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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FK☆Forever】 《落日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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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晃着从水中站起身子,摸了摸头,手上黏黏的,有一种生了锈的味道。
  内侍们捧着沐浴的器具候在一旁,赵项指了指乔任梁:“去把他洗干净。”
  内侍上前欲为乔任梁解衣,手指还未触及身体,便被推开了。乔任梁冷笑,很干脆地将
身上湿透的衣衫褪下摔到一旁,赤丨裸裸地挺直了腰,傲然昂首:“哪里不干净?”
  内侍垂收敛目以示避讳。赵项的眼睛却直直地看了过来,满是鄙夷之色:“你还有脸问
?枉殿下对你一片真心,他才走了几日,你便和大皇子勾搭不清,竟是如此不知廉耻。”
  乔任梁长长的眉毛挑了挑,带着刻薄的味道:“我羞什么?他若是真心对我,何以连一
句话也没说就走了,果真是少年心性,图个新鲜,事事都当不得真。将我一人独留此地,便
是死了,烂成泥了,他也不会多问一声,到底是谁先负了谁的?”
  赵项皱了皱眉头:“不过是一个下奴罢了,还想攀上天不成?殿下宠你,那是主子对你
的恩典,即便是一朝失宠,也只是你命中之数。作奴才便要懂得分寸,若人人都似你一般,
这皇子府上下还成什么体统?”
  乔任梁僵硬地站着,冰晶般的眸子里透出犀利的寒光:“我本就是低贱之辈,装不得清
高,也当不起你们这番关照。赵总管若是嫌我丢了皇子府的颜面,将我撵走便是,七皇子既
已离开,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赵项木无表情地道:“你难道还想到大皇子那边去献媚?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殿下此去建功立业也不过是三年五载的事,你若安分些等他,或者他回来的时候还能记得
起你。”
  “你这哄人的话说与谁听呢?”乔任梁嘲讽地瞥了赵项一眼,“他宠我,图的不就是这
幅皮相么,过得几年,当我容华不再,他又岂会眷顾于我。”
  赵项眯起了眼,阴沉沉地道:“你不听也罢,总而你是走不到别处去的。殿下临行前吩
咐过,要我对你严加看管,前些日里是我疏忽了,由得你在外面放肆,自今日始,你休想再
踏出七皇子府半步,饮食起居一应有专人看着,就连说一句话也要通禀我知晓。”
  乔任梁急促地喘着,咬着嘴唇,眉目间是柔弱的风致,忽然微笑了,却宛如藏在花萼下
面玫瑰的刺,尖尖的怨毒:“既然已经抛下我了,何必做此小人姿态?谁能等他,谁愿等他
?他既不能回来,我只求鬼神有灵,让他早早死在刀剑之下,也算了结这一番事。”
  赵项脸色铁青得可怕,却也不动怒,依旧用那平平板板的表情一字一顿地道:“乔任梁
,你听清楚了……殿下曾对我有言,若是他不幸战死沙场,待到入葬之日,定要以你为活殉
陪墓。”
  乔任梁闻言怔住了,那种苍白的脸色,象雪一样透明,仿佛顷刻就要融化在阳光下面。
头上的血和着水流了下来,浅浅的,只是那一点点绯色,滑过眼帘,忽然抹了一把脸,恨恨
地从水里起来,湿淋淋就要往外走。


  • 最佳情侣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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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间还是晴空明朗,到了黄昏后,天骤然阴了,变得没有来由。
  金玉堂上但闻笙箫丝竹之乐,酒斛阑珊交错,无人省得天色。
  王族公卿皆在堂下,夸张地做着欢喜的神情,便是连几位皇子也装出了恭谨的姿势。李
易峰张狂地笑着,饮了一盏又一盏,今霄怎可不醉?
  隔着几重烟楼朱阁,后面的东苑却不见喧哗,侍人安安静静地候在阶前,听屋内瑶琴弄
响。天渐渐暗了。
  入夜,雨欲来,风满楼。素手挑弦,琴声急急切切,若铁骑横出,踏破长天。青柳软枝
应节而舞,在风中摇摆不定,乌乔愈浓,压在宫城朱檐上,黑沉沉地一片。
  银瓶迸裂,琴声拔高、拔尖,蓦然天边一记滚雷,弦断,雨下。
  房间里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尖叫,宛若受了惊的小兽般,在雷雨的夜晚哀鸣。“哐哐铛铛
”的,是七弦琴摔在地上的声音。
  回廊里宫灯飘摇明灭,苍白的闪电撕破黑色长夜,照见那一角画檐如勾,突兀地伸向天
外。
  ……
  到了后半夜,暴雨倾盆大作,宴也罢了,客也散了,李易峰在赵项的扶持下醉意朦胧的
径直行向东苑,赵项小心翼翼地搀着李易峰,低声道:“殿下喝多了,太子妃还在扶风殿候
着您呢,我们是不是要先过去……”
  “闭嘴!”李易峰迷迷糊糊地甩了甩脑袋,不耐地喝斥。
  到了东苑,只见侍从们都守在外间,房中灯火通明,房门紧闭。李易峰心下有些犯糊涂
,上前用力地敲着门:“任梁……任梁,开门。”
  侍从上前和赵项耳语了几句,赵项皱眉,斟酌着语句,小声对李易峰道:“殿下,乔公
子身上抱恙,一早就歇下了,还是莫要吵他为好。今儿是您的新婚之夜,听闻宁萝公主也是
绝色的佳人,不若先过去应个场面,明日再来。
  “走开!”李易峰酒劲上来,推开赵项,举脚狠劲地踹着房门,“咣”地将朱檀的门扇
踢开。
  踏入房中,里面燃了十数盏明灯,晃得人眼花。李易峰眯着眼瞧了一会儿,才在墙角那
边寻到了缩成一团的人影。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蹲下身子,向乔任梁伸出手去:“怎么了
……你怎么了?”
  乔任梁蜷着身子窝在小小的角落里,听见了动静,迟疑着抬起了脸。眉尖深颦,幽幽的
,那是一种脆弱而迷茫的神情,月光的影子在眼眸中破碎了,溶化成透明的忧伤,仿佛就要
滴下。
  酒醉人更醉,李易峰情难自已,一把抱住了乔任梁,喘着粗气索求着他的嘴唇。
  “不要不要!”乔任梁的身子在发抖,嘴唇上带着雪的冰冷。
  “我是太子了,你高兴么?任梁、任梁……”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李易峰抚摸着他的
脸颊、他的颈项、他的胸口,想要他。
  “放开我!”乔任梁失态地尖叫,狠狠地甩了李易峰一巴掌,挣开他,赤红了眼睛瞪着
他。
  “你在干什么呢?”李易峰有些恼怒了,欲丨火正旺,粗暴地扯住乔任梁,将他按在身下
。
  轰然雷鸣,万钧千霆压过天际,耀眼的闪电淹没了一切光线。
  乔任梁狂乱地摇着头,嘴唇张合翕着,惊雷中,听不见声音的呐喊。黑色的眼睛被血红
的杀气扭曲了,抬手摸索着抓住案上的烛台,使劲地砸了下去。
  “啊!”李易峰一声惨叫,捂住了头,血从手指缝间涔涔地流了出来,火辣辣地疼得厉
害。“你疯了吗?”,李易峰勃然大怒,铁青了脸咆哮着,借着酒劲,只觉得气血上涌,拎
起乔任梁的衣领,举手就想打下。
  “不要打我!”乔任梁抱住了头,凄厉地叫着,颤抖着向后缩去,“不要打我啊,不要
!”
