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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长篇作品《江东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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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珠一串接一串地从眼中滚落,润湿了红嫁衣上的朵朵桃花,精致的妆容在泪水中化开,嫣红的胭脂粉随着眼泪凝在腮间。乔琬双眼肿得像核桃,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了。
前院人声鼎沸,后院夜深寂静,乔琬听见门外由远至近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急忙向床里缩了缩。吱哟一响,木制的房门被人推开,薄薄的酒气在屋中弥漫开来,呛得乔琬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她眼中雾气弥漫,看不甚清,加之蒙着盖头,只看得见他一双绑了红绸的官靴,会不会是周瑜?吉时还未到,他就急着来见她,懂不懂规矩?
乔琬更坚定了要逃婚的念头,先前院中布满了护卫,她没一点机会脱身,此刻他背向她而站,她大可劫持他逃出去。念及此,乔琬将书刀在手中紧了紧,忽然掀了盖头猛扑过去。
沈直听得身后动静,闪身避开兵刃,乔琬扑了个空。他顺势拧住她手腕往桌上掼摔过去,撞得乔琬头昏眼花。还未及乔琬想更多,沈直抬手在她肩上重重一打,将她双手反缚于身后,由不得她做任何抵抗。
“谁派你来的?说实话!”沈直审问道。
乔琬何曾见过这般阵势,略一迟疑,沈直又将她胳膊狠狠一拧,问道:“你说不说实话?”
乔琬疼得眼泪汪汪,说道:“是我自己的主意,与旁人无关。”
沈直显然不信,解了红绸将她绑牢,向她腿弯踢下去,直踹得她跪着撞在地上,说道:“听候周将军发落。”
乔琬这才知道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新婚之夜,暗藏利器,怎能不叫人联想到蓄意行刺?面前这个人虽不是周瑜,但是他马上就会知道,她行刺的就是他。
沈直道:“你好好想想,要不要说实话。你若执意不说,即刻就地格杀,还会祸及家人。”说罢便将她的书刀收起,去前院禀报周瑜。
乔琬瘫倒在地上,胳膊又酸又麻,疼痛不止,她最怕的不是就地格杀,而是祸及家人,姐姐和娘亲都会因她受到波及,或许大哥也不能幸免。身上捆得太紧,她抽不出手来,只好用肩膀狠撞了桌角几下,震落了一支红烛。乔琬翻身滚过去,将腕上的红绸靠近火芯,火苗烧断了红绸,烫得她全身颤栗。乔琬顾不得手上烧出的水泡和红肿,用碎瓷片割了腕,以指代笔,和着泪渍与鲜血写下一笺陈情书。她再三言明,行刺一事是她自作主张,甘愿以命相抵,只恳求他放过她的家人。又说大乔感念孙策救命之恩,心生爱慕,绝不会包藏祸心,求他明察秋毫。
几滴泪水将刚写好的红字晕成无色,尚未干透;写至一半时手腕的伤口便已凝固,再也流不出血来。乔琬咬了咬牙,硬是忍着疼痛又划出一道伤口来。落至最后一字时,血迹和心力皆已枯竭。
一纸血书留在案上,乔琬整了整红绸,抛上房梁。


IP属地:上海214楼2019-08-02 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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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珞有话说】
    乔琬:我拿的不应该是除了恶毒女配人人爱的女主剧本吗??(疑惑.jpg)
    珞:你拿的是人人虐的女主剧本。(理不直气也壮.jpg)


    IP属地:上海215楼2019-08-02 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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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肆 宜其室家
      前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周瑜还在与宾客敬酒,听着众人的贺喜声,他恨不得将自己淹在酒缸里。
      沈直好不容易将周瑜拽了出来,把乔琬的事情简略地讲了一下,周瑜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又问他:“你把她怎么样了?”
      沈直道:“卑职已将她绑起来了。”
      周瑜道:“此事或有内情,你先别动她,容我审问清楚。”
      沈直应了声“是”,又说那姑娘年纪尚小,经不起恐吓,拿她父母兄姊做个威胁,定能让她说出幕后主使。周瑜听得心不在焉,似乎还有微微的欣喜,这桩婚事出了岔子,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再拒婚几年?
