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上海黄浦江边
已经到了惊蛰时节，长江的春汛来得无比凶猛。
肖途独立在黄浦江边，只见大江东去浪淘尽，又觉华发未生心先老。千秋霸业，万古雄图，在永恒的时间和象征永恒的长江面前显得实在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然而山河未复，敌人铁骑甚至还在我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我国军民甚至还在敌人兵锋下朝不保夕，他肖途又岂能在这种时候看透一切，抽身而走？霸业宏图不过一场空，但为了人民的幸福和自由而奋斗的精神，却是可以和永恒抗争的。单人的野心总是易逝的，为了大多数奋斗的精神却是会被铭记的。
这样想着，他举头望去，但见苍天茫茫。低头看去，又见波浪滔滔。心中居然涌起了一种魏武的豪情。肖途一身黑衣，远远看去倒也真成了一个绝壁上的小黑点，又像崖上的孤鹰。
他听见了背后的谨慎的脚步声，豪情一收，心里暗自发笑，面上不动声色。他头也不回地说道：“高掌柜看看这大江东去的风景如何啊？”
高源此刻的心情是忐忑而又激动的。他还是拿捏不定肖途对他的态度，却又充满了等到肖途召唤的激动。当他听见这第一句话后，只觉得身在天堂，一颗心从嗓子眼放了下来。肯和他说些废话，这让他觉得自己确实保住了这条珍贵的命。
他毕恭毕敬地回答道：“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大江东去固然壮阔，也只有肖先生这样的英雄豪杰才能看出其中意境，体会其中滋味。江山好，英雄壮志更好啊！”
肖途听着他这席话，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说：“肖某大汉奸而已，如何担得上英雄二字？”说着，肖途随手抽出一根烟，向高源抛了过去。
高源连忙接过，又要想着应对的言辞，一时之间，有点窘迫。他很快地处理好，在肖途目光的示意下，先给肖途，再给自己，逐一点燃了香烟。猛吸两口，只觉得把这些天受到的委屈折磨都吸在这烟里，一时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又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欢呼雀跃之感。抽烟之余，他不忘了答话：“那些自诩英雄之人不过鼠目寸光，肖先生这样的有识之士曲线救国才是国家栋梁啊。”
肖途随意地抽了一口，不动声色地看着高源：“高掌柜谬赞了！不过我倒是听说高掌柜有些秘密要向我汇报，这里四下无人，还请讲吧。”
高源深吸一口气，让江风灌进他的肺里，挺直了胸膛，说道：“肖先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敌人也实在是太过狡猾，居然早就在肖先生身边安下了一枚叫春雨的棋子，危害甚大啊。”
肖途换了副表情看他，似笑非笑地说：“就这个吗？高掌柜？”
高源心头一凉，又觉得喉咙有点干。他拼命地回想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来换取继续说话的机会。瞬间，他就想到了风筝的存在。
他连忙说道：“除了春雨，还有一枚更隐蔽的棋子，我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哦，还请高掌柜具体说说。”肖途做出饶有兴致的神情看着高源，似乎想听他进一步讲讲。
高源连忙回想细节，又觉得前面嗓子太干，现在倒是止不住地在分泌唾液。他赶紧说：“那是一个断掉的风筝，他”。
高源话才说到这里，就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嘴里不停地往外冒着泡沫。一种大恐惧笼上了他的心头，他缓缓地倒了下去，用眼神哀求着肖途给他一个机会，或者说给他一个答案。
肖途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直到高源的面孔僵硬了，眼睛还睁得大大的闭不上去，他才蹲下身来小声地说：“我就是风筝。更喜欢被叫作，游子。”
可惜高源已经听不见了。
肖途站起来，向远边的胡一彪招了招手。胡一彪自然带着人一路小跑靠了过来，肖途把烟头一扔，淡淡地发话：“别让他眼睛合上。扔进黄浦江。”
江风呜咽，青山无声。