  李易峰心中一软,手僵在半空中再也落不下去。脑袋又疼又沉,也不知是气还是怜,昏
昏地乱成一团麻,直直地望着乔任梁发呆。
  乔任梁猛然甩开李易峰,慌乱地爬了起来,逃似也地向外跑去。门外的侍从见状不知所
措,有人伸手想要拉住他,他尖叫着挣扎。
  “滚!让他滚!”李易峰回过神来,一时气不过,冲着门外厉声喝道。
  侍从们看见七皇子的额头上裂了老大一块伤口,血淋淋的,又是一阵慌张,七手八脚地
围了过来。乔任梁踉跄着跑出了皇子府。


2025-05-30 15:0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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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闪雷鸣,冥冥中的鬼神在愤怒地吼叫着,震动天与地。害怕极了,乔任梁抱着头,象
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般乱窜,在漆黑的街道上奔跑着。风如倾、雨如注,淹没九重夜色,天都
湿了。眼睛全是水,什么也看不见。
  跌倒了又爬起来,身上的水和着泥泞淌下来,很脏很脏。
  不知不觉地跑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路到了尽头,他愣愣地停住了脚步。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高宅朱门前青石狮子狰狞地咧开大嘴,大门上班驳的朱砂封条簌簌
地剥落了,“镇南将军府”的门匾搭拉下来,在风里“吱呀”地响。
  吓得想要回头,却又是一声滚雷,乔任梁发着抖冲上前,拼命地拍打着将军府的大门,
嘶哑地叫喊:“辛博……付辛博,你在哪里?付辛博?”门被敲得直摇晃,手掌上的血模糊
地染在褪色的门上,一点都不觉得疼。一直喊着,却没有人回答他。
  “付辛博……”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变成了悲哀的啜泣,“连你都不要我了……连你
都不要我了?”
  凄凉的风的声音,萧索的雨的声音,隆隆的天雷滚过,什么也听不见的声音。乔任梁颤
抖着爬到青石狮子下面躲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将脸埋到膝盖里,把嘴唇都咬破了,牙
齿还是咯咯地抖着:“我什么……什么也不想做了,我想回家……想回家。”终于哭泣了,
被自己堵住的哭声,“爹爹,任梁想回家……任梁这么乖、这么听话,为什么不要任梁呢?
……我明明很乖的。”没有人理会他,自己一个人象小孩子一样伤心地呜咽着,“阿蔻……
阿蔻,你说你最疼我了,带我回家吧,阿蔻,我想回家、想找爹爹……”
  风雨里飘摇的夜、飘摇的人。寂寞的天咿咿呀呀地哭着。
  遥远另一头,有人踏着风、踏着雨,缓缓地走了过来。英挺的身形、倨傲的气质,即使
脸上都是雨水,即使额头上还沾着血,他那样笔直地站着,依旧是最高贵的人。和夜色一样
深沉的眼睛看了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拽紧了手心,却有些颤抖。
  雷电劈下,惊破夜色。
  乔任梁吓得直哆嗦,捂着脸,尖尖地叫着:“我要回家!要回家!”
  心在那一刹那碎了,再也无法伪装的冷漠,李易峰扑了过去,将乔任梁搂到怀中:“别
怕,别怕,任梁,我在这里,你别害怕。”
  忽然被人抱住了,乔任梁吓得更厉害,疯狂地踢打着,“放开我,不要不要啊!”
  “任梁、任梁……”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李易峰紧紧地抱住乔任梁,怎
么也不放手,任凭他打着,脸上、手上被抓出了一道一道血痕,雨水渗了进去,刺人的痛,
刺到心里。“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别哭,任梁,我们一起回家去……”
  不停地哭,不停地挣扎,嗓子都哑了,手也累了,乔任梁终于无力地停了下来,用茫然
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人。
  “任梁,别怕,是我呀……”小心地哄着他,轻轻地拥抱着他,李易峰的眼睛深深地凝
视着他,“任梁,是我呀。”
  “非……易峰?”好象认出他来了,乔任梁睁大了眼睛。
  “是我啊。”李易峰微笑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我恨你!我恨你!”乔任梁猛地用沙哑的声音凄厉地叫了起来。
  肩膀上传来一阵尖利的痛楚,那是乔任梁的牙齿在嘶咬着他的肌肉,象野兽一样、恶狠
狠地啃着,似乎要把骨头都吃掉。
  李易峰的脸痛苦地扭曲了一下,他的手抓了乔任梁的头发,没有扯开,而是抚摸着,把
他的长发缠在自己的手指上:“任梁……乖,我们回家吧,回家吧……”
  落在肩膀上的冰冷的雨水有了温度,一滴一滴,好象有苦涩的味道。
  “回家吧……”
  模糊的啜泣着,乔任梁咬着李易峰,牙齿都在发颤:“我已经没有家了,他们都不要我
……把我一个人扔掉了。”
  将乔任梁搂在自己的胸口,李易峰低低地道:“还有我呢,任梁,你还有我呀,我喜欢
你,绝对不会把你扔掉的。”细细地吻着他冰冷的额头,“回家吧,任梁。”
  乔任梁的口慢慢地松开了,抽搐般地哽咽着,他的手环住了李易峰的脖子,用力地抓着
,指甲掐进了肌肉里,抓得血肉模糊。象是溺水的人攀住那段浮木,死也不肯放手。
  “回家吧。”有人絮絮地呢喃着,在耳朵旁边哄着他。可是恍惚地想起,他已经没有家
了。
  夜色沉沦,有千重雨,有千行泪,湿尽了红尘繁华。
  ——


  • 最佳情侣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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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雨也小了,点点滴滴敲在青瓦上,细细慢慢。
  从暖色烟罗罩后面透出柔和的灯光,映在乔任梁的脸上,却是苍白的。他还在睡着,秀
气的眉头微微地蹙着,在梦里也不得安稳,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宛若受了惊的羽蝶在无声地
翩跹。
  年老的太医放下乔任梁的手腕,起身出去。李易峰替乔任梁掖好了被角,紧跟着太医到
了外间,急急开口问道:“何如?”
  太医沉思半晌,捋着花白胡子,慢吞吞地道:“老夫直言了,此人得的乃失心之症,大
抵是在年幼时受过惊吓,每及雷雨之夜便触李生情,癫狂不能自已。殿下昨夜可能又让他受
了什么刺激,以至于不可收拾。眼下老夫也不好定夺,只等他醒来之后,观其言行、察其神
色,才好对症下药。”
  李易峰的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用凌厉的目光望着太医:“他一向好端端的,怎么忽
然就病成这样了?”
  旁边的赵项欠身回道:“殿下出征的那年夏天,乔公子就发作过一回,那时请了济善堂
的大夫来看过,说的和太医一样,道是心病难医,药石也是罔效。这几年间,每见夜有雷雨
,只好让他一个人待在空屋子里,其实隔一宿也就无妨了。”
  老太医弓着腰:“赵总管所言甚是。这样的病人平日里也无异常,只发作之时神智颠倒
,杀人放火也不一定的,殿下千金之躯不可犯险,见得他神色不对了,最好拿细软的绳子将
他捆绑起来,莫要与他亲近,过上几个时辰自己也就好了。”
  李易峰气得脸色发青,强按住怒火,拽紧了手心,将指节压得咯咯直响,咬牙道:“我
若是舍得将他关起来、绑起来,还要你来做什么?再说这种混帐话,先将你用链子锁了扔到
大牢里面去。”
  太医惶恐,跪下叩头。赵项亦俯首不敢吭声。
  李易峰阴沉地瞥了太医一眼:“除了拿绳子绑人,你就没有其他的方子么?”
  太医哪里敢说个不字,向前匍匐了一步,谨慎地道:“若要根治怕是极难的,不过也还
缓得住。以南海珍珠、西域雪莲为引,开一贴方子,取无根之水煎熬为汤剂,日日三服,当
可以宁神静气。寻常时候事事顺着他的心意,使之无忧无愁,静养两三年,或许自然就会痊
愈了。”
  李易峰面色仍是沉着,摆手道:“先下去在前厅候着,待他缓过神来,再细细诊断。”
  “是。”老太医顿首下去了。
  赵项察言观色,犹豫了几下,斗胆跪下低声禀道:“殿下,昨夜本是洞房花烛之刻,这
会天都快亮了,宁萝公主守了一夜的空闺,怎么说也是新婚燕尔,总不能连个面都不见吧?
