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大家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后，壹索才转过头看她：“为什么是今天？”
这话问得突如其来，萝铃一时没想出个合适的答案，就迟疑了一瞬。而就是这一秒的迟疑，让壹索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你不是说，要留下来陪我，要看我长大吗？为什么出尔反尔了？你不是跟我说，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吗？可是我现在还没有长大，我的中文还没有学好，你怎么就要走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统统抛在萝铃身上，一时让她有些语塞，也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受到壹索的委屈。
这么坦诚地，把伤痕都揭给她看。
萝铃无声地叹了口气，半蹲下来，伸出手揉揉他的脑袋——这一次，壹索没再躲闪。他已经忘记了躲闪，正如忘记前些日子的种种不快一样，只顾着像只没关紧的水龙头一样，滴滴答答地掉眼泪。
那个人说没什么好害羞的......那他可不可以用这些眼泪，留住她？
“我总会离开的。”萝铃轻声道，伸手抚去他的泪水，直到她的手指都变得湿漉漉的，“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是不是那个人找过你......是不是那个人要带你回去......”壹索一时变得有些慌乱，“是不是你昨晚来过我梦里......你跟我说......”
你说，壹索，我们回家吧。
话音戛然而止，十岁的壹索愣住了。
所有的零碎小事都在这一瞬间乖乖地排列成一条线，清清楚楚地呈列在他眼前——原来那个人是壹索，那个人也是壹索，是长大后的他，是一个完全成熟，更加强大的他。
原来洛老师真的是那个人的爱人——至少在梦里是这样的——她说回家......她说她也有家人，她的家人在等她回去......她说，壹索，我们回家吧。
现在，洛老师真的要回家了。

好不容易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壹索，有些无助地看着眼前的洛老师。
他真真正正地知道，洛老师不会留下来了。哪怕他就在此刻嚎啕大哭，哪怕他发了高烧又闹肚子，哪怕他甚至瞬间长大变成大人，洛老师都不会留下了。
洛老师有自己的家。
而他的家里，不会再有洛老师。
“不要哭......”萝铃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在念叨着什么，只觉得他的眼泪像是止不住一般，像是把这过往几年的心酸和忍耐，都在此刻统统丢给她，“壹索，时间不多了，你先听我说。”
壹索打了个小哭嗝，勉强止住眼泪，定定地看着她。
“未来的日子很长，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不要急着长大，也不要待在原地......”
“我知道。”壹索吸吸鼻子，残存最后一丝希望，”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和我原来所在的一样......但如果一样的话，你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见到我的。”
壹索的眼睛亮了亮。
“但那时的我也许根本不记得你了，也不记得我们相处的这段日子......其实，你也不必一定要记住我......”
“我不会忘记你的。”他无比笃定地说，好像在陈述一条从未出错的数学公理，“我会找到你的。”
萝铃笑了笑，却没由来地鼻酸了一阵。
“那好。”萝铃对他缓缓地，张开双臂，“那天骗了你，我很抱歉——临到分别，让我抱抱你吧？”
壹索根本没有迟疑，小小的身子，稳稳地抱住了她。
下一刻，那个温柔又明媚的声音，就在耳边绽放。
“壹索，你要平平安安地长大，要认真听课，好好学魔法......”
“......我会在未来等你。”

其实，她什么都没留下。
就像来来往往的任何一位中文家教老师一样，她似乎并不值得被我的家人记住。
那天我回到房间的时候，被她没收的那本魔法书已经回到了书架上，有关成语的填字表格也不见了，房间整洁而干净，一切都是最初的样子。
有过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她从未出现过。
直到后来的数学课上，我翻开课本的扉页时，在看到“永不倒下，永不放弃，永不叛离”的那一刻......
说到中文，她又教了些什么呢？啧，也许她并不是一位称职的老师。
但她真正教会我的，是凌厉而不露锋芒。
嗯，我会遇见她的，我会等。
等到再次见到她时，一定要让她知道——我已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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