1943 南京 酒吧
春分时节有雨水。
春天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照在南京的街上，梧桐树上才刚刚长出了点绿意。一场春雨，一场春寒。春天的脚步已经来了，寒冬的酷烈还未完全退去。然而正如阳光照冰雪，冰雪终将消融一样。春天的到来终究是不可避免的。
午后的酒吧倒是宾客稀少，李峰可以尽情地挑选一个他喜欢的位置。他按照习惯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坐下，要了杯冰水。
李峰过去的工作性质并不允许他喝酒，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喝水的滋味。冷暖自知。
他想着今天上午浅野博文的工作汇报，觉得有些可怕，又有点不屑。浅野这样的和武藤有世仇的死硬派，还有着高层的撑腰，却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向武藤投降，向上海的根繁叶茂的黑暗势力投降，甚至放弃了他的政治生命。那他这样的一个无根无基还没有后台的人能翻起什么波浪。
光明会驱散黑暗，但汪精卫政府的黑暗也太浓厚了。他有些嘲笑地想着自己这一年来的工作。一事无成可以说是最贴切的了。
南京官场，他李峰甚至都不如一个有背景的科员。他第一天整顿纪律，第二天就会被人叫去整顿他自己。能官不如循吏，他现在就成了一个行走的公章。
倒还不如在上海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来得刺激，这场无声的战争他连对手是谁都没看清，就被击倒了。他的对手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从其内部绝无可能击溃的组织。
这就是他要选择的道路吗？从一开始的兴奋，到愤怒，到挣扎，到妥协，到无奈，到现在的麻木，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尽管无奈，尽管不甘。
他甚至以为他这一生就会这样了，在清水中平平淡淡地度过，然后蒙受其他人不能算是误解的误解，最后寂寞地死去。他也想有朋友，却不知道朋友把不把他当朋友。他也会在午夜的时候梦到那张青涩的脸庞，依旧在反复地问他什么道路是正确的，什么道路是错误的。
他会满头大汗地醒来，然后再空空荡荡的公寓里给自己倒一杯冰水。
所以三天前那个阴影找来的时候，他那自以为古井无波的内心掀起了滔天骇浪。那个人似乎特别地了解他，句句直指本心。他被说得满头大汗，几次想要去逮捕，举报眼前的人，却一直下不去决心。
那人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诛心的话：“能在错误的和正确的道路间跳转，是种能力，更是中幸运。希望李先生好好思考。”
窗外的春雨细细的，正像小顾的眼泪。李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想到了上午浅野的供词，又想到了这条新的道路也许也正是小顾走的道路。
他不再犹豫，只是觉得有点讽刺。
他的职业生涯的前半生在追捕地下党，后半生却要成为地下党。这是一条没有办法回头的道路，但他不会后悔。本来在不同的道路上前进，相互守望，现在和小顾走上同一条道路，也许也是种幸福。
他更清楚有重新选择的权力的幸运，有点感激，尽管不知道感激谁。
淡云，细雨，春分。

1943上海荣帮总坛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荣帮总坛叫得响亮，其实也就只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只是荣金山住在这里罢了。
细细的雨在平房之间飘荡着。不过和秋雨的凄冷不同，春天的雨让人心旷神怡。空气中全是清新的味道，草色遥看近却无。
荣金山带着克制的笑，看着纷纷春雨，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刻。可他还没放松，就见有个人影顶着雨走了过来。
他摆摆手，示意那人先别急，进房里换了衣服再说话。春天的细雨最容易让人的衣衫湿透，再配上倒春寒的风，最容易生病。荣金山又看了两眼，走进了房里。
却见那人已经换好了衣服，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见到荣金山进来，连忙站起身来，开口说道：“荣先生，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
荣金山眼睛一瞥，声音低沉却有磁性地说道：“当然没什么大事。就你这性子，要是出了大事不是早就跑过来了？还会顶着雨慢慢走？”
那人不好意思地一笑，哈哈道：“我这不也是报喜心切吗？上海最顽固的那块东南角，今天也投降了。荣先生，现在上海已经都在你的掌握之下了！”
荣金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倒了杯开水说道：“一般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说着，他把水稳稳地往桌上一放，不洒半滴。“还是说，你要把我往火上架？”荣金山的声音变得威严了起来，一股不怒自威的意味。
那人心思被戳破也不尴尬，接着说道：“我绝不是荣先生想的那个意思，只是单纯的报喜罢了。若是荣先生无意，那我绝不再提。不过还有一事要请荣先生定夺。”
荣金山大马金刀地坐下，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清楚他的身份。有文化，有见识，又始终在挑拨着他和大汉奸肖途的关系，甚至还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往那个西北的红色方向带。这应该是延安的人，肖先生也给过他一个确定的信。不过他本来也就是抱着为国尽力的心，那这个人他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来。
甚至他还知道，这人只是一颗出来牺牲的弃子。他这么明目张胆的活动，只是为了掩护真正的潜伏者。如果不是肖先生的话，他一定已经让他求仁得仁，为国尽忠了。倒是肖先生想多留点火种，而火种却始终像把肖先生烧了。这是多么的奇妙啊。肖先生到底是哪里的人，他还是只能有一个猜想，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恍惚间，他就听到了面前人的汇报：“最近倒是有一批学生想加入我们荣帮。虽说这些学生娃吃不了什么苦，但是他们确实有点墨水。我这始终想不清楚怎么处理，还是来请示一下您比较好。”
荣金山喝了口热水，把自己从恍惚的状态中拉了回来，明白了眼前人的意思。他静静地盯着他，知道一批单纯的学生中一定有着不那么单纯的学生。他们会组织好荣帮的底层，但同时也会给荣帮底层的人灌输一种新的观念。如果是兴荣帮或者是他的旧荣帮，这批人都不会尝试加入，也不会被允许加入。
但现在毕竟时代变了，荣帮也变新了，新鲜血液的注入会让这种古老的帮派不那么单纯，但会更有活力。更何况，这件事情肖先生也已经交代好了。
那人只觉得荣金山已经看透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但也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可是荣金山只是又喝了杯水，说道：“当然可以，你去办吧。”
那人如释重负，正欲告辞离开，却听见荣金山又说：“有人有意见的话，让他来找我。”那人回头，却看见荣金山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面前的水。他吐气回答道：“是。”说完就匆匆离去。
那人走后荣金山闭目静坐一会。然后突然张开眼睛，把已经放温的水一饮而尽，又走出房门去看春雨。
荣金山知道，这样下去，一直听之任之，爱护学生的他会成为爱国帮会首领，不但无过，更有大功。但肖先生的隐形是不是也太过了点，他要以怎样的一个身份迎接必定要来的春天呢？
可他又觉得没有必要为这个朋友担心，以他的智慧，应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才对。当然这件学生加入的事情还是要汇报一下的，不过要等雨停了。
浮生半日闲如此难得，怎么能为了一件小事耽搁了呢？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过渡部分是真的难写，不过本文的中间章节也算是写完了，差不多46000字。下次见面，可能就是1945年的空气了。

