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等到母女两个回到家里，发现少教主的那位如夫人正在等着。
她这个原配本来和这位如夫人并没有什么交情，这些年来也都没什么往来。只是后来孩子慢慢都大了，免不了打打架、吵吵嘴什么的。蛛儿年纪小，打不过两个哥哥。一开始的时候会去找老教主或者少教主，可次数多了，这些小孩子打架的事情他们也就懒得管了。
大人不去管了之后，蛛儿的两个哥哥似乎欺负妹妹上了瘾。蛛儿一开始会去找娘亲哭诉，可是她娘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告诫她，不要主动去招惹人家。
可她虽然不主动去招惹哥哥们，哥哥们倒是爱主动招惹她。蛛儿容不得别人说她娘不好，她哥哥们便抓着这一点，总是逗得她不自量力的去主动找他们打架。
这天如夫人来，应该就是为了前一天蛛儿和哥哥们打架的事情。她打发蛛儿自己去玩，虽然不情愿，可怎么说还是要和这位“妹妹”说几句话的。
那位如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谦恭贤良，先是大大的陪了个不是。然后痛彻心扉的数落自己的错处，直说是自己把儿子们宠坏了，也没有敦促少教主严加管教。待到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两个儿子。
她喝着茶，心里默想这是第几次了。

自从蛛儿开始和哥哥们打架，这位如夫人就经常来赔不是，不过说是赔不是，倒像是专程来刺激她的，每次不是明里损、暗里夸自己的儿子，就是不经意间炫耀自己是多么得少教主的宠爱。
虽然想要当做耳旁风，可不知怎的，每次听她啰嗦完，心里都不怎么是滋味。
她看着这位如夫人，打扮的珠光宝气，比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脸又圆润了不少。
“姐姐今天的妆化的真好。对了，这支金钗，我好像从哪里见过。”如夫人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看着她发髻上插着的一支金钗。
“哦？”她放下茶杯，说，“这是我作姑娘时候找人订做的，也许是物有相同罢了。”这支金钗她放了好多年没有戴。后来因为她失宠之后，下人们就对她不怎么上心了，所以这些年日子过得尤其紧巴。于是她就变卖了不少珠宝，而这支金钗，也终于在最近得以重见天日。
“我记得是我进门没多久的时候，从相公那里看见的。”如夫人接着说。
她拿着茶杯的手微一晃动。
“不过相公那里的那支，是断的。”如夫人接着漫不经心的说。
她索性把茶杯放到桌子上。
“我也奇怪，既然断了，那相公为什么要留着。就去问他……”
钟燕燕眼里闪现出好奇的神色，不过连忙掩饰过去了。
如夫人接着说道：“相公跟我说，是他从前喜欢过一个姑娘，这金钗便是那姑娘的。不过后来有了我，便觉得那金钗的主人也太不知好歹了，也没什么了不得。再后来……那断了的金钗就给扔了。”
如夫人看见少夫人的右手不住的抓着裙子，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我想，这姑娘大概是相公从前荒唐时候在青楼认识的哪个红颜知己罢。”如夫人说。
“对了，妹妹，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孩子们的事情，咱们也不好管太多，这次麻烦你专门来了。”她有些冷淡，但是很有礼貌。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如夫人满脸堆笑的说，又啰嗦了几句，就告退了。