”
  李易峰皱眉,瞪了赵项一眼:“我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她?”冷冷一笑,“既然嫁入皇族
,就要守得住冷清,想来她也晓得这个事理。你替我过去看看吧,说几句话捧个面子也就是
了。”
  赵项欲言又止,默然退出。
  李易峰心烦意乱,独自沉吟了片刻,返身回到里间。
  掀开透明的锦缎纱帐,却见乔任梁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原来早就醒了。幽幽的烛光
里,如水的愁思流过乔任梁的眼睛,嘴唇上染着胭脂的灰,苍白而柔弱。李易峰的心尖颤了
一下,慢慢地坐到床边,柔声问他:“醒了么?觉得怎么样?”
  乔任梁吃力地抬起手来,想要抚摸李易峰的额头:“疼么……很疼么?”
  李易峰俯下身子,握住了乔任梁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
布,血的痕迹隐约地透了出来,其实还很疼,而他只是微笑着:“不打紧的,我外征战三年
,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莫要放在心上。”
  “撒谎,我知道,一定会疼的。”乔任梁垂下了眼帘,用微弱的声音缓缓地道,“我都
听见了,他们说我是疯子呢。”



  • 最佳情侣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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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李易峰急了,“他们都是在胡说呢,我这就把他们拉出去乱棒打死,任梁,
你不要生气。”
  浅浅的一抹笑,如是恍惚的青烟飘过乔任梁的苍白的容颜:“他们没有说错啊,我确实
就是疯子。”他的手顺着李易峰的额头往下,眼角、耳鬓、颈项,然后……掐住了,“也许
我会杀了你……杀了你。”
  虚弱无力的手掌,纤细的手指压在脉搏上颤抖着,却卡得很紧,冰冷的、快要断气的感
觉。
  “好啊。”李易峰却用最温存的目光凝视着他,眉目间仿佛还是那个不解事的少年,痴
心成疾,“杀了我,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答应你……所有的事情。”
  浓浓的忧伤象月光的影子弥漫,漫过乔任梁的眼睛、他的嘴唇,把他淹没、溺死,手指
滑过李易峰的脖子,绕上去,抓住他:“你才是疯子,你才是。”
  “任梁……”傻傻地凑过去,李易峰很想吻住乔任梁的嘴唇,那透明的象冰一样快要融
化的嘴唇。却被狠狠地推开了。
  乔任梁转过身,缩到床角去,狼狈不堪地躲避着自己的脆弱,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许久没有动静,乔任梁的身子发抖了。
  忽然有人从背后扑过来,无声地抱紧了他,强悍的手臂环绕过他的身体,有点生气,又
有点心疼,用力地抱得紧紧的,想要把他整个人都揉碎了。让人窒息的怀抱,乔任梁呼吸的
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胸口被勒得很疼,疼得发抖。凌乱的喘息、急促的心跳,分不清谁是
谁的。
  “你还要怎么折磨我?”李易峰喘着粗气,恨恨不已,“若是我不好,只求你说与我知
晓,莫要这般反复无常,我的心整日揪着竟没有个着落。”
  仿佛是快要哭泣的神情,乔任梁欲回首,又停住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抱紧我,什
么也不要问,这样抱紧我就好了。”
  窗外细雨如沙,声声切切,敲落了院子里的梧桐、敲破了朱阁上的明瓦,不休不休,只
道是天有九重,重重青衫湿尽。
  红烛的影子摇曳着,夜已过,暗色未央。
  “易峰、易峰……”乔任梁呢喃地唤着。坠落的蝴蝶在风花中依然呓语缠绵,絮絮浅浅
的声音化成了灰,埋葬在花下,然后死去……死去。想说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是一遍一
遍地唤着那个名字,“易峰……易峰……”
  李易峰无言,把他抱得更紧了。也许是真的想要把他勒死,死在自己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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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峰匆匆地从海南回来,直接便进宫面晋圣驾,隔天才归,神色略是憔悴,却什么也
不曾提起,只是温柔地对乔任梁笑笑。
  珍珠磨成了粉,雪莲捣成了末,侍姬濯净了素手,在廊下支起红泥小炉,温温地煨着药
汤。暮里,照见了斜阳。倚着阑干,听李易峰絮絮地诉着南行的乡土风情,乔任梁忆起故里
,却是一声长叹,道是风李旧曾谙,只物是人非罢了。
  芙蕖花在夜里凋零,水面的蜻蜓无处栖身,飞去了,留得一池枯荷碎雨,再无人省起。
残夏日稀,空气里平添了点点秋意,便是梧桐朝露,乔随雁字长。
  这日过午,李易峰偶然兴起,到后苑挽弓开箭。百步外有杨柳低垂,一箭起,穿杨而过
。
  “殿下神技,无人争锋。”赵项在旁赞了一声。
  李易峰且笑:“想当日跃马黄沙,金箭贯敌首,那才是男儿快意之时,今日只落得闲在
自家院中了,也没甚么趣味。”
  赵项欠身回道:“弓弛弦、箭生锈,乃国泰民安之象,是为殿下当日一战之功也。”
  李易峰只是笑骂:“你拍马的工夫倒是越见高明了。”
  侍从引着一位太医过来,李易峰眼角瞥见了,转问赵项:“怎么回事?”
  赵项小声道:“太子妃近日玉体欠安,奴才自做主张,唤了太医过来瞧瞧,总说也是府
里的主母,若是过分冷落了她,传出去不中听的。”
  这边老太医跪下了,叩了个头:“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哦?”李易峰漠然,瞧也不瞧一眼,引箭瞄着枝头的青鸟,随口问道,“喜从何来?
”
  “太子妃已怀了月余的身孕,太子府上便要增龙添凤了,当真是万千之喜。”
  李易峰手中一震,羽箭斜斜地飞出去,青鸟一惊,扑愣着翅膀逃走了。赵项吓白了脸,
半点不敢吱声。太医见李易峰脸色不对,渐渐有些忐忑,忙收拾起了满脸的笑,只跪着偷眼
看他。
  半晌,李易峰平平地道:“太医辛苦了,赏赐黄金百两,这会儿先下去吧。”
  太医也不料有百两之赏,心下更是惊疑,战战兢兢地退下,转身方走了几步,听得身后
弦响,透心一凉,箭贯胸口,倒地而亡。引路来的侍从只惊得魂飞魄散,嘴巴张了张,还没
来得及求饶,又是一箭射来,亦毙。
  李易峰抛下弓箭,对赵项冷冷道:“两人各赏百两,着人送到他们家中,再不许提及此
事。”
  赵项顿首不已。
  李易峰阴沉着脸,唤来了禁卫兵,到了太子妃的扶风殿,一声令下,禁卫兵们将宫殿前
后隔了起来,李易峰径直进去,也不打话,一脚踢开了门。
  里面封宁萝正斜坐在软榻上,嬷嬷跪在一边,细声说着什么,见李易峰进来,封宁萝倒
是不惊不动,冷笑而已。乔鬓绿香软,朱樱豆蔻红,娥眉轻挑,天生便是一段妩媚,眼波盈
水,半是怨恨半是蔑然,斜斜地一瞥,却有意作出了风流婉转的情态予他看。
  嬷嬷乍见李易峰,琢磨他气度身段,知是太子殿下,慌忙过来见礼。
  李易峰冷眼打量封宁萝片刻,心下着实恼怒,当下也不再客套,沉着脸直截了当地道:
“方才的那个太医已经说不出话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好再找大夫过来,你自己看着办
,寻思个法子把肚子里的东西打掉,我只当没过这回事。”
  封宁萝掩着嘴柔柔一笑:“不曾想太子殿下竟是这般体贴,妾身当真是感激得很。”忽
然语气一尖,刻薄地道,“这个孩子是我身上的一块肉,太子既不怜他,也轮不上做主,总
是与你不相干的。”
  李易峰勃然大怒,一掌将手旁的案几拍个粉碎,厉声道:“你是我李易峰明媒正娶的太
子妃,这太子府里上下几百人都看着你呢,便是要行那等苟且之事,也须得收拾干净才是,
落下这么个孽种,张扬开去,你让我的颜面往哪里搁?”
