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多年后，每逢落雨的夜晚，言和总会忍不住想起她。
想起，她与她新婚的那晚，也是这般的小雨淅沥。她穿着大红的喜服，案上宫灯发出的光虽略显暗淡，却衬得她分外娇媚灵动。
那时的她唇角噙着笑，梨靥双涡若花绽放，红棕色的瞳中眼波流转，映着扑朔的灯火，她抬眉轻扫她一眼，便羞羞答答低下头，攥着手中的红喜帕。可这一攥，从此却紧紧攥住了她的心。
那是只属于她们二人的婚礼。
没有旁人参与，天地为证，日月为媒，这洛阳满城的牡丹便是嫁妆。她们穿着各自为对方缝制的凤冠霞帔，一样的鲜妍，一样的明丽，她为她描花钿，她便为她抹胭脂，言笑晏晏，一派融合。
她抚着她眉间的朱砂，轻轻执起她的手，眼神交融，含情脉脉，彼此无言，默默相觑，可她知道，这炽热的情意足以融化一切风霜雨雪。
她多想时间就停滞在那一天。
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可那雨声在她听来却是那么凄厉刺耳。她望着桌上的那盏孤灯，空摇烛影，像极了如今的她。
烛影摇红犹存，可那人再难觅。
她多想告诉她，她从未后悔过和她在一起，她从未曾惧过议论的口舌，未曾惧过旁人的冷眼，她只要她一人承认，只要她一人承认便好。
“绫……”
梦呓间，恍惚又回到了她与她的初见。
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她亦是那个只会为她展露真实笑颜，只愿与她共度春宵的花魁娘子。
一切，都是最青涩、最美好的模样。

❀贰❀
“这位小公子，怎么了？是奴家弹的哪里出了差错么？”
那女子停下了弹琵琶的手，一时间空气安静得令人有些不知所措。
乐正绫这才反应过来她盯着那娘子的时间太久了，顿时羞红了脸，低着头支支吾吾道：“没，没有。你弹的很好，真的……很好。”
“既然没有，”她掩唇轻笑，眼角眉梢都透着丝丝媚意，“那你……为何要这般看着奴家呢？”
“我……我……”乐正绫抿着嘴唇，那女子的声音音色虽清冷素淡，语气却缠绵若水，缓缓从脊梁骨蔓延至心房，令人毫无招架之力。不过瞬间，便又羞红了耳根。
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老鸨在一旁看着她俩却起劲了，尖着嗓子道：“哎呦！这位小公子您眼光可真好！一准就看准了咱们潋花楼的花魁！这位言花魁平常可不轻易接客，旁人有幸能趁她心情好愿意出来献歌献舞一曲的时候，见上她一面都是天大的运气了，更别提能和她说上话了！小公子您……”
“好了花妈妈，您别说了。”那娘子打断了老鸨的话，轻缓莲步下了台子，娉娉袅袅地走到乐正绫跟前，所经之处，空气中都弥散着一缕淡淡梨花香味。
她瞧了瞧四周，悄声道：“在这里似乎不大方便，不知小公子可愿去我房中一叙么？”
她抬眸，碧眼一双剪秋水，盈盈脉脉自含情。她就这样望着她，一语不发，却胜过千言万语。乐正绫被她望得脸愈发红了，忙避开她的目光，一时间却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言姑娘……这……”这谁顶得住啊！
她乐正绫，年芳二八，虽从小在闺阁中长大，但生来性情热情大方，跟着父亲兄长见过的场面多了去了，每次她都自如应对，自诩是天不怕地不怕，可谁承想居然被这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几个眼神，几句话就乱了心绪？
“既然公子不拒绝的话，那便随我来吧。”她执起她的手，缓缓走上楼梯，此时正值元宵佳节，还是天气寒凉的日子，可那娘子身上的一袭青衣却轻薄的很，乐正绫望着她的背影，薄纱衣中隐隐透出抹胸的影子，上面还绣着精致的缠枝花样，下裙边上也绣了卷云暗纹，衣裳材质也不似普通的棉麻……
不愧是花魁啊。只有这般窈窕无双的身姿，才配得上这样好的一身青衣。
“来，这便是奴家的房间了。”
正当乐正绫痴痴望着她的背影之时，她却在一间不起眼的房间前停了步子，推开那雕花木门，径直往里走去。
“奴家言氏，单名一个和，有幸见到公子……”言和正准备斟茶，回头一望，却发现乐正绫还痴痴立在门外，她不禁笑道，“小公子还不进来？奴家可从未这么主动请过客人，公子这是不给奴家颜面了？”
“对、对不住！”乐正绫立马反应过来，进了房间，关上雕花门，靠在门上长舒了一口气，赔着笑道，“实在是对不住言娘子了，我这今个也不知是怎的了，老是这般神情恍惚，实在是对不住。”
言和见她进来了，转头便斟好了茶，柔声道，“不必道歉。来坐吧。”
“不过……”她忽然轻笑，一双碧眼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神情这位青涩的红瞳“公子”，樱唇凑到乐正绫的耳边，缓缓道：
“这位公子，啊不对，应该说是这位小姐您……该怎么称呼呢？”