如夫人走了之后，她觉得胸口似乎堵满了泪水，总要找个出口，也顾不得什么，趴在桌子上便哭了起来，只是不想让女儿知道，只能尽量压低了声音，低沉的抽泣。
就这样不知哭了多久，她感觉到女儿温暖的小手在摇着她的胳膊。
她抬起迷蒙的泪眼，看到女儿的手上有些血红色的东西。她吓了一跳，心想是不是蛛儿受伤了？
她擦干眼泪，发现那确实是血，红得刺目。而且蛛儿的衣服上也有斑斑血迹。不过并没有发现伤口。
蛛儿灿烂的笑脸正对着她，说：“娘，我去把二娘杀了，这样就没人能欺负你、惹你哭了。”
“蛛儿……”她颤抖着说，“你别骗娘，你怎么能杀了二娘的？”
“我趁她睡午觉的时候往她胸口上扎了一刀。”蛛儿说，有些得意。
她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但转念一想女儿还要靠她，现在不能连自己都乱了方寸。她连忙跑到门外去查看，天有点阴沉，并没有有人追来的迹象，她稍微松了口气。
“蛛儿，你听我说，你做错了事情知不知道？”她神色严峻的说。
蛛儿看着她娘这样的表情，有点害怕，点了下头。
“你爹爹一定会来找你的，你现在快点去外公家躲一阵，好不好？”她想以后的事情，她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先让蛛儿过了这一关再说。
“蛛儿不想离开娘。”蛛儿委屈的说。
“蛛儿……一定要听话。”她说的快要哭出来了。
“好吧。”蛛儿委屈的答应了。
她把自己手头上能找到的钱都聚拢到一起，连同一些值钱的首饰包成了一个包袱。头上那支金钗，她有一瞬间想要拔下来，可终究没有这么办。她心想虽然蛛儿在外公家不会缺钱，可自己以后也用不上了，还不如都给女儿。看到抽屉里藏着的千蛛万毒手的秘籍和那个盛蜘蛛的小金盒，不禁心中一动，感触颇深。
“蛛儿，这是很厉害的武功秘籍，等到你再大点，看的懂上面说的练功后果，如果想练再练。听明白了么？”她把秘籍和金盒放进了包袱里。
蛛儿点点头。
她看一切收拾妥当了，就让一个贴身丫鬟领着蛛儿去找钟老爷。
而这边的事，也该了结了。

过了半个时辰，大家才发现如夫人已经死了。追查之下，知道了有人看见三小姐在这附近出现过，如夫人的两个儿子就连忙提着剑来到了别院，生怕小凶手跑掉。
这时候少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她拿着一把剑，站在院子门口静静的等着。刚才蛛儿手上的血把她的衣服弄脏了，她便去换了一套白色的衣裙，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和妆容。这时候显得尤其美丽。
这两个少年都已经十四五岁，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而且现在都是怒不可遏、恨不得拼命的架势。她就算拿着剑也不知道怎么用，看样子情势对他很不利。
他们说，不想伤害大娘，只想知道殷离在哪儿。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她冷冷的说。
他们没有僵持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低沉的、带着怒意的声音。
“你们两个让开。”
正是这么多年都没来过别院的少教主殷野王。
钟燕燕看着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张脸，在她不知不觉中，也沧桑了不少。想必自己，在他看来也老了罢。
两个儿子很听话的退到了一边，殷野王觉得退的不够远，干脆叫他们离开了别院。
殷野王把剑指向她，大声问：“殷离那个小兔崽子在哪儿？”他知道她连剑都拿不稳，所以一点儿也不觉得她有威胁。
她不说话，心想要是不出意外，蛛儿应该已经到了外公家，天鹰教虽然势力庞大，可怎么说也不敢贸然去钟府要人。
“她根本不在钟家。”殷野王冷笑着说。
“你说什么？”她惊讶的问。
“我们刚找到了你的丫鬟，她说刚一出门，殷离就被一个长得很丑的白发老婆婆抢走了。告诉我，那个老婆婆是谁？”殷野王怒气冲冲的问。
“我也不知道。你快点去找那个老婆婆……不，你还是别去找了。”她先是担心，随后又现出欣喜的神色。那个老婆婆也许并不会害蛛儿，可是如果蛛儿落在正在气头上的殷野王手上，那性命就难保了。
“你说什么？”殷野王有点惊讶。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她微微一笑，这笑容前所未有的温暖，让殷野王更加觉得自己在云里雾里。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她蛛儿么？”她说，眼神有点迷离。
殷野王冷笑着说：“因为我最讨厌蜘蛛。”
她摇摇头，语气温柔的说：“因为我总是盼着你记起来，可又不想你记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你第一次看见我，不就是在你家的园子里么？”殷野王冷冷的说。
她继续摇摇头，说道：“那是我事先设计好的，就算你没有捡到那支金钗，我也有办法让你看见我。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蜀中，那片树林里。”