682是不是没了

1945上海济仁图书馆
在命运要驶向一条注定和原来完全不同的道路前，肖途也会唏嘘不已。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他走进了这个熟悉的图书馆，这样想着。已经有很多人从这该死的黑暗里解脱了，无论是撤退，还是死亡。而且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人能光明正大地活在太阳下，活在日光里。
他羡慕这些能够尽情欢呼胜利，开心走进光明的人们。能够活得单纯一点，是在乱世中难得的幸运。而他注定要从一片夜色走进另一片夜色，在湿漉漉的水汽中接着前进。
他找到了青春时候的桌子，看着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好像勾勒出一个人像。他知道，他的继续潜伏是必要的。因为他要替换掉方敏的位置，保护和上一世的自己一样的人。
命运何其巧合，何其偶然，何其慷慨。
这是他一生的亏欠，倒是给了他一个偿还的机会。他本尽可以在胜利后一走了之，纵然千夫所指，他也早就习惯并且问心无愧了。但是想到上一世狂笑的方敏和像自己一样蒙受不白之冤的同志们，他还是觉得这些事情应该由自己承担。自己已经是一个比方敏完美得多的棋子。
三七年入党，潜伏上海六年，经营上海三年，劳苦功高枝繁叶茂。更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情报传递中证明了对党国的忠心，同时还努力地经营好了在党国内部的靠山退路。凭借一次次的利益输送，程老板，局座，无论承不承认都已经和他肖途建立了密不可分的联系。这么高级的一颗游子，总比让方敏来潜伏要好的多吧。
他坐在旧日的桌子边，这次倒是坐在了方敏的位置。任何故事，无论多么的高潮迭起，最后总会归结于平淡。他用手指触摸着桌子的每一寸，似乎想要找回一点青春的气息。这不是爱情，仅仅是他在命运选择的一个关口对过去的一次回望，又是一次单方面的想念。
他似乎摸到了岁月在桌子上留下的刻痕，可他仔细摸去，又分明是一个肖字。是千百次书写后的力透纸背？还是一贯乖巧懂事的她的一次顽皮？他有点说不出话，也有点看不太清了。他只能透着玻璃向那片西南的苍葱大地望去，好像在找一个熟悉的倔强的相信光明，不忘本心的背影。
可是两个人之间终究隔着漫漫田野，迢迢山水。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可她这隔着时空的发话，又让肖途觉得那张巧笑倩兮的面庞还在面前。肖途小心地从钱包里取出一枚随身携带的刀片，决定破坏规则一回。
可是留什么字呢？方？还是曼？他还是犹豫了。
最后的他还是仔细地，一丝不苟地留下了一个复杂得多的字：途。肖途，已是殊途。
肖途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多愁善感了。人生所有的相遇或许本来就是为了别离，别离也是为了再次相遇。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天火车站送别李峰，又想起了徐先生过海时留给他的决绝的背影，还想起了和陆望舒说的仅仅的十一个字。和方敏的别离本来就在很久很久以前了，只是今年的他突然想了起来。那或许就是一个在黑暗中想都不敢想的名字，只有在夜与夜的交替之际，他才会流出这些思念。
天边白云，散了又聚，聚了又散。人生离合，亦复如是。
窗外已经是春风，春风以后就是春雨，春雨之后就该是游子回家了。
但总有些游子是无家可归或者有家难归的。

