水墨江湖醉随着走动衣袂翻飞，书卷气十足。
他头挽冠玉，腰悬锦佩，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出现就引起了女孩们的一阵目光。
红汉服掐了杜果一把，小声责怪，“你认识墨染大大竟然都不说，还想污蔑人家独占美色，过分了啊果果……”
杜果有心想解释，但墨染已经走过来，还跟她距离很近。
“连个招呼也不打吗？我真是伤心呢。”
虽然他这样说，但眼神却将其他几个女孩打量了个遍。
他扬唇一笑，举杯说：“美丽的小姐姐你们好！我是墨染。”
“我与果果之间有一点误会，你们千万别误会。”
灵蛇髻没了刚才要给他生猴子的彪悍劲，而是抓着扇子含羞带怯，“墨染大大好！你别担心！我是绝对不会误会你的。”
“我们都长了眼睛，从来不会相信别人嘴里的谣言。”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地瞥了杜果一眼。
杜果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就快要抑制不住身体里的吐槽之魂了。
眼前几个人相谈甚欢，台上的主持人也已经走出来致辞了。
杜果想出去给陈白打个电话，却被一直暗暗观察她的墨染一把抓住手。
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乱说，败坏他的声誉。
杜果挣扎着让他放开，墨染放手之前还重重挠了挠她的掌心。
杜果被恶心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扬起手就要打上去，旁边的红汉服连忙拉住她。
“你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哪！”

怒火中烧的杜果根本忍不了，碍于聚会当前只好瞪着墨染怒容满面。
这时墨染又端着一张无辜脸凑过来，故意跟她贴得很近。
“果果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上次的事情都是误会，我也解释过了，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这个女孩算不上多漂亮，却胜在特别单纯，而且还很有个性。
不像那些上赶着倒贴的粉丝，他早就腻歪了。
豆果本来是瞪着他不说话，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
墨染心中一动，却发现旁边几个人都是这副表情，他就是再怎么自恋也不认为自己能有如此大的魅力。
“杜果。”
陈白先是叫了她一声，随后走过来将墨染推开。
听着周围一水的吸气声，杜果终于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白鱼你终于来啦……”
杜果咬着唇，看着他这身装扮险些说不出话来。
刚才陈白想到一件事，他来参加聚会也是为了增加人气值，既然大家都那么的精心打扮，他又怎么能穿得随随便便呢。
领了手环之后，他上楼找到美，用十点人气值在众多装扮中思虑再三最终兑换了一套斯文败类套装。
正所谓斯文败类，金丝眼镜大背头，白色内衬黑西服。
这套装扮既不会太刻板，也不会太随意，非常契合这种场合。
事实上是其他装扮都太夸张，他不愿意引来什么骚动。
像美推荐的“惊天地泣鬼神魔教教主”、“除却君身三重雪·白衣”、“神秘的吸血鬼伯爵”等等。
还有一套叫“社会人套装”的，这些名字光看着都觉得害怕，更别提兑换……
陈白正陷入那套社会人套装出不来，身后的墨染突然凑上前，眼中不乏打量之色。
“你就是白鱼？”

突然出现！

17
“我是白鱼。”陈白应了一声。
他们的对话声不小，又恰逢主持人致辞完毕退场，因此引起了周围许多人的瞩目。
陈白对紧张的杜果眨了眨眼，示意她没事。
“论坛内部聚会怎么连键盘侠都请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墨染十分不悦，看向他的眼神越发不善。
陈白置若未闻，侧身对上他的视线，金丝眼镜下的瞳孔中缀着点点笑意。
“我八岁那年砸碎了一个花瓶。”他说。
“……所以呢？”墨染无意识的顿了顿，神色有些飘忽。
对方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关你屁事。”
“你……”
墨染气得语塞，杜果忍住笑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拉着陈白上了二楼。
原本安静的众人在看了一会儿热闹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白鱼这名字听着怪耳熟的？”
“卧槽！白鱼不就是论坛最出名那个喷子吗？！我他吗还被喷过哪。”
“那啥我也是！”
“之前首页有个被封的热帖叫‘那些年被白鱼喷过的颜’，那个白鱼不会就是他吧？！”
“……有一说一，这男的是真的又帅又A，被他喷的话我也认了！”
“那啥我刚拍了好几张照，有谁要看吗？”
“诶我站的远没看到让我瞅瞅先……我去！有谁还记得一个叫最帅插足者的wb热搜吗？看起来是不是跟男主有点像？”
“什么有点像？这根本就是一个人！”
“……”
不管别人如何众说纷纭，总之墨染是决心与跟他杠上了。
出风头竟然出到他头上来了，还敢跟他抢女人？

