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有这样的一个夜晚。
泊岸之船再次扬帆，所有人，都静默无声的启航。
·
画廊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街道处各类网红美食店、服装店，万达银泰隔着一道马路彼此傲视，晚上八/九点，恰好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间。
Lisa一打开画廊大门，便有人迎了过来：“Lisa小姐，莫先生在会客厅等你。”
“他是一个人还是带了别人过来的？”Lisa长驱直入。
“一个人。”
她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会客厅内，莫绍棠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右手拿着茶杯，醇厚清香的茶叶香沁入鼻尖，他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再把茶杯放下，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矜贵之气。
他神情悠闲，仿佛不是在等一个人，而是在品一杯茶。
突地，从画廊外传来一阵骚动，警铃骤响。
画廊处的保安从里屋跑了出来，手里握着根警棍。
莫绍棠放下茶杯，莫名看向周围，脚步杂乱之中，他听到一声：“Lisa小姐，小心！——啊！”
连忙起身，顺着人流疾步出去。
画廊大门处挤满了人，马路旁的行人都凑热闹的往这边看了过来。
人群中发出惨烈的声音，还有女生的尖叫，“住手啊！”
莫绍棠心突地一跳，他拨开人群，脚步慌乱的挤了进去，进去一看，Lisa和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人纠缠在一起，二人倒在地上，Lisa的脚压制着他，双手却被那人束缚住，不得动弹。
画廊助理在一旁尖叫，“刀！他衣服里有刀！”
保安们手持警棍不敢上前。
Lisa眼角瞥到他衣服内里的刀片，噌亮。
她也不敢再多动弹。
莫绍棠深吸了口寒气，从保安手里夺走警棍，趁那人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的往他后脑勺一砸。
Lisa见状立马挣脱出来，在水泥地板处翻滚了几圈之后，停下。
莫绍棠见她起身，立马扔下警棍，想要看看她有没有事。
×
Lisa起身，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一道亮光闪过。
她伸手一拉，把莫绍棠拉到自己的怀里，右脚一抬踢上那人的腹部。
莫绍棠反应极快，转身，想要夺走那人手里的水果刀，因为持刀的缘故，那人动手丝毫没有犹豫，而莫绍棠却有一丝束手束脚。
倏地，在不经意间，那人刀锋一转，刀片狠狠的划过了莫绍棠的小臂。
他蹙着眉，再没有一丝的犹豫，将那人狠狠的踢倒在地。
水果刀应声滑落。
保安们集体上前把那人制服，此时，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警察从人群中进来，询问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
Lisa看向莫绍棠，他小臂处划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红色的血液一滴又一滴的流了下来。他咬着牙，脸色苍白。
她像警察交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让助理处理这里的事情。
走到莫绍棠面前，问：“你还好吗？”
莫绍棠：“你觉得呢？”
“这里离医院只有五分钟的车程。”Lisa看着他：“我送你过去。”
莫绍棠：“麻烦了。”
·
莫绍棠包扎的时候，Lisa一直待在急诊室外面。
她抬头，对着白炽灯光发呆。
她有多少年没有来医院了呢？很多年了，大概有十年了吧。
那时的场景和现在很像。
真的很像。
学校里很多人说她被母亲抛弃，说她恬不知耻的赖在金家，说她真不要脸啊，这样身份的人，还在学校里趾高气昂的。
Lisa对此并没有多大的看法。
因为在她自己的眼里，她就是这样的人。
可某天下午的自习课上到一半，她突然听到教室外有人喊：“金泰亨打架了！”
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便跑了出去，教学楼下，金泰亨的脚压制着一人，拳头狠狠的，一拳又一拳的砸向他。
Lisa惊愕。
后来，二人扭打在一起。
到头来，金泰亨也被打得鼻青眼肿的。而那个人，被金泰亨打的手骨折，送进医院了。
在医院里，金孟勉的助理在病房里和人道歉，Lisa和金泰亨站在外面。
她低着头，轻声问：“你为什么和他打架。”
金泰亨站在她身边，问她：“如果有天，我被人说成**，你会……”
“——把他杀了。”
Lisa话音未落，耳边便听到了一声轻笑。
金泰亨语气轻快：“嗬，我也是啊。”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金泰亨脸上挂着痞痞的笑，眉峰处鬓角处有尘泥沾染，Lisa伸手，把那些污渍抹开。
后来他们有那么多交颈相拥、赤/裸相对的夜晚，她被他温柔相拥或是深情拥吻，在夜色中他们彼此相对，眼眸里只有彼此。Lisa知道，自己对他是动了情乱了心。
可那时，你问我何时对你动过情。
我不知。
但我知道，那一刻，我对你，是动了真心。

第八章
莫绍棠走出急诊室的时候没有看到Lisa。
他四周看了看，空无一人。
忙跑到护士站去，结果人护士递给他一个信封，说是那位坐在那儿笑了很久的姑娘给的。
护士还指了指Lisa坐的位置。
莫绍棠接过信封，打开来看，一沓钱，信封上写了两个字“谢谢”。
好气又好笑。
他盯着Lisa坐的位置好久，最后，把那信封放入上衣口袋里。
勾唇：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
融资案很快就启动，公司上下一阵繁忙。好几次晚上，金泰亨加班Lisa接他回来的时候，都看到办公楼十楼灯火通明。
从九月底开始，朝阳科技都在忙着融资。
一直到十一月初。
已经临近下班的时间了，Lisa看到公司的微信群里，一片恭喜祝贺声。
朝阳科技，A轮融资宣告完成。
她作为公司最初的员工，礼貌性的说了句祝福，再发了几个红包，就关了微信。
办公室一侧是偌大的窗户，临近下班，窗外晚霞光芒散发着细碎的橙光，余霞渲染了一大片蓝色天空，暖光从鳞次栉比的高楼中穿过。
云蒸霞蔚呀。
Lisa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小左敲门来了。
她说：“冯总在微信群里说了，周五晚开庆功宴，老大，你可不能缺席呀。”
Lisa惊讶，连忙翻出手机查看，果然……
她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必须得去？”
Lisa很少参与公司活动，她并非是个疏离人群的人，相反，她是个长袖善舞之人，人际关系运筹帷幄，但这并不代表她喜好热闹。年少的时候常往人堆里挤，带着金泰亨去日本看过烟花大会，拉着金泰亨在春节的时候跑到三亚看海，像是下饺子一般满是人的浅海处，她穿着比基尼在里面游来游去……
可这一切，必须得是，金泰亨在场。
金泰亨在，她连微笑都多了三分自信，而他不在，哪怕她做的再好，也觉得少了点什么。后来她终于知道，少了点安全感。
小左点头：“后天下班，大家一起过去。”
Lisa问：“公司所有人都去？”
×
“是的呀。”
Lisa伸手揉了下眉心，“好，我知道了。”
正好她手机叮咚一响，打开，金孟勉给她发了条短信，说是给她安排了场相亲，让她早点过去，时间地点都一并发了过来。
前几天金孟勉再一次和Lisa提了这事儿，那天正好金泰亨不在，Lisa向来不会违背金孟勉的意愿，金泰亨在，她倒还会模糊的说几句，一来二去的，或许还能推了这事儿，但金泰亨不在。
Lisa垂着眸，乖巧的答应了。
Lisa回他：“知道了，金爸。”
·
相亲其实很糟糕。