“你？”殷野王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应该看不出来我了，当时我长得那么丑，我知道你肯定讨厌我。而且我又看见了你丢人的样子，你更加不会想见我。后来我来到杭州，又在街上看见了你，我就想，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你。”她继续自顾自的说着。沉浸在甜蜜的回忆里。
“于是我放血散尽了功力，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难受，可心里是欢喜的。心想如果你知道我这么好看，就不会再讨厌我，就会喜欢我。”她脸上尽是温柔的神色。
“后来你果然娶了我，可是我太傻了，以为自己能留住你的心。我真是太傻了。”她说着，叹了口气。
殷野王听着，不知该怎么回应。
“这些年来，我表面不理你，开始的时候还赶你走。可是后来我心软了，心里总是想着什么时候你能主动来跟我认错，也许我就原谅你了。我总是盼着什么时候你能来看看我。所以我每天都精心打扮，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可是你……你除了那天晚上之外，始终都不来。”她说。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殷野王语气温柔了些。
她摇摇头，说：“我没办法把自己放的那么低，总是不服气，不愿意让步。现在看来……”她苦笑了一声。
她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恢复了冷漠的表情，说道：“这次蛛儿闯了大祸，如果没有交代，那天鹰教和五行旗，可能就会结下梁子罢？”
殷野王点了点头。
她微微一笑，说：“那我就给你们一个交代。反正我在你心里甚么也不是。”后一句更像是咕哝。说着便提起剑，轻轻在自己右边脖颈间划了一下。
那把剑很锋利，即使没怎么用力，也能划出一道不算浅的伤口。
她的位置也把握的很准，鲜红的血液立刻喷涌出来，她右边的白衣顿时给染成了红色，红得格外扎眼。她刚才说话的时候故意离殷野王很远，下手时动作又很快，所以待殷野王反应过来，一切已经太迟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一个这么痛苦的死法，如果再偏移一点，直接割断咽喉，也不是很费事。
她想，也许是因为想让他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
要慢一点、再慢一点，看的清清楚楚。
她看着殷野王在她倒下的时候急忙冲过来托住她，又忙不迭的用自己的衣服去堵她的伤口，可血还是会不断的流出来，像是涓涓细流一般，直把石头小路都染红了。
殷野王大声的叫人找大夫来，可是别院的人早早就让她给打发走了，而刚才为了说话方便，其他人也被殷野王打发走了。
也许在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在他心里能重新留下个位置。
这样也不错。
她觉得视线渐渐模糊，殷野王对她说了什么她也听不真切。意识一点点涣散，除了担心女儿，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殷野王还兀自用自己的衣服按住她的伤口，直到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也不停下。
突然，从殷野王的怀里掉出来什么东西，掉到石头小路上的血泊里，发出并不怎么清脆的响声。
那是一支断了的金钗。
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雨碎江南》完）

莫失莫忘
殷梨亭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迷迷糊糊中感觉窗外似乎特别的亮。
屋里很暖和，炉子烧的很旺。
他穿上衣服，走到门口，看到会仙馆外面一片白茫茫。大片大片的雪花漫天飞舞，纷纷扬扬的，把天地都连成了一体。
下雪了。今年武当山的雪，似乎来的特别早。
他伸出手来接住一片雪花，还没等看清楚，便融成了一小摊水。刹那之间就了无痕迹。
灭绝师太派人送信来说晓芙被杨逍那个大魔头杀死的时候，还是秋天。看来时间过得果然很快。
他进屋去取了剑，在漫天大雪里舞起来。那是师父教给他的神门十三剑。
知道未婚妻的死讯之后，师兄弟们都怕他受的打击太大，总是开导他。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觉得，如果晓芙看见他这样，也会失望的。
她活着的时候他没能为她做什么事情，现在她死了，他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才行。
于是他活着最大的目标，就变成了报仇。
他知道杨逍在魔教地位很高，武功也很高，以自己现在的功力，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就每天研究，希望能找到一个方法、创造一种武功，哪怕是和他同归于尽也要报仇。
但是他今天练的神门十三剑，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追忆。
这是不伤人的武功。
因为这漫天的雪花让他想到了什么，那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