      周瑜吩咐道:“再开两坛酒来,那边还有一桌宾客没敬。”
      沈直应声而去,随手将书刀取了出来,周瑜的目光尽数落在了书刀之上,刀柄上绘着鹏程万里的图样,刀身上一片吉祥云纹,他送给乔琬的书刀正是这个样式。周瑜将沈直手里的书刀一把夺来,细细端详之下,果然发现了刀背上刻着的“怀瑾握瑜”四字。
      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这几日来他避之不及的乔二小姐,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乔琬。刚才沈直说了什么?把她绑了起来,还拿她父母兄姊做威胁?他到底让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周瑜顾不得满堂宾客,急匆匆地往后院赶去,但愿这次他没有来晚,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IP属地:上海217楼2019-08-03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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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远远地看见房梁上悬吊的身影,心慌不已,当即踹开房门冲了进去,飞刀斩断红绸,冲过去抱住她软软跌落的身子。她一双眼眸半闭半睁,脸色惨白,白皙的脖颈上印着一条鲜红的勒痕,青丝委地,泪痕将鬓边额角的长发浸成一缕一缕的,狼狈不已。她手腕上的割伤深可见骨,血流不止,指尖都已冰凉了。
        乔琬已闭过气去,周瑜急忙与她唇齿相接,帮她顺气。他全身酒气,吐气中的酒味更是浓烈,乔琬被他呛得咳嗽不止,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他用手帕沾了凉水覆在她口鼻上,等她缓缓喘匀了气,青白交加的小脸上也恢复了点红润颜色。
        乔琬缓缓睁开眼睛,望见周瑜俊秀儒雅的面容,数年以来的日思夜念,终于变成了现实,顾不得他身上酒味浓烈,当即向他怀中扑去。一双眼眸娇滴滴水汪汪,楚楚可怜,哀怨甚浓。
        沈直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乔琬一见到他,又是害怕又是惊惧,向周瑜怀里缩得更紧,尽管声音沙哑充血,乔琬依旧强忍着疼痛低声泣诉:“周大哥,救我。”
        “你站远些,别吓着她!”周瑜向沈直怒斥一声,转而又将乔琬抱得更紧,柔声道:“别怕,我在这里,谁也不敢动你。”
        她望见他身上的新郎官服饰,当即将事情想了个大概,她抬手将他胸前衣裳攥成一团,一字一句地吐出“怀瑾握瑜,周瑜”。他自知理亏,只好默认,乔琬满心委屈再也克制不住,又恨又气,初见之时他便用了假名,说好了来看她却又食言,她在等待中消磨了数年光景,他却全然没把她放在心上……乔琬想推开他,可全身没一点力气,头昏眼花。周瑜亦不肯放开她,将她箍得更紧,仿佛一放手她就会逃掉。
        她哭得更起劲了些,想掰他的手,又印上一个个的血印子。周瑜索性将她紧紧制住,将她双肩压在自己膝上,一层层红绸将她腕上伤口缠住。他看见她指尖上、手心里泛红的烧烫伤,只恨自己不能代她受着,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一旁傻站着的沈直身上:“绑个人都不会,要你有何用!”
        乔琬渐渐哭得累了,瘫软在他怀中浅咳几声,周瑜又是哄又是劝,还帮她缓缓按揉心口,这都是他从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如今既已娶她为妻,便可以用后半生去疼她护她。
        沈直提醒道:“外堂的宾客还在等着。吉时未到,周将军不宜在此久留。”周瑜看了看愣在门外准备教乔琬新婚之夜如何与夫君相处的喜娘,只好将乔琬横抱而起,把她抱回床上,说道:“琬儿,今日种种,我必然给你个合理的解释。”他在她脸颊上柔柔地抚了两下,低声说了句“等我”。
        乔琬将他手推开,面带薄怒,眼角微挑,叫人不敢逼视,她说道:“你别叫我,乔琬这个名字,不是说给你听的。”
        周瑜道:“等我解释完了,去留由你。”说罢又向一旁的喜娘吩咐道:“照顾好夫人,喂她吃点东西。”


        IP属地:上海218楼2019-08-03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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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和乔琬那边显然不及这边和谐温馨,乔琬虽陪他走完了流程,却始终不情不愿地冷着脸,吃索面时刚一与他唇齿相接,便赶紧咬断;喜娘将她小手交至他手中后,乔琬不愿碰他,周瑜只好强硬将她小手攥在手心里。
          待喜娘阖上门后,乔琬连戏也不愿演了,一把扯落凤冠,挑眉怒视道:“还请周将军给个解释。”