Lisa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面前这人到底叫“小李”还是“小张”还是“小王”，在西餐厅里相对而坐，两个人都安静且沉默的专注着面前的事物。
刀叉与陶瓷盘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吃了口，连牛排都不太合她的心意。
其实这人长得真不赖，清秀俊逸的白嫩小生，鼻梁骨上架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真的挺好的，但两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后来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留了微信。
到了金宅的时候，这人的好友申请来了，验证消息上附带了他的名字。
Lisa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人叫小刘。
上楼，走在楼上走廊的时候，意外的发现金泰亨的卧室没有开灯，隔壁的书房开着灯，门半掩着，她推门进去。
正对着门的书桌处，金泰亨拿着毛笔执案书写，房间里，墨水味萦绕鼻尖。
Lisa犹疑：“大晚上的你在干什么？”
她走了进去，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宣纸。
金泰亨低头一笔一划的写着字，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衬衣袖口挽至手肘处，颈下领带随意的松了松，手上捏着跟毛笔，在古色古香的书房里，他像是穿越千年而来的贵公子。
Lisa走到他身边，低眉看他书写。
字迹行云流水，遒劲有力。
Lisa听到外面阿姨的声音：“Lisa回来了？”
Lisa往后退了半步，与金泰亨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她应道：“哎，刚回来。”
金孟勉的声音从房间传来：“你给我监督着金泰亨，家规家训抄二十遍，你给我仔仔细细盯着。”
Lisa诧异，她惊讶的看着金泰亨。
×
“你惹他生气了？”
金泰亨俯身写字，听到她的问话的时候，扯了下嘴角，轻笑出声：“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你今晚去相亲了？”他不答反问。
Lisa愣了一下，坦然点头。
金泰亨：“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去。”
Lisa疑惑：“为什么？”
金泰亨写好这一份，将纸放在Lisa刚收拾好的那一叠上，他扭头看向她，嘴角滑出一个笑来，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吐字清晰：“惹我生气的后果，你不应该不知道。”
Lisa眯眼看他：“你生气了？”
金泰亨收紧力气，“你说呢？”
“哦，生气了。”她感觉到下颌处越加紧绷，心里却得意极了。
金泰亨看出她眼里的雀跃，“我生气，你有必要这么开心？”
他松开手，接着伏案写。
想了想，拿着笔的手一挥，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Lisa一声惊呼，她指了指书房门，“门没关！”

第十章
死寂。
突如其来的一阵死寂。
Lisa抬起头，目光落在金泰亨的脸上。他神色认真，在亮色灯光下，眉眼清晰，黑色瞳孔深深的、深深的定在她的身上，嘴角微微上扬。
在方才那一刻，之于Lisa而言，那已是她听到的，最好听的情话。
这人变坏了啊，情话都会说十二分了。
啧。
这前女友就在隔壁呢，就说这样的话，多不好啊。
Lisa笑了一下，“我坐这儿就好。”
金泰亨不满，他以为自己刚才表现的已是不错。
在Lisa进来的那一刻，她便看到了自己和宋舒怀并肩而坐，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一下，接着便用笑意掩饰。
他太清楚她的想法了，一准，就是不开心了。
不开心什么呢？
他和宋舒怀，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
除了年少时的一段情。
……
有的人天生便得到老天爷的馈赠与偏爱。
金泰亨便是其中之一。
成绩优异、相貌出众、为人温和有礼。
Lisa在初中部，每天都能听到各种传言：金泰亨这次考试又是年级第一、金泰亨今天穿的衣服超级帅、金泰亨在体育课上跑一千米跑了班级第一、金泰亨恋爱了。
金泰亨，恋爱了。
Lisa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她以为这只是传言，毕竟他那样的人……要是知道他的真实面孔，谁会喜欢他呢？
只有她。
除了她，没有人会喜欢上真正的金泰亨。
后来她在金宅楼上，就站在金泰亨那时站的位置，低头看到楼下庭院里，金泰亨和他的朋友们在楼下说笑谈天，他的边上，并肩坐着一个女生。
Lisa听到他们说，“泰亨，你高考准备去哪儿啊？”
“出国。”
×
“啊？那小舒怎么办？”
坐在金泰亨边上的人红着脸，说：“泰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Lisa看到金泰亨，也笑了。他嘴角挑起，眼里的情愫不明。
他的笑容，似真似假，Lisa瞬间读懂。
原来他，不喜欢那个人。
Lisa心上的石头，落地了。
可后来，金泰亨没有出国，他和宋舒怀在一起三年。
三年后，远在国外的宋舒怀表示接受不了异国恋，提出了分手，Lisa听到手机那端的人哭着说，“我受不了你了，你对我就不能好一点吗，只要多一点，就好了。”
金泰亨冷淡说：“分手吧。”他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继续面无表情的给Lisa讲题。
Lisa心里乐开了花，整颗心都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
“听题！”他伸手，用笔头敲了她一下，“讲完题目，我要去公司。”那个时候，金泰亨已经在他舅舅的公司实习上班了，每天上班、学习，剩下的所有空暇时间，都给了Lisa。
“嗷。我在听呢。”她的口吻漫不经心。
金泰亨：“好好听，再过几天就要高考了，不是说要考南大吗，认真点儿，知道吗？”
“啵——”的一声脆响，金泰亨扭头看她，Lisa笑嘻嘻的看着他，眼里调笑意味十足，“知道了哟，哥哥。”
脸颊上被吻过的地方好似在灼烧着他的皮肤，金泰亨面无表情：“哦。”
Lisa：“我一定会考上南大，争取当你的直系学妹的，哥哥。”
“……哦。”
……
多少年的事了，以前他就不喜欢宋舒怀，更遑论现在。
尝过最好的爱情，当年的白月光也不过是指尖沙。
老王小心翼翼的问道：“Lisa和金总……是？”
金泰亨身边的特助说，“Lisa是我们金总的女朋友，谈了好些年了。”
Lisa听得心里直发酸。
×
她和金泰亨的关系，是不能用男女朋友来简单概括的。在床上，他们是最合适的伴侣，但到了床下，他只字不提感情。
她曾多次试探，问他：“除了我，你还试过别人吗？”她是不敢问他，“你到底爱不爱我？”这样的话的。
爱这个词，本身就承担了很多责任。
当然，金泰亨的答案从来没有变过：“没有试过。”
没有试过别人，任何人，其他人，都没有。
因为除了你以外，我也只有你。

哎。Lisa叹了口气。
她起身，“对啊，在一起很多年了。”走到金泰亨身边，特助小张在Lisa进门的时候便站了起来，那个位置空了，她坐下。
金泰亨伸手，搭在她的椅背处。
老王察言观色的很，看到宋舒怀的表情不对，乐呵呵的祝福了几句，周围的工作人员也跟着祝福了几句，便立马转移了话题。
冯攀只不过是过来聊几句的，聊完就走，临走前看了Lisa一眼，Lisa说：“我和他一起走，就不过去了，你让小左把我的包放在我车上。”
她原本就讨厌酒桌应酬，哪怕是和冯攀那些人，也接受不了。
金泰亨在这儿也没待多久，这种场面上的应酬，他也是不喜欢的，随意找了个借口，便拉着Lisa走了。
回去的路上，金泰亨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Lisa伸手降下车窗，凉风从窗外吹来，吹得他身上酒气、烟味都满车乱跑。
金泰亨不满：“窗开小点。”