伤口在右手手臂上，他比了一下，有自己的食指那么长，虽然没有见骨，不过皮肤已经外翻，在雪白纤细的手臂上，这伤口格外触目惊心，他看着不忍心，实在下不去手。
突然后面响起一个声音：“姑娘这伤口，处理不好，恐怕会留很深的伤疤的。”是大师兄的一个弟子，比殷梨亭还要年长几岁。
这下子殷梨亭更加下不去手了。
那女子说道：“没关系，袖子遮一下就看不出来了。”声音很沉静很好听。
殷梨亭抬头看那女子，突然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殷梨亭在几个人里年纪最小，人也最腼腆，刚才也没有自报姓名，所以峨眉女侠们都当他是哪个辈分不高的弟子，并没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当七侠之一。
刚才那个小师妹看他害羞的样子，还忍不住咯咯笑了几声。
本来只是萍水相逢，不过这里是荒郊野岭，地处偏僻，夜幕降临，他们便只能一起住在附近仅有的一家客栈里。
殷梨亭心里暗暗欢喜。
那天晚上，他在房间里辗转反侧睡不着，心里想的都是那女子的相貌、声音。他想与其这样，不如出去看看月亮或者星星，可能就不再胡思乱想了。

他走到大厅，发现门口还坐着一个人，正在看着门外，黑色的斗篷，似乎要隐没在外面的黑夜里，从身形看，应该是个高瘦的女子。她的身旁放着一个小火炉，烧得正旺。
他走路的声音惊动了那个女子，她一回头，殷梨亭正好看见了她的脸，就是傍晚那个受伤的峨眉女侠。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站在那里。
那女子见他太害羞，而且他怎么说也有恩于自己，不好这么尴尬着，便先开口说道：“这位侠士也睡不着么？”
殷梨亭答应了个“是”。心想“就是因为想你睡不着的”，脸就有点红。
她看他太腼腆，也不知道下面该如何说下去，就对他笑了笑，转过头继续看门外。
殷梨亭这才发现，外面居然在下雪。
他不知怎的，就走向门口。看着外面似有若无的雪花，一片片被风卷着，身不由己的飞舞。
那女子看他走近，不自觉的往边上靠了靠。

她伸出左手，手掌向上，接了片雪花在手里，只是一会儿功夫便化成了水，黑夜里本来就看不真切，这样一来，只有手上残留的水渍和丝丝凉意能证明这片雪花曾经存在过。
两个人不是很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殷梨亭觉得自己应该回房去，可是看着她的侧脸，怎么也不想离开。
“对了，这位侠士，想必不是初入江湖吧？”那女子转过头来，柔声细语的问道，仿佛害怕打破了夜的宁静。
“确实不是了，我十七岁开始和师兄们闯荡江湖，到现在已经四年了。”殷梨亭说道。
“那……你一定杀过不少人罢？”那女子有些伤感的问。
“总有几个罢，不过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死有余辜。”殷梨亭说道，很有些快意恩仇的感觉。
那女子叹了口气，没再问什么。
殷梨亭仍旧是站在她身后，这么沉默着。
她心里有太多的东西想要问，但是又觉得问不出口。