          周瑜只好将她小手放开,先是赔了个礼,又缓缓讲述自己化名“周瑾”的无奈,还说自己去找过她,本想与她解释清楚,却听得她葬身火海的消息,他又是懊悔又是自责,若不是孙策牵红线,他余生不会再娶别的姑娘了。
          这个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又听他说这几年来从未忘记过她,乔琬也渐渐止了眼泪,随口问了一句:“你日后当如何?”想要他一个“永不相欺”的承诺。
          岂料周瑜径自走过去开了房门,立于一侧,说道:“我答应过,去留由你。我的确骗过你,你若不肯信我,我绝不勉强。”
          他竟不想开口挽留她?乔琬愣了愣神,周瑜只当她不信,补充道:“我已将院里的人全撤下去了,没人会拦你。”
          乔琬忍不住生起气来,他不来拦她就算了,也不许旁人拦她,他还说什么非她不娶,就这样对她?乔琬起身向门外走去,行至门前又望了他一眼,实在是割舍不下。乔琬咬了咬唇,故意踩滑了一跤,向他的方向跌过去。
          周瑜赶紧将她扶稳,乔琬正想顺势靠在他怀中柔柔地撒个娇,岂料他将她扶正后又放了手,说道:“我喝了不少酒,不敢靠你太近,你自己小心些。”
          他哪里是喝多了,分明是喝傻了。乔琬气得眼泪汪汪,周瑜继续火上浇油:“你要去哪里?我派人送你过去。”还向门外喊了一声“修远,备车”。
          乔琬气上心来,在他肩上狠狠打了一拳,又气又恼地喊出:“你明明就是想赶我走,好心安理得地娶别的姑娘!”她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不想在他面前流泪,当即转过身去跑了几步。先前被沈直打过,她腿脚疼得厉害,一个不慎向前跌了过去。
          乔琬扶也不想扶,索性闭上眼摔下去,忽而腰间一暖,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扛在了肩上,乔琬又打了他几下,一字一句口是心非:“你放开我,你说好不拦我的!”
          周瑜关好房门,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硬硬地将她身子扳回来,抵在门板上,他靠得她那样近,身上的浓重酒气呛得她咳嗽不止。他抬手将她口鼻掩住,俯身吻上她眉心,将这挣扎和抗拒的小丫头牢牢制住,低声道:“我想娶的姑娘,始终都是你。”
          乔琬的眼眸中漾出晶莹的泪花,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化成了一声呜咽,她正要软软地靠在他怀中,又被他横抱而起,送回了床上。周瑜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说道:“这身衣裳酒味太重,我去换一身。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不许乱跑。”


          IP属地:上海220楼2019-08-03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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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换了寝衣回来,便见这小丫头斜靠在枕头上,双手捏着一只小巧玲珑的腰枕玩得兴起,那腰枕上绣了一幅伏羲女娲交尾图,她便只当山海经神话看了,全然没有乱想。可这新婚之夜的绣图、绘图皆有深意,意必吉祥,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周瑜前去放下帘帐,左右刚好组成“与天相寿,与地相长;富贵如言,长毋相忘”[1]的字样,乔琬趁他整理帘帐的工夫,捏起枕边那支鸳鸯尾羽,伸长了胳膊在周瑜脖颈上悄悄挠了两下,周瑜本不想理她,可她挠得不停手,周瑜只好夺下了鸳鸯尾羽,威胁道:“你别闹了。”
            乔琬哪里肯停下胡闹的心思,她伸出手摸索至周瑜腰际,掐住一块肉拧了一把。
            周瑜一把将她按住,在她腰上回掐了一下。乔琬裹紧了被子滚到最里,躲在被里向他还手,周瑜也陪她扭着闹着,见她要躲,将她手腕紧紧扣住,手伸了进去。
            他原本只是想掐她后腰的,可不成想,他捏到的是一团温软。周瑜赶紧收回手来,乔琬也吓得一个颤栗,从被子中缓缓露出脑袋来,抬起水汪汪的眼眸望向他,委屈道:“我只是想问你这个腰枕是干什么用的。”
            她就像一支甜甜嫩嫩的软香红,那一娇羞低头的刹那,暗藏了万种的风情。周瑜将她裹身的锦被一点点扯下,经过了刚才的扭打,她外衫敞散,露出小衣上一只金色鱼尾,周瑜低声道:“我教你。”俯身向她额心鼻尖吻下,又欲攫取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二人的呼吸交杂在一起,乔琬又被他一身酒味呛得咳了两声,周瑜见她那副委屈却又勉强的模样,只好远远退开,抱来几件衣裳打了个地铺。
            新婚之夜,被子只有一床,是双人份的,天气尚暖,他还可勉强和衣而睡;可这枕头也是双人份的,本当夫妻同枕。周瑜只好将就着用了那个腰枕。
            “周郎,你怎么不陪我睡了?”