1945上海黄浦江边
夜晚的黄浦江上笼着一层轻烟，朦朦的月光在江上的水汽之中跳跃。江水缓缓流淌，是潺潺的水声，听的久了，也就习惯了。微风吹动，带来了江水的气息和一股潮湿的感觉，让人觉得格外凉爽。今夜是难得的满月，月光却依旧那么柔和，仿佛置身于如梦仙境。
这是肖途第三次来黄浦江边了，一次和一次的感受都是不同的。第一次他见到了黄浦江的咆哮和凶猛，只觉前路漫漫，大风起兮。第二次他看见的黄浦江的永恒与广博，只觉得人生逆旅，我亦行人。这一次他却看见了黄浦江难为人知的平静柔和，仿佛母亲一样安抚着他心中的疲惫和感伤。他现在感觉到了平淡的力量，只觉得这种平静才是世间的最绚烂。
三次还都要见同一个人，他想到这个难免哑然。他没有等他过来就先回了头，去看那个有些滑稽，有些笨拙的身影一路小跑，冲到近前。
他觉得可以放舒展一点，也不去考虑地上的水汽，索性盘膝坐下，沐浴在月光之中。他示意胡一彪也不要紧张，坐在对面。
胡一彪却无法不紧张。黄浦江对肖途有三张面孔，对他胡一彪却仅仅意味着死亡。这么轻松的氛围，他在两年前也见过，现在那人的尸骨都被鱼吃得干干净净了。他看着肖途的示意，连声答应，盘腿坐下。然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差点让他蹦了起来。
“胡队长活够了吗？”肖途面带笑容地问道，却让空气变得冰冷了起来。江风可以使人凉爽，也可以使人战栗。胡一彪差点跳了起来，连忙摆手说道：“当然没有，当然没有。”他的话语说得急促，仿佛否认的慢了下一刻就会有子弹打进他的脑袋。他甚至着急的要哭出声来，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惨了。
肖途眼皮一翻，说道：“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里装了。你的委屈是真的，害怕嘛，倒是未必。”胡一彪像变戏法一样换了张脸，说道：“还是肖先生明察秋毫，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说着，他又有点心虚，小心翼翼地打听到：“那，肖先生有什么安排。”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仿佛紧张到连江水声都盖不过去了。
肖途撕了一瓣月光，随意地说道：“胡一彪通敌卖国，恶贯满盈，罪不容赦，留他不得。不过，昨日种种昨**，今日种种今日生。那这样的话，胡队长活够了吗？”胡一彪连忙点头，说道：“当然当然，胡一彪随时可以去死。”
这样听着，肖途从身后拿出一份文书，一个木鱼，一把戒刀，忍住坏笑对着胡一彪说道：“胡队长若入佛门，前尘往往，自不在究。”胡一彪瞠目结舌，嘴角猛抽，说道：“就不能，那个。”可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别的选择的权力，托身佛门倒也未必不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一手妙招。
肖途却有点感慨，接着水声问道：“胡队长还记得当初在江边我和你说的第一句话吗？”胡一彪努力地回忆着，却有点模糊。肖途万千感叹，说道：“花开花落花归尘，缘起缘落缘终尽。请胡大队长看明白些。”
这句话像一道闪光，从胡一彪的心中划过，他便深陷其中。他进入了一种空空明明的状态，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和这朝不保夕，心惊胆跳的三年，只觉得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仿若泡影梦幻。禅宗讲究顿悟，胡一彪借着江风，月光，水声，谒语就进到了这种难得的状态。
肖途看着面前人的沉思，没有打扰，缓缓起身。胡一彪本就是个有慧根的人，又刚刚从这场该死的噩梦中解脱，心潮澎湃，百感交集之际能看透一些东西自然是很好的。胡一彪不能算他的朋友，但觉悟大师是的。他看着江风，想着胡一彪的关系就要由她来继承了啊，有些心疼，又有些为她骄傲。
他默不作声地离去，留下胡一彪对着明月大江。
直到月上三更之时，胡一彪才恍然醒悟，看着面前的江河明月，有感而出，清啸一声。他面带微笑，拿起戒刀，既然缘起，不如就在今日。随着他头发的掉落，他的心更明撤了。他站起身，把头发扔进江水之中。然后打开文书，看到了觉悟这两个字，只觉得恰到好处。
然后他朝着来路遥遥行礼，作揖三下，却向着另一条方向云游而去。
胡一彪已死，却有觉悟初生。
告别，也可以是平平淡淡的，尽管这会是最后一面。

