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浙江磐安，江南小城。这里也是小雪的家乡。
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长途汽车上下来。我想我的脸色肯定难看的要死。
“你怎么了？”小雪抓住我的胳膊小声问我。
“可能有点晕车吧。”我强打着精神冲她笑笑说，“你别担心了。现在去哪啊？要去医院么？”
“不用了。前几天打电话，我妈妈说已经出院了。让我们直接回家。”
“哦。”我应了一声然后自顾自的傻笑起来。
“干嘛啊？”她疑惑的看着我。
“回家啊。”我贴近她压低声音说：“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老公陪着自己的小媳妇‘回门’？”
她蹭的红了脸，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
不忍心再为难她，我笑笑，低头牵了她的手，然后小声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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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牵着手走过大街小巷，心里是没来由的安稳。
不时侧过脸偷看她的表情，她倒是一脸平静，只顾低着头往前走。
“到了。”
“嗯？”我愣了愣神，抬头看着面前的小院落，才恍然大悟的应了一声。“哦。”
虽然早已在心里描摹过无数遍跟她一起回家的情形，但是看着她轻叩那扇破旧的木板门时，还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忽而又觉得自己可笑了起来，这么多年，经历的风雨也不算少了，可是现在，居然有点小胆怯了。呵呵，许飞，你丫的怎么成这副熊样了。
低着脑袋深吸了一口气。门在我们面前被缓缓打开了。
“小雪？”开门的是一位面容和蔼的阿姨。
“妈妈！”小雪显然也很兴奋，冲过去紧紧的抱住了那位阿姨，肩膀不住的颤动着。
或许是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温馨的画面的，我拎着礼物微笑着站在她们身后，不忍心开口打扰。
“傻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腻歪啊。”小雪的母亲显然注意到了我的存在，轻轻捅了捅她，询问道：“这位是？”
“呃……她……”小雪看了看我面露难色，结结巴巴的说：“她是……是……”
“阿姨你好！”我赶紧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礼物递了过去，自我介绍道：“我叫许飞。是小雪的同事，您叫我小飞就好了。”
“呵呵，原来是小雪的同事啊。都别傻站着了，快进来。”小雪的母亲一边侧过身往里走，一边笑着说：“你们坐了那么久的车肯定都累了，小雪，你领小飞去你房间休息一会吧，我帮你们准备点吃的。”
“谢谢阿姨，真是不好意思，麻烦您了。”我一边笑一边往里走，却感觉有人在身后拽住了我。
“干嘛？”我回过头，看着还站在我身后的小雪不明所以的问。
“刚才……那个……谢谢你了。”她垂着脑袋说的语无伦次。
有些好笑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傻瓜，带我去看看你的房间好么？”
她抬眼看着我，良久才小声应了一声。
“嗯。”

（十六）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去观察过一个人的卧室。
房间并不大，但是布置的很整洁。靠近窗台的地方是一张干净的单人床，粉色的床单和被套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右手边是很小的一张写字台，上面随意的摆放着一些书本和一个相框。照片上的小雪笑的一脸灿烂。
我走到床边，也没有脱外套就直接四仰八叉的躺倒在了床上。
闭上眼睛，模模糊糊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印象中父亲很严厉，也许因为他也是警察的缘故，所以对自己的要求更是苛刻。
记忆里他总是板着脸语重心长的教育我，“我许建国的孩子，以后肯定也是要做警察的，现在这么严格要求你，是为了你的将来好……”
那时的我亦是不明白，只觉得心里恨得紧。警察有那么好么？为什么别人就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我却只能去做警察！
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要逃离被他安排的命运，如果……如果……没有后来那场意外……
一切又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感觉有人的手搁在了我的额头上，温热的感触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还是不舒服么？”
我睁开眼睛，看见小雪站在我旁边，一脸的关切。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个弧度，把手伸给她说：“有点困了，没事。拉我起来吧。”
“哦。”她应了一声然后将手搁进了我的掌心。
反手握紧她的手，暗自用力一拽。她没有防备，低呼一声，直接跌进了我的怀里。
“小雪……”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我抬手轻轻抚弄着她的脸颊，用手指一点一点的勾勒着她的轮廓。卷翘的睫毛……精致的鼻子……还有小巧的嘴唇。感觉她的脸慢慢的燃烧了起来。
“傻瓜……放松一点。”
“飞……”她忽然暧昧不明的低吟了一声，双手却还是紧紧的抓着我的衣服。
我俯下身轻轻啄了啄她的耳垂，“乖，把眼睛闭上……”
“呃……”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我已经不留余地的封住了她的嘴唇。
用力的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我变换着角度加深着这个吻，她的唇很甜，像是刚采摘过的樱桃一样鲜嫩。舌尖温柔的划过她的口腔，不停的品尝吮吸，感觉空气一点一点的从身体被抽离，可是还是无法放开她。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们。
“小雪……”门外传来了她母亲的声音：“东西收拾好了么？快开饭了。”
“哦……”她慌乱的推开我，站了起来，使劲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马上……马上就好。”
听着门口渐远的脚步声，我不甘心的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重新抱进怀里想要继续刚才的动作。
“别……”她侧过头躲开我的进攻，然后小声说：“别闹了……”
我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贴近她耳侧，压低声音说：“好，我现在不闹。不过……你晚上要好好补偿我。”
“你……”她没了脾气，只好恨恨的说了一句：“坏人！”
“对啊对啊，我就是坏人，我是大坏蛋。”我笑眯眯的看着她的眼睛逗她，“大坏蛋觉得肚子饿了，怎么办？”
“那就去吃饭啊。”她说着轻轻挣脱我的怀抱，转身要走。
反手将她重新扯进怀里，低头含住她小巧的唇。
“还是……让我先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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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的一顿家常便饭，却是久违了的温馨感觉。
我盯着那一桌子菜，晃了晃神。记忆里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心的吃过饭了，又好像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小飞，饭菜不好，你就将就一下。”小雪的母亲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笑着说：“看你这孩子身板瘦的，多吃一点。”
“阿姨，您太客气了。”我回过神，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笑着道谢。
“妈，您别老给她夹啊。”小雪调皮的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撒娇道：“看她碗里都快装不下了，您也太偏心了。怎么也不知道心疼下我啊。”
“行行，就你事多。”小雪的母亲好脾气的笑笑，转手又夹了一块鸡蛋给她，“这下好了吧。”
“呵呵，谢谢妈妈。”
“小飞，我们家小雪在单位工作的还好吧？”小雪的母亲忽然转头问我说，“这孩子从小就心眼实在，在单位没少惹事吧？”
“啊……”我抬眼看着小雪慢慢暗淡下去的眼光，赶忙解释说，“她很好啊，呃……工作很勤奋，我们老板也很喜欢她。”
“那就好。要不是我这一身的毛病，也不至于拖累她，连大学也念不完……”
“妈妈。”小雪握住她母亲的手，笑着说：“现在不挺好么，我可以赚钱，也可以照顾我自己的，您就放心吧。”
“是啊，阿姨。”我看着小雪说，“我也会……照顾她，您不要担心了。”
她看着我愣了愣神，然后低头扒着碗里的饭，小声说：“好啦好啦，不说这了，快点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随手将身边的水杯递了过去。
“嗯？”她抬起眼直视着我。
“小心点。”我笑着说，“别噎着。”

(十七)
你是火 你是风 你是织网的恶魔
破碎的 燕尾蝶 还做最后的美梦 
你是火 你是风 你是天使的诱惑
让我做燕尾蝶 拥抱最后的美梦 
让我短暂快乐很感动