            他倒是想上床去睡,又软和又温暖,地下还硌得腰疼,但抱着这样娇俏可人的小丫头,只能看又不能吃,比睡地板还难受。
            “周郎,你不是要教我用腰枕的吗?”
            ……你再问一句试试。


            IP属地:上海221楼2019-08-03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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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琬本就贪睡,这几日来又休息不好,今夜心事已了,又有周瑜在旁陪伴,终于能安安稳稳地睡一会。周瑜听着她呼吸声渐渐均匀,也能安心睡去。
              夜已深了,周瑜忽然听见几下轻盈的脚步声,那声音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绝不是乔琬这种姑娘家踩出来的,若不是他睡在地上,恐怕也听不见。
              周瑜睁眼望去,果然见到一个人形黑影闪了进来,他早先撤下了院中的护卫,才叫这个人有机可乘。周瑜看了看熟睡中的乔琬,不想惊吓到她,便继续装睡,打算等那个人走近后一举击杀。
              忽而眼前闪过两道寒光,两柄飞刀向床头射去,周瑜将枕头抛出,两柄飞刀钉在了床柱上。这点动静还吵不醒乔琬,她仍旧睡着。
              若是刚刚他躺在床上,必然逃不过这一下,周瑜再不敢掉以轻心,一把将乔琬拽起来,在她脸颊上连拍了几巴掌,好不容易才把她弄醒。
              周瑜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在床下躲好,不要出来。”说罢将她推了进去。一柄长剑忽然劈下,周瑜翻身避过,室内昏暗,来人不知道障碍所在,周瑜便引着他往书架处去。
              皎皎月光照进室内,那个刺客渐渐借着光线看清了眼前物,周瑜躲在书架后,透过缝隙看见他一步步走近,周瑜找准时机,将几册竹简重重推出去,打在他双眼和咽喉处。
              他向着周瑜的方向一阵乱砍,周瑜只得退着躲闪,他的动作忽然一停,脸色也狰狞起来,五官紧紧皱在一起。周瑜看见他肩上渗出的鲜血,看见他身后举着飞刀猛刺的乔琬。周瑜忙将乔琬拉了过来,长剑削断她两缕长发。
              周瑜连训她几句都顾不得了,带着她在书架丛中穿梭躲避,被那个人往死角逼去。周瑜将乔琬护在身后,在手心里暗暗藏下一只茶杯,他在等那个人过来攻击,只要长剑刺过来,他便用这茶杯将其卡住,然后趁机戳其双目。
              乔琬被周瑜挡在身后,只看得见前面一闪一闪的寒光,再往后退便是死角了,她看见周瑜猛退了一步,哪里知道他是故意诱他前来攻击。剑锋越逼越近,乔琬不及细想,张开双臂挡在了周瑜身前。
              周瑜怎料得到她会突然扑过来,手中茶杯被她一打即落,他眼中尽是错愕,手边再找不到一样硬物件可用来挡剑。乔琬心下一横,闭上眼睛等待长剑将她刺穿,没想到,刚刚与他重逢便要分别,她脑中一团乱麻,竟不知是该说“你再娶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好好爱她”还是该说“你日日夜夜只许想着我”。
              他摸索到她腕上温凉的玉镯,将她小手扳在手心里,把玉镯推到最前,在剑锋距她分毫之差时抬起玉镯打了上去,将剑刃撞偏两寸,在她肩上划出一道口子。碧盈盈的翡翠玉镯碎成数段,将乔琬的手腕和周瑜的手心皆割出数道伤痕。周瑜一手攥紧她的手腕,一手将她抱紧,只能将那个人踹到一边去。
              周瑜将乔琬甩开,低声道:“你站远些,别过来。”又继续找机会制住那个刺客。周瑜本以为自己才是目标,没想到刺客虚晃一剑,将他逼退,转身又向乔琬追去。
              周瑜赶紧跟着追上,但那刺客却始终领先他一步。乔琬撞在墙上,退无可退,剑锋向她越追越近。在他动手的刹那,周瑜终于赶了过来,他将一块玉镯的断面狠狠刺近他脖颈里去,又重重一划,鲜血滚滚淌出。剑刃依旧在惯性之下向乔琬脖颈上砍去,乔琬想躲,可那刺客临死前将她肩膀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乔琬忽觉肩上一凉,咸腥的血味扑面而来,她脖颈处挨上的是棱角分明的骨节,温暖而柔和,全然不似兵刃的杀气与冰凉。周瑜将剑刃紧紧攥住,伤可见骨。他将她揽入怀中,以温厚的肩膀挡住满室血腥,低声道:“不要睁眼,我这就叫人来收拾。”


              IP属地:上海223楼2019-08-03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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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捧了一碗龙眼丹参安神汤送来,一方帘帐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忙碌和内里的安静温馨,乔琬吓得小脸惨白,指尖冰凉,璇儿正给她按揉心口,见周瑜进来,知趣地退了出去。
