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身边有这么多同性恋,30米,50米,这些鲜活的人,也许就在他头顶上,或者脚下,仅仅隔着一层楼板,甚至就在隔壁。他们太好看了,似乎每个人都是从杂志插页里走出来的模特,紧实的肌肉,高挑的身材,诱惑的表情,乔楚东的手指有些颤抖,仿佛他可以透过手机摸到那些照片里的人。
他找了一张照片,那是他一直以来最满意的一张照片,短短的头发,黑色边框的眼镜,一身马海毛蓝色西装,这些行头,让他看起来神采奕奕。照片里的光和影,完美掩盖了他所有对于自己容貌不满意的地方,比如略塌的鼻梁,比如松垮的颧骨。那是前年,公司年会的时候,在签到板拍的,他拿了优秀员工奖,又升职为创意主管,所以那天,他笑的很开心,半边脸的酒窝凹成了一个桃心,微微露出的小虎牙和迷离的眼神成了一个强烈的反差,那是一张良善的脸,可是却又透了几分邪性。
他刚把照片上传完毕,通知就开始响个不停。“你好”、“hi”、“约吗”、“很近”、“1,0?”他并不完全明白这些字眼都代表什么,他只是机械得回复着“你好”,然后点开别人的头像。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在去见赵总之前,找一个自己想要的。乔楚东相信,第一次的记忆是一辈子都磨灭不去的,他害怕自己留下一个充满铜臭的记忆,他害怕午夜梦回,那些记忆永远在脑袋里循环不散。
“Hi,在忙吗?”又有人和他打招呼。
照片上,那个人上身只穿了一件迷彩背心,搭一条工装裤,左腿弓着,斜坐在一段古城墙上,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让麦色的皮肤晕开了一层层浪。墨镜,丝毫没能掩盖住他轮廓的刚毅,乔楚东一再放大照片,背心的褶皱被胸肌的轮廓撑起来,那是一个如大地般坚实的身体。刹那间,他已经开始想象着自己就像是一个爱玩泥巴的孩童,在大地的怀抱里尽情的撒着欢。
“没有忙,你好。”
“恩,你找什么呢?”
“什么是,找什么。”
“刚玩?”
“对,刚下载。”
“纯的,喜欢。”
乔楚东的心里已经宛如一场焰火晚会,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喜欢”,而且仅仅是因为他的外表,他忽然之间就对自己的外貌多了几分自信,这让他有些得意。
“你很帅。”他热情洋溢的回应着对方。
“当兵的时候。”
“当兵很辛苦吧。”
“习惯就好。”
他不知道说什么了,还能说什么呢?他开始搜肠刮肚,然而搜刮上来的只言片语,都是关于那张照片,关于那件迷彩背心下遮挡的身躯。
“玩么?”
“玩?”
“恩,下班后到我家来吧。”
此刻,26岁的乔楚东,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燃烧,火焰里充满了曾经青春年少的想象,他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每一个脑细胞都在涂抹着一副叫做欲望的画卷。他几乎已经嗅到那个人身上如春泥般沁香的味道,几乎已经触碰到那和顽石一样坚硬的肌肉,他只想把自己摊开来,紧紧包裹住那一切。
“好,地址发给我。”
乔楚东坐在工位上,他已经不知道心里是盼着快点下班,还是盼着不要下班。当迷魂的欲望一点点退潮了,理智重新归位。如果他是坏人怎么办?敲诈勒索或者绑架?如果他有什么病呢?肝炎皮肤病或者艾滋病?不会的,他当过兵,看起来那么阳光,而且一定很健康,喜欢运动的人一定都很健康。他头一次发现,说服自己,竟然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