Lisa伸手直接把车窗开成最大。
秋末的风已是携带稍末寒意，顺着金泰亨的衣领往下，灌到皮肤里去。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停车。”
Lisa立马说：“继续开。”
“我说，停车。”
Lisa伸腿，踹了他一脚，高定的西装裤上留下一个明显的鞋印。
她趾高气昂的命令小张，“接着开。”
金泰亨冷眼，伸手把扒在前座椅背上的Lisa狠狠拽下，毫不怜惜的把她摔进自己的怀里，“闹腾够了？”
“没有！”她折腾着起身。
金泰亨双手环在她的胸前，禁锢着她。
Lisa憋了一晚的火气顷刻间爆炸，“你到底想干什么？金泰亨！***到底想干什么？”
她声嘶力竭的喊着，车厢内回荡着她的声音，夹着刺耳尖锐声，夹着晚秋夜色，夹着她情绪里少许的难过。
金泰亨抱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吻了吻她的头发，低声道：“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就在这儿说。”她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双眼看着天窗，漫天繁星一眼而过，她怔怔道：“说个清楚吧，我也累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金泰亨伸手，把她放下。
×
二人并肩而坐，他说：“我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Lisa阖了阖眼，她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回答。
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就像他们的关系一样。
Lisa问他：“你以后会结婚吗？”
“……不会。”
她陡然一怔，挺直身板，转头看他，“你在说什么？”
夜色下，他侧颜坚毅，清晰的印在她的眼里。
金泰亨神色认真：“不会结婚。”
Lisa不相信般，再次问他：“你说的，是真的。”
金泰亨说：“我不会结婚的。”
哈、哈、哈。她张口大笑。
笑完之后，拎着包，“停车。”
小张通过后视镜看向金泰亨，金泰亨这次，竟然点头了，“停车吧。”
快速行驶的车子在路边停下，Lisa伸手打开车门，毫不犹豫的离开。
车门被关上的瞬间，带来一股凉意。坐在驾驶座上的小张，莫名的浑身一颤。
金泰亨说：“走吧。”
“可……大小姐她……”
“走吧。”他的语气里，带了深深、深深的哀愁。
他不会结婚，是真的。
因为他不能娶Lisa，他答应过的。
所以，如果结婚的对象不是Lisa，那么婚姻于他而言，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
Lisa下车后，头也不回的拦了辆出租车，甩门进去，告知司机目的地之后，从包里拿了幅墨镜出来，带上。
她抿着唇，降下车窗。
没多久，脸上传来湿意，她咬着牙，任眼泪潸然而下。
虽然明知道他们不会有好的结局，可在直面答案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心痛的滋味。
不该这样的，明明不该这样的。
她缄默再三，一如往常，便可自欺欺人过下去。
可她偏偏纠缠追问。
一直到出租车停在小区下，她才停止流泪。
付钱，下车。
往楼上走，掠过电梯，一层一层的爬楼梯上去，爬了十八楼之后，在自己家门前看到一大箱东西，走上前，看到上面写的寄件人的名字，突然，干涸的泪腺再次决堤。
伸手拿出手机，泪眼朦胧中，按下通话键。
还没等对面开口，便放声说：“茜茜，你过来好不好，你陪陪我，好不好？我好像要死了，真的，好像要死了一样。”
她说着，蹲下了身子，双手抱膝，难以抑制的哭了起来。

第十一章
Lisa的哭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旋，嘶哑、悲愤与难过。
莫绍棠手心捏着手机，愣了半晌，掐了通话，简单的发了个短信给助理说明天再谈公事。挂了电话后，他也没动。
就站在楼梯接口处，他靠着墙，听着她宣泄。
没有人经过，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远处的城市灯火，那灯火薄暗，照不进她的心里。
莫绍棠单腿靠着墙，另一只腿勾着，脸上的表情有些的晦涩难懂，眼神幽幽，与夜色消融。
他听到隔了半层楼的Lisa哽咽着说，“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听到她说：“你来陪陪我好不好，茜茜，你来陪陪我好不好？”
突然，她哭声戛然遏住，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
“乓——”的一声。
莫绍棠听到重物坠落翻滚的声音，半晌，有一只手机落在他的脚底，在月色下泛出光芒。
楼上的哭声已然停止，他微曲的脚尖点了点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弯腰捡起那只手机，拾级而上。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动作而发出光芒，一盏，两盏，三盏，接连亮起的灯光使得Lisa浑身一颤，莫绍棠看到她的脊背僵住，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勾了下唇。
走到她身后，“你的手机。”
Lisa对着大门龇牙咧嘴，最后，咬牙，转过身来，微笑着接过手机的时候，双眼接触到来人的面貌，一愣，“怎么是你？”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莫绍棠慢条斯理道，“你怎么在这里？”
Lisa：“我住这儿五六年了，没见过你啊。”
莫绍棠理直气壮：“我在这儿住了五六天了，也没见到过你。”
“……”Lisa伸手接过手机，漠然道：“谢了。”
莫绍棠双手插兜，笑意妍妍的：“只是一句谢谢吗？”
Lisa输指纹，开门，闻言一愣，“？”
“不止是手机，”莫绍棠说，“这箱东西，也是我帮你拿的。”
×
指纹门“砰——”地打开，Lisa转过来，面对微笑：“谢谢谢谢谢谢！”一口气说了三声谢谢，末了，问他，“够了？”
莫绍棠露出他的大白牙，“要不，再给点钱？”
Lisa眨了眨眼，听到他又说，“1200？”
Lisa终于反应过来，他讨的不是句“谢谢”，而是那天，她把他一个人留在医院，却用钱的方式“侮辱”他，让他心生不快了。
她事后想了想，也觉得不妥。
再一看，他住的地方，也不是一般白领住得起的地方，大概人本身就不差钱。
想到这里，她脸色变得好多了，朝他笑了下，笑容真挚，道：“对不起啊，那天我临时有事，先走了。”
“嗯。”莫绍棠很好商量的点了下头，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大门：“那钱我还放在信封里，待会拿给你。”
Lisa想了想，点头。
Lisa说：“我哪天，请你吃顿饭吧。”
莫绍棠已经转过身开门了，钥匙在门锁里转动，闻言，他停了一下，含笑道：“会有那一天的。”
她不解。
莫绍棠已经进了屋，把放在玄关处的信封拿出来递给Lisa，“原封不动。”
她伸手接过，复又问他：“你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他说。
紧接着，他便关上了他家的门口。
Lisa拿着信封，听得一头雾水。
抬腿往家里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又想起姜锦茜寄给她的一箱东西还在外面，又小跑了回去，把纸箱搬回了家里。
重重的合上了大门。
对面房间里，莫绍棠透过猫眼看到她走进去，到半路又转身回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双颊因为哭过的缘故，红彤彤的，两只眼睛大的像猫一样。
连哭泣都很好看，果然，如那个人说的一样，是个美到极致的小姑娘啊。
他勾唇，转身往卧室走，边走边想，让她难过的，是……金泰亨，对吧。
·
×
同一时刻的金宅。