                    ------梁静茹《燕尾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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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倚着靠在床上，随手拿了本杂志无聊的翻看起来。
手机还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不放心的拿起来又检查了一遍，信号跟电池都是满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不安，这一切……似乎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人觉得压抑。
随手拨了李薇薇的号码，一阵忙音之后便是电脑刻板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烦躁的将手机扔到一边，心烦意乱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出事了么？”
我回转身，看见小雪站在门口，望着我，满脸担忧。
“哦，没事。”我勾起嘴角笑笑说：“李薇薇那小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电话老是关机。”
“你要是担心,就早点回去吧。”她说着随手掩了门，然后走过来轻轻坐在床边。
橘黄色的灯光温柔的散落在她身上，她垂着头，眼睛陷在光线照射不到的阴影里，显得安静又落寞。
“小雪……”我凑到她身边，抬手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问她：“你……生气了？”
“没有啊。”她抬起脸，牵强的笑笑：“我是怕太晚回去，耽误你的……正事。”
“呵呵，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高兴呢。”我说着坐到她身边，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贴着她的发丝嗅了嗅，然后坏笑着说，“小雪，你……好香啊。”
满意的感觉到她脸颊的温度燃烧起来，可我依旧耍赖般的在她颈窝里蹭来蹭去，心情大好的戏弄她。
“呃……”她忽然推开我，站起来小声说：“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哦。”我无奈的伸了个懒腰，翻身躺倒在床上。
她迟疑了一下，熄灭了房间里的灯，然后摸索着躺在了我身边。
一阵沉默，空气里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我小声唤她：“小雪……”
良久才听见她应了一声；“嗯？”
侧身将手环在她的腰上，我贴近她的后背，蹭着她的脖颈说：“我睡不着，跟我说说话吧。”
明显感觉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心里忽然模模糊糊的想起，自从第一次那样莽撞的强占她之后，我们之间似乎再也没有这样子的贴近过。
“呃……想听我说什么？”
“都可以啊。”将彼此的距离更加拉近一点，我小声说：“要不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呵呵。有什么好讲的呢。”她笑了笑，说，“我父亲……他从来都没有在我的记忆里出现过，从小到大都是我跟母亲两个人生活。然后就一直读书，小学、中学，后来因为家里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所以大学还没有读完，就辍学去了Z城打工。但是因为肄业没有文凭，根本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再后来，我母亲生了一场大病，急需用钱，所以……我就……”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可我却已全部明了。感觉心里像被钝器击打过一样，尖锐的疼痛起来，我皱着眉，小声问她，“小雪，你是不是……很恨我？”
“你不会明白我小时候的生活，也许是因为单亲家庭的关系，从小到大，不论在学校还是外边，一直都受着别人的欺负。我妈妈总是告诉我要忍让……不要去和别人起冲突。”她顿了顿，然后颤着声音说：“可她根本不知道，我也需要有人来保护我、爱我！许飞，你问我是不是恨你，呵呵，老实说，怎么会没有恨过。我恨你！我恨你用那三万块钱，轻而易举的羞辱了我。但是……后来跟你在一起，你一直都对我很好……许飞，你知道吗，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像你对我那么好……”


(十八)
“为什么要修改我的高考志愿？”我握着那张警官大学刑事侦查专业的录取通知通知书，愤怒的责问着坐在饭桌边平静吃饭的父亲。
“小飞……”母亲走过来拽着我的胳膊：“你爸爸……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挣脱母亲，质问他：“偷偷改掉我的高考志愿就叫为我好？那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读什么狗屁刑侦专业，我也不想当警察！”
“当警察怎么了？”父亲重重的搁下手里的饭碗，斥责道：“你以为当警察还辱没你了？我告诉你，现在你已经被警官学校录取了，就乖乖给我把心思收回来，好好念书，争取将来做个像样的警察，不要到时候丢了我们许家的脸。”
“我不会去念的！”
“你说什么？”父亲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你有本事给我再说一遍！”
“我不会去的！”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以为你是法西斯么？这么随随便便就可以决定我的生活，我根本不想做警察！说一万遍也一样！我不会去的！”
“啪！”那一巴掌就是那样狠狠的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应声跌坐在地上，脑袋里一片轰鸣，嘴巴里全是血腥的味道。
他站在我面前，指着我一脸平静的说：“我告诉你！只要是我们许家的人，就逃脱不了当警察的命运！如果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谁让你是我许建国的女儿！”
我拗不过他的意志，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可是这并不能成为阻碍我恨他的理由。许建国，如果人生真的可以有别的选择，那我宁愿自己从来都不是你的孩子。
大学的头三年，我没有回过一次家，即使过年放寒假，我也还是坚持一个人缩在冰冷的宿舍中煮泡面吃。我用仅剩的那点可怜的自尊支撑着自己，任性的不想再和父亲扯上任何关系。
可是后来，我还是回去看了他，不过那已经是在他和我母亲的葬礼上。
父亲跟母亲是被谋杀的，起因是因为一起涉黑刑事案件所牵连的报复性杀人。案件并不复杂，所以很快告破。
浑浑噩噩的赶回家参加完追悼会和火化仪式。我还是找不到丝毫的真实感。一切都放佛是做梦一般的不可思议。
直到站在那座新建的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熟悉的人的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我的父亲，这个曾经如同暴君一般决定着我的命运的我的至亲，再也不会出现我以后的人生之中。
记得我母亲曾经说过，我跟父亲两个人就像拧在一起的两根绳子，不停的比赛，不停的较着劲，彼此谁都不肯先低头。可是现在他就这样突兀的离开了我，那么我们之间的这场比赛算是我赢了么？可就算赢了他，为什么我还是觉得那么难过，甚至比自己输给他更难过……
十年生死两茫茫……
生死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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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下着雨呢，小心着凉。”感觉有衣服披在了我身上。
我回过神，看着站在我身边的小雪，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我父母。”
“哦，好像没怎么听你提起过。”
“他们……已经不在了。”我抬头望着屋檐上不断滴下的雨水，小声说：“他们……他们出了一场意外……所以……其实……我父亲一直都希望我做个……做个好人，只不过……他再也看不到了。”
“对不起……”小雪看着我一脸歉疚。
“傻瓜……我才没那么小气。”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顺势搭上了她的肩膀。
她安静的靠在我怀里，将手伸出屋檐外感受着那些细雨，自言自语的说：“这雨下了好多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我拽回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笑着打趣道：“‘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古人都说江南的雨有味道，你还觉得这雨下的不好么？”
她抬眼一脸诧异的看着我，良久才说：“真没看出来……你还懂这个……”
“你以为呢？”我一挑眉毛，不甘示弱的反问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只会打打杀杀的大老粗？”
她抿着嘴笑了笑，说：“只是觉得很奇怪……嗯，有点小惊喜……”
“那……给个奖励吧。”我说着侧头在她唇角轻轻一吻。
“你……”她红了脸，低着头说：“每次都搞偷袭……”
“还不是因为你笨呗，要不然怎么我‘偷袭’的成功率总是百分之百呢。”我看着她，装着恍然大悟般的说：“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故意总让我得逞的吧？”
“你！坏人！”她脸上一羞，拳头轻轻冲我挥了过来。
我后退一步，灵巧的躲开，顺势反手将她抱在怀里，贴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调笑说：“娘子……国家不让搞‘家庭暴力’的，知道不?”
