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会阻止你这么做，女士。有些人是该吃吃苦头才能明白这个世界不因他而旋转。我坐在这里与否，都不能影响你的思绪，你的思考以及你接下来要说的话。但请你在开始演讲前，发动战争前，仔细听听我的一面之词。我向你保证我所说的每句话都百分百属实，如有半点虚假，”罗兰站面容镇定地伸开双臂。“你随时可以结束我的生命。龙都奥术协会的领导者，尊敬的烈焰大法师安德烈·烈火的爱徒，纯正死寂之火的传承者。”
寂皱起眉头，她的目光与罗兰交汇，但她却无法琢磨出他的内心。罗兰的话语表明他对自己非常了解，但自己却不曾听过他的名字。
“说吧。”寂依旧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我们都知晓那场丑陋战争，事实上，此时此刻我们正在切身感受着这一切。我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你们内心复杂的情绪，你们作为曾经的法师，或者说是奥术之都的盟友，感受到的要远甚于我。”罗兰转过身来，眼睛扫过大厅的每一个人。的确，这里只有他看起来不属于这个地方。他心里深知其他人也对他的到来非常不满，他需要陈述一些事实，那些他曾说给梅林·亚历克斯听的事实来表明自己的到来并非恶意。
“我也感受到了这里所经历过的伤痛与悲伤，我对此表示惋惜。”罗兰收回目光，继续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寂。“事实上，袭击布里诺艾-奥术之都的并非圣城教派。教廷从很早之前就变得分崩离析，不同的教派散落各地，各自为政。我们只知晓有人私下里发动了这场战争，但我们尚不确定到底是谁造成了这一切。那些发动战争的人虽然身穿教廷的战袍，但我得到的消息却是没有任何教派进行了大规模的军队部署，没有任何教派发动了这场战争。而且，教廷与禁魔师向来也是水火不容，我们也绝不会跟他们合作。我们还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何发生，所以大祭司艾丽莎只能通过谴责这种行为来安抚各位受伤的心，她也束手无策，那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我们圣城教派也同样如此，我们谴责这种行为，厌恶这种行为。尽管教廷始终与奥术之都在管理大陆上有着众多分歧，但我们正努力求同存异。尊敬的梅林大法师与寒冰大法师艾莎也知道我为了双方在不同的地方奔波，寻求和平。”

寂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艾莎·极冰，对方向她点了点头，认可了罗兰的说法。她心中的怒火稍稍降了些。
“我向你保证，女士。在我们查明了是谁发动了那场战争后，他或者她会死的非常难看。但在此之前，爆发第二场战争或许会正中他或者她的下怀。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要想把他们揪出来宰掉，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寂。我恳请你加入我们，同仇敌忾。”罗兰深邃的眼里闪着光，他走向前来，友好地伸出手寻求寂的帮助。
那些曾经的记忆再次涌入寂的脑海，她看向众人，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时空在这一刻凝固，阳光洒进潮湿寒冷的议会厅，照耀在寂的脸上。
就是在这里，她慢慢跪下，合上双眼，聆听大法师安德烈·烈火口中念叨的咒语。她感觉到奥术能量从他轻触自己额头的指尖涌入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瞬间被奥术充满，那种获得认可的欢愉让她无比兴奋，但她又立刻冷静下来，慢慢睁开双眼看着面前慈祥的大法师。
“亲爱的孩子，魔法将赋予你智慧与勇气，让你在接下来的学习之路上一帆风顺。亲爱的法师，魔法将赐予你权柄与责任，让你在接下来的成长之路上披荆斩棘。起来吧，年轻的奥术学徒，你已是布里诺艾的一份子，这里的知识将供你所取，这里的技艺将为你所用。但在你开始学习前，请你记住：能力与责任共存。”
“安德烈大法师......”寂轻声念叨着，她看向罗兰伸出的那只手。手掌上的皱纹与伤痕清晰可见，那些痕迹显示出他的老练和成熟。寂深吸一口气，伸出了自己的手。当手掌相握，她立刻感觉到了手掌处传来的温热，她看着罗兰的眼睛，他的眼中闪烁着希望与......难得的尊敬。
“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了。”罗兰的语气轻快，他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是的，的确如此。但如果途中我发现你所言不实，”寂依旧板着脸，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相反更多的是担忧。“我会毫不犹豫把你宰了。”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你现在都可以宰了我，女士。”罗兰说着，慢慢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很抱歉打扰了你，这场会议变得有点像为我而举行的了。很抱歉，不过，我想你还有话要说吧，你来这里应该不止为了这一件事。”
“您说的没错，先生。”寂换了一套称谓去称呼面前这位老练的战士，她总是如此尊敬长者，前提是对方跟自己站在同一阵营。