金泰亨对着被挂断的电话，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卧室里没有开灯，他就坐在她常坐的小沙发上，周围是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带了点茉莉花的味道，很好闻。
但此刻，他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呼吸困难，甚至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
因为她说，“我要死了，真的，我好像真的要死了。”
那一刻，他的呼吸骤停，心脏悬浮半空。
——是痛不欲生，是生不如死。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
许久，拿出手机，发短信：
“我明天下午过来，我们谈谈吧。”
收件人：隋女士

晚秋正午时分。
北山上的桂花开的正盛，浓郁的花香四溢，微风裹挟着花香拂来，沁人心脾。
金泰亨开着车，沿着盘山公路缓缓上行。
远处的天碧蓝如洗，万里无云，阳光温和，空气中有着好闻的桂花香，树木茂盛，郁郁葱葱的不像晚秋。
北山的疗养院里的老人并不多，因为其价格昂贵，使人望而生畏。
金泰亨的母亲，就住在这儿，至今已有十五年。
他停好车，往隋佳蓉的房间走去。
半途的时候遇到负责照顾隋佳蓉的阿姨，她笑着说：“金先生，隋夫人在楼下花园的院子里。”
金泰亨：“好，谢谢。”
金泰亨又转身往楼下花园走。
甫一出门，就看到了坐在花园里葡萄架下的隋佳蓉，她裹着条羊绒坎肩，是Lisa在过年时买的。
金泰亨勾了下唇，离得近些的时候，听到那里传来笑声，他疑惑，隋佳蓉的脾气并不好，如此开怀大笑的时候，说实话，金泰亨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几次。
他走近，等看到隋佳蓉对面坐着的人时，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宋舒怀倒是笑着和他招手，“金泰亨。”
金泰亨缓了下神色，在外人面前，他素来都伪装得当。
他舒缓了眉头，神色淡然，走过去，“妈。”
继而才对宋舒怀点了下头。
隋佳蓉拢了拢身上的坎肩，笑着拍了拍金泰亨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来了啊。”
她说，“今天真巧，你和舒怀都一起来看我。”
金泰亨扯了下嘴角，漠然道：“是吗？”
宋舒怀不好意思的说：“真是不好意思啊伯母，我回国好一阵子了，现在才来看你。”
隋佳蓉：“哎，别这么说，我这老太婆，有人惦记就算不错了，平日里都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待着，你今天过来，让我开心了不少。”
×
金泰亨坐在一旁，闻言，掀了掀眼皮。
宋舒怀的眼睛不停的往金泰亨身上瞟，隋佳蓉注意到，装作不经意的提到：“我记得舒怀以前和我们泰亨谈过一段时间的，是吗？”
宋舒怀脸红：“谈了三年，后来分手了。”
“三年呀。”隋佳蓉感慨道，“这些年都没听过泰亨谈恋爱的事儿，难不成是因为……”
“——妈，”金泰亨打断，“我待会还有事儿，我们能谈谈吗？”
被打断的隋佳蓉心里不满，“这大周末的能有什么重要事？”
金泰亨说：“有点事儿。”
他抬手，看了下表，说：“十分钟，给我十分钟的时间。”
宋舒怀见状立马起身，拎着包想要离开：“那伯母，我就先走了，等我下次有时间的时候再来看您好吗？”
隋佳蓉说：“怎么就走呢？你又不是什么外人，我和泰亨谈事，你也可以听的。”
宋舒怀看到金泰亨的脸色已然不太好看了，笑了笑，走到隋佳蓉身旁，蹲下身子，帮她整理了下膝盖处的毛毯，温声道：“工作室还有点事没有处理呢，我得过去看看，伯母，您放心好了，我一有时间，马上就来看你。”
隋佳蓉想要挽留她，可看她是真的要走了，于是说了句：“路上小心。”
等宋舒怀的身影不在金泰亨的视线范围之内之后，金泰亨直起身，他低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隋佳蓉，问她：“我想结婚。”
隋佳蓉闻言，点头：“这个年纪，是该结婚了。”
金泰亨说：“我要娶Lisa。”
隋佳蓉正整理着盖在腿上的毛毯，闻言，一愣。
·
半小时后，金泰亨离开北山。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头，转动方向盘，往金宅驶去。
到了金宅大门的时候，意外发现大门处是一堆垃圾。
他把车停在外面，下车，问站在门外把垃圾分类的阿姨，“这是干什么？”
阿姨脸色纠结，双手绞着：“大小姐在清东西呢。”
“？”
“她说要把碍眼的东西，统统扔掉。”
金泰亨皱了下眉，没有太多的反应，抬腿往里走的时候又被阿姨拦住，他转头看她，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金泰亨耐着性子问：“还有什么事吗？”
“大小姐还、还说了……”
“什么？”
“她说，见到您的时候，别让您进来，她现在觉着，您最碍眼了。”
金泰亨：“……”他整张脸都黑了。

第十二章
金泰亨的脸阴沉沉的，眼眸晦涩，好几次站在他对面的阿姨都以为他要生气发怒的时候，他只是转过身，按了下眉心。
生气？他哪敢生气啊！昨天夜里，他说的那些话惹的里屋那人伤心的要死，现在那人复苏回来，用各种方法宣泄不满了，他也只能默默接受，连说个“不”字的权利都没有。
承认吧，金泰亨。
这辈子，就她了。
——栽在她身上了，不知从何而起，只知从今往后。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算了，就站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
Lisa昨晚一夜未眠。
是这样的吧。每次他稍稍流露真心表明他对自己是有那么点好感的时候，总会用另一种方式告诉自己，是你多想了，Lisa，是你想太多了。
所以这么多年，Lisa都会陷入一种矛盾中。
最锋利的矛，是他偶尔的深情；
最坚固的盾，是他素来的冷漠。
也有想过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可很多时候，连离开他都做不到。
Lisa咬牙，切齿：既然他不会结婚，那也好办，她就死命和他耗着，过一天有一天的快乐。
***不会骑驴找马呢？
等找到一匹上等的马驹，她迟早得把这匹上了这么久的破马给甩了。
一定。
她弯腰收拾着房间里的东西。
金泰亨的助理小张在一旁左右为难的样子，“Lisa姐，您就让金大哥进来吧，他一个人站在门外吹风……不像话的。”
小张跟了金泰亨三四年了，明面上叫金泰亨一口一个“老板”，私底下金大哥叫的顺口极了。
Lisa闻言，直起腰，伸手把手里的衣服砸向他，微笑：“我没不让他进来。”
那衬衣兜头抛来，小张伸手把衬衣抓了起来，定睛一看，“这衣服……也要扔了吗？”
“扔了。”她漫不经心道。
小张哭丧着脸：“这是您送金大哥的礼物，去年的生日礼物。”
“哦，”Lisa抬头，小张以为有转机，脸上一喜，下一秒，就听到她说，“扔了。”
小张偷偷摸摸的摸索着墙壁，自作主张的把手里的衣服给扔到了衣柜里，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手脚麻溜的跑回原位。
×
背对着他的Lisa，对此一无所察觉。
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胸膛。
那一口气还没喘顺溜的时候，就听到那祖宗说：“对了，这张床金泰亨也睡过，我也得换了。”
小张一口气没提上来，“咳咳咳”了好几声，他涨红着脸，问：“Lisa姐，您这架势，怎么像是要和金大哥分床睡了？”
Lisa闻言起身，转过身来，背靠在窗台处，身后的日光正盛，窗外一片银杏叶枝繁叶茂，亮黄色的树叶晕的窗外天空金灿灿的，她就站在金色璀璨的背景之中，勾了下唇，那是难得的失落之色：“或许吧。”
“总有一天，他身边睡的那个人，不是我。”
小张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是乡下来的，读了职高就跑到南城，运气好跟着金泰亨，一跟就是这么多年。
