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物换星移,金色的枯叶纷纷飘落,卫庄站在鬼谷那棵巨大的槐树下,盖聂蓝色的披肩随风飘着,不知怎么,卫庄嗅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你啊小庄,三年之期已满,今日就是你我决战的日子,我刚到,你就来了。”
卫庄笑了笑,他拔出鲨齿,“是吗,师哥,那就别废话,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二人相对而立,盖聂也将剑出鞘,两股强劲的气息交织缠绕,两柄剑磕在一起,呯的一声,火花四溅。
四目相对,他看到盖聂的眼里带着笑意,从年少初遇至今,那笑容在他心里生根,破土开出一簇红艳的花。有一天,他看那花开的着实美丽,就伸手把它摘了,他想要连根拔起,移到更肥沃的土地上。可那簇花下面的根须长满了倒刺,他用力一扯,那些刺就扎进他血肉里,不能停下来,他从心中扯出一簇妖冶的花连带着长长的根须粘连着他的骨血。
青岁架开鲨齿,盖聂飞起一脚踢过去,卫庄用手腕格挡,向后稍退半步。收腿的那一刻,盖聂借力在空中旋转,每一剑劈下来,都有开山之势。卫庄只觉得自己手臂一阵酸麻,他拿不住剑了,盖聂腕间用力一旋,鲨齿脱手,跌落到地上。
剑尖冰冷,抵在卫庄的脖子上,“死在我的剑下,小庄,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盖聂眼中带了惋惜,“你总是想赢我,但你不知道,鬼谷三年之内,每一次与你对战,我从未使出全力。你拼命追赶上的,不过是我功力的九成罢了,三年之决,小庄你注定要失败的。”
卫庄深深看着盖聂,毫不理会颈间锋利的剑,半晌卫庄突然笑了,“所以……这就是你当年不曾赴约的原因吗?”他声音颤抖。
从醒来的那一刻,卫庄就知道,自己是困在幻境里,鉴于现实中的境况,卫庄确定,他是处于自己的意识所造的幻境,就是他身处自己的梦中。然后他就看到了盖聂,五年未见,真的是太久,他不急于离开,哪怕是假的,他也只想再同盖聂多待片刻。
“小庄,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定是知道的,这是你的梦境,我的行动言语便是你心中所想。”
盖聂叹了口气,收了剑,“你这些年过得苦,我很心疼,别走了小庄,留下来吧,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
他的手覆上来,捧着卫庄的脸,“我陪着你小庄,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不去秦国,你也不去韩国,天下苍生与我们有何关系?”
盖聂的声音温柔似水,淙淙淌过,带着极致的诱惑,他们贴的极近,卫庄心想:“原来我心中是这样想的。”
手缓缓伸过去,就要触到盖聂腰际的一瞬,气息交织,他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盖聂,以气御剑,鲨齿回到他手中。
“小庄,你这是何意?”
“装神弄鬼,你倒是什么东西,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过你这品味倒算不错,顶着这样一张脸,我到真下不去手杀你。”
对面那人笑起来,“不错不错,在这种地方还能保持清醒,你算个人才,但是……”,那张脸狰狞起来,“你想要出去,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情,就是杀了我。”
卫庄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他低下头,实在不愿直视那张脸。
“你现在一定在想,自己到底中了什么东西,为何我会是盖聂的样子,你杀了我对现实中的他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我只能告诉你,梦魇通常都是一个人最恐惧和憎恨或者求之不得的恶心玩意,看来,你很讨厌这个人。”
卫庄握着鲨齿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他的声音冰冷到极致,“不要试图揣测我的内心。”
“哈哈哈,我刚才说过,我是你创造的,我就是你的内心。”
那人一步步向他走来,“杀了我吧,小庄,杀了我,你就能出去了,你的流沙,你的韩国,都在等你。至于我,反正你现实中也是得不到了,你恨我又何必在意我的死活呢?
卫庄闭着眼,耳边充斥着熟悉的声音,“杀了我吧,杀了我,小庄……”
你……别无选择。
鲨齿剧烈颤抖,那人已经走到他面前,另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卫庄伸手摸了摸胸口,抬起头来,盖聂那张清秀的脸近在咫尺,:“顶着这张脸,说着恶心的话,你有备而来,但你终究不是他,你也不了解鬼谷弟子。世间所有事都有必须遵循的答案,但我们,我和他,从来都是创造答案的人。”
他勾了勾嘴角,笑容里透着果决,“我想走便没有人能拦我”。
榆次寂静的小院内,展苍端着白粥,推门而入,卫庄他们已经来了四天,虽然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但是始终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展苍把卫庄的头垫高一些,用勺子搅了搅粥,一边同他说着话。
“今天这粥啊,爹爹加了百合花和松仁,可甜了,聂哥哥说你喜欢吃甜的。如果你喜欢的话,就赶紧醒来吧,我还想跟给你展示李叔教我的成果呢,这次可不能再嘲笑我了啊,小庄哥哥。”
展苍越说越难过,粥温了,他刚抬起头准备给卫庄喂下,却发现那双久违的冰蓝色眼睛正瞧着他。
“资质那么差,连你家哥哥半分都不及,还知道害臊。”
依旧是轻佻让人气得要死的语气,展苍的手抖成筛子,卫庄微微笑了笑,阳光照在他脸上,银白色的头发和苍白的脸交相辉映,整个人竟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别抖,我的粥洒了,你明天必须给我扛两桶水,站四个时辰。”
展苍连忙把碗放在一边,抹掉眼泪,他终于能说出话来,“好好好,你等我去找红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