啊，714又没了

入党时间，是kmt入党时间。按肖途讲的故事是39年，按程老板最后修改后的档案是37年，这是程老板给肖途的照顾。（我怎么可能说是我记错了自己写的，顺手就写了个37年上去）

1945 上海 当铺
幽暗的内室，连蜡烛都没有点亮。
看不透的黑暗中有两个声音，一个年轻些，一个成熟些。
“前些天武藤刚走，后脚就有肖先生是军统的消息传出，属实吗？”这是那个成熟的声音在发问。
“应该属实，丁力犀也回到了上海，接手荣帮。这些天肖公馆那么隐蔽的地方都是来客众多，车水马龙，许多没走掉的人急着谋条活路。肖途应该真的是军统的人。”
“应该？”
“一定。”
一声叹息。“军统倒真是下了手好棋啊，佩服佩服。”
“那我什么时候撤离？”年轻的声音有些急迫了。
“撤离？你的存在很关键，特别是肖途是军统的人后。你怕了？”
“当然不是，只是我的身份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奸了，留下来也接近不进去了。”
“这没问题，你的身份我有办法解决。”
年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响起来：“什么办法？”
“呵呵。”黑暗中好像有包裹移动的声音响起，一会又消失了。那个成熟的声音再次响起：“你送肖先生一份大礼。”
有些不解，“什么大礼？”。
“上海地区情报网最高负责人，第二号。”
好像是一个仓惶站起的声音，接着是颤抖的话语：“这怎么行？您？您？”
那个成熟的声音到底要平静些：“怎么，不允许我这把老骨头再为革命效份力了吗？还是我身份重要些，就比那些牺牲的同志们要高贵一点？”
那个年轻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又是一个缓缓站起的声音。“春雨同志，以后你也没有上线了。完全可以自由发挥，真正地彻底潜伏。你也不必犹豫，我一个人的牺牲是值得的，会换回许许多多落在敌手的同志的生命。”
接着又是一声叹息，成熟的声音接着说道：“其实，你并不是很适合这项工作。但你也是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老同志，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你。”这个声音坚定地响起，但它的主人其实有点愧疚。春雨都只是一个幌子，他一直没有提起的，也是他最关心其实是那个游子。他相信游子的能力，一定会继续为革命做贡献，春雨，是他用生命送进去的游子的保护伞。
“好了，执行命令吧。其实我也有个猜测，正好检验一下。”这个声音中又有点期待。
“是！”尽管不太情愿，还是干脆利落。

!!!

剩余全文可到gzh木木木牛流马查看，我不太敢在这发了。

红色芳华番外：信
一
肖先生：
肖先生，一切可好？可还记得晓曼？
应是忘了吧。晓曼可是一直没有忘记。二十六年过去了，都没能忘记二十七岁那年见过最后一面的肖先生。年岁流转，肖先生的身影倒是更常出现了。
照片里的那位是我的爱人，ChrisWang，是个美籍华人，从事记者工作。当初就是这个人，冒死将我从台湾救了出来。这一点是不是跟肖先生很像？
肖先生倒也不必自作多情，ChrisWang也不是你的替代品。他是个足够浪漫，足够风趣的人，可是听得懂许许多多的风情话呢。
你呢？还是那么不解风情吗？
我过得确实不错，这里的海和风都很好。Chris Wang也把我照顾的很好，你呢？
听说国内一片沸腾，可你会把自己保护好的吧。你会快乐吧，你会幸福吧。
可我倒是真的希望你没那么幸福，虽然很傻，但还是偷偷希望你能为我担心，为我悲伤一阵子吧。
万里佳期梦，半世漂泊难，可我倒是从来没后悔过。
悲伤和担忧本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但。
天涯路漫，肖先生珍重。
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以后请肖先生喝酒的时候再说喽。
不过倒是可以告诉肖先生，我不喜欢潜伏。
晓曼即日
一九七二年二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