在这些时间里，他眼里的Lisa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金孟勉把她当亲生女儿宠，金泰亨虽明面上表现一般，但小张知道，金泰亨是喜欢她的。
他就是知道。
可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两个荒废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在一起。
走走停停也好，磕磕绊绊也罢，凡事总有始有终有尽头，可金泰亨和Lisa，这些年，连情人之间的“喜欢”都未曾说过半句。
小张捉摸不透，他们老家不是这样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直爽的很。
小张走上前去，开口想安慰Lisa：“Lisa姐，你别这样想。”
Lisa叹了口气，左右看看凌乱的四周，莞尔：“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呀，你还是个小孩子，不懂这些的。”
小张听了却摇摇头，执拗道：“我怎么不懂了？”
“呐，你懂什么呢，和姐说说。”Lisa笑着看他。
小张：“喜欢一个人就和他说呗，心里再喜欢他，嘴上却不说，那还不如不喜欢！”
Lisa戏谑的唇角僵在脸庞，那隐约可见的梨涡顿时荡然无存。
她抬腿，靠近小张，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说：“你还小，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真的，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和金泰亨，不是简单的一句“喜欢”就可以解决所有。
他们之间，有太多错综复杂的事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Lisa站在她的房间窗边，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斜倚在楼下大门处的金泰亨。
今天的温度不低，他穿了件针织外套，似乎是觉得热了，将外套脱下，搭在手上，身上衬衣解了两颗扣子，从她这个角度看去，能隐约看到他胸膛处偾张的肌肉。
嗤。
卖色。
略。
正好金泰亨四处张望，突地，抬头，视线落在了Lisa的身上。
他笔挺的像颗白杨树般，单手插兜，抬头，桀骜的望着她。
Lisa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表情，她漠然回望。
爱情是场豪赌，时时刻刻都是一场博弈。
二人遥遥对视，眼里火花四射，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末了，金泰亨嘴唇微启，口型：“下来。”
Lisa一动不动。
金泰亨：“让我抱抱你，我很累。”
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低下头，垂眸，嘴唇紧抿，一时之间，情绪晦涩难辨。
感觉脑海里有一团毛线，找不到源头，不知道该如何梳理。正好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她看了眼霍绥，退后半步，把窗合上，往楼下走。
Lisa边接电话边下楼梯，耳边，小左声音急促慌张：“老大，我在网上看到有博主的视频和我们的视频有百分之八十的雷同！”
她停下脚步：“说清楚点儿。”
小左磕磕绊绊的解释，“我今天看到网上有个博主，他出了一个视频，里面的视频背景、解说词和我们明晚要发的最新一期，特别特别像！”
Lisa凝滞着脸：“博主的名字叫什么？”
“怀舒。”
Lisa的脚步一滞，她停在那里许久未动。
电话那头小左得不到回复，困惑的叫她：“老大？老大？”
Lisa回神，她说：“把组里的人都叫到公司来，紧急会议。”
“好。”
她挂了电话，小跑下楼，跑到玄关处，拿了自己的车钥匙便往外走。
车子从大门开过的时候，正好运沙发的小货车到了，堵在车门，大门左右留了一些缝，但那缝太小，Lisa的车，一时之间，竟开不出去。
搬运沙发的工人正往里面赶来，Lisa降下车窗，喊住他们：“师傅，您把车挪个位置好吗？”
沙发后，有人探出头来，轻飘飘到：“好啊。”
他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色衬衣，眉眼柔和，背对着夕阳，对她笑，“好啊。”
Lisa一时愣住。
货车被发动，移到另一侧，开车司机小跑过来，接过金泰亨的手，连喊了好几声“谢谢。”
×
金泰亨笑着说：“没事儿。”
背对着搬货工人，他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缓缓的走到Lisa的车旁，打开副驾驶座的门，长腿一伸，坐了进来。
伸手便把座椅往后调，双手交叉握着放在胸前，阖着眼，“走吧。”
Lisa看到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有些微滞：“我要去公司。”
金泰亨：“我陪你。”
“我去谈正事。”
“我在车上等你。”
Lisa竟有些的无语，但她看到他眉眼间的疲惫，又有些心软，“你要是想休息，回家里休息吧。”
“两个房间都被你轮番扫荡了一圈，我上哪儿休息？”
Lisa：“……你可以去客房。”
“不习惯。”
金泰亨转过头来，倏地睁开眼，他的瞳孔是如同黑曜石般的颜色，慑人的黑，直勾勾的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像是要把你吸进他的宇宙一般。
金泰亨：“我就在你车上休息，不上你公司。”
Lisa：“可我要处理事情，可能需要很久。”
金泰亨说：“没事，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Lisa闻言，心里的情绪多番翻滚。
他又说：“Lisa，你再等等，等我……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他欲言又止的内容，是难以言说的东西。
很多事，再等等，就会好的。
转回身，看到挡风玻璃外的天，云朵大片，橙光从云丛中穿过，直射入地，那金灿灿的阳光，明亮而又温暖人心。
Lisa闷闷的应他：“好。”
再等等吧，再等等，就会好的。
·
到了公司楼下的停车场，Lisa停下车，叫醒金泰亨。
金泰亨眯着眼，看到是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放松惬意的笑，“怎么了？”
Lisa也忍不住软下声说：“我到公司了，你在楼下的咖啡馆坐一会儿好吗？”
金泰亨说：“不了，我在这儿再躺会。”
Lisa见他坚持，便也作罢，松开安全带的时候叮嘱他：“车窗开些出来，保持空气流通。哎，你真烦，好好在家待着不好吗，非得跟过来，啊——”
她一声尖叫。
金泰亨长手一伸，把她揽至自己怀里，压在左胸膛处，她甚至能清晰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的声音从头上传来，震的她心尖颤动：
“啰嗦，离你近点儿，不开心吗？”
她双睫微颤，如同振翅蝴蝶，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情话说三分便足够动人，但他学坏了，知道说十二分的情话，说着说着，便能成真似的。
说的人当真了，听的人也当真了，但Lisa敛了敛情绪，说：“有点儿。”
“哦，够了。”
你拥有一点的开心，对我来说，便已是十分。
足够。

宋舒怀：“你就这么笃定吗？”
宣志译点头，嗤笑。
他当然很笃定，因为他知道，金泰亨的一个秘密。
——金泰亨在二十岁的时候买了枚戒指，就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如果他爱Lisa，这么多年，他就应该送出去了。
可是他没有。
所以宣志译笃定，金泰亨不爱Lisa。
·
离开俱乐部之后，Lisa开车去金孟勉的画廊。
工作日的时候，画廊总是稍显冷清些的。但今天却有些不同，员工们来来往往的进出，手上搬着画，小心翼翼的从Lisa身边走过，问好：“Lisa小姐来啦。”