“诸位阁下。据我了解，最近一段时间龙都的禁魔师数量明显增多。即便我们加大了士兵的巡逻力度，上个月仍有十名法师惨遭杀害。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坏的消息，我恳请各王国派兵援助，我们需要更多的防卫力量。”寂面向众人，她的语气中带着悲伤，但明显不同于之前。“而且，最近炼狱之门涌出的恶魔们实力见长，尽管每次我们都能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但如此的消耗已然导致我们的人手紧缺。我可能需要一支数量较为庞大的军队去帮助我们的士卒抵御它们。”
“没有问题！嚯，我这就派我的精锐部队过去，你们只需用好酒招待他们就行了，记得用上好的啤酒。特别提醒：不要像伊卡利斯的啤酒一样。我们矮人办事你放心，寂。”梅耶大声说着，给了寂一个坚定的眼神。
“斯洛法王国将助你一臂之力，法师。”那位来自东方的士兵说道。
“严冬将与你同在，女士。”菲比斯·安东尼也发话了，他的言语中有北方人的豪迈。
“卡梅伊斯城邦会派遣部队赶往龙都进行联合搜查。”格尔林所说的话是所有人中最让寂安心的，她的内心涌起暖流，彻底融化了之前凝结而成的坚冰。
“我觉得我们圣城教派还是不要大规模参与这件事了把，不过我会派几位圣职者去协助你。他们非常忠诚，非常可靠。这点请你相信我。”罗兰低声说着，寂向他点了点头。
“我们将给予你精神上的支持，亲爱的寂。”艾莎用略带悲伤的语气说道。没法帮助这位年轻的法师让她有些遗憾，但这里仍需要她跟梅林大法师一起镇守。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尊敬的艾莎·极冰女士。”寂朝着艾莎点点头。然后她转向梅林大法师，尽管这位大法师没有亲自到场让她十分不悦，但已获得好的结果还是让她感激梅林大法师组织了这场会议。“还有您，尊敬的大法师梅林·亚历克斯。”
当然，她不忘向一直沉默的结界师点头示意。她不认识他，但从他愁苦的脸色可以看出他亲历了那次战争，并且成为幸存下来的结界师。
寂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她慢慢退离议会厅，脚步轻快地向外面走去。尽管她对罗兰仍心存疑虑，但她知晓在这关键时刻联合远比战争重要的多。
她感觉自己身上轻了不少，那些压抑在心头的情绪此时终于散去，她长舒了口气，慢步向马棚走去。

寂停下了脚步，她看见盼正在指挥手下的奥术构造师工作。他们的手腕处环绕着乳白色的奥术环，一些深奥的奥术符文出现在奥术环的两侧。地上放置的砖块在奥术的作用下慢慢移至那幢建筑的烟囱顶上，然后嵌入已经构造出的缝隙中，接着那些构造师用奥术将它固定在那里，成为建筑的一部分。
寂认出了那幢破损的建筑，那是以前的魔法烘培坊。她曾在那里跟着顶级烘培师玛莎·艾琳娜学习烘培技巧，那些诱人的糕点让她难以忘却，只需轻咬一口就能丢掉一整天的烦恼。在那之后她便去卡梅伊斯进修魔法糕点的制作工艺。一想到这，悲伤又在她的内心涌起。
“我会为你报仇的，玛莎女士。”她在心里念叨着。
盼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来人，她转过头来，目光对上寂的眼眸。她的脸上没有喜悦，她还不知道在议会上发生了什么。她缓步走至寂的面前，轻声问道。“战争？”
“不，联合。”寂露出一个微笑，希望这能让盼好受一点。
“联合？”盼疑惑不解，“跟谁联合？”
“所有人。”寂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盼，盼惊讶不已。
“什么？议会成员不是那些老顽固了？还来了一位教廷成员？你们还达成了共识？”盼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反倒是寂开始变得疑惑。“你不知道议会议员已经换了？”
“大法师梅林什么都不跟我们说。”盼有些气恼，她的语气中夹杂着愤怒。但随后她轻叹一声。“不管怎么样，这都比发动战争要好。”
“也许是的。”寂言尽于此。
随后她们相互道了别。寂跨上自己的白马，身下的骏马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愉悦，于是这匹聪明的马迈开蹄子向远方奔去。
在寂回到龙都前，她还得去拜访一位曾经的导师，最好......能查到那个窃取奥术宝珠的叛徒的下落。