  封宁萝眯起了狭长的凤眼,细声细气地道:“你待我的情分如何,你自己肚里清楚,我
何必顾你的颜面?你太子府里的丑事也不少呢,横竖不多我这一件。”
  李易峰怒极,眼中掠过阴戾的神色,森然道:“封宁萝,我留你三分薄面,你莫要不知
轻重,当真以为我动不得你?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你若是没个了结,我会叫人来
帮你的,到时休怪我狠心。”言罢拂袖,欲走。
  封宁萝却在后面软软地问了一句:“你想不想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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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峰俯下身子,揽起乔任梁的腰。柔软的身体撑不住气力,向后仰倒,如水般的青丝
撒了一地,乔任梁低低地挣出话来:“你还管我做什么呢,既然怨我,随我去算了。”
  “谁愿管你死活呢,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李易峰的声音沙哑得象是粗糙的砾石,贴
上前去,却搂住了乔任梁的脖子,狠狠地吻他、咬他,“我只想跑得远远的,不见你、不想
你,偏生一听你出事,竟是这般放不下……放不下!”
  乔任梁眼睛里宛如有弱水三千,痛苦的影子流过了、淹没了,不留一点痕迹,似乎是忧
伤地长长太息:“傻瓜……”
  李易峰的呼吸愈来愈沉,压在乔任梁的胸口上,仿佛两个人都要窒息了。狂野地撕开了
他的衣服,覆盖上他的身体,有力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滑过他的肌肤,温柔而残暴的抚弄,把
他整个人都缠绕住。
  “父皇对你做了什么吗?”李易峰忽然这么问着,用力地掐住了乔任梁的下面,“他也
象我这样抱着你、吻着你吗?”
  “胡说,没有的事。”乔任梁侧过脸去,冷冷地回他。
  “你骗我,我亲眼看见了。”李易峰的眼睛里有了一种异样的狂热,急促地喘息着,“
父皇那样抱着你……那样的神情,他、他分明是对你动心了。”心中恨了,手下不自禁地用
了力气一拧,“这边封宁萝还没个了结呢,竟又招惹上一个,你当真是一刻都不能让我安心
。”
  乔任梁疼得皱眉:“我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才,除了你这傻瓜,谁会多看我一眼呢?天
子之驾、九五至尊,我只是跪在尘埃里面不敢看他,什么动心,你莫要抬举我了。”
  李易峰扳过他的脸:“莫公公说你生得与我母妃一般模样,宫里的人都知道,当年我母
妃三千恩宠集于一身,父皇爱她至深,今天见了你,父皇定是想起了我母妃,这一腔情思尽
数移给你了。”
  乔任梁的眼眸中掠过血红的颜色,那一瞬间,身子都有些发抖,尖利地叫道:“生得如
此便是我的过错么,与我何干呢?我这身子都不是自己的,还不是任由你们摆布,怎么怪我
?”
  “我不怪你。”李易峰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情脉脉,凑在乔任梁的耳鬓边,轻轻地舔着他
,象是在哄他,“我只是喜欢你,我不想让你被别人抢走,你知道么,我舍不得你。”
  铁刃的寒光在乔任梁的眼睛前面一掠而过,森冷冷的刀锋贴住了他的肌肤。
  乔任梁惨白了脸,惊恐地瞪着李易峰:“你做什么?”
  李易峰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一柄匕首,架在乔任梁的脸颊旁边,他温柔地笑着:“任
梁,我喜欢你,即使你没有这张脸,我还是会一样疼你的,把脸毁了吧,这样就没有人来和
我争了,你只能是属于我的东西。”
  “不要不要!”乔任梁狂乱地挣扎着,却被李易峰按得死死的。
  锐利的匕首切开了皮肤、切开了肌肉,慢慢地,薄薄的刀刃带着金属的光滑与冰冷,宛
如野兽的吻,吻过眼角、腮颊。连血都凉了,流在脸上,凝固住。
  “我爱你,别离开我,任梁。”李易峰喃喃地说着。
  从手指到脚趾都抽搐了,很疼很疼,想哭想叫都无法出声,乔任梁的眼睛被怨毒的神色
所倾覆,苍白没有感情,直直地望着李易峰,忽然痉挛般地一笑,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头。
  “任梁!”李易峰发出一声嘶喊。
  手中的身体软了下去,其实也分不清楚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脸上还是口中。李易峰呆
住了,动弹不得,僵硬地保持着那种拥抱的姿势,却任凭乔任梁从他手中滑了下去。
  森白的阳光从窗外斜斜地落进,在淡淡的血色中凝结成一片一片的阴影。
  “别碰我的脸……”蜷在地上,乔任梁却发出了一点点破碎的声音。
  李易峰身体一震,扑上去抓住了乔任梁,颤着声叫道:“你没事吧……没事吧……”
  乔任梁怨恨地盯着李易峰,舌尖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还是从牙缝里挤出话语来:“没
了……这张脸,我宁可……去死。”抖着手摸到自己脸上,怔了半晌,猛然凄厉地叫了起来
,“不要……你毁了我……我的脸!还给我!”咿呀不清的字句,含糊地搅和着血沫,却是
极尖、极厉,象发了疯一般地在李易峰的怀中扑腾,没有意义的扭曲。
  “任梁、任梁……”李易峰似是痴了,只是拼命地抱着他,念着他的名字,吻他,嘴唇
上是血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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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有再回头。
  一路上,乔任梁都在扑腾,手腕折了,使不上力气,只是踢着、咬着,想要从玄帝的身
边逃开。玄帝木无表情,紧紧地压住乔任梁不让他动。回了宫里,扛着他径直进了寝宫,粗
鲁地扔到了床上。
  “放我走,放我走!”乔任梁尖叫着,象个孩子般倔强地吵闹,气恼的时候,薄薄的雾
水在眼睛里浮上来了,似乎是婉转而脆弱的模样,望着玄帝的神色里,却有九分是轻蔑。
  狂乱的光线在玄帝的眼眸里动荡着,他猛然卡住了乔任梁的脖子,愤怒地吼着:“为什
么你们都要离开朕?朕贵为天子,竟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留不住吗?不许走!不许走!你要是
敢走朕就杀了你!杀了你!”
  玄帝的手越来越紧,扼杀了乔任梁的呼吸和意识,喉咙里象是有一把钝钝的刀在挫着,
生了铁锈,涌上一种血腥的味道。仿佛快要死掉的时候,那双手却松开了他的脖子,扯着他
的头发,让他抬起脸来。
  “来,你来看啊……”玄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柔和。
  连气都喘不上来,视线还是一片花白,其实什么也看不到。恍惚听见玄帝的声音在对他
轻轻地说:“你知道莹妃在哪里吗?她就在那棵树下呢。”
  一刹那,血液都凝结成了冰,乔任梁全身都在发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望出去。
  黄纱轻拢、兰窗半掩,窗外海棠一树。西风凋碧,婆娑的树影映在茜霞窗纱上,淡淡一
点残艳、一抹冷香。
  “当时,她也是这么说着……说她要离开朕。”玄帝微笑了,宛如梦呓般慢慢地说着,
“朕拧断了她的脖子,把她埋在海棠树下,她就永远不会走了,一直……一直在这里陪着朕
。”他的手在乔任梁的颈项上抚摸着,低低地问他,“你呢,你也会这样么?”
  颤抖着,快着喘不过气来,乔任梁却捂着胸口吃吃地笑了:“你疯了、疯了。”
  玄帝用力地拽紧了乔任梁的头发,咬牙道:“朕没有疯,疯的人是她……那年易峰才七
岁,怎么做得了皇帝?她哭着闹着要我立时传位给她的儿子,其实为了她,朕可以舍弃江山
,可是没有了手中的权利,那种时候我们都会死掉……朕和她、还有我们的儿子,都会死掉
。偏生她竟不懂,哭着闹着生气着说要走……”
  乔任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就象春天的花在秋天的风里被碾成碎片。雪白得透明的脸色
、眼睛里却带着妖艳的赤红,扭动着身子向窗口挪去,渴望地想要靠近更靠近。
  玄帝扑上去,压在乔任梁的身上,抱着他:“她跑出去了,跑得很远很远……朕追上了
她,把她紧紧地抱着抱着,直到她没有了呼吸……这么多年了,她都在这里……在朕的身边
呢。”望着窗外笑着,“你看,她不是在这里么?”