Lisa笑着点头回应。
走到会客厅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伴着金孟勉爽朗的笑声和……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Lisa收回脚步，左右看看，最后靠着走廊尽头的窗户。
不到十分钟，屋里的两个人走了出来。
金孟勉一眼就看到了Lisa，连忙喊她：“Lisa！”
Lisa像是才知道会客室里有人一样，故作诧异的转过身来，“金爸。”
金孟勉朝她招手：“Lisa，过来。”他看向身旁的年轻人，笑着说，“这是我女儿，Lisa。”
“Lisa啊，这位是莫先生。”
Lisa朝莫绍棠点了下头：“莫先生，你好。”
莫绍棠顺着金孟勉的话说，“Lisa小姐，你好。”
“以后画廊的事，莫先生都可以找Lisa，反正我这画廊，迟早也是要交给她的。”
如此，莫绍棠知道，Lisa在金孟勉心里的分量了。
莫绍棠到底是生意人，神情转换自如，“好的，以后有事，我一定会找Lisa小姐的。”
Lisa始终在一旁浅浅的笑着，乖巧的不像话。
二人送走了莫绍棠，Lisa扶着金孟勉去后院，边走边问：“我今天来的时候看到工人搬了很多画出去，最近卖了很多吗？”
金孟勉说：“卖了十幅画，都是刚刚那位莫先生买的。”
×
十幅画……
Lisa蹙了蹙眉，那天晚上的买家，原来是他。
Lisa疑惑：“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呢？”
金孟勉说：“他刚从旧金山回来，说是总公司准备往中国发展，他先过来探探路。”
Lisa点了点头，扶着金孟勉坐在凉亭下。
那天恰好没有风，秋日悬挂高空，阳光温暖，空气中都是桂花的香味。
Lisa给金孟勉倒了杯水，“金爸，我改姓金，您看怎么样？”
金孟勉说：“不需要的，Lisa。”
“可……”
金孟勉一饮而尽杯中茶，脸上的神情平和，“从你进金家的第一天起，我便把你当做我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知道，可我想……”报答你。
金孟勉摇了摇头，“Lisa，你叫我一声‘金爸’，我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不需要改姓的，而且，改了姓之后，就不好听了。”金孟勉笑着，金泰亨与金孟勉，有六分相似，但金泰亨的脸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温情，“我们Lisa，是无论哪里，都是最美的，连名字也是。”
“所以，不用改。你是我的女儿，不需要姓氏证明。”
Lisa双眼红红的，“好嘞金爸，我不改。”
·
当天晚上，Lisa背靠着金泰亨，二人赤/裸相待。
背后，传来他均匀而又平缓的呼吸声，夜色寂静中，她突然开口，说：“我今天和金爸说了改姓的事儿。”
“改姓？”金泰亨蹙眉，“胡闹什么？”
Lisa眨着眼，“我是他女儿。”
“狗屁！”生平第一次，金泰亨爆了粗口，“你是他女儿，我是他儿子，那我们现在是什么，乱/伦？”
“要不……我们算了吧。”Lisa拨开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想要从他身边逃离。
却没想到她越是想逃，金泰亨越是不让她逃。
他紧紧的搂住她，像是禁锢着她般，“LaLisa。”
“嗯。”
他听到了她嗓音里的些许哭腔，紧了紧嗓子，说道：“别胡闹，我不可能放了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Lisa没说话。
金泰亨把头埋在她颈间，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这辈子，除了你，总不会有别人。”
对着无限漆黑夜色，Lisa眼眸闪烁。
金泰亨虽怪脾气一堆，但他有一点好，那便是，他从不骗她。
哪怕十分钟前他们还在欢爱，但Lisa知道，金泰亨永远都是最冷静的那个人。
至此，Lisa的目的达到。
这场赌局，她手握的筹码渐渐多了起来。

第十五章
等到怀里的人渐渐放松安静下来，呼吸声平稳规律，金泰亨小心翼翼的收回搭在她腰间的手，掀被下床。
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走到书房去。
他□□着上半身，下半身穿着条休闲裤，书房内一豆火光微亮。
按了按太阳穴，没有犹豫的拨通号码。
已是半夜，突然被吵醒的宣志译脾气大的很，“谁啊，大半夜吵死的？”
“是我。” 金泰亨沉声说。
宣志译一个激灵，推开怀里的人，坐了起来：“金大哥。”
金泰亨说：“你最近找她了？”
宣志译啧了一声，抓了抓头，烦躁道：“LaLisa怎么什么事都和你说，她以为她是小学生吗，就知道告状！”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别找她麻烦，”金泰亨的声音克制而又隐忍，带着微微怒意，“是不是在你眼里，我真的是没有脾气很好商量的人。”
宣志译突然噤声，他跟在金泰亨身边这么多年，见惯了他随意慵懒漫不经心不以为意的样子，却又忘了，金泰亨的本身，是个脾气差到极致的人。
沉默半晌。
金泰亨自知对他的语气太重，他对宣志译一直都是当做弟弟疼的，今天却因为Lisa的事对他发了脾气、动了怒。
金泰亨敛了敛情绪，说：“我最后再和你说一次吧，小志，你离她远一点，别招惹她别靠近她别对她有任何的不怀好意，我当你是弟弟，最后说一次。”
宣志译静了会儿，问：“如果我……”
“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你别怪我狠心。”
听到他的回答，宣志译冷笑连连，“我就知道，LaLisa这个人，会把你变成这样。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是商纣王，她……***就是彻头彻尾的妲己！”
金泰亨对此很无奈，似乎在宣志译眼里，他已经被Lisa迷得五迷三道了，他说再多解释再多都无济于事，呵了一声：“我和她的事是我们俩的事，你别多问也别多管。”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这辈子，他就两种可能。
不结婚，和Lisa耗着，如果她不愿意，金泰亨或许会放她走，但几率不大。
×
结婚，但结婚的对象只能是她。
那晚，金泰亨和宣志译最后的结局还是谈崩了。
但金泰亨已经放下话，如果宣志译再不听，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采取手段了。
·
朝阳科技每周周一会召开例会，Lisa作为朝九的总监和股东，是要参加会议的。
会议结束，众人解散，Lisa收拾会议记录本的时候，桌上突然多了一片阴影，她抬头，看到冯攀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Lisa：“找我有事？”
冯攀绷着下巴，“到我办公室来。”
Lisa后脚跟着冯攀，合上了办公室的门。
等门一合上，冯攀便问她：“你和宋舒怀是不是认识？”
Lisa：“很久以前的事了。”
冯攀蹙着眉：“你俩之前有过节？”
Lisa疑惑他竟然问自己的私事，想了想，问他：“你是不是知道，怀舒最新一期的视频，和朝九的视频，一模一样？”
朝九虽然是独立策划的，但毕竟是隶属于朝阳科技，每周确定主题视频之后，小左便会把视频发给冯攀。
Lisa想了想，能让他问出这个问题，大概是因为看到了怀舒最新的那期视频了吧。
冯攀点头，“我没有办法相信，两个不同公司做出来的视频，会是一模一样的。”
Lisa低头扣了扣会议本上的扣子，漫不经心道：“这很简单，要么就是我抄她，要么就是她抄我。”
“所以我才问你，你和她是不是有过节。”
Lisa觉得冯攀问的很有意思，歪了歪头：“你这话，怎么，你觉得是她抄的我啊？”
“要不然呢？Lisa，我还是个明事理的人。”
Lisa乐了：“谢谢啊。”
“你和她，有过过节？”
“有啊，我抢了她男朋友。”
“……”
“怎么了，我长得这么好看，是个男的都应该喜欢我而不是她不是吗？”
“……那我大概不是男的。”
“……”
Lisa：“没法聊下去了，拜拜嘞您就！”