                乔琬正要起身,周瑜在她肩上轻轻一抚,说道:“不要乱动,好好歇着。”他舀起一勺安神汤喂给乔琬,汤里的枸杞和朱砂泛着红色,又让乔琬想起了刚刚的鲜血,忍不住吐了几口。
                周瑜心急,又帮她倒水漱口,又安慰着:“你不要看,我喂你吃。”
                他捞起碗中清香甘甜的龙眼喂给她,哄她和着朱砂丹参一口口咽下。乔琬问道:“周郎可查清楚了,刚刚那是什么人?”
                周瑜柔声道:“此事皆由我处置,你不必操心。”
                乔琬将他衣袖攥紧,轻轻摩挲着他手心里的白纱,说道:“周郎不要把我当成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我既嫁与你为妻,这些事就得和你一同担着。”周瑜只好缓缓道来:“我刚刚检查过尸体,他后腰上烙了个‘吕’字。”周瑜顿了顿,又看了看乔琬的反应,继续说道:“与曾经追杀你我的两个人一般无二。”
                明明早已说好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吕俊杰也已按照母亲心意娶了高门贵女,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乔琬气恼。周瑜捏了捏她嘟起的小嘴,安慰道:“今日是我大意了,才叫他有机可乘,日后我必定小心谨慎,叫他再无机会。”安神汤渐渐起了作用,乔琬柔柔地睡在他怀里。
                周瑜扶着乔琬枕于膝间,任她缕缕青丝覆在他手掌上,微酥微麻,由冷渐暖。她两只手腕上皆用了伤药,缠了厚纱。周瑜轻轻揉捏着她的指尖,暗自唏嘘感叹一番。
                这么多年,他终于遇见了一个舍身为他挡剑的傻姑娘。
                他会用这一辈子,好好地爱这个傻姑娘。


                IP属地:上海225楼2019-08-03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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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注】
                  [1]引自“西汉长毋相忘铜镜”铭文。
                  【小珞有话说】
                  一天吃两锅肉怕大家不消化,所以下一顿肉就隔几章再放吧。


                  IP属地:上海226楼2019-08-03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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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伍 嫌隙暗生
                    周瑜很是后悔给乔琬灌了一碗安神汤,这小丫头若是敞开了睡,睡到日中都不成问题,这一碗汤下去,他若是不叫她,她怕是连第二天的也一起睡了。
                    新婚第二日本应当拜高堂、敬媳妇茶,可如今离家尚远,周瑜便打算先带她去吴夫人处问个安,过几日再回家给母亲敬茶。
                    乔琬睡得迷迷蒙蒙,不情不愿地被他拎起来,周瑜沾了些凉水点在她额头上,好不容易才把她弄醒。周瑜哄了许久,最终还是一句“吃早饭了”才叫她睁开眼睛。
                    天色微亮,她这才看见床头案上还放着一方素白的喜帕,急忙揉了揉眼睛取过来,她自然知道昨夜什么也没做,难道就这样交出去?
                    乔琬惴惴不安地扯了扯周瑜衣袖,将喜帕交到他手中,示意他想个办法。周瑜道:“不急,还有时间。”
                    他什么意思?最多再过半柱香的工夫,便会有姑姑过来收喜帕,就半柱香的时间,现在做……也来不及啊。
                    乔琬抱着被子向里缩了缩。
                    周瑜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说道:“你乱想什么呢?”转身取了一把小刀出来。
                    按照书里的讲法,他这会应该是要割手指了。乔琬从前只知书里经常这么写,可她也没见过实景,见周瑜要动手,便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岂料周瑜忽然扣住她手腕往前一拽,将她小手捉了过去,在她指尖上一一打量过,似在考虑割哪个比较好。
                    怎么跟预想中的不一样?乔琬试探着抽了抽手,反倒被周瑜攥得更紧。
                    “周……周郎,你不是要割自己的手吗?”