  乔任梁再也挣扎不开,脱了力般伏在玄帝的怀里,似是呻吟又似是冷笑的:“她在这里
……在这里看着呢。”
  禁锢着身下的人,拥抱他、吻他,解下他的衣服,然后,强悍地进入他。玄帝喃喃地道
:“死了也不会让你走的……莹。”
  乔任梁咬住了青灰的嘴唇,脸上宛然是一种绯红的妩媚,搀杂着灰色的绝望。痛苦地扭
曲着,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李易峰,心头的那根刺深深地穿透了整个灵魂,端的不知何由,
只是疼了,疼了。
  窗外的海棠在昨夜里谢了,白骨为泥,红颜成灰。一叶落,而后秋浓。
  ——


2025-05-30 14:5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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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剑锋从背后刺入他的肌肤,恍惚时,就如同情人的嘴唇吻过血肉,残忍地撕开胸
口下面那个柔软的地方。心痛如刀割。
  “易峰……”乔任梁猛然抬起头来,悲凉的感觉在黑暗中弥漫如烟花,不知怎的,最后
唤出的竟还是他的名字,“易峰……”
  “啊——”
  城楼下的那个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呐喊,宛如野兽般绝望的咆哮。挽箭搭弓,狂风卷沙
,流星的利箭在夜色里划破锐利的痕迹,穿透了玄帝的喉咙。
  脱了力的剑锋猛地一偏,斜斜切下,卡在肋骨里。乔任梁浑身一颤,张开了嘴,却发不
出什么声音,依旧在那个男人的怀中,就着拥抱的姿势倒下,落定尘埃。
  血腥的味道在瞬间淹没了呼吸,把人溺死。
  石沉弱水,羽落黄泉,宛然间万般皆寂。
  将士们黑压压地跪了一地,战帜在长风中猎猎作响,刀剑上残留着斑驳的血肉。
  “父皇——”
  李易峰嘶声叫喊,翻身落马,撞撞跌跌地奔上城楼,远远地望见了血泊中的玄帝,陡然
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匍匐着爬了过去,抓住父亲的手,呆呆地说不出话来,顷刻间已是泪
流满面。
  玄帝仰面向天,模糊的笑容凝结在他的嘴角,威严的眉目间尚自有一丝惘然,终不知碧
落何归,一世风乔,烟消雾散。
  李易峰想叫却叫不出来,拼命地抽着气,把头埋进自己的手中。一点点火光从青石砖后
面漏了出来,摇曳着照见他发抖的肩膀。
  “易峰……”乔任梁低声地唤着,血从喉间涌上,呛住了呼吸,快要断气般的咳嗽着,
仍然固执地唤着他,“易峰、易峰,你过来……”
  李易峰迟缓地抬起头来,望着乔任梁,怔了半晌,哽着嗓子咿呀地叫着,摇摇晃晃地扑
过去抱起了乔任梁,将他贴在自己的胸口,象个孩子般无助地啜泣着:“我都是为了你、都
是为了你……任梁,我只有你了……”
  乔任梁苦楚地微笑着,恍惚间似妩媚又似狰狞,细碎地呢哝:“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易峰,你听我说……”
  “任梁……”李易峰的手颤抖着,惊慌地捂住他的嘴,“你别说话,我去叫太医过来,
任梁,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嘴巴被紧紧地赌住,不能呼吸,胸口下面疼痛欲裂,乔任梁拼命地喘着,血和着绞碎的
肉从喉咙里面翻上来,满口腥涩。睁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李易峰,那样的眼神,是最深的夜
里最浓的火,便只是一凝眸,万劫成灰。
  李易峰的手僵硬地滑了下来,手上满是血。
  “其实你一直在怀疑我,为什么到了现在却又装做怎么都不知道呢?”乔任梁幽幽地叹
息着,柔软的声音象是燕子在烟雨中的呓语,那般缠绵:“我告诉你,易峰,我在骗你,从
头到尾,我对你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真心的。”
  “不是、不是的。”李易峰使劲地摇头,眼眸里的血色浓得欲滴,抓住了乔任梁的手臂
,手掌下的骨头发出“咯咯”破碎的声音,“我知道你很难受,你一定是疼得糊涂了,才说
这些话来吓我,任梁,乖,别闹了……”
  痛得快要死去,乔任梁的眼中流转着水一样的波色,滴不下来,痛着笑着温柔地说着:
“为什么我和你母亲会那么相似,因为我是她儿子……你母亲和另外一个男人生的儿子,易
峰,我的弟弟,我是你的同母的兄长。”挣扎着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李易峰的脸颊,就如
情人般亲昵温存,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绯红的血痕,宛若厉鬼,“我只是不甘心……分明
我们的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凭什么你要比我高贵?你是天上人,我是地下鬼,我不甘心,
易峰,我要拉你一起下地狱……我活着做什么呢,为了恨你,否则的话,我活着做什么做什
么呢?乱丨伦、弑父,我所犯下的罪,我要你和我一起承受……”
  李易峰握住乔任梁的手,低下头,颤抖着吻他的指尖,啃着咬着,带着血的味道,茫然
的声音在清冷的月色下面一点一点地破碎:“可是我喜欢你……任梁,我是如此如此地爱你
,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可以做,任梁……你怎么可以骗我?”想了念了,心思终不能解,觉
得疯了乱了,竟无从收拾,倏然尖利地喊了起来,“你怎么可以骗我?”
  乔任梁柔弱地蜷卧在李易峰的臂弯里,咳着血,笑得身子都在发抖:“易峰,你是傻瓜
啊,我一直一直都在骗你呢,难道你不知道么?”眼波斜斜地转过,宛然间似是明月流水,
清高如斯,轻蔑地望着李易峰,如视草芥虫蚁,刻薄的笑声偏生有着说不出的妩媚,“你只
是我手中的棋子,任由我起落,我本就无心无肠,岂会动情?你竟这么蠢,象一条狗一样被
我哄得团团转……你竟这么蠢……”
  李易峰一声狂叫,反手抓住乔任梁背上的剑刃,猛地插入。
  乔任梁象虾子一样弓起了腰,痉挛着弹起又落下。
  长长的剑刃穿过了肌肉、穿过了骨头。李易峰紧紧地拥抱着他,那把剑甚至穿过了自己
的心口。“我恨你,乔任梁……我恨你……”反反复复地诉着,说不清是怨恨还是痴迷,把
每一字都刻到骨头里,“我恨死你,乔任梁!”
  吻他,咬碎他的嘴唇,他的血是冰冷的。
  心痛欲死……心痛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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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薄凉秋色冷,朝是烟花暮成灰,阶下夜雨点点滴滴,敲到了天明。
  乔任梁静静地躺在破旧的深殿内,见那斜阳没落。身体里面的伤口化了脓,血肉和着骨
头一起慢慢地腐烂,尘埃湮灭了青丝的流光。寂寞的黑夜里,觅食的虫豸从脚边悉悉嗦嗦地
爬过,寒鹄鸟在窗外长长地悲号,扑棱着翅膀掠过,在竹帘上面划过一道暗色的痕迹。
  黄泉咫尺,为何竟未归去?