第六章
（一）
银色的闪电划破夜空，磅礴的大雨在夜幕的掩护下冲击着大地。隐匿于黑暗的动物们躲闪不及，只得就近寻找能规避雨水之处栖息。深夜里寒风四起，指挥雨滴拍打着酒馆冰冷的玻璃。
艾希莉裹紧了被子，可单薄的被褥始终无法抵御寒冷的侵袭。她尽力缩成一团，向自己的身体索求温暖，但收效甚微。尽管此时已是深夜，楼下的吵闹声依旧没有停息。酒杯的碰撞，骰子的撞击，人们的欢笑......吵个不停。
被褥无法帮助她驱散寒冷、消除杂音，闭眼也无法帮她忘却离别、抚慰内心。
这些都让她无法平静，难以入眠。
不知何时脑中又浮现出麦田里赛瑞斯亲吻自己时洋溢着笑容的俊脸，眼角又挂上了令人心痛的泪珠。她轻叹一口气，把手伸向自己的衣物，穿戴整齐后神情有些恍惚地打开房门，走下楼梯。
如她所料，这里的人们不知疲倦为何物，他们也全然不顾在楼上的休憩之人，自私地沉醉于自己的欢笑世界。爽口的克林顿啤酒与圆滚的赌博骰子成为他们唯二的爱好，如果他们的交谈中有任何一个词语不是围绕于此，那可真是谢天谢地。
艾希莉有些无助地把目光投向吧台。酒吧老板正一边擦拭着新购买的银质酒杯，一边眉飞色舞地同冕讲述着什么。看来他也没怎么打算管教这帮酒鬼，只要他们还能保持清醒，分文不少的支付酒钱就行。
“你们就不能安静会儿吗！”楼上冲下来一人，他穿着长长的乳白色睡袍，火红的山羊胡给他吼叫的样子添了一抹滑稽。他愤怒地朝人群开口吼道，显然这帮酒鬼影响到了他的睡眠。但楼下的人不为所动，他们嘈杂的叫喊早已把这个不和谐的声音淹没，没人会听到他所说的话，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意与理会。
“他们真是恼人，女士。”他注意到艾希莉脸上的倦容，认定她与自己一样是被打扰的可怜人。
“是的。”她简短又无奈地回应着，甚至连基本的称呼都不想说出口，任何一个多余的字眼都会消耗她所剩不多的体力。说罢，她决定同其他人一样不予理会这人接下来的抱怨，继续扶着楼梯的扶手缓步下楼。那人只得咒骂一声然后返回自己的房间，想方设法熬过这个痛苦的夜晚。

昏暗的淡黄灯光勉强维持着酒馆的照明，以防人们乱作一团。顺便给那些赌徒提供着能粗略看清骰子点数的微光，让他们不至于为此争论不休。即使是这样，克林顿镇产出的啤酒却依然能在微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这让有些失落的艾希莉迫切地想要来上一杯。
从楼梯到吧台大约有十米的距离，但对于她来说却有些漫长。她在门口深吸一口冷气然后“径直”走向吧台，途中反复推开夹在中间的酒鬼、赌徒以及不知为何总能游于其间的服务生。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味让她作呕，被体臭与酒水玷污的空气一度让她感到窒息，找不准吧台的方向。
不过好在她及时突出重围，手牢牢抓住了吧台的边缘。
艾希莉长舒了一口气。尽管吧台的空气也不太新鲜，但至少比那段漫长的十米通道中的气息要令人愉悦得多。
“休息的如何？”尽管看不见冕头盔后的面庞，她依然能想象出他看见自己狼狈样子时挂着的笑脸。
“如果我真的休息了，哪怕只有几秒，我都会觉得棒极了。”艾希莉说着，用手指了指吧台消费单上的克林顿啤酒，示意店主给自己来一杯。

