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居然一直同月濯姑姑待在一起。她人好好哦，又像因姐，又像容姨，不知哪里还有些像额涅——安安静静、半卧着看书的那种时候。最要紧的，是她也是岳察氏，好像老天专门派来，弥补没有璟瑶的失落的。）
“姑姑，你也养猫吗？叫什么名字，下次我去找懿娘娘请安的时候，你可以抱它出来给我看看吗？”
（月濯姑姑比璟瑶更娴静，却也不是话很少的那种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多，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觉得我对她的了解，比对自己的亲姑姑还要多了呢！）
“我好喜欢猫哦，虽然它们总是挠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只小猫，还可以取这么好听的名字！明月照只小猫儿来，姑姑和肇哥真是好有才哦！发自内心地这样感慨，很快我的记忆又告诉我，这么好的名字，一定和肇哥的才华无关——他的成绩次次垫底，怎么可能会想出这种好名字呢？一定都是姑姑的功劳。）
“真好！这猫儿叫月照，姑姑叫月濯，听起来真像姑姑亲生的小宝宝！”
（说罢，又慨叹。）
“没想到肇哥也会爬树？他看起来像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那种人啊……他爬得快不快，高不高？落地轻吗，站得稳吗，打趔趄吗？有没有吓到小猫儿，有没有吓到姑姑你啊？”

（后脑勺儿挨了一下，天呐！她居然敢打我，连我额涅都舍不得打我，她居然敢！还打得挺舒服的，脑袋一晃，晕陶陶，再被她用这样娇的语气嗔了，心里真是好受用哦！嘴角咧起好大一个笑，眼弯起来，脚步与笑一样轻盈，瞬间绕着她转了一大圈。）
“姑姑这么说，他也可以做我的一个知己了！”
（爬树方面的知己，以及害得别人成天担心掉脑袋方面的知己。虽然知道那是很危险的事——倒不是说自己掉下来的危险，而是连累明月彩霞小桌子小凳子他们的脑袋的危险！可还是忍不住想做，因为爬树真的太快乐了嘛，我是小燕子，怎么可以总是停留在平地，而不是飞上树梢呢？转停了，抱住姑姑的腰，脸贴着她的身子，轻吐了舌头。）
“姑姑要是少担心我一点，也可以做燕子的知己哦！姑姑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燕子对自在的向往？”

（啊？真的吗，担心也是一种爱，那么不够担心我的人，是不是就不够爱我了？不知怎么，忽然想起皇阿玛了，他好像从来都不担心任何一个子女，所以说，他并不爱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脑子里乱糟糟想了好多，可我就是觉得，皇阿玛也是爱我们的，他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爱我们，绝不比爱后宫里的娘娘们更少。）
“也不是哦！”
（一时有点儿着急，跺跺脚，不知从哪一个“不是”说起。）
“燕子晓得姑姑爱我！但不是只有像姑姑这样担心我的，才是真的爱我！额涅也知道燕子爱爬树，她说了，只要燕子保证不跌下来，她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处罚小桌子小凳子他们！燕子很机灵的，爬了好多年树，一次都没有跌下来过，只有一次，赶着回去吃饭，把手掌心儿擦破一点皮——洗干净抹点药，第二天就又好啦！这件事儿燕子从没和淑馥外的人讲过，连额涅都没讲过！姑姑，燕子是不是很棒？”

（对嘛！真正的爱，应该更接近现在这种状态，她不仅担心我，还信任我，发自内心地认可我、赞美我！踮脚握住她的一双手，摇一摇，把头点得燕儿啄食一般。）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笑得眉眼直弯，阳光洒进眼底，被纤长的睫，剪碎成粼粼清光。）
“姑姑，怎么办，被你这样一鼓励，我现在又想爬树了！可是这里都没有我很想爬的树——那些种在街角的小树苗苗，看起来弱不经风，就算爬上去也没什么意思呀！”

（暮色渐沉，方才仍有万丈光芒的一颗夕阳，红彤彤地在山沿上悬一会儿，咕咚一下就沉去。风也凉起来，吹人面颊、颈子，好像已经爬到树尖尖上一样舒服。）
“不，姑姑，回去也不爬了。”
（脑袋向她的身体缓缓一歪，指肚子犹如家猫无害的肉爪，摸摸她的手背，又像安抚，又像玩笑。）
“燕子逗你的！姑姑也不笑一下——快笑一下，我请客，咱们买几盏河灯，待会儿去护城河边上放。”

（姑姑这样笑，娇憨之外，还有一些难以说清的苦气，就很像是常常舍己为人的彩霞，先一个想到的，永远是我，是明月，是弟弟一般的小桌子小凳子，而后才轮得到她自己。这还只是在宫里呢！等到宫外，就变成了先记挂奶奶，然后是鳏居的阿玛，和自己一对儿双胞胎的亲弟弟，不变的是，放在最后一个永远是她自己。姑姑也这样吗？但愿不要。）
“给您买三个！除了牛郎织女的事儿，和燕子的事儿，还有姑姑您自己！”
（安排明月和小桌子小凳子他们去买灯了，淑馥的人这样多，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盏许愿的灯。彩霞的灯，就由我们帮她放吧，我晓得她的心愿，一定是希望奶奶身体康健。）
“希望姑姑遇到一个，可以一辈子把您放在第一个的人，许什么愿，先一个就是你！两个人不但是朋友，是知己，还是——”
（那个词就在嘴边，一时想不起来了。她的脸色已足够红，想得起，想不起，也不再重要了罢？一笑，迈着步子转个圈儿。）
“那就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