“谁是你‘娘子’！我才不是！”她气得直跳脚，却无奈被我制在怀里无法挣脱。
“怎么不是啦？你就是我的好‘娘子’！”
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着急无措的样子，手机却在口袋里突兀的震动起来。
松手从怀里放开她，然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显示是Z城的未知来电。
“喂！”我摁下接听键，随口应了一声。
“飞……飞少……”电话那边是陌生人的声音：“李哥……李哥她出事了，您看您能不能尽快赶回来。”
心里无端一沉，我赶紧追问道：“你什么意思？她出什么事了？”
“李哥她……她……”
“她到底怎么了？”我对着电话一声狂吼！
“她死了……”
电话那头还有断断续续的声响，可我已无法听清任何东西。脑袋里所有的神经彷佛一起崩断，能够记住的只有那一句话。
她死了……
李薇薇，死了……

（十九）
这不是我第一次去停尸间。
以前在警校学习的时候，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来到过这种地方。那个时候的自己似乎还是有些小得意的，站在那些面色苍白的女同学中间，冷静的看着法医学的老师挥动着手中的解剖工具，然后从容不迫的记下密密麻麻的笔记……
对于这里，我曾以为我早已麻木。可是这一次……我却似乎再也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道刺激的鼻腔仿佛失去了知觉。我看着对面那些排列的整齐的冷藏柜，忽然间就失去了言语。
“谁是李薇薇的亲属？”穿着白大褂的法医面无表情的拉开其中的一个冷藏柜说：“麻烦过来认领一下尸体。”
“我是。”我回过神，应了一声。然后轻轻过去，缓缓拉开封裹着尸体的塑胶袋拉链。
她的脸就那样毫无预兆的突然映入了我的眼帘。清瘦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发黑。双眼闭合，仿佛睡着了一般。
“臭小子！”我小声笑骂了一句，眼眶忽然就涨了起来。
“如果没有问题，请在这里签字。”旁边的法医递过来一张尸体认领书。我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接过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现在可以带她走了吗？”
“不好意思，关于死者身前的相关问题，我们还需要你协助调查。”门口忽然进来一个年轻警察。“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星期之前吧。”我愣了愣，皱着眉说：“我刚从外地回来。”
“那么你们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据我们了解，死者身前的社会关系似乎……很复杂。请问你知不知道她出事前有没有跟什么特别的人结怨？”
“我不记得了。”
“麻烦你严肃一点，好好想一想。这些对于我们侦破案件很重要。”
“我有跟警官您开玩笑么？”我笑着反唇相讥：“对不起，我还有急事，如果您没有其它事，我就不奉陪了。”
“你……嚣张什么！！”那警察显然觉得丢了脸，气冲冲的说：“不就是个街头混混么，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姚政！”身后忽然有人低声呵斥道：“你怎么说话的！”
太过熟悉的男声。我勾着嘴角笑了笑，然后回转身面对着身后的中年男子。
还是那样精明的一张脸，只不过已经不再如六年前那样的年轻。多年的岁月早已经悄无声息的在我们身上刻下了太多的痕迹。
“我是汪涵，Z市刑侦大队的队长。”中年男子走到我们身边微笑着对我说：“刚才是我们的同志态度有问题，不好意思。”
“汪队……”那个叫姚政的年轻警察垂头丧气的低喊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不想再做无谓的纠缠，我耸了耸肩，反问道：“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汪涵笑着说：“如果你想起什么对案件有帮助的事情，麻烦随时通知我们。”
“好的。”我点了点头，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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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件事？”我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冷冷的扫视着面前站着的一堆马仔。
一片死寂。
然后其中一个似乎胆大点的站了出来，哆哆嗦嗦的说：“前几天……扬少那边打电话……说……说泰国那边过来了一批白货，需要您亲自去接。李哥……没跟他们说你出门的事情，就自己做主替你应承了下来……后来我们去约定地点接货的时候……就出了事。”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人通知我？”我压着火气低声问。
“本来……本来我们想着要告诉您一声的。可……可李哥说您难得休假，怕让您分心……所以……”
“混蛋！”狠狠的将拳头砸在桌上，我红着眼睛吼道：“到底是谁做的？”
“好像是……宋柯那边。我们到了接货的地点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泰国人，也没有什么白货。一切都是他们设好的局，为的就是教训我们想抢他们的生意。等我们觉察到不对，想脱身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交火的时候李哥中了流弹……飞少……对不起……”
拳头不自觉的握了起来，我咬着牙，恨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飞少！”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马仔探头进来小声说：“扬少和魏老板过来了。”
我回过神，稳了稳情绪，说：“让她们在VIP包房等我，我马上过去。”
“知道了。”那马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掩上了门。
我叹了口气，面对着房间里的人，安顿道：“你们这两天……先躲一躲。不要出去生事，最近条子可能会查的比较紧，所以大家都要小心一些。”
“那李哥的仇怎么办？”“是啊……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那堆人听完我的话，立刻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起来。
“我自己心里有分寸！”我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说：“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一定会给她个交代的。”
薇子！我不会让你的白死的！你等着吧，那些人很快就会为他们的罪孽付出代价。我发誓！
转身走出办公室，我眯着眼睛看着面前昏暗的走廊，彷佛听到了心底呼啸而过的风声……

二十二
我不得不承认，有的人，也许天生适合做杀（百度）手。
“这个天台我物色了很久，位置偏僻，大楼里没有摄像监控装置。”魏佳庆一边从旅行袋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狙击步丨枪，一边指着对面酒店说：“安排的房间在左数第三个窗口，枪的射程我计算过，没有问题。不知道飞少还有没有其他想法？”
我摇了摇头，说：“魏老板的安排很完美。我没有意见。”
她笑了笑，随手拿过一罐啤酒问我，“要不要随便喝点，解解压？”
“不用了。”我摆摆手拒绝道，“我还是清醒点比较好，这事儿要真办砸，估计力扬哥非砍死我不可。”
“飞少您太紧张了。”她打开啤酒自顾自喝了一口，冲我笑道：“要是等下您万一失手，我也会帮着补一枪的，放松点。”
禁不住她的取笑，我挑着眉说：“不用打击我，我知道我太业余，比不上魏老板您那种职业选手。估计人杀的太多，早麻木了吧。”
她愣了愣，像是呓语般的轻声说：“你……觉得做杀（百度）手好么？”