“如果您感到寒冷，我建议您来一杯驱寒的罗兰森白酒，女士。”店主友好地伸出手指了指克林顿啤酒名字旁边的罗兰森白酒，面带自豪地向艾希莉推荐着自家的新品。艾希莉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她没有听过白酒，她只喝过金色的啤酒跟红色的葡萄酒，白酒......白色的吗？
“喵，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她撇开心中的疑问，面朝着冕叹了口气，无力地问道。显然这里的空气依旧让她极为不适，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下楼来到这里。尽管楼上暴雨的节律令人焦躁不安，寒意的侵袭让人心烦意乱，但至少空气要新鲜得多。
“喵？咳，小女孩，我叫冕，我再次强调一遍。还有，我既不是整天叽叽叫的鸟，也不是喵喵叫的猫。”冕语气中带着些埋怨。这已经是艾希莉第三次叫错他的名字了，这让他颇感无奈与恼火......而且每次叫的名字还都不一样。
“噢，抱歉。”艾希莉心中涌起一丝笑意，但眼前的一切都让她开心不起来，所以她索性将它抹去。
“总比在某个山洞里过夜强，外面正刮着大风，下着暴雨呢。如果你想和屋檐下那几只可怜的鸟作伴，我可不拦你。”冕说着看向窗外。那里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街道对面房屋微弱的灯光早已被大雨吞噬，融入黑暗。
艾希莉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至少这里还有一丝温暖，破旧的木头与损坏的砖瓦尚能抵御一部分寒冷，倒不至于暴露在外。微弱的黄色灯光至少在暗影面前还有一战之力，不至于让黑暗把自己的双眼彻底蒙蔽。

“跟我讲讲昨天发生的事吧，我很好奇。”冕说着拿了个凳子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借着吧台的灯光，艾希莉注意到头盔之下有一对黑色的眸子正直盯自己。它们如黑珍珠般闪耀却选择藏于铁盔的阴影，只有穿过阻挡的光明才能让它短暂现出原形。
犀利的眼眸让艾希莉联想到黑暗中注视着猎物的狼，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略带尴尬地移开自己的蓝眸，害怕对上冕的目光。
“您看，您有故事，这里也有酒，是个倾述的好时机。”此时老板正好把盛满白酒的酒杯递了过来，他的语气欢快，两腮的棕红色胡须让他的笑容显得更加真切。
艾希莉及时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她发现老板递过来的是小号酒杯。这让喝惯了啤酒与葡萄酒的她有些疑惑。
“谢谢。”她还是给了老板一个勉强的微笑。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白酒，她像饮用红酒般摇晃着酒杯，透明的液体在其中荡漾，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醇香。不同于啤酒清新的麦香与红酒略带酸意的气息，白酒的气味更长远，更浓烈。醇厚的酒香扑打着艾希莉的鼻翼，驱散着她周身惹人恼怒的污浊空气，这种香气对任何人都具有十足的诱惑力。昏暗灯光照耀到杯中却变得明亮，白色与黄色混杂在一起的夺目闪光折射进她的眼眸。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下这令她陶醉的液体。