冯攀笑着拦住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比她好看我承认，承认。”
Lisa哦了一声，“然后呢？”
“你真抢了她男朋友？”
“差不多吧。”
“那天那个……好像是瑞尔银行的金泰亨，他是你的，男朋友？”
Lisa无语望他：“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人这么八卦呢？”
“……这是上司的关心！”
Lisa撇了下嘴，她对冯攀还是与别人不一样的，她和冯攀本科四年，再加上在一起工作三年，这七年的时间里，她是把他当朋友的，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Lisa整个人都会放松很多。
她琢磨了下，说：“你还记得吗，当年我被拍到从豪车上下来，车里面坐着一个人。”
冯攀回忆了下，老实回答：“不记得了。”
“……”Lisa瞪了他一眼，“好好想想。”
冯攀转着眼珠子又猛一阵回想，突然一个激灵，“金孟勉？”
“嗯。”
“你不是说，他是你爸吗？”
Lisa说，“是啊，金孟勉是我爸，金泰亨，是他儿子。”
冯攀的下巴惊得快要掉了似的，“你……你……”
Lisa翻了个白眼，“我和他们没血缘关系，你别多想。”
“哦。”他松了一口气，“说话就不能说全吗？”

Lisa笑了下，她说：“所以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抢了她的男朋友。”
因为她不清楚，如果换了个场合换了个地方，周围的人换成是其他任何人，金泰亨还会不会说出那句话。
如果他真的，能说出那句话，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Lisa想，她真的什么也不管了。
二十岁那年爬上金泰亨的床时，她心里只有一腔孤勇；
但如果他说了那句话，Lisa会再拾起那一腔孤勇，与命运斗争到底。
·
接下来的几天Lisa拿起了摄影机走街串巷，南城的胡同多，长长的胡同巷道里藏了繁多的陈年老店。道路两盘的银杏叶泛黄，枝桠旺盛，秋天的南城，是带着黄色膜片的。
也有设计师开的服装店，设计特立独行而又前卫；咖啡馆的香味醇厚，隔着半条街就能闻到香气；花店外摆的花都快挡了半条人行道，但那香味令人无法说出拒绝；隔壁不远处就是酒吧，日头正盛的正午门可罗雀，等到了夜晚又开始酣畅淋漓的狂欢。
×
后来Lisa也拒绝不了那夜晚的音乐。
像是着了魔一般，手里的摄影机还处于工作状态，但她脚步未停，直直的进了酒吧。
却没想到，她脚刚迈进去，第一眼看到的人，竟是宣志译。
几天没见，花蝴蝶依然不改本色，头发染成奶奶灰色，配上他那张痞帅的脸，竟是格外的好搭。
但他虚搂着一人，另一只手拨开人群，光怪陆离的灯光下，Lisa看清了他怀里那人的脸。
——宋舒怀。
Lisa不做停留，边关着相机，边紧随其后。
振聋发聩的音乐色近在耳畔，镭射灯光亮四射，霓虹灯光闪烁。Lisa拨开人群，脚步紧凑的小跑上去。
穿过舞池，宋舒怀和宣志译在一间包厢外停下脚步，二人推门而入。
门打开的瞬间，屋内漆黑一片，液晶屏上mv播放，只余那微弱的光。
隔着一条过道，舞池上人头攒动，男女扭动腰肢，肆意舞动。
包厢内的歌声悄悄，灯光都不打一盏，像是静谧漆黑的深夜。
越是深不可测，Lisa越想步入探寻。
最主要的是，她想知道，金泰亨，到底在不在那里。
在原地思忖半晌，她最终，抬腿走过去。
直到今天，她才不得不承认，哪怕明知道金泰亨对宋舒怀没有什么感情，但宋舒怀的存在，始终是Lisa心上的一根刺。
她信金泰亨始终坚定立场，但她不信世上除了金泰亨以外的任何一人。
没有一丝犹豫，她伸手推开门。
像是一场奔赴战场的勇士一般，她为寻爱人，不顾一切。
屋内的人大多数不认识Lisa，以为她是醉酒找错包厢的人。这里的人大多爱玩，手段多了去了，嘴贫了几句：“哟——长得挺不错的，找错地方了吧？没事儿，爷带你过去。”边说，手就搭在了Lisa的腰上来了，借着屋内阴暗环境，他借机了掐了掐她的腰身，调笑意味颇重的在她耳边吹气，
“真软啊——”
Lisa笑盈盈的看着他，不说话。
室内，突然一声玻璃落地声音，“砰——”地一下，玻璃碴子溅了一地，周围的女生穿着包臀短裙，惊恐的尖叫声骤起。
始作俑者却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满脸愠色，“松手。”
背景音乐缓缓响起，Lisa却清晰的捕捉到金泰亨的声音，醇厚、沙哑，有磁性。他最近感冒了，说话的声音带了些沙哑意味，“我再说一遍，松手。”
包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金泰亨的视线，汇聚到搂着Lisa那人的身上。
金泰亨冷冷的笑：“真当我是好惹的吗？我的人，也是你们可以碰的？”

Lisa勾着唇角，说：“我比你好一点儿，我有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她叫姜锦茜，她对我可好了。可是她不在这儿。”
莫绍棠：“是吗，挺好的。”
Lisa说：“可我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为什么呢？你看上去，并不是很不好相处的人。”
Lisa的双颊坨红，她笑着说：“因为我不相信他们，不相信。”
她轻声说：“到头来，都会离开的。”
她看上去是个很坚强的人，但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柔软。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连拥有的权利都已经舍弃。
被伤害过一次，便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
连至亲父母都会舍弃她，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Lisa突然想到，不对啊，还有一个人。
她歪着头，莞尔一笑：“只有他不会离开了，我只有他了。”
莫绍棠靠着扶手，眉目舒展的看着她，“Lisa。”
“啊。”
“你喝醉了。”
Lisa说：“是啊，喝醉了。”
莫绍棠又觉得她没醉。
因为她说：“如果不是喝醉了，我怎么会说这些话……哈，我还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话呐。莫……”
“莫绍棠。”
Lisa咬着他的名字，“莫绍棠。”
莫绍棠低头看了看表，起身，拿起红酒瓶，“Lisa，回屋里躺一会儿吧。”
Lisa抬头：“你回去了？”
×
“我有个国际会议要开，先走了。”
Lisa朝他晃了晃手，“再见哦。”她撑着墙站起来，直直的往家里走，莫绍棠就站在自家的门前，看她进了屋里，合上门，才转身回家。
等到只有她一个人，她长叹了一口气，把自己埋在沙发上。
这一趟，便到了晚上。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昏暗，一顶月色挂在树梢，静默无声的淌着白色月光。
Lisa的身上都是红酒味，她嫌弃的扯了扯衣服，起身，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从客厅到浴室门前，外套、打底衫、内衣、牛仔裤、内裤，全都随意的扔在地上。
浴室里流水淅淅沥沥，雾气浸染，苏花朝闭眼，迎着花洒。
洗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关门的声音，心里蓦地一惊，随意的冲了下身子，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条浴巾裹上便走了出去。
玄关处，金泰亨低着头换鞋。他的身前放了两个行李箱。
Lisa呆呆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金泰亨脱了外套，“搬家。”
“搬家？”Lisa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金泰亨抬头看她，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因为着急并没有穿鞋子，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她站着的地方，底下一滩水。