  偶尔,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袅袅的歌乐,采桑子,声声慢,十丈软红只在隔墙,却忘了
阑干外的秋。
  宫人总在黄昏时分过来,眉眼间只当作不曾见他,冷冷地搁下食水便走。
  “我好渴……”乔任梁微弱地呢喃着,胸口好疼,他没有心,只是胸口好疼好疼,快要
裂开了,“好渴……水啊……”
  自是无人省得。蝴蝶的身上覆满了青霜,埋葬在黄土之下,夜深了。
  “渴……给我水……”乔任梁撑着从席子上滚落,吃力地爬了过去。手指够着陶碗了,
一抖,却翻倒在地。他蠕动着,迟缓地挪上前,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猛地咳了起来,血水
从嘴角淌下,更渴了,伏下去,和着自己的血,把地面上的水一点一点地舔掉。
  “易峰……”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泪水从指缝中间滑落。西窗
外,黄花睡去。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了,一天一天地冷了,乔天外雁字已渺,白菊只在日暮时节凋零。
  转眼间,秋残,冬至。这一夜,初雪。
  乔任梁蜷缩在阴冷的角落里,裹着破烂的棉絮,瑟瑟发抖。月光落地的声音,清清泠泠
仿佛叹息,零丁的白雪是风中的花,在死寂的黑夜里慢慢地谢了。
  “好冷……”他喃喃地低语,即使没有人听见,依旧对着自己一个人说,“我好冷啊…
…”
  寒冷的感觉象是一根尖尖长长的针,在身体里翻来覆去地绞动,一直刺到了骨头下面。
  “好冷……”
  迷迷糊糊地睡去了,或许就不要醒来。
  案上的残烛暗冷,隐约留下一滴烛泪,干涸在灯芯。
  朦胧的黑暗中,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那么轻那么轻,似乎是一种无法触摸的温柔。
  乔任梁软软地咿呀了一声,淡淡的月光中,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带着一点点忧郁、一
点点落寞。
  那个人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那是被压抑而压抑不住的痛苦。忽
然紧紧地抱住了乔任梁,结实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他的腰,把他整个人都拥在怀中,火焰
一般的温度燃烧了起来,便是连雪也要焚成灰。
  乔任梁摸索着将手伸过去。温暖的拥抱,在寒冷的夜晚,听见那个人心跳的声音,一下
又一下,敲在耳边。
  十指交缠,用力用力地抓着,十个指头都要断掉。呼吸急促了起来,胸前的伤口裂开了
,血淋淋地疼。
  “易峰、易峰……”乔任梁模糊地叫着,宛如梦呓,“是你么?是么?”
  那个人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及的号叫,猛然跳了起来,扔下乔任梁,狼狈地逃开。一路
撞到案几、矮凳,被碰得砰砰地响,跌倒了也不顾,掩着脸踉跄地跑了出去。门外的风吹了
进来。
  手指滑过自己的脸颊,上面还留着他的味道,在冷风中渐渐淡去。
  “易峰……是你么?”乔任梁这么问着,惘然间叹息如梦。
  竹帘子搭在阶下,吱吱呀呀地摇晃,月光下的影子,一道暗色一道白。
  小小的虫子在下雪的夜晚僵死。
  “易峰……”
  竹帘子掉在了地上,那个人又从门外面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仿佛等了很久很久,才走
到面前。
  乔任梁卧在地上,看见那双镶金线的麂皮靴子,还有锦缎龙纹的衣角。也不言语,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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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看着看着。
  李易峰缓缓地蹲了下来,迟疑地伸出手,抚摸乔任梁凌乱的头发。发丝纠缠在指间,如
是流水千迭,理了还乱。
  “任梁……”终是颤抖着叫了出来,李易峰一把抱住了乔任梁,一遍又一遍地问,“为
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一抹苍白色的月光从破了的窗纱中间落下,照见李易峰的模样,瘦了、也憔悴了,眼睛
里有浓浓的血丝。抱得很紧很紧,把骨头连着肉揉碎了碾成末,几乎窒息的拥抱。乔任梁张
开嘴,竟连呼吸都是不能,要死掉了,溺死在那个男人的怀抱里。
  “你还喜欢我么……还爱我么?易峰……还爱我么?”乔任梁挣扎着吃力地道,血液哽
住了喉咙,把想说的话语扯得支离不堪,问他,“还爱我么?”
  李易峰的的身子陡然震了一下,用嘶哑的声音慢慢地道:“我恨你!恨死你!”却把他
抱得更紧更紧。
  “你还爱我么……”黑暗中,乔任梁的眼眸就象水中之火,固执地凝视着他,分不清是
冰冷还是炙热,把人淹灭了焚化了,不能挣脱。
  “我恨死你……”李易峰用微弱的声音迷茫地道,心尖上颤了一下,倏然绞了起来,一
时间疼得说不出话。低着头,呆呆地望着乔任梁,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摩挲过他干枯的嘴唇。
嘴唇裂开了,有一丝暗红色的血。疯了疯了,竟如此这般不能忘他。李易峰颤抖着,轻轻地
吻他:“为什么恼我?我对你这么好……这么好呢,你竟狠得下心?”
  “你还爱我么?”乔任梁睁大了美丽的眼睛,水一样的波色仿佛就要倾流而出。
  李易峰觉得自己脆弱几乎不能言语,抱着他,嘴唇动了又动,终于贴到他的耳边,喃喃
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爱你……”说着念着,看着细雪在窗外幽幽地飘零,刹那
时心乱如麻,嘶哑地喊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任梁!”
  “易峰……”乔任梁弯着眼睛,微微地笑了,眼角边露出温柔而婉约的神情,“我知道
……知道你爱我,你真的……象狗一样,只要我勾勾手指就会回来。”怅然太息一声,“幸
好你这么傻,无论如何,最后赢的人还是我。”
  冰冷的月光凝固在萧索的夜色里,死一般的沉寂中,有人猛然发出了悲哀的号叫,寒鹄
惊起,啼断天外,月光碎了一地……碎了一地……
  李易峰扑到乔任梁的身上,恶狠狠地咬他,他的嘴唇、他的脖子、他的胸膛。胸膛上有
血肉模糊的伤口,李易峰象饥饿的野兽一样,就着露出的粉红色的肉,生生地撕了下来,咬
到口中。他的肌肉是柔软的,带着糜烂的血的味道,在舌尖上翻卷,嚼着,然后吞下。
  血肉在牙齿中间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手指尖触摸到了他的骨头,掐断了想挖出来
。纠缠着,颤抖着,疼得快要死去死去。
  恨他,要把他一口一口地吃掉,连骨头都不留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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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和脚踝上缚着细细的银链子,吊在了床柱上面,扭动的时候叮叮琅琅宛若流水千溅
。宫人冷漠地将他胸口上的绷带解开,结痂的血块连着撕了下来,乔任梁象砧板上的鱼,痛
苦地扑腾着。银链子愈响愈急,和枕边的流苏缠在一起,绕过指尖。
  日色暗去,乌乔压上晚天。
  太医和侍女跪下了,把头伏得低低的。李易峰从外面进来,脸色是青灰的,略一拂袖,
从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走到床边,将银链子解开,乔任梁立时瘫了下去,就象没有骨头的泥一样趴着,只胸口
微微地起伏着,血渗了出来,染红了夏日的单衣。
  “疼不疼?”李易峰冷冷地笑,抚摩着乔任梁的胸口,忽然重重地按了下去。
  乔任梁疼得一直抽搐,却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微微地张开嘴,“咯”地哇出一口淤血
。胸膛总是血肉模糊,李易峰翻来覆去地折磨着他,伤口上的肉长出来又被撕开,内肺已经
千疮百孔,却强行被汤药吊着性命,不让他死。
  看着阶外春花开了又谢,蝴蝶来了又去,原来岁岁年年皆是醒不了的梦魇。
  夏雨将至,空气沉闷得让人将要窒息。
  李易峰阴着脸,沉默了半晌,冷冷地丢过一句话:“封宁萝今晨死了,你可知晓?”
  乔任梁的神情一片木然,用呆板的语调慢慢地道:“封宁萝是谁?谁是封宁萝?”