“呃……这个……”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那些生命轻轻松松的终结在自己手里，大概才会更真切的感受到人是多么脆弱的动物吧……”她低下头，身影陷入无边的夜色中，显得安静又落寞。
心里有些微动容，我看着她小声说：“魏老板，其实……力扬哥……她会对你好的。”
她不再说话，只是蹲坐下来，将自己圈进手臂之中，良久才闷声说：“我只是一个杀（百度）手……她要做大事……”
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有谁会想到魏佳庆这个平时冷漠又疏离的女人，居然也会为了刘力扬展现出难得温情的一面。果真是爱如兵刃，伤己伤人。
手机铃声忽然发出突兀的声响，她立刻警觉的站了起来。
“有情况？”我紧张的问。
“猎物马上就要上钩了。”刚才的低落情绪似乎一扫而光，她低下头稍稍调整了一下手中的狙丨击枪，对着我吩咐道：“还是刚才说好的那个窗口，一人负责一个，我们只有不到五分钟时间，车在楼下拐角处的巷子里，完事后按原来商量好的路线走。”
“没问题。”我低头对上瞄准仪，想了想又问道：“那个苏星……真的要一起干掉？”
“斩草要除根！留下他会是个大丨麻烦。”她停了停，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诡异的浅笑，“飞少，作为杀手，永远都不能对自己的敌人心怀慈悲。”
“呵呵。”不知所谓附和了两声，我俯下身，重新握住手里枪，安顿道：“宋柯交给我，他欠薇子的，我要连本带利从他身上拿回来！”
“嗯。”魏佳庆应了一声，说：“目标出现！准备！”
不远处的窗口上，清晰的显现着两个交缠在一起的人影。我紧了紧手中的枪，十字瞄准镜早已锁定了想要捕杀的猎物。
“三、二、一！”
“砰！”“砰！”两声枪响，我似乎能看见两粒子弹以优美的弧线划出枪膛，旋转着穿透那些人的脑袋，溅出红白相间的脑浆……薇子，若你在天上有知，能看到这些，也该瞑目了吧。
“漂亮！”魏佳庆低叹一声，然后快速打扫干净现场，推着我说，“快走，飞少！”
我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突然问她：“魏老板，我想知道……您怎么会对我的枪法那么有信心，难道真的从没有猜想过我会失手么？”
她停下脚步，回转身看着我微笑着说：“人在行进过程中，最难射中的部位就是双腿跟手臂，可这些年飞少您每次火拼开枪的时候，却从来都只中这两个部位。所以……我猜飞少你的枪法应该毫不逊色于我，您说是吧？”
“魏老板您谦虚了，我只是……凑巧罢了。”冷汗从背部慢慢渗透出来，没想到我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的事情，却还是被她一眼看穿。
“呵呵，飞少，您还是太心软了。”她笑笑，随手掏出手机摁下一串号码。
“逮到魏城了没有？”
“很好，弄干净点！做了他！”


（二十四）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靠近死亡时的样子。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枪声与惨叫声，我弯腰紧贴在一处废弃的货柜旁边，握着手中的枪，只觉得心跳的像快要溢出胸口一样。
这不是电影中才有的片段，而我也不是刑事侦缉学课堂上那个满嘴理论侃侃而谈的学生。这一刻我不是卧底警察，不是黑帮里无法无天的小混混，我只是许飞，我渴望在这场黑道的火拼中活下去。
深呼吸了一口气，刚刚略微移动了一下步子，就有子弹擦着耳侧飞了过去，我只好退步，慌乱的退回到货柜旁边。
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被困死。我暗自思付了一下，脱下身上的外套，随手往外一丢，紧跟着闪身快速判断着子弹飞行的方向，然后扣下扳机，很快就看见好几个人应声倒下。
可还没有从脱困的兴奋感中冷却下来，耳后就传来了响动，几乎是本能的抬手格挡着身后的袭击，下一秒手里的枪就被人踢飞了出去。
大脑在刹那间嗡的炸开，我呆立在原地，只觉得心如死灰，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枪声响起那一瞬，几乎是本能的闭上了双眼，可是意料之外的没有丝毫疼痛感。
有些迟疑的回转过身，我看见的是不远处握着枪托的刘力扬以及横躺在脚边的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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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飞，你个臭小子一个人站那干嘛呢？怎么不进去跟大伙一块喝酒？”
耳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回身，看着摇摇晃晃走过来的刘力扬，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那种热闹的场合根本不适合我，吵得人脑袋疼。”
她嘿嘿干笑了两声，摸出口袋里的烟随手扔给我一根，说：“都这么多年了，你小子这脾气也不知道改改，还是犟的跟头驴一样。”
我点燃烟，望着窗外无尽的夜色与灯火，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力扬哥你还记得么……当年……我欠你一条命……”
她大概没料到我会讲这个，愣了愣，收敛了脸上玩笑的颜色，拍着我的肩说：“都过去多少年了，好端端的，干嘛忽然提这个……”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低头吸了口烟，看着她说：“力扬哥，不管将来怎样……我始终都会记得，我许飞欠您一条命……”
“傻小子！”她笑笑，呼出一口气，然后推开窗户，指着远处五彩斑斓的夜景问我说：
“小飞，你觉得Z城漂亮么？”
“嗯。”
“我也觉得很漂亮呢。”她眯着眼睛说，“记得当年我刚到Z城那时候，过的那种日子你都不知道有多辛苦，打零工、睡窝棚，有时候运气不好还会被一些杂碎追着收保护费，呵呵，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可是即使那么苦，我也从来都没想放弃过，因为我知道，只要给我一个机会，迟早有一天我会让这个城市真正属于我！只属于我刘力扬！”
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我笑着搭腔道：“力扬哥……您喝多了……”
“呵呵，你小子敢怀疑我的酒量？”她轻笑着推了我一把，说：“许飞，你是个聪明人，也许别人看不出来，可我知道……你小子够聪明，有能力有胆识，你这个人什么都好，最大的缺点恐怕就是少了那么一点点的野心！”
一丝惊慌掠过心底，我讪笑着伸手去扶她，说：“您是真喝多了……我送您回去吧。”
她挡开我的手，忽然扯住我的衣领迫近我，低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的时候最大的缺点说不定也会是最大的优点呢……”
“我……”喉咙处传来的力道让我有种压迫的恐慌，我只能盯着她的眼睛强作镇静。
“许飞，只有你这么聪明又安分的人才配跟着我一起共享这座城市，你说对么？”她勾着嘴角笑的纯良，却依旧无法掩饰眼神中的阴狠之气。
“力扬哥……我会好好跟着您的，您放心。”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哈哈！”她松开我，转身点了一支烟，安顿道：“现在宋柯死了，老黑已经在和我商议重新划分地盘以及合作的事宜。还有泰国那边，近期也会有大人物过来洽谈‘白货’的生意，你先把手头的场子交代出去，这几天专心安排一下这件事情……”
我略微整理了一下领口，然后对着她恭敬颔首道：“您放心，我会小心处理的。”
她点点头，摁灭了手中的烟头，笑着说：“好了，别傻站着了，快点进去吧，你手下那帮兔崽子还嚷嚷着要好好灌你几杯呢……”
装作为难的皱了皱眉，我叹了口气，道：“既然刘老大您都开金口了，那我怎么着也得舍命陪君子啊。”
“这才像话嘛！哪能每次喝酒都让你这臭小子蒙混过关。”
“呵呵。”我笑了笑，转身往包厢走，心底潜藏着的熔岩却已经开始慢慢沸腾……
这一场暴风雨，终于，还是要来了……


二十五
“这是国际刑警组织刚刚发过来的协查通告，你看看。”汪涵一边递过来一份文件袋，一边笑着感慨道：“能在周末出来钓钓鱼放松一下感觉真不错，最近加班加点的查那个连环劫杀案简直快要了我的老命了。”