“这酒得慢着......”冕开口提醒着她，但没等他说完艾希莉便拿起酒杯一口饮尽。白酒入喉的辛辣与刺鼻让她极为不适，过快的饮用让她百般后悔。辛辣如同烈焰刺激着咽喉让她险些呛到，好在她捂住了嘴巴并迅速地把液体咽下才得以摆脱。
艾希莉刚想对白酒评论一番却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身体中迸发出来，迅速升起的温暖令她无比舒适，体内的寒冷与不快被吞噬、消化直至消失。又有一股热流涌上她的面颊，满是倦容的苍白脸上露出一抹红润，她感觉棒极了。
“再来一杯！”艾希莉突然变得精神抖擞，兴奋地喊着并把酒杯推向吧台深处。老板面露惊诧，但随后又得意地笑了笑。这次她注视着老板倒酒的动作，他没有从身后的橡木桶里打酒出来，而是从桌底下抱出一个圆型陶罐。清洌的白酒从罐口涓涓流出，醇厚的酒香再次散发出来，透明的液体迅速溢满了酒杯。
如果用罐子喝肯定更过瘾！这个想法从她的脑中蹦出，但随后头上传来的一丝晕眩感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先别急着喝啊，钱还是我付呢。跟我讲讲昨天发生的故事吧。”冕笑着，艾希莉非常确信他是笑着在说这段话。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艾希莉感觉到舒适后，她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头上的眩晕没给她带来多少不适，反倒让她觉得轻松自在了许多。
“什么？”
“我告诉你昨天发生的事，你告诉我......”她指了指冕放置在一旁的武器。那套剑盾的使用方法与奇特构造，以及上面的雕饰与符文都让她倍感好奇，现在正是个了解它的好机会。“关于这把武器的方方面面。”

“成交！”冕拍着手，给自己点了一杯克林顿啤酒。
“女士优先。”他边说边做了个谦让的手势。
“那我就不客气地先提问了。”艾希莉笑着，抿了一口白酒。刚才她喝得太快，只感觉到了白酒的辛辣却没有细细品尝白酒的滋味。现在她把一小口酒润入口中，酒的醇香立刻在艾希莉的嘴中四溢。随之而来的辛辣包裹着艾希莉的舌头，接着便如外面暴风骤雨般冲击着她的舌尖，让她感到一阵酥麻。她再次咽下，反馈回来的酒香从她的鼻中飘出，令她倍感惬意。
真是好酒！她心想着。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冕略带笑意地说着，并把自己头盔嘴部的护具解下，露出自己生长着浓厚黑色胡须的嘴巴，拿过老板递给他的酒杯喝过一大口，胡子上留下一些乳白色的酒沫。
“我就当你先让我提问了，冕。”谢天谢地，她终于叫对了一次！

是大佬!

第六章
（二）
“我能拿起来吗？”艾希莉指着那柄武器问道，她现在依旧尽力避开冕的目光。
“如果你可以的话。”冕打趣地说道。
“噢？”她挑了挑眉，随后敏捷地跳下高脚凳并用手握住盾牌的两侧用力向上提。
尽管艾希莉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但那柄剑盾比她想象中要沉得多。事实上，它可能根本就没有动摇过，就像一块在冰封雪山上被嵌入冰霜的顽石，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
“有点意思。”冕笑着，此时他已经饮尽第二杯啤酒。“需要帮忙吗？女士。”
“你把它拿起来吧。”艾希莉的脸蛋通红，不知是因为刚才的酒精还是自己急切而笨拙的行为。
“得嘞。”冕弯下腰，轻松地把武器提起，放到吧台上。
艾希莉见此难以掩饰心中的惊讶与疑惑，而冕只是神秘地笑笑。