他走到洗手间，从里面拿了条浴巾出来，盖在她头上，“先擦头发。”
Lisa接过浴巾，没动，她问：“你到底干什么？”
金泰亨把两个箱子拖进来，“不是要回家吗？那就在这儿好好待着。”
听到他的话，Lisa的心里陡然一凉，她的手心松动，手里的浴巾掉落在地。
连他都……要抛弃她了吗？
金泰亨把行李箱脱到她卧室的门前，转身，看到她呆愣在原地，手里的浴巾不知何时掉落在地，无奈，折回来，捡起浴巾，给她擦头发。
“不是要回家吗？我陪你回来，还不够？”
Lisa：“你陪我？”
金泰亨失笑：“要不然呢？让你一个人待着？我的心有那么宽？”
“啊？”
金泰亨停下手上的动作，从她的背后环抱住她，覆在她耳边温声说：“我不是那种人，别担心。”
Lisa的心里冒出一股酸水，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金泰亨之于她，到底意味着什么。
——救赎。
Lisa：“金爸同意吗？”
金泰亨说：“你同意吗？”
她点头。
金泰亨说：“够了。”
Lisa抬头，正好看到玄关处的门后挂着的照片，那是陈清月刚嫁给金孟勉时一家四口拍的照片。
金孟勉和陈清月坐在前面，她和金泰亨并肩站在后面。
这幅画，她从搬进来开始，便挂在了这里。
她阖上了眼，在心里悄声说：他不会走的，真的。
他不是别人，永远不会走的，只要你，别放弃。
Lisa，你别放弃。

第二十二章
她呆愣在那里, 似乎沉浸在这个“秘密”中许久, 无法脱离。
隋禹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还魂了。”
Lisa浑身一怔, 她看向隋禹：“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半年前？还是一年前来着？”隋禹啊啊啊的大叫了几声，“记不太清了记不太清了！”
Lisa看他一副装疯弄傻的样子, 狠狠的往他脚上踹了一脚。
喝到：“安静点。”
隋禹面容失色，“你踹我！我告诉了你这么个惊天大秘密, 你竟然踹我！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Lisa静静的看着他，隋禹双手捧着自己的脸, 蹲在地上, 一副抑郁不已的样子, 唱道：“你伤害了我, 我一笑而过……”
Lisa终于忍不住了，“闭嘴。”
隋禹自己也演不下去了, 随地而坐, 两条大长腿盘着，双手撑着脑袋，在薅地上的草。
Lisa低头看他, 琢磨了片刻，说：“你确定你知道的都是真的？”
隋禹轻笑了声, “这也没有别人, 我犯不着演戏。”
Lisa鄙夷的看着他, 隋禹想起自己上一秒那一百分的演技, 立马撇清，“俩码子事儿，我确定我刚说的那些是真的。”
隋禹坚定道：“宣志译和宋舒怀，在一起过。”
Lisa仔细回想了一番。
在射箭馆，两个人有说有笑，宣志译护在宋舒怀的身前；酒吧，他在人群中单手搂着她，不让旁人动她半毫；以及那个赌，Lisa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会输，但宣志译的语气太过笃定，深信金泰亨不爱她。
如此种种，或许宣志译和宋舒怀曾在一起过，但是……帮着自己曾经深爱、或者说是依然深爱的人追其他男人，他有如此慷慨豁达？
Lisa一时之间，竟有些想不清楚。
理不断，剪还乱。
Lisa：“他真的喜欢宋舒怀？”问完，莫名的觉得好笑。
隋禹说：“谁知道呢？”
Lisa不解，凝视他。
隋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感情都是独一份的。”
恰好此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隋禹拿出手机，看了眼Lisa，口型示意，“我爸的。”Lisa耸了耸肩，表示随意。
他接起，到在挂断的时间，不过十秒。
拿着手机，从地上站了起来，说：“走吧，隋家最美好的晚餐时间到了。”
Lisa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细细琢磨了他留下的那句话。
×
——感情都是独一份的。
你要你的海誓山盟，他追他的天荒地老。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信仰和，方向。
Lisa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圆月，雪花飘落，如白色花瓣随风飞舞。窗外风雪交加，但月光依然皎洁。她扭头，看到隋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低头看了眼手机，过了两分钟，从另一侧楼梯下去。
许久，乌云遮天，皎洁月色消失在云霭之后。
雪，依然在下，
风，肆虐的刮。
·
晚宴上，隋老爷子坐在长桌最前面，依次按照辈分而坐。但隋老爷子左边的位置，向来是留给金泰亨的，他的几位孙子和金泰亨都隔了五六个位置，可见金泰亨在隋老爷子眼里的重要程度。
Lisa的身份尴尬，把她安排在哪儿都不对，隋老爷子干脆把她安排在了隋禹身边，年龄相仿，再加上曾经是同窗的关系，也不算亏待了她。
但她落座的时候，瞧都没瞧一眼隋禹。
大大方方的坐下，露出一个得体的笑。
隔着些距离，她看到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金泰亨，他正偏着头与隋老爷子交谈，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扫下一片阴影，俊逸而又柔和。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金泰亨突然转了过来，那时他脸上的笑还未收尽，丝丝点点的点在眉梢，对上她的视线的刹那，他的嘴角更是上扬许多，脸上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放松之意。
Lisa朝他挑了挑眉，顺带，抛了个媚眼过去。
金泰亨无奈的看着她，没一会儿，转回头继续和隋老爷子说话。
她低头，抿着唇浅笑。
隔壁的隋禹扯着嗓子说，“公然调情***。”
Lisa闻言，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低头，掀开桌布，找到隋禹的脚，抬腿，狠狠的踩了一脚。
“嘶——”隋禹双手拉着桌布，忍着痛意，“收回收回！”
Lisa这才收回脚，恰好她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打开，看到里面的短信，
“有什么好笑的，至于那么开心？”
她倏地抬起头，看到金泰亨正放下手机，眼神淡淡的扫了自己一眼。
Lisa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忍不住叹气，这人呀，真的是嫉妒心重啊！
连对别人笑一下，都不许了？
她收回视线，拿起刀叉准备开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点了她的名字。
Lisa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闻言，倏地收回，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对上了隋老爷子的视线。
隋老爷子说：“我最满意的还是Lisa，长相、家世、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哎，要是Lisa能给我当孙媳妇儿，该多好。”
Lisa笑笑，没说话。
金泰亨嘴角勾了个笑，他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隋老爷子：“是吗？”
金泰亨点点头。
于是，他们就看到隋老爷子指着坐在Lisa身边的隋禹说，“小禹啊，要多努力点，争取给我娶个满意的孙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