“哪能啊，您是老当益壮，可别太谦虚。”我伸手接过文件袋，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里边的资料，问道：“泰国那边要过来的大人物就是他么？”
“嗯，高小松，绰号‘猪头松’。早年因为抢劫杀人偷渡去了泰国后一直跟着泰国最大的毒枭Jiarkon混，前几年不知怎么在背地里勾搭上了Jiarkon的情妇，俩人合伙设计要了Jiarkon的命，随后他便接管了Jiarkon在泰国的所有毒品生意。”汪涵将手里串好鱼饵的鱼线甩了出去，说：“别看他长的不怎样，那可是在国际刑警组织那边挂了名的头号通缉犯，只是因为他为人比较狡猾多疑，所以这些年一直没能逮捕他……”
我看了看资料上那个肥头大耳男人，调笑道：“那毒枭的情妇口味可真够……呃……特别的……”
“呵呵，这就叫萝卜青菜，各有所好啊。”
我笑笑，盯着看似平静的湖面说：“刘力扬已经放出话，这次要跟黑楠合作，做一桩大的，接洽方面暂时由我负责安排，您看……”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搁下钓竿，摸出根烟含在嘴里，说：“你说的这些情况我已经跟省厅的欧阳厅长汇报过了。上级的意思让我们做好布局，争取这次能够将这伙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您的意思是说……”我愣了愣，不太敢证实自己内心那呼之欲出的答案。
“没错！”他拍拍我的肩，微笑着说：“许飞，等到这次任务结束，你就可以重回警队了。这六年，辛苦了！”
所以的情绪刹那之间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我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迎接这个忽如其来的消息，是该兴奋么？可我就像是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人忽然之间得以重见光明一样，有那么一丝隐约的期待，然而更多的却是未知的迷茫与无措……
“怎么？不开心？”他大概觉得我反应不太对劲，诧异的问我。
“没……没什么……”我摇摇头，强压下自己心头的起伏，说：“您知道的，这么多年，我早都习惯了这种黑白不分的生活，现在想到忽然要换一种身份……我……”
“傻小子！你想太多了，等回了警队之后，跟着大伙慢慢就会习惯的。”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说：“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你马上处理。”
“什么？”
“许飞，有些事情按理说是你的私人问题，我这个做领导的本来无权过问。可是……我跟你父亲是毕竟那么多年的生死弟兄。他不在的这些年，你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我不能……不能看着你走上一条错误道路……”他停了下来，似乎在斟酌下面的话该怎么说。
“汪队！”我皱着眉，疑惑的问道：“您到底想说什么？我不明白。”
“那个女孩！你们……你们必须马上分开！”他转过身不再面对我。
“哪个女孩？”
“就是你身边那个叫小雪的！你们皇朝夜总会三陪小姐！”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质问我：“明白了么？许飞！你跟她……你们俩个都是女生！怎么能有那种……那种关系！那是不正常的！”
心里的火焰噌的燃烧起来。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放松、再握紧，我努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感到压抑不住的愤怒！
“你在调查我？呵呵！”我怒极反笑，“好！很好！非常好！我他妈的辛辛苦苦的当卧底给你们卖命，可你呢？你跟你的狗屁警队居然在背后调查我？”
“许飞！请注意你的态度！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儿警察的样子？”他的脸色一瞬间难看之极。
“我早八百年前就是这个样子了！你现在看不惯我了？早他妈干嘛去了？”我红着眼睛怒吼：“你看不惯我的样子是吗？你开除我啊！”


“啪！”一耳光重重的落在我的脸上。我侧过头，吐出嘴巴里面的血水，冷笑着看他。
“你个小兔崽子，你知道个屁！”他烦躁的将脚边的钓竿狠狠踢进水里，吼道：“我这辈子只做错过一次！我不能再错了！我不能允许我的警队里面出现第二个沈佑安！”
“沈佑安……”我下意识的重复了一下那个名字，只觉得分外耳熟。
他似乎被人戳中了软肋，颓然的坐倒在柔软的草皮上，狠狠的吸了一口手中的烟，良久才轻声说：“沈佑安，她是我跟你父亲当年一丅手带出来的，曾经是我们警队里非常……非常优秀的警察。我跟你父亲当时都特别看好她，也是赶巧那年刚好有个贩毒大案，所以就选了她去做卧底。一切本来都非常顺利……可最后还是出了意外……呵呵……你说她爱上谁不好，怎么就偏偏爱上了那个叫‘紫罗兰’的女毒枭！……更何况还是两个女人……两个女人……怎么可以……”
“您说的是……是小沈……”幼年时的记忆残存片段被从脑海中勾了出来，我说：“我记得她，我上中学的时候，我爸常带她到我家吃饭……她那时候还老带着我玩。”
他的肩膀忽然神经质的颤抖了一下，然后侧过脸问我说：“小飞，你记得你父母是怎么出事的么？”
“记得。”我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说：“是因为当时我爸手头处理的案子威胁到了道上有背景的人，所以才会……您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其实我想告诉你，你父母当年之所以会出事，是因为当年警队里面有一位卧底‘反水’了。而那个出卖他的那个卧底……就是沈佑安！”
“不可能！”我吃惊的看着他，低声喊道：“我爸妈一直对她那么好……怎么会……不会是她！”
“我也不希望是她。那么优秀的一个警察……偏偏就毁到了一段没有结果的孽缘上……”他叹了口气，说：“你父亲出事之后，我亲自负责了抓捕她的行动……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最后居然……居然跟着那个女毒枭一起自杀了……”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尘封的往事重新曝晒在阳光之下，却放佛千斤重担一般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皱着眉，闷声说：“您知道的……我不是沈佑安！我也跟她不一样！还有……小雪……”
“你跟那个女生不会有结果的！”他用力摁掉手里的烟头，说：“难道你忘了你父亲的遗愿么？你既然答应过他要做一名好警察，就应该割舍掉那些错误的感情，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许飞，不管是作为你的领导，还是你的长辈，我都不能看着你这样误入歧途，坐视不管！”
“您根本什么都不懂！我们……”我低下头，强忍住眼眶的酸涩，低声说：“我爱她。”
“可那是错的！”他站起身，情绪激动的说：“你知不知道，省厅的欧阳厅长私下已经跟我通过气了，他说你这次任务表现非常好，打算帮你记个人一等功！你这么年轻，在警队还有大好的前途。你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这么毁了！”
“我不稀罕！”
“许飞！”他用手指着我，冲着我怒吼道：“好！就算你不在意这些虚名，可你有没有为那个女生想过？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我们是警察！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时刻都要做好流血牺牲的准备！如果你真爱那个女生，你会愿意她跟着你过这种提心吊胆，随时随地都担心着失去你的生活吗？你愿意吗？她跟着你可能一辈子都见不了光！她不能有家庭！不能有孩子！什么都不会有！你不是爱她么？那么你为她考虑过什么？把她留在你身边就是你所谓的爱吗？你到底是爱她还是爱你自己？”