  李易峰眸子里掠过一小簇花火,端的不知怀抱什么心思,咬牙道:“你倒是全无心肝,
亏她临死了还唤你的名字,当真是半分不值。”
  乔任梁从喉咙里挤出“咳咳”的笑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恹恹地道:“我本就无心,
你又非今日方知,何必巴巴地过来和我说,好生无趣。”
  “你……”李易峰铁青了脸,揪起乔任梁的领子,一掌就要盖下。
  “不要打我。”乔任梁缩了起来,微弱地叫了一声。
  李易峰的手僵在了半空。
  “不要打我……”乔任梁的神情有些恍惚,捂着自己的心口,细细喃喃地道,“好疼,
不要打了,我要死掉了……”
  风起天外,卷着乌乔在檐角上翻腾,呜咽的风声掠过西窗外的杨柳,摇落一地青叶。夜
深夜愈浓。
  李易峰紧紧地拽住了手心,骨节上一片青紫,无法言语,只是僵硬地立在床边。红烛渺
渺袅袅,脸上有一抹灰色的影子,那时节仿佛人也萧索了。
  夜色烛光两相暗,风急、乔重、杨柳飘摇。
  “快下雨了……下雨了……”乔任梁茫然地絮叨着,挣扎着慢慢爬下床,也不理会立在
身边的那个人,自顾自拖着身子蠕到角落里躲起来,小小声地嘟囔着,“我讨厌下雨……会
打雷的,我讨厌讨厌……”
  李易峰的嘴巴张了张,好象低低地唤了一声:“任梁……”却连他自己也没有听见。
  天边惊雷乍起,轰然一声响,闪电撕裂了天空的浓墨。天漏了一角,大雨滂沱倾下,淅
沥哗啦地砸在窗畔。
  乔任梁不停地打着哆嗦,害怕极了,口中咿咿呀呀的,死死地抱着头。
  李易峰黯然地叹息一声,走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放开、放开!”乔任梁惊恐万状,含着泪的眼睛恨恨地瞪了过来,满是厌恶与畏惧之
色,发起狠来,使劲地抓着咬着,牵着了伤口,血迸出来流了李易峰满手,他也是不顾,只
一味地挣扎扭打。
  “够了!”李易峰也不知是疼是怒,一声断喝,将乔任梁扔到地上,嘶声吼了出来,“
你这副模样作予谁看呢?”
  乔任梁呜呜地啜泣着,狼狈地想向桌子底下爬去。
  “任梁?”李易峰颤着声唤他,见他不应,俯下身子抓着他的脚把他拖回来,“你……
究竟想要怎样呢?”
  滚雷惊炸,一声一声震耳欲聋。乔任梁张着嘴,似乎使劲地叫着什么,李易峰却听不见
。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撞倒了旁边的案几。乔任梁的眼中一片赤红,抓住落在身边的一方
砚台,狠狠地向李易峰头上砸了过去。
  闪电象蛇一样扭曲着劈过,李易峰看见乔任梁的眼睛,深沉的怨恨、疯狂的残忍,黑色
眸子染着血色的阴影,那一刻,是真的真的想杀了他。
  一时间心都凉透,李易峰竟忘了躲闪。砚台砸在头上,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乔任梁楞
了一楞,忽然捂着脸,凄厉地尖叫着,撞撞跌跌地爬向外面。
  很痛很痛,李易峰摊开手,满手都是血,分不清谁是谁的?天边的鬼神咆哮着,雷鸣的
声音淹没心跳、淹没呼吸、淹没……一切知觉。
  忽然冲了出去,在漫天的雨幕中抓住了乔任梁。
  天哭着,雨下不休,湿尽七重夜色。
  乔任梁哭喊着,仿佛绝望般拼命地摇头,逃不开挣不脱。就在那样的雷雨中,被撕裂、
被贯穿。没有温柔的拥抱、没有甜蜜的吻,泥泞的草地上,野兽一般的交合。
  喘息着呻吟着,和着雨水和着血,战栗的身体抽搐着。
  李易峰按住乔任梁,几乎要把他的腰折成两段,用力分开他,一下又一下疯狂地撞击着
,才发现他的身体里其实也有柔软的地方,挤进去,绞着肠子,残忍地揉碎他。咬他的肩膀
、他的脖子、他的耳朵,除了他的嘴唇,咬得满口都是血。
  把他揪起来,更深更深地进入他,贴着他的胸口,隐约听见他支离破碎的悲泣:“爹爹
……爹爹,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不要不要啊……”
  “我不是……”李易峰狂乱地叫着,声音飘摇在风中,一片模糊:“我不是……不是…
…”
  雨幕千迭,落在眼中,湿尽烟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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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苏蔻心下一紧,急急奔了出去,拿袖子遮住乔无衾的头,“怎么这就回来了
?下雨呢,快些进来。”
  乔无衾张了张嘴唇,从喉咙里面发出“荷荷”的声响,也听不清他说些什么,他的眼睛
直直地望向乔任梁,忽然间宛若癫狂,凄厉地叫着:“莹若!莹若!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
  “老爷?”苏蔻下意识地想拉住乔无衾,却被重重地推开了,跌在泥泞中。
  “莹若……”乔无衾喊叫着,扑过去,将乔任梁紧紧地搂住,“你为什么要走?我待你
一片真心,你何至于如此绝情,雪莹若,你何至于如此绝情啊?”
  乔任梁吓到了,惊恐地挣扎着,尖声叫道:“爹爹、爹爹,我是任梁啊,爹爹,好疼,
快放开啊!”
  “莹若!你为什么要走?”那时间,乔无衾扭曲的神情象是在哭泣,他的手慢慢地抚摸
着乔任梁的脸颊,梦呓一般嘶哑地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你怎能负我?”恨了却笑了
,一字一字地慢慢说,“不让你走,我再也不会让你走,莹若……”他的手忽然用力地掐住
了乔任梁纤细的脖子,狂乱地吼叫着,“我不让你走!”
  “呜……”乔任梁的小脸憋得青灰,脚丫子一蹬一蹬的,渐渐也软了下来。
  “任梁!”苏蔻颤声尖叫,一时情急,抡起了廊阶前的那张琴,狠狠地朝乔无衾身上砸
下去。
  “哐啷”一声,乔无衾晃了两下,倒在了地上。
  苏蔻也顾不得其它,踉跄上前抱起了乔任梁,轻轻拍着他的胸口,惶然几乎不能成声:
“任梁……任梁,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任梁……”
  乔任梁抽搐了两下,缓缓地回转过来,“哇”地一声号啕大哭,拼命地抓住苏蔻,象一
只受了惊吓的小兽,不停地哆嗦。
  乔无衾吃力地从地上爬起,额头上渗出一道血痕,和着雨水从眼角流下。苏蔻咬破了自
己的嘴唇,唇上胭脂褪成了苍白,她抬眸望去,眼波中幽怨千千。乔无衾却不看她,颤抖着
捂住了脸,破碎的声音飘零在烟雨中:“她死了……她死了,竟教我无处恨她,她……再也
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他摇摇晃晃地走入雨中,仰面向天,半晌,倏然发出了一声
长长的悲泣:“莹若……”
  苏蔻的身子一震,低下头,摸着乔任梁的头发,也不知是喜或是悲,茫然地道,“她死
了……你娘她过世了,任梁,你知道么?”
  小小的孩子怯怯地将身子缩成一团,蜷在苏蔻的怀抱中,啜泣着,却用那样恨恨的语气
絮叨着:“讨厌她……任梁讨厌她,死了才好呢,讨厌……”
  青天外,烟雨湿了杨柳,画檐角下,弦断人散,闻歌者不复见高山流水。
  ——
  夜色浓墨,风急雨亦促,点点滴滴敲着檐上青瓦,金声欲断。
  乔任梁包在毯子里,把自己裹成一个小小的球,抓着苏蔻的手不肯放松,咕咕嘟嘟地撒
娇:“阿蔻啊,今晚和我一起睡嘛,我一个人会害怕,阿蔻和我一起睡嘛。”
  苏蔻轻轻地拍着乔任梁的手,淡淡的忧伤从她的眼眸中流过,零丁的叹息就象夜色中弥
漫的烟雾,她默然。
  隔墙忽然传来乔无衾沉闷的号叫声,青瓷水瓶被砸到了地上,“当啷”作响。
  乔任梁抖了一下,苍白着脸,蹭着苏蔻:“阿蔻,我好怕,爹爹怎么了?”
  苏蔻低头望着乔任梁,用力地咬了咬嘴唇,脸上露出了一种决然的神色:“任梁、任梁
……我、我要走了。”
  乔任梁会意不过来,傻傻地问:“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啊?”