这是自己拜师之后第一次下山，如果师父知道了自己的表现，一定会失望的。平常她一招一式完成的都十分漂亮，只是到了真正动手的时候，却怎么也狠不下心。
结果，虽然她是几个师姐妹里武功最高的，却也是受伤最重的。
晚上，下午的场景总是在脑海里闪现，她心烦意乱睡不着，就想出来吹吹风。没想到居然正好赶上了这第一场雪。
“对了，这位姑娘，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汉阳金鞭纪英纪老英雄的千金，听说就在峨眉学艺。”殷梨亭终于找到了个话题。
那女子有些吃惊，问：“你打听她作甚么？”
殷梨亭说道：“我们小时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想知道她最近怎么样罢了。”他其实只是想和她说句话，至于说什么并不重要。他想，纪晓芙现在应该是刚刚十七岁，这女子看上去应该有十八九岁了，峨嵋派虽然弟子众多，不过她们也许认识也说不定。
那女子由惊讶转为疑惑，说道：“我就是纪晓芙，你是……”
殷梨亭欣喜的说：“我是殷梨亭啊。”

二、
那时候殷梨亭十三岁，长得比同龄孩子要瘦小，性子也更腼腆。
那一年，他爹爹带着他去拜访一个从前认识的江湖朋友，其实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给他找个地方学武艺。虽然不一定要有多高的修为，好歹也可以强身健体、磨练心性。
他们家不是武林中人，在江湖上没多少朋友，首先想到的，就是汉阳金鞭纪英。
那天天空蔚蓝清澈，好像能够掐出水来，一朵云彩也没有。
纪英长得浓眉大眼，高大健壮，看见殷梨亭，先是用他粗大的手掌捏捏殷梨亭的胳膊，接着再捏捏手，下手难免有些重，疼的他直龇牙。纪英叹了口气，说这孩子恐怕连鞭子都拿不动，还是建议另寻名师，练些适合自己的武功。于是两个大人就把天下门派挨个斟酌一番，怕他无聊，就让他去花园里转转。
他心里想的都是离开爹娘到个陌生地方，日后必定寂寞无聊这样的伤心事，想哭还差不多，更没心情看什么花花草草，更何况那时候已是深秋，也没有多少花花草草可看。

听到远处传来练功的声音，他有些好奇，就走近去看。发现十几个十三四到十八九岁的少年正在不远处一片空地上练习武艺。纪家金鞭果然刚猛异常，看上去只轻轻一下，手起鞭落，一块大石头就裂成了好几块，如果这打在人身上，骨头都要碎了。
他看着，正好凉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是我爹爹新收的徒弟么？”假山的方向传来了甜甜的小女孩的声音。
他往假山那边看去，当时还是上午，夹在中间的大片醉芙蓉刚好由纯白转为桃红。
他只看见了花，没看见人，有点害怕，问道：“你是谁？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殷梨亭循着声音抬头看，看见假山上面伏着一个小女孩。她的那双大眼睛和刚才看见的纪英的很像。
殷梨亭吓了一跳，不过一想，这应该是他爹爹提到过的，纪英老英雄九岁的独生女儿。

“你……你怎么躲在上面吓唬人？”他仰头问。
“谁吓唬你了？我只是在看师兄们练功。”她说着就从假山上很熟练的爬了下来，不一会儿就站在了地上，拍拍红色衣服上的灰尘。殷梨亭发现她长得比自己也矮不了多少。她圆圆的脸，皮肤很白，脸上现出健康的红晕，殷梨亭觉得这小姑娘长得很好看，只是有点太活泼了。
“你爹爹不收我作徒弟，我要拜谁为师……还说不好。”殷梨亭老实说道。
小女孩看看殷梨亭，似乎是觉得他确实长得过于瘦弱，了然了。她问道：“你练武功，是为了当大侠么？”
殷梨亭没想过这个问题，思索了一下，只能回答，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小女孩很失望。
“练武功一定要当大侠么？”他问。
“当然了，我爹爹给我讲过好多大侠行侠仗义的事情。大侠都是为民除害、受人景仰的。”小女孩说，很是向往。
“为民除害、受人景仰的感觉有那么好么？”
“那是一定的。我爹爹说，看见自己帮了别人，别人高兴，自己也会高兴。”小女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