                    “我怕疼。”
                    “我也怕。”乔琬要哭了。
                    “你早晚得疼一下。”
                    “……”
                    在乔琬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中,周瑜将她手腕上的厚纱一层层解开,她伤口尚未结痂,稍一用力便裂开了,但他还得帮她换药,让伤口透气,她免不了遭这份罪。
                    原来他说的“早晚得疼一下”是这个意思?乔琬拍了拍自己胡思乱想的小脑袋,见喜帕上的血越滴越多,忍不住问了句:“周郎,这些是不是够了?”
                    周瑜道:“你不知道要用多少。”
                    乔琬面色泛红,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由着周瑜重新上药,将她手腕的伤口包好。刚才那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乔琬一时还想不明白,直到他快要打完结时,乔琬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气鼓鼓地抽回手来,问道:“你知道要用多少?”
                    周瑜再三保证“我不知道”,乔琬依旧不依不饶。周瑜眼见自己的成果要被她挣开,赶忙单膝跪在床沿上,扑过去将她按住,说道:“你别乱动!”
                    她肩上也有伤口,经不起他这一碰。乔琬喊道:“疼,你轻点!”
                    听了这声,门外正准备敲门的姑姑赶紧停了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进去提醒他们注意身体,还是该在外面等着。


                    IP属地:上海227楼2019-08-05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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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第二日的早饭吃得清淡了些,一碗山楂紫米水果豆花,晶莹多彩;一碗鸡蓉干贝山珍豆花,汤色醇厚。一碟漾着麦香的咸蛋黄流沙包,又一碗猪肉白菜小圆子,汤清肉白,缀着几颗鲜红枸杞,取“诸肉百菜”吉祥富贵之意;并一碟夹了鱼肉馅裹了蛋清炸过的金黄豆腐酿,浇上酸甜汁,外酥里嫩。周瑜陪她简单吃了几口,便叫下人们进来拜见新夫人。
                      厨房的春分、绣房的夏至、药房的秋分、账房的冬至,一一进来拜过,人人皆得了赏银。乔琬记得亓泽还不曾来过,而赏钱却剩不下多少了,便借故拖着厨房的王姑姑多说了一会话,悄悄叫璇儿出去取些钱来。
                      璇儿取钱回来,见廊前两人正站着说话,走近一看,竟是亓泽和沈直。从前亓泽来乔家传过信,前些日子又接了她来皖城,她自然心生感激,便上前说了句话。沈直一见到她,仿佛见了救星一般,赶紧上前将她拦住,说道:“求璇儿姐姐救我。”
                      他敢叫她姐姐!这一句话就把璇儿对沈直的好感浇得干干净净。璇儿勉强应付了一句:“沈大哥有什么事吗?”
                      沈直道:“我昨日犯糊涂,打了乔姑娘,周将军已训斥过我了,但乔姑娘还没消气。过一会儿若是乔姑娘要刁难我,还请璇儿姐姐帮忙说几句好话。”
                      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合成一句话后却叫她忍不住想抽他,璇儿冷冷地抛下一句“我家二小姐不会随便刁难人”,转身欲走。
                      亓泽赶紧将她拦下,赔礼道:“沈兄弟不太会说话,璇妹妹消消气,我叫他改日请璇妹妹去正顺街吃藕粉桂花糕。”说罢又向沈直使了个眼色。沈直只得连声说“是”,又改口叫“璇妹妹”,然后旁敲侧击地问乔琬是不是生他的气,是不是想找他的麻烦。
                      “该生气的,二小姐自当生气;不该生气的事情,二小姐宽宏大量,也不会跟你计较。”璇儿绕过亓泽远远走开,亓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无关紧要的事问了那么多,一件正事也没说。”
                      沈直辩解道:“我当然要先弄明白乔姑娘有没有生气,姑娘家的心思这么难猜,我若是弄不明白,怎么对症下药?”说罢指着璇儿远去的方向,喊道:“就像这个姑娘一样,我方才哪句话说错了?她生的哪门子气?真是莫名其妙。”
                      话音刚落,刚刚绕过拐角的璇儿去而复返,面带薄怒,瞪了他一眼。