“我……”我愣在原地，被他问的张口结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难道这就是我的爱情么？这么的脆弱又这么的不堪一击? 那么……小雪，是否我真的该就此放手，让自己从此永远的抽离你的人生？
心里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别过眼睛看着依旧风平浪静的湖面，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许飞，这件事情，希望你能慎重一些……毕竟……”他口气软了下来，似乎还在考虑怎样才能说服我。
“汪队……您不用再说了。”我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咬着牙小声说：“我……我会服从组织安排。”
他似乎没料到我的态度变这么快，愣了愣神，疑惑的询问道：“你……没事吧？”
心里像被狠切了一刀，全是割裂的痛苦。我摇摇头，任由温热的液体缓缓的溢出眼眶。
“汪队，这辈子我不谈恋爱，可下辈子……我不当刑警。”


二十六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诉说这一场离别。
回到家的时候已近凌晨。我打开卧室的门，看见她侧身靠在床头闭着眼睛，黯淡的橘色灯光将她的侧脸晕染成一种模糊的温柔。
我靠在门口点了根烟，无声凝望着她，只恨不得时间能就此停留在这一瞬间，好让我能将她永远记得，永不相忘。
可能是有感觉我在看她，她忽然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眶，有些茫然的盯着我问：“你回来了？”
“嗯……”我回过神，应了一声，然后默默走到她身边。
她大概觉察到我的不对劲，起身拿开我手中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轻声道：“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小雪……”我迟疑着喊她，心里盛满巨大的悲哀，却无法开口诉说一句。
“怎么了？”她敏感的抬头问我。
我伸手细细摩挲着她的面颊，继而低头含住她柔软的嘴唇。轻轻浅浅的一个吻，却让我觉得灵魂仿佛都随着口腔里她的味道被撕碎了一样。
情欲像是不停灌输着的气球，忽然就膨胀起来，我不自觉地加大手上的力道，将她推倒在床上，压上去继续肆虐着侵犯她。她微微挣扎着别过头，握住我还在撕扯她衣服的手，不安的喘息喊我：“飞……”
只那么软软的一声，却叫得我心都疼了。我停下来，俯视她。她的脸上满是潮红，眼睛因为情动而显得微微濡湿，只是紧锁着的眉头泄露了她心底的不安。
欲望像是被浇上了冰水，逐渐冷却，我颓然的松手离开她的身体，跌坐在床上不敢面对她。
她爬起身，胡乱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走到我身边焦急的问：“到底……怎么了？”
“小雪……”我怔怔的看着她，终于狠心开口道：“我们……结束吧。”
感觉她的身体猛的颤抖了一下，我赶忙去扶她，却被她侧身躲过。
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停留在原地，她离我不过几步的距离，可我知道我再也没有任何资格去触碰她了。有些无力的收回自己的手，我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
“是我让你……觉得厌倦么？”她忽然开口问我。
“不是……”我摇着头否认道：“是我自己……不是你的问题……”
“那到底是为什么？”她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哭腔。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谁他妈的能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雪……我有我的难处……”
“告诉我理由！”她倔强的不肯松口。
“你跟着我不会幸福的。”我起身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眼睛说：“小雪，你根本不了解我，我的过去，我的现在，甚至我的将来，你都不会明白！小雪，我无法让你幸福，我们之间本身就是一场错误，你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错误赔上自己的全部！”
“可我不在乎啊！”眼泪终于负载不了她的哀伤，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的眼角不住滚落下来，她哭喊着对我挣扎道：“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
我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想要阻止那些汹涌的泪水，却没发觉自己早已经憋红了眼眶。
“混蛋！许飞！你……混蛋！”她哭泣着，拳头不留余地的全部落在我身上。
我将她紧紧地圈在自己的怀里，心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呢喃着喊她：“好姑娘……别哭……”
“不要丢下我……”她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求你……别丢下我……”
我呆站在原地，恨不得让人狠狠的捅我几刀，好让身体的疼痛来解救灵魂的痛楚，可我什么都不能说。面对着自己最爱的人，我终于感到无能为力的悲哀。是不是真的只有互相伤害才是彼此唯一的退路？
松开还环抱着她的双臂，我从口袋中拿出早已备好的银行卡，那里面是我这些年所有的工资以及我父母当年出事之后所遗留下的不多的抚恤金。


二十七
“许飞，爱上你是不是我的劫难？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些残忍的话。我仿佛掉进了黑洞一般，四周的空气全被抽离，脑海中不断盘旋着的只有离别那一晚她的哀伤、她的眼泪，还有我撕心裂肺的痛苦与决绝……
“飞少！飞少！”
感觉被身边的人轻轻推搡了一下，我猛的回过神来，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刘力扬，茫然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许飞！你小子跟我说说这都他妈的第几次了？”她怒气冲冲的黑着脸责问道：“到底什么事折腾的你这么神不守舍的？大白天的***梦游呢？”
“对不起，力扬哥。我……”我低头清了清嗓子，呜咽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了，刚才说到泰国来的高老板那件事。”她摆了摆手，打断我的话，吐出一个烟圈问道：“接洽的事情你安排的怎么样？”
“我已经亲自跟蛇头确定过了，高老板的船大概明天凌晨两点左右能到。”我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夹说：“黑楠那边也另外安排了一批人过来，加上我们手下的这一部分，我想安全的方面应该没有问题。”
“哼！我看黑楠那个老东西说到底，还是对我们存着戒心……”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侧过脸看见魏佳庆走进房间，贴在刘力扬身边悄声耳语了几句。
“这样啊……”刘力扬忽然抬起头，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冲着身后吩咐道：“佳庆，你晚上跟我们一起过去接人，不管怎么说，还是要以安全为主，这次可千万别让到手的财神爷又插上翅膀飞了。”
“那我先去安排一下。”我合上文件夹站起身准备离去。
“许飞！”刘力扬忽然在身后喊住我。
我转过脸，看着她脸上高深莫测的古怪笑容，只觉得心脏忽然开始突兀的狂跳。
“力扬哥还有事情要吩咐么？”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问道。
她玩弄了一下手里银白色的zipoo，眯着眼睛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我良久才说：“你先去吧，我晚点再找你。”
