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穷碧落下黄泉7
殿内的烛火突然“啪”的一声爆了,魔界上空的乌云翻滚着开始聚集,今日本无仙君在此布雨,竟忽然风雨大作,天雷滚滚,一声声都似那帝王之怒,恍若当年天界大军压境,动辄便要浮尸万里。
魔界众小妖见此情形,都当是忘川幽冥之怒复起,吓得四散纷逃,唯恐余波殃及自身,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禺疆宫外混乱不堪,殿内倒是一时间静的鸦雀无声。燎原君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旭凤的脸色,此时早已是面色如寒铁,额前青筋暴起,盛怒之下,燃烧到极致的琉璃净火刹那间游走全身,似只需抬手轻轻一扬便可焚尽世间万物。
燎原君暗中轻叹一声,心道先前长公主在凡间历劫,陛下虽嘴上不说,可心里到底是心疼长公主在凡间的际遇。虽说万事都讲究个缘法,可如今公主为着一个凡人身受重伤,还牵累天后娘娘舍了半生修为,陛下心疼女儿,关心则乱。看这架势,只怕是要一时失了理智,恨不能将那凡人挫骨扬灰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遂赶忙上前劝道“陛下息怒,现下长公主身子虚弱,实在不宜再生事端。太子殿下已经携了药王在殿外候着了,陛下可要让他们进来?”
旭凤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道“让他们进来”
那药王在六界中也称得上是医中圣手了,什么样的疑难杂症没见过,然他活了几十万年,却是头一回见到有人上赶着跳望川,最后还能保住命的。他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搭在小枫手腕上细细诊脉,眉头轻蹙,眼睛鼻子似要挤在一处去了。
旭凤见他半晌没有开口,问道“如何,可是有什么不妥?”
药王起身回道“陛下放心,长公主只需安心静养几日,三日后日落时分定会清醒。她身上的伤也不打紧,按时服药,定然不会落下疤痕,只是……”他捋着胡须,迟疑了一下道“长公主这脉象虽已平稳,可全身真气已然错了顺序,这症状,像是反噬之症”
旭凤心里一紧,道“此话怎讲?”
“忘川幽冥的神力非常人所能及,莫说那些等闲的神仙妖魔跳下去便会尸骨无存,即便是上神,捡回一条性命也难逃反噬。那幽魂喜食神仙的骨血魂魄,亦吸纳灵力修为,长公主这一跳,只怕日后会出现法力暂失的现象”
“那可有治愈之法?”
药王摇摇头道“忘川的反噬之症非药石可医,不过好在长公主元神尚未受损,这反噬或可慢慢自愈缓解也未可知。”
旭凤凝神片刻,唤来燎原君道“今日之事,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说罢还撇了一眼药王“可明白了?”
药王躬身应了,他活了万把千年,也算是个人精,如何不明白天帝下这道命令的用意。长公主跳下忘川,喂了河里的幽魂,差点魂飞魄散,天后娘娘为了救人也舍了半生修为。两位天界尊者齐齐在魔界出了事,这若是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晓了,定要借此事大作文章,挑拨天魔两界的关系。
言罢,旭凤转身对着鎏英行了个大礼,道“今日多谢你救了小枫,他日若遇到什么难事,旭凤定会全力相助”
鎏英摆摆手道“凤兄说这话便是见外了,算起来小枫也是我侄女,照顾她是应当的,只是……”她望着小枫,想起之前她家卿天总带着小枫上天入地的玩闹,那时候是何等的潇洒恣意,“几日不见,这孩子整个人便瘦的脱了形,我看着都心疼……”
旭凤轻柔地摩挲着小枫的长发,眼前的小姑娘瘦弱的仿佛纸糊的一般,轻轻一碰便碎了。似是察觉到旁人轻微的触碰,小枫紧闭的双眼微微一颤,流下泪来,洇湿了枕头。旭凤无奈的叹了口气,温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鎏英看着那父女俩,忽而间有些恍惚,到底是凤兄好福气,有佳人陪伴身侧,亦有儿女承欢膝下。而暮辞……
算算日子,暮辞走了约有一万多年了。彼时她还是卞城公主,一条魔骨鞭在手,便可独挡八千敌军于阵前,虽少不更事,却已是魔界叱咤风云的女将军。而暮辞,只是她的贴身护卫,两人身份一天一地,云泥之别。
她年少轻狂,他沉稳老练。那一年她看不惯焱城王的两个儿子飞扬跋扈,欺凌弱小,便暗中使绊子,狠狠地将他二人教训了一番。父王知晓了,便罚她闭门思过,她不服气,吵嚷着要去和父王理论,却是让暮辞拦了下来,好言好语的给她讲道理。其实,她平生最烦旁人给她说大道理,那人说一句,她便有十句话等着顶回来。可暮辞却是不一样的,他的一番话便如春风化雨一般抚平了她躁动的心,亦在不经意间,撩拨了情意。
佛曰“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遍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你从桥上走过”于她而言,暮辞便是那石桥,不作强求,不曾占有,哪怕最后她会为他人披上嫁衣,只要跟在她身边,远远看着她,此生便已无憾。
那天,她将他逼至山洞的一角,双手撑在他身侧,与他四目相对,眼里的笑意比那漫天的极光还要璀璨。
“喂,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见心事被人戳破,瞬间憋红了脸,支吾了半天才道“公主身份高贵,属下怎敢有非分之想……”
他话还没说完,她便欺身而上,以吻封缄。半响,她低语道“你若不喜欢我,我便一直缠着你,直到你喜欢我为止”一番话下来,终是红了脸,道“你不喜欢我也无用,本公主即轻薄了你,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白嫩的脸颊印上了天边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