                      沈直赶紧噤声,亓泽叹道:“我帮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IP属地:上海228楼2019-08-05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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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亓泽刚一进门,乔琬便将他认了出来,赶紧站起来谢过他救命之恩。亓泽忙不迭地回礼,乔琬固辞不受,被周瑜一把按了回去:“觉明礼数多,你若执意不受,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乔琬只好受他一拜,依例叫起,给了双倍的赏钱,念他尚未娶妻,又格外给了一套红宝石头面,沈直躲在他身后,看见那红得澄莹的饰物,暗自腹诽着还不如给些金银实在。
                        乔琬蘸了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齐泽”二字,亓泽赶紧解释道:“卑职可不是姜太公后人,卑职姓亓,短横长横,一撇一竖,与孔圣人有些渊源。”[1]
                        依他指点,乔琬在桌上勾勒出个“亓”字,赶紧赔罪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亓泽连称不敢,解释道:“卑职是琅琊郡人氏,离庐江郡远些。”
                        乔琬道:“我家璇儿祖籍城阳,刚来这边时还不太适应。”她看了看亓泽,又看了看璇儿,打趣道:“你们可算是遇见家乡人了。”[2]
                        亓泽看了看璇儿,赶紧退到一边,将身后躲躲藏藏的沈直露了出来。他赶紧向乔琬行了个礼,做好了跪一上午的打算。
                        乔琬一见到他,心里还是怕怕的,周瑜攥了攥她的手心,以示安慰,又向沈直说道:“你先退下吧。”
                        “等一下。”乔琬叫停,沈直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觉得自己大概是逃不过这一关了,索性一股脑儿全说出来:“卑职负责周将军的安危,自然事事以周将军为先,昨夜对夫人动手,实属冒犯。夫人要打要罚,卑职受着,不敢有怨。”
                        乔琬问道:“若是再来一次,你当如何做?”
                        沈直答道:“夫人要对周将军不利,卑职还会跟夫人动手。夫人要怎样罚,卑职都认了。”
                        亓泽在悄悄观察乔琬的脸色,璇儿更是气得想打他,周瑜只静静地看乔琬会如何处置此事,室内骤然安静下来,年纪小的丫头们连气也不敢喘,生怕新夫人的火气波及到她们。
                        乔琬笑道:“我刚刚过门,阖府上下皆有一份赏钱,少不了你的;万事以职责为先,当领双倍的赏银;不屈于上人之威,再加一倍。”
                        新夫人竟然不生气,还给了三倍的赏钱?沈直显然被这馅饼砸得有些晕。乔琬见他神色犹豫,又补充道:“你不必担心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自今日起,你若在府中碰了软钉子,皆可算在我头上,与我当面对质。”
                        沈直当即跪下连磕了好几个头,亓泽怎么也拉不起来,最后还是周瑜发了话:“若是再磕下去,见了血,惊吓到琬儿,你这罪过可就大了。”


                        IP属地:上海229楼2019-08-05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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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陪着乔琬去拜见吴夫人,恰逢孙策扶着大乔出来,身后跟着个苦着脸的孙权。他送走了大哥大嫂,勉强挤出个笑脸,将周瑜乔琬迎了进去。
                          吴夫人虽然常说待周瑜如亲子一般,又经过了升堂拜母这一程序,但见他新婚次日携妻前来敬茶,还是有些惊喜的,急忙命人设座,又备了瓜果点心。依着规矩,吴夫人是长辈,又坐在了婆母的位置上,乔琬应当跪着奉茶;周瑜比孙权年长,乔琬给他奉茶,他跪着接了,当面喝下即可。
                          前一道流程进行的没什么问题,吴夫人接了茶去,简单说了几句“相扶相持,白头偕老”便叫起;后一道流程却不怎么顺利,孙权千推万阻,坚决不肯受乔琬奉茶,一口一个“嫂嫂”叫得亲热,接连说着“不敢受”、“嫂嫂别折煞我”,话是好话,就是嘴皮子有点不利索。乔琬见他嘴角红肿,以为他吃什么上了火,便没再勉强他喝茶。
                          乔琬要去看姐姐,周瑜便陪她去了,一进门去,却只看见孙策一个人。孙策给乔琬指了内室的方向,她便欢快地跑进去了。
                          穿过层层帘帐,温度越来越高,滚滚热气在室内氤氲开来,空气中满是香雾水珠。大乔斜支着脑袋慵懒地靠在桶边上,琦儿浸湿了手帕,热热地敷在大乔肩上。乔琬接替了琦儿的活,正要将凉了的手帕沾湿,揭开的刹那忽然看见大乔肩上两块淤青,别处还有几块青紫。
                          “可是被什么毒虫咬了?还是……姐夫打你了?”