“男人光有一张好看的脸有什么用，哪像咱们墨染大大才貌双全！”灵蛇髻拖着红汉服跟在墨染身边，话里话外满是愤世嫉俗：“对吧小纱？”
叫小纱的红汉服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她四处张望的寻找着什么，对两人说道：“你们聊！我找豆果有点事！”
身边的妹子一哄而散走得只剩灵蛇髻，墨染愤恨的攥紧拳头，对她笑得很真诚。
“你真是个好女孩，谢谢你。”
灵蛇髻心中十分欢喜，羞涩一笑：“那咱们论坛可以互相关注吗？”
跟墨染这样的大PO搭上关系，她的粉丝肯定能突破万位数。
“当然可以，”墨染温柔的说：“再加个海信到时请你吃饭吧？”
这女人看起来胸大无脑的，适合做炮友。
“当然好啦！”
“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小纱拉着杜果，眼睛不断朝另一个方向瞟。
陈白站在餐架处挑选食物，黑色西服将他的身形衬得愈发颀长，只是简单站着却极引人注目。
“果果你是不是喜欢他？”
“当然不是！”杜果急切辩驳着。
小纱翻了个白眼，“那你干嘛不把他海信给我，你说不喜欢谁信哪。”

杜果不吃她一这套，扯开她的手说：“爱信不信，你想认识他就自己去问，我走了。”
“诶！”小纱又叫了她一声，对方没理。
哼，你以为我不敢自己去认识吗？
小纱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陈白夹了满满两大盘子东西，见杜果过来他指了指桌上的餐盘。
“够了吗？”
“呃……我吃不了那么多的，”杜果连忙摆了摆手，说：“中午吃太多了，我现在还不太饿。”
陈白点点头，差点忘了杜果是个女孩子，不像陈钰一样能吃。
“吃不了的就夹到我这边来。”
杜果接过餐夹说了句谢谢。
“果果你就吃这么点啊？”小纱拿着餐盘走过来，关切的说道：“你减肥也不能靠节食啊，运动比较有效果。”
杜果拿餐夹的手抖了抖，她有说过要减肥吗？
“白鱼你好，我叫小纱。”小纱又冲陈白笑了笑，“你是果果男朋友吧？”
陈白：？
杜果：？
她有说过他俩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我们是朋友。”陈白说。
小纱狡黠地吐了吐舌头，“不是电灯泡的话，那我能跟你们一起吃东西嘛？”
陈白没说话，而是侧头看着杜果。
杜果端起盘子，“可以啊。”
餐桌上气氛有些古怪，小纱不停尬着话题，陈白一向话少不怎么说话，为了防止尴尬，杜果只好时不时应上几句。
可惜小纱没看出她的煎熬，还是一个劲的聊着尬得人头皮发麻的话题。
“……所以啊我哥哥为了给我买爆米花跑了八条街，等他回来爆米花都凉透了，一点也不好吃！”
“是嘛，你哥对你可真好啊哈哈哈……”
“对啊！就是因为哥哥我才提高了择偶标准，所以一直找不到男朋友！”