借着灯光，她得以仔细观察这柄奇特的武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剑柄上那个不可言状的怪物：它似豺狼的身体却弯曲如蛇一般盘旋于剑柄上，头上长有尖锐的长角，凶恶的眼神即使是冰原狼也无法与之匹敌。四足上锋利似鹰的利爪牢牢抓住剑柄，仿佛没有人能从它的爪中把剑夺去。
“这是什么生物？”艾希莉皱起眉头。这头生物像是取走一些平常所见动物身上的某些部位然后拼凑而成的，这般怪异的模样令她十分不安。
“它叫做睚眦(Ya Zi)。”在介绍它的时候，冕的语气中有些得意。“是我们龙都神话传说中为鳞虫(Lin Chong)之长瑞兽龙(Loong)之九子第二子。”
“你不需要现在就了解这些东西，其中的故事足以让我们度过好几个这样的夜晚。等你去了龙都，你也许就会深入了解这些。不过为了让你有个准确地叫法，你可以暂时用你们语言中的龙(Dragon)来指代它。但我并不希望你一直这么做，我更希望你去学习这个词的准确发音：龙(Loong)。因为在我们的文化里，它们不是邪恶的象征。”冕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这让艾希莉更加认真地记住他所说的话。
“好的，我会去学习的。”她强露微笑以缓解内心的惊讶与不安。
她低下头，继续端详起这套武器。它的雕饰令她不安，它的构造则令她疑惑不解。在艾希莉的认知里，剑应收于剑鞘，盾牌应执手或护于后背。而这套武器的长剑却插在盾牌的中空部位，剑柄两旁跟睚眦的爪牙相似的部分扣在盾牌上。盾牌中央的骇人图案想必也是这头奇特生物，光是看上去就足以让人胆寒，更别说面对一个拿着这套武器作战的人了。特别是这个人的黑眸也藏匿于暗影之中，漆黑的铠甲与如同利矛的肩刺更让敌人胆怯。

“那么......该如何使用它呢？”艾希莉指了指剑柄，她不愿直接去触碰它，那头怪物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这么握着吗？”
“别眨眼。”冕把手伸向盘旋在剑柄处的睚眦。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头生物的一刹那，它腾跃而起并发出一声低吼，然后奋力甩开自己的身躯化作一道火红的光窜入铁制的剑身。原本光亮的剑也顷刻间变得通红并伴有时不时爆发出的低吼与爆裂声。
这把艾希莉吓了一跳，她跳了起来，差点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倒。
“感受到了吗？”没有了睚眦的阻挡，冕逐渐握住了整个剑柄。艾希莉看到那些火红的亮光不止存在于剑身，又或者说它们不满足于此。它们通过似爪牙的扣环涌入盾牌并把力量打入其间，中央图案的眼睛散发出与剑同样火红的光亮。原本尚且深沉的低吼变成如同奋力杀敌的将士拼尽全力向敌人发出最后一轮攻击时的嘶吼。其中的爆裂声也越发响亮，天空闪过一道炸雷也难以掩盖巨响，艾希莉脚下的地板发出震颤，险些让她跌倒。
“这......”艾希莉察觉到有异常强烈的热流在其间涌动，继而爆发出来扑向自己。
不，不只是热流，相较于那些温暖乃至灼热难耐的热气，夹杂其间的东西更让她难以抵抗并心生畏惧。它们如同鬼魂一般穿透她的躯体，侵入她的心灵。艾希莉想退后却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抵住她的后背让她无法挪动半步，迫使着她吸收它们。她并没有意识到它们具体是什么，她只感觉到有几种难以忍受的情绪与力量在自己的内心聚集。
冥冥之中，艾希莉的眼眸被某种东西蒙蔽。她看到远处火光四起，翻腾的烈焰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似地扑向那些落荒而逃的人群。士卒们闪着寒光的刀剑在黑夜里分外明晰，满地的尸骸让她无处站立。终于，她看清了它们，直到它们彻底占据她的心灵，她才真正意识到它们展现给自己的这幅画面所代表的一切：愤怒、怨恨、复仇......杀戮。
好在冕及时松开了手，控制艾希莉的力量才逐渐消失，那些情绪与力量一并淡去，让她得以喘息。

“这是什么东西！”尚未平静下来的她突然朝着冕放声喝道。高亢的声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但冕挥了挥手让他们对此不要在意。
“这就是睚眦。”冕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刚才的情景被店主尽收眼底，但令艾希莉惊讶的是他似乎对此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反而用咯咯笑来嘲弄自己刚才的行为，这让她颇为恼火。
“这种力量是什么！”她重重地拍击着桌子，眼睛死死盯着冕藏于头盔之后的黑眸迫切地寻求着答案。
“睚眦啊。”他不为所动，依旧笑着。
“白费口舌！”她大骂一声，回到座位把酒饮尽。但烈酒似乎也无法平息自己心中喷涌而出的怒火。她把头扭向一旁，愤怒的气息从她的鼻中涌出，她用缄默来回应刚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