  “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苏蔻垂下眼帘,轻声地道。
  “阿蔻……你莫要哄我。”乔任梁惶然了,一骨碌爬了起来,紧紧地趴在苏蔻身上,“
你怎么会走呢?”
  苏蔻黯然一笑,眉目间露出了落寞的神色:“你娘离开十一年了……”她抚摩着乔任梁
的脸颊,声音略略地有些颤,“你也十一岁了……整整十一年,你爹爹竟片刻也不曾忘她。
我本以为日子久了,你爹爹自然会死了这分心思,到如今,死心的人却是我,任梁,我是一
刻也留不住了,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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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乔任梁焦急地仰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满了泪,皱着鼻子伤心地哽咽
,“阿蔻最坏了,连你也不要我,阿蔻坏,我不要你走……呜呜……”说到末了,忍不住扎
进苏蔻怀中放声大哭,挥舞着小拳头,“阿蔻不要走,你不疼我了吗?讨厌你……”
  “任梁……任梁,我怎么会不疼你呢?”苏蔻怜惜地把替乔任梁把眼泪擦去,捧着他的
脸,缓缓地道,“这会儿你爹爹疯疯癫癫的,我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留下,任梁……任梁你
愿不愿意跟我走?”
  “咿呀……”乔任梁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落下一滴泪珠子,他犹犹豫豫地道,“
爹爹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是。”苏蔻捂着心口,低声道:“我不想再见你爹爹了,任梁,我的乖孩子,我唯
一舍不下的就是你……跟我一起走吧,过几年,等你长大成人,懂事了,再回来看看你爹爹
,任梁……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西厢房那边,乔无衾的嘶喊声愈见凄厉。窗外的风折杨柳、雨溅青荷,夜欲倾。
  乔任梁把嘴瘪了又瘪,想哭不敢哭的模样,眼巴巴地望着苏蔻,半天不说话。
  苏蔻终于失望,掩面转首欲出,方行了几步,听得乔任梁一声哀叫,直直地扑过来:“
阿蔻你不要丢下我,我要走我要走,我要跟阿蔻一起走!”孩子的声音满是眷恋与依赖,带
着哭泣的味道,怯怯软软的,听得苏蔻的心尖都发颤,将乔任梁轻轻地抱起,为他披上外裳
,低声道:“任梁乖,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回房间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连夜就走,莫要让你
爹爹知晓。”
  “唔。”乔任梁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含着眼泪乖乖地点头。
  苏蔻掩门出去。乔任梁自己一个人呆了会儿,听着风声凛凛、雨声呖呖,方觉夏凉沁骨
,思量间割舍不得,从木柜里面翻出了当日乔无衾为他扎的风筝,小心翼翼地用油布包好,
抱在怀里。
  风动杨柳摇,长长的枝条儿抽在窗纱上,吧嗒吧嗒地响着。红烛结了半朵灯花,转瞬开
了又灭,烛灰沉香。
  “啊——”
  倏然从外面传来了悲哀的惨叫,象针一样尖利刺人,撕扯着只得半声,便生生地被掐断
,嘎然而止。
  那是苏蔻的声音。
  乔任梁抱在怀中的风筝掉在了地上,他一激灵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却是两腿发软,半天
迈不动步子。一豆孤灯明灭不定,人的影子被映得扭曲,在暗色的角落里摇摇晃晃。乔任梁
打着哆嗦,一颤一颤地挪到门边,举手触到了门框上。门忽然自己开了。
  “啊啊啊……”乔任梁吓得跌到了地上,捂着脸惊恐地叫了起来。
  深黑的夜色中,乔无衾一袭青裳,溅着满身的血迹,如鬼魅一般僵硬地立在门外,直直
地瞪着乔任梁。


2025-05-30 14:5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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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任梁的牙齿“咯咯”地打着寒战,嘴巴努力地张了几下,竟发不出声音。
  “连你也要走……连你……也要走……”乔无衾迟缓地移动着步子,走得很慢很慢,他
向乔任梁伸出了手,付红的血从指缝间一滴一滴地流下,淌到乔任梁的脸上,还带着暖暖的
温度,却让他觉得寒冷。
  “阿蔻……阿蔻在哪里呢?”乔任梁喃喃地念着,用力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头,颤抖着一
点一点向后面蠕动。
  乔无衾蹲了下来,抓出了乔任梁的脚,把他拖过来,用沾满血的手抚摸着他的脸,梦呓
一般对他说着:“阿蔻竟想把你也带走,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只有你了……什么都没
了,只有你了,连你……也要走吗?”
  “阿蔻!”乔任梁吓坏了,竭力躲闪着,又哭又喊,“我不要爹爹,我要阿蔻我要阿蔻
!”
  乔无衾从喉咙里面发出了野兽一般沉闷的嗥叫,猛然扑了上来,压住了乔任梁瘦小的身
子。班驳的烛光映入他的眼眸,一片黑暗的模糊。凌乱的风里雨里,夜色沉沦,人都疯掉,
只是嘶哑地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痴了,一遍又一遍:“莹若、莹若……莹若,求你……不
要再离开我,莹若……”
  乔任梁觉得好疼好疼,疼得想要死去,挣扎着扑腾着,张大了嘴,哭也哭不出来,只听
见了风的声音、雨的声音,还有身体被撕裂的声音。血的味道从脚踝漫过指尖,把人淹没。
  那个夜晚,烛的影子袅袅摇曳,有一抹淡淡的血色在疯狂中弥漫,胭脂的眼泪凝固在烛
灯的灰烬里。
  ——
  粗糙的绳索紧紧地勒在手腕上,蹭破了细嫩的肌肤,血从苍白的底色下面渗透出来,滑
落一道绯红色的痕迹,滴在指尖。
  乔无衾低下头,轻轻地咬着乔任梁的手指,把上面的血慢慢地舔干净。
  “好疼啊……”乔任梁呻吟着,赤丨裸的身子在柔软的毛毯上扭动着,带着一点点天真的
魅惑,用一种痛苦而温柔的声音喃喃地诉着,“爹爹,我好疼啊,爹爹……”
  乔无衾狠狠地压了进去。乔任梁象砧板上的鱼,跳起又跌下。仿佛快要断气的喘息,肉
体摩挲着发出滑腻的声音。床帐拂扭,七重流苏纠结不解。
  “饶了我吧,爹爹……我再不敢了,饶了我……”乔任梁呜咽着哀求,嘴唇上的血似胭
脂。
  乔无衾一巴掌摔了下去,厉声喝道:“今儿早上你去哪了?去哪了?你是不是又想乱跑
?”
  “我没有,没有啊,爹爹。”少年烟水迷离的眼波斜斜地望了过去,分不清是恨了或者
怨了,幽幽地一凝眸,细声慢语地求他,“任梁最喜欢爹爹了,不会离开爹爹的,真的不会
……放了我吧,好疼,要死掉了……”
  乔无衾的脸上浮现出惘然的神色,叹息着,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乔任梁的眼睛:“你真
的很象她啊……”忽然狰狞地笑了,“就连撒谎时候的神情都和她一模一样。”他的手指掐
了下去。
  “啊——”乔任梁惨叫着扭开头,眼角边有红色的泪。“爹爹……爹爹为什么不喜欢任
梁?为什么为什么?”他凄厉地哭着,闭上眼睛,用手摸索着抓住乔无衾的肩膀,颤抖着缠
住他,“任梁会很乖的、不会离开爹爹,可是……爹爹为什么从来就不喜欢任梁?”
  乔无衾的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就仿佛黄梅树下情蔻初开的少年郎,那般痴痴地看着乔
任梁,俯过去,轻轻地吻他的嘴唇:“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莹若。”他的手伸到乔
任梁的身下,残忍地撕扯、揉拧,血肉糜烂,而他却在乔任梁的耳边款款地呢喃着,“我喜
欢你……”
  阶下瑶琴生尘,院外梧桐清秋。池子里的青色莲花早也凋零,暗香残落。
  乔任梁扭曲地微笑了,红色的泪痕干涸在眼眸底下:“你疯了,爹爹……你疯了,你知
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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