                          “……”
                          “是不是很疼?”
                          “……”
                          乔琬一边说着,一边要把大乔从浴桶里抱出来,自说自话道:“姐姐,我送你去大哥那里,不在这里受委屈。”
                          大乔赶紧将她按住了,低声道:“他对我很好。”
                          没经历过事的乔琬显然不懂“对她好”和“全身青紫”有什么关系,大乔不想回答她“姐夫怎么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这种傻问题,脸色泛红,含羞说道:“你早晚会知道的。”
                          乔琬只好把这个问题揣起来,打算回去问周瑜。她捞起水中的红花、艾叶、当归等药材,柔柔地敷在大乔肩上,继续发挥自己好奇的本性,问她今早敬茶时发生了什么事。
                          与此同时,周瑜也在与孙策的闲聊过程中提及了此事,一番讲解之下,一桩惨案渐渐浮出水面:


                          IP属地:上海230楼2019-08-05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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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翌日给婆母叔姑奉茶,大乔是很清楚的,昨夜她还下定了决心,去得早一些,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她刚一醒来,试探着动了动,只觉腰间酸痛不止,想要抬起胳膊揉腰,却觉一丝力气也使不上,软软地瘫在了枕上。
                            孙策早已起了,他素来身强体健,哪怕昨夜折腾了半宿,第二日起来还是精神抖擞。大乔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扶自己起来。
                            孙策会意,在她肩上轻轻一揽,大乔强忍着肩上的酸痛,胳膊也微微使了些力气,正想顺着他的力道坐起来,却忽然被他按了回去。
                            “就不让你起来。”
                            幼稚……大乔暗自腹诽着,侧了侧身不想理他。
                            孙策赔着笑脸凑近了些,抬手垫在她脖颈之下,顺势将她双肩揽住,将她稍稍扶起,他温热的气息在她耳垂上游荡撩拨。大乔一丝力气也不想用,便软软地靠在他肩上。
                            孙策忽然抽手,大乔向后跌去,她惊慌之中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脖颈,又扯得肩膀一痛。孙策看她眉心一蹙,赶忙俯身相就,他一手撑着床沿,避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手护住她脖颈,怕她在枕上撞得疼了。
                            他的眼眸中只盛得下面前的佳人,她的眼眸里也尽是他的影子。孙策在她红润的面颊上轻轻啄了一口,说道:“我还是不想让你起来,你气不气,想不想打我?”
                            ……你今年四岁吗?


                            IP属地:上海232楼2019-08-05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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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就起得晚了,大乔连早饭也没吃便赶过去奉茶,生怕自己去得迟了,步子越迈越急。孙策喝了几口粥,几步便追上了她。
                              大乔两步走的距离只够孙策迈一步的,他为了保持自己跟媳妇的步调一致,一路走走停停,顺便挤兑道:“你省了早饭的时间,还是没我走得快。”
                              大乔嘟嘴道:“我走不快,都是你作的孽。”
                              孙策道:“我若是不等你,这会就该到了。”
                              她真的有点想打他了。
                              孙策浅浅一笑,忽而将大乔横抱而起,加快了步伐。大乔只觉身子一轻,吓得尖叫了一声,将他抱得紧紧的。
                              一路上有太多人看着,一双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大乔越想越不妥,在他耳边低声道:“孙郎,你放我下来。”
                              孙策不慌不忙道:“你把脸埋在我胸口,她们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这都什么馊主意!大乔面色微红,抬起衣袖将小脸盖得严严实实。孙策浅浅一笑,故意松了松左手,惊得大乔慌忙伸手环住他脖颈,待他重新抱稳后,大乔气恼得在抬手他肩上落了一拳。
                              孙策威胁道:“你抱稳,不要乱动,当心我松手。”
                              大乔只好乖乖地抱紧他,然后照他的馊主意去做。她贴在他胸膛上,温暖而宽阔,还带着淡淡的墨香。他怀中鼓鼓囊囊的,似是揣了什么东西。
                              孙策道:“我给你带了两块燕麦酥,你要不要吃些?”大乔肚子空空的,忙点头不止,她抬手在他衣裳前试探了几下,始终没敢伸进他怀中去。
                              “自己拿。”
                              “我不吃了!”


                              IP属地:上海233楼2019-08-05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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