“好的。”我心里疑惑，却也只能强忍着不安，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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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你再上前边去看看，盯紧点！”刘力扬一边看着腕上的手表，一边对着我焦急的吩咐道。
“知道了。”我说着打开车门下车，顺着码头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拿起手中的望远镜对着黑压压的海面四处查看了一下。
马达的呜呜声忽然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不远处的一盏探照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一下、两下、三下……
赶紧回身跑回车边，我敲着车窗压低声音说：“力扬哥，船到了。”
“佳庆，你去通知老黑那边。”刘力扬说着也打开车门快速往接头的码头赶了过去。
趁着夜色的遮掩，那条用来偷渡的小渔船很快就靠了岸。
舱门一打开，七八个荷枪实弹的保镖就跳了出来，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留着一头齐肩的油腻长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在灯光的反射下显得诡异的透亮。
心里暗暗的将眼前人跟那份看过的资料核对了一下，应该是高小松本人没错。
“呵呵，高老板，久违了。”刘力扬一见那人露面就立刻笑着走了过去，双手合十行礼道：“so wa di kra！（泰语音译，意为“你好”）”
“没想到刘老板的泰语说的这么地道。”高小松也低头合掌还礼道：“sa wa dee ka！”
“高老板过奖了，不知道这一趟在路上是否顺利？”
“船过公海的时候遇到点小麻烦，不过不成问题。”高小松笑笑应道。
隐约听到身后有响动，所有人都警觉的将手里的枪掏了出来。
“哈哈哈，我说高老板啊，我可算把你给盼来了。”黑楠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我松了口气，看着高小松身后的一个马仔手腕上用手铐锁着一个薄薄的金属箱，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这样吧，今天太晚了，我先安排高老板跟手下的弟兄们好好休息，明日再设宴为大家接风洗尘，黑爷跟高老板觉得如何？”刘力扬说完冲着赶过来的黑楠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这边自然没有问题。”黑楠说着转向高小松问道：“高老板您看……”
“俗话说的好，入乡随俗嘛。”高小松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说：“就依着两位老大的意思办吧。”
“房间我已经准备好了。佳庆，你带着高老板他们过去好好安顿一下”刘力扬转身又对着魏佳庆低声吩咐了一下，便送走了他们一行人。
黑楠随后也没有久留，跟着刘力扬闲话了几句也带着手下的人走了个个干干净净。
眼见码头这边的事情已经完结，我跟着刘力扬返回车上，询问道：“力扬哥，要不要我先送您回去休息？”
“不用了。”她随手打开车里的调频广播，然后点了一根烟，微笑道：“送我去‘皇朝’那边，有个人你应该挺想见见的。”
“什么？”我诧异的反问道：“您说的是？”
“到了就知道了，开车吧。”她靠在身后柔软的靠垫上，只顾闭着眼睛吸烟。
我心知她不愿再多说，只好依言发动了汽车。可心底的不安和恐慌却如同大雾一样四处弥散开来，缠绕着我看不清前路……


二十八
车子一路行进，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我下车，帮刘力扬打开车门，跟着她走进了皇朝最好的VIP包房。
还是熟悉的摆设，只是里面站着的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人。我心里暗暗吃惊，没想到她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的人手跟势力完全架空，可我居然迟钝的没察觉到一丝一毫。
“小飞，你先坐。”刘力扬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然后侧身询问身后紧跟着的一个精瘦马仔，“彪子，人在哪？”
“在旁边的小隔间，要不要我把她带过来？”
“去吧。”刘力扬点点头，走回我身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我。
我笑笑伸手接过，低头点火。
房门重新被打开，我抬眼看着离我几步之遥的人，惊得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连手中的烟掉到地上都毫无察觉。
还是那样精致的脸，略显苍白的肤色，更让她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病态的魅惑。
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样，窒息着疼痛，我嗡动着嘴唇，用低的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小雪……”
她大概也没有料到我们会在这样的状况下重新再见，只是愣愣的盯住了我，嘴角继而又弯起一个莫名的弧度，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
“呵呵，怎么都不说话啊？”耳畔忽然传来刘力扬低沉的笑声：“瞧着太生疏了点吧？”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要跟我唱哪一出，可我知道自己的反应确实太过激烈。若她真的有心试探我，那我现在的表现只能用糟糕透顶形容。
要冷静！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小雪，我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再出纰漏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刘力扬身边，我捡起掉在地上的烟自顾自的点燃，笑道：“力扬哥，大家做了这么多年兄弟，我可真的是越来越不懂您了。”
“哈哈，小飞你想太多了，不过是手下兄弟瞧着你马子到处乱跑，所以就带回来想问问你怎么处理而已？”她伸手过来揽住我的肩膀，笑问道：“你不会怪我这个做老大的多管闲事吧。”
“怎么会呢？力扬哥您这么关心我，倒叫我受宠若惊了。”我略微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不过您大概还不知道，我跟着个妞已经玩完了，前几天刚拜拜的，没想到您又把她给弄回来了。”
“分手了？”
“是啊，妞儿么，不就是图个新鲜嘛，新鲜劲过了就散呗。”
她用手触了触眉心，笑着说：“这么看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这个……该怎么办呢？”
“小事一桩，力扬哥就不要多费心了。既然是我的女人，我自然会好好处理的。”我掐灭烟头，起身走到小雪身边握住她的手腕，想要带她快点离开。
“等等。”身后的刘力扬忽然出声阻止。
心脏无端的一沉，扣着那只纤细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可我只能强装镇静，不敢看身边的人到底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力扬哥还有吩咐么？”我尽量让自己问的谦卑。
她不答腔，径自约过我，来到小雪身边，笑了笑，却忽然出手扼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小雪面对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觉得自己的拳头已经条件反射般的发出了攻击。可事实是，我并没有，我只是站在原地，像一株生根的植物一样沉默……一直沉默……