“哦是嘛哈哈哈！”
“像果果你应该很好找男朋友吧？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她这样的啊？”
后面这句话是对陈白说的。
“呃……我去趟卫生间。”
杜果觉得她太难了，还好有男神坐在对面，不然根本就食不下咽。
“果果她……好像不太高兴。”小纱咬着下唇一副为难的样子。
“哦。”
陈白淡定的喝了口橙汁。
小纱不放弃地剥了个橘子递给他，“对了！白鱼哥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们男生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呀？”
白鱼哥哥？
陈白嘴里的橙汁差点喷出来，白鱼哥哥是什么鬼称呼。
“不吃，谢谢。”
小纱笑得很甜：“白鱼哥哥你不用跟我客气的，既然你是果果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
“对了，”陈白扶了扶眼镜，低头看了眼手机说：“你问我男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是呀。”小纱捧着脸，满脸都是憧憬。
“喜欢什么样的都有，不过不喜欢的那种都一样。”
他抬头微微眯着眼睛，狭长上挑的眼下一颗细细的痣，显得整个人冷漠又多情。
偏偏鼻梁上架的金丝眼镜又将他的气质生生拉到另一挂，微张的衬衫口，后梳的大背头。
一个让人挪不开视线的斯文败类。

小纱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艰难的开口问：“哪种啊？”
陈白挑了挑眉站起来，垂眼看着她，声线压得很低，“随便管人叫哥哥的那种。”
“所以以后啊，别见到个人就叫哥哥。”
话毕，他拿上外套径直离去。
一楼大厅，优美的钢琴曲响起，台下人群重新聚集。
方跃就站在香槟塔旁边，手上端着两个酒杯，见他过来递了一杯给他。
“谢谢。”陈白举了举杯，抿了一口。
“有没有人说过，”方跃冲他笑笑而后由衷说道：“你不去做明星是真的很可惜。”
陈白并不答话，目光透过镜片斜斜投射到台上，“接下来是什么环节？”
“表演环节。”方跃指了指他手上的号码牌。
“随机摇号，指定到的号码嘉宾要上台表演，表演完的嘉宾可以指定下一个人。”

有夸夸才有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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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站到了台上，这次不是令人昏昏欲睡的致辞，是刺激的摇号环节。
第一个登台表演的是那个叫花哥的男网红，他唱了一首拗口的英文歌，唱的好不好没听出来，英文倒是很流利，正统的美式发音。
他俩就站在原地，听着舞台那边的人群尖叫呐喊。
那里灯光刺眼，哄闹成一片。
而他们站的位置较偏，又有香槟塔做遮掩，像是自成一个宁静的世界。
要是能一直这样也很好。
方跃的内心突然涌出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台上换了个人，陈白突然看向他，“你们这个摇号不是随机的吧？”
一直盯着对方的方跃来不及别过脸，掩饰般的低头喝了口香槟，“你很聪明。”
并不是他多聪明，只要稍微想想都能明白其中缘由。
参加聚会的人很多，却都是论坛的老成员和拥有粉丝的网红们，老成员或许是真的来参加聚会的，但网红们绝对不是。
大家的目的都一样，通过曝光率圈粉。
台下扛着摄影机的工作人员非常多，谁也不清楚这些录制下来视频将会发往何处，但同时大家也非常的清楚，不管这些视频发往哪里，上台表演的人都会得到一定的曝光率。

特别是这次论坛聚会的规模之大，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们都来自不同的平台。
曝光率可想而知。
“买一次表演机会多少钱？”
“摇号一次两万。”方跃毫不避讳的回答。
“随机摇号共有五轮，为了增加一点娱乐性，所以我们选择让表演嘉宾指定下一位表演者。”
至于表演嘉宾有没有对下一位表演者做小动作，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我买一次。”陈白平静的说。
台上跳完一支舞的女网红正在拿着话筒指定下一位表演者，荧屏上出现的名字是墨染。
“不用买。”方跃笑了笑，他早就预料到这事。
“第五轮最后一个表演者是我朋友，我可以让她指定你上台。”
压轴表演通常是最容易让人铭记的。
“……谢谢。”陈白对上他的视线，有些讶异。
方跃举起杯子跟他的碰了碰，嘴上说着小事一桩，心里却很开心。
然而没等他开心几分钟，台上的墨染就让他开心不起来了。
墨染唱完了一首柔肠百转的古风歌曲，温润的音色跟唱腔引得台下尖叫连连，他很享受这样的高光时刻。
配合主持人你来我往的答了几个问题，他幽默又风趣的回答让人忍俊不禁，接下来就是指定下一个表演者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