“这妞我看着真是不错啊，怎么就不符合我们飞少的意思呢？”刘力扬阴阳怪气的哼了几声，笑着对我说：“要不要哥哥帮你调教调教，嘿嘿，小飞你知道的，我‘手上’的功夫应该差不了你多少吧……”
太过露骨的话，惹得旁边站着的马仔都不怀好意的发出阵阵隐晦的低笑。
我只能附和着勾起嘴角，眼光装作不经意的落在小雪身上，只看到她的脸涨的通红，紧咬着的下唇仿佛要滴出血来。
心像是被揉进了玻璃渣，密密麻麻的全是疼痛，我顾不得风险，伸手捏住刘力扬还紧扣着她下颌的手腕轻声道：“力扬哥开玩笑呢，您是不怕，我还怕魏老板回头找我麻烦。依我看还是……”


“怎么？”刘力扬看着我落在她腕上的手，眼神犀利的盯着我，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问句。
可我知道我已经触碰到她的底线了，若是一味坚持，有可能到最后我跟小雪都无法全身而退。
悻悻的收回自己手，我低头道：“对不起，力扬哥。”
“呵！”她冷笑一声，继而俯身就要去吻小雪。
“啪！”那一耳光来的太突然，以至于所有的人都呆立在原地根本不知作何反应。
我看着刘力扬脸上清晰无比的五个手指印，还有站在原地不住颤抖着的小雪，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现这么不可思议的状况？
横跨一步挡在她与刘力扬之间，我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余地的扬起了手。小雪，若你要恨我便恨吧，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想要保你周全，可你却偏偏什么都不明白！
手掌还未落在小雪的脸上，就被刘力扬伸手擒住。
“力扬哥……”
她摆了摆手，示意我退到一边，然后用拇指摸索着自己红肿的脸颊，逼近小雪身边轻笑道：“脾气倒是不小……呵呵……打我是么？可你也该想想，我是你能打的么？”
话锋一转立刻带出了阴狠之气，我心里暗叫不好，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反手结结实实的甩出两耳光将小雪豁坐在地板上。
一丝血迹顺着小雪肿胀的嘴角渗了出来，在她月白色的皮肤反衬下，更显得无比落魄。
“彪子！”刘力扬从口袋中掏出烟一边点燃，一边询问着刚才那个精瘦的马仔说：“告诉我，这位‘小姐’是用来干什么的？”
四下里一阵低低的起哄声，那马仔猥琐的笑了笑，说：“小姐当然是用来给兄弟们败火的啊！”
“败你妹的火！”刘力扬冲她一瞪眼，转身问我道：“小飞，你觉得呢？”
“呵呵！”我清了清紧的发干的喉咙，笑道：“力扬哥说她是用来干什么，她就用来干什么。”
“你们都他妈的听听飞少怎么说的！”刘力扬笑的欢畅，顿了顿，又道：“我看泰国过来的那批客人似乎精神不太好，也许该来点刺激的给他们放松放松！”
整个人放佛坠入了无底的黑洞一般，耳膜却被那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轰的嗡嗡作响，我强撑着脸上的笑意，低声道：“今天……时间会不会太晚？”
“哎！有这种好事，那些家伙怎么会有意见呢。”刘力扬扔掉手里的烟头，冲我笑道：“这事我就交给飞少你了，彪子！你带几个弟兄，再挑几个姑娘，陪着咱们飞少走一趟吧。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周围的马仔都应声散去，我呆愣在原地，看着还跌坐在地板上的小雪，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该做何动作。
“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么，怎么？舍不得了？”刘力扬在身后开口道。
我摇摇头，说：“力扬哥，我在道上这么多年了，您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儿女情长这种事情，不太适合我。”
“小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我跟小雪两个人独处一室。
我往前紧走两步，跪倒在小雪身边望着她，想要不顾一切的将她抱进怀里，可臂膀却犹如灌了铅一般，沉甸甸的使不上力气。
“为什么……”积压在心里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黑色的熔岩，翻腾着消失在喉咙口。我想要诉说的太多，可我知道，这个地方绝对不是最好的地点。
她摇了摇头，眼眶渐渐红肿着湿润了起来，像只可怜巴巴的兔子。“许飞！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我张了张嘴，实在无法面对着她违心说出那些言不由衷的话。
一阵叩门声打破了俩个人之间尴尬的沉默，我听到彪子在外面喊道：“飞少！车准备好了！可以动身了！”
“马上就来！”我应了一声，握住小雪的臂膀想要帮她站起来。
她像受了惊吓一样不住后退着躲避我，一边低声哀求道：“不……求求你！我不去！”
“小雪！小雪！”我紧紧地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这没有选择！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没得选择！”
“不！”她惊叫着，猛烈挣扎着想要挣脱我的束缚，我无奈只有反手在她脖颈处劈下一记手刀。
她身体一僵硬，顺势软绵绵的跌进我的怀里。
俯身亲了亲她还挂着泪珠的眼角，我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抱起她义无反顾的出了房间。
小雪，对不起……


三十
彪子点了点头，上前轻叩了两下，房门就被缓缓打开了。
高小松肥硕的身体立刻出现在门后，他裹着纯白色的浴巾，对着我们三个人扫视了一圈，眼神立刻饶有意味的落在了小雪的身上，闪烁着暧昧不明的精光。
“高老板，打扰了。”彪子双手合十冲他行了礼，然后指着小雪笑着说：“我们扬少安排的，希望您玩的尽兴。”
“哈哈，刘老板真是太客气了。”高小松笑了笑，可是眼光却依旧没有离开小雪。
“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您好好休息。”彪子说着，推了一把小雪，然后冲我示意道：“飞少，我们该走了。”
我瞄了一眼腕上的表，早已比约定的时间晚了近十五分钟，我想也许这次，是真的不会有人来帮我一把了。
“飞少！”彪子又焦急的催促了一声：“我们该告辞了！”
“哦。”我冲着高小松微微颔首道：“那……高老板您休息，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好说。”高小松满意的笑了笑，抬手就要去揽小雪。
可是她却忽然伸手拽住了我的袖子。
气氛瞬间诡异的安静下来，我愣愣的看着握住我衣袖的那只手，一时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你们这是……呵呵。”高小松看了我俩一眼，然后对着彪子模棱两可的哼了一声。
“飞少！！”彪子的声音立刻紧张了起来，我知道他在害怕，他怕我们这样的举动已经惹怒了这位姓高的财神爷，可我却实在狠不下心去挣脱那只手的牵制。
无意识的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努力让自己平静的对她说道：“小雪……放手，好么？”
她抬眼看着我，眼底全是不可置信的悲哀与痛苦，可我只能咬牙重复道：“放手！”
“许飞！……不！飞少！”她终于还是收回了手，抹掉脸颊上残存的温热液体，冲我笑道：“谢谢……谢谢你送我！”
我耸了耸肩膀，冲她做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表情，然后转身冲彪子招呼道：“我们走！”
没有敢让脚步停留，我亦不敢回首张望身后的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可我知道，我终于像一个残忍的侩子手一样，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最后的一丝牵连，只因为……我也是别人的棋子，我早已别无选择。
所以，小雪，恨我吧，最好永远永远都不要原谅我，因为我本就该是下地狱的，注定得不到任何的救赎。可就算是分尸碎骨，灰飞烟灭，这一次，我也一定要将你留在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