❀肆❀
女子缠绵如烟的声音飘荡在耳畔，窗外的雨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下的更欢了，雨滴透过纱窗溅进屋内，一滴滴错落有致，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言和脱完外衣，动作轻柔地俯在乐正绫的身上：“瞧您小小年纪，怕是还没体验过情爱的滋味吧？”仿佛是看不见身下少女羞得发红的耳根，又在她耳边柔声道，“这爱情的滋味，可最是磨人呢。”
“够够够够够了！”乐正绫慌忙从言和身下脱开，站起身理了理衣袍，背对着她道，“你，你，我我我，你……”
她知道她不应该对她有想法的。
可是……那女子轻柔的呼吸，缠绵的语调，温软的身子，还有那曼颊皓齿，盈盈碧瞳，鼻尖残留的若有若无的胭脂水粉气，以及这空中弥散着的淡淡梨花清香……
“怎么了？”言和在一旁笑道，“寻常别人求我我都不做的事，如今我主动做了，绫小姐似乎不大领我的情啊。”
乐正绫竭力忍住看她的欲望，低头迅速脱下身上披的大氅，转而披在言和身上，这才抬头望着她：“天太冷了，言姑娘当心着凉。”
言和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手上却拉紧了那大氅：“绫小姐可真是体贴。”
“过奖。”乐正绫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从荷包里掏出俩银锭子，往桌上一放，道，“姑娘今日弹的琵琶很好，我久在闺阁，难得听到这样的妙音，谢过姑娘了。不过那种事情……姑娘还是不必了。”
言和却看也不看那银子一眼，缓缓望着乐正绫，眸中涟漪轻泛，良久才轻声道：“我请绫小姐您来可不是为了钱财。”
“……我知道。”乐正绫也低了声。
“奴家只是觉得，您很特别。”言和道，“我在这里已经呆了许久了，自从前些年做了花魁后，就再没行过鱼水之欢。因为我腻了，那些男人的嘴脸，全都一模一样，令人作呕……”
“而您，是第一个让我有欲望的。”
言和的声音没了故作的媚意，只叫人觉得清爽冷冽得直透骨髓。
乐正绫沉默了。
窗外的雨依旧缠绵，悱恻的如谁人百转千回的思绪。
“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言姑娘我们……有缘再见。”
说罢，乐正绫推开门，几步跑下楼梯，急匆匆地便往大门外走去。
老鸨看到她急促的身影，心中也急了，在她身后忙喊道：“哎！小公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啊？是不是服侍的不周到？您要是觉得不周到我们这还有梅花姑娘牡丹姑娘呢！哎！您别走啊……”
言和攥着身上的大氅，有这么厚实的衣服裹在身上，果然暖和的很呐。
“真是，走的这么匆忙，连玉佩忘在这儿了都不知道。这么大的雨，这大小姐的娇弱身子，淋坏了可怎么办。”
她低下身子捡起椅子下的玉佩，那玉佩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触手生温，绝不是什么俗物。
她执着玉佩走出房门下了楼梯，一位正欲上楼的娘子看见了她，忍不住问道：“言花魁，刚才那人怎么在您这儿呆了这么一会就走了？还有这玉佩……啧啧，瞧这成色，是他给您送的？”
“你说呢？”言和把玉佩放在掌心，抚了又抚，唇角浮起浅浅的笑。
“反正，她还会再来的。”
洛阳城的雨下了一夜，到破晓时才终于停歇。

❀陆❀
三日后，乐正府。
“小姐，您当真还要去那儿啊？”
侍女低着头，替乐正绫换上青竹纹样的圆领袍，动作虽利索，言语中却满是忧虑。
乐正绫却仿佛没听见一般，问道：“老爷夫人已经出府了吧？我哥是不是也跟着一起走了？”
“是。小姐您放心好了，今天是皇上的宴请，他们一定不会提前回来的。”
“前两天我叫你趁我哥不在时悄悄把他衣服送回去，你都送回去了没？”
“回小姐，全送回去了。只是那件大氅和那件玉佩……”
“……我知道。”乐正绫伸手去掉头上繁琐的珠钗步摇，一头柔顺的黑发顺势滑下，好似锦缎瀑布一般，“我今个去那儿也是为了这个。”
可若是仅为了拿回东西，又为何，这几天心中全被她给占满了？
她的一颦一笑，明眸皓齿，蛾眉鬓发，甚至是软香玉体……
如梦魇一般，这几日偏偏就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风丝袅，吹动庭院内梨花纷份扬，泽泽然恰似她的笑靥。
乐正绫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只会如寻常官家的女儿一般，待到合适的年龄，被指给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没有人会管她自己是否动心，喜不喜爱，反正大家都相信，感情可以婚后再培养。毕竟，她父母不就是这样么？
至于诗歌小说、传奇话本里那些令人向往，酣畅淋漓的爱情，终究是她，一个官场家的女儿所体验不了的。
她明白她无力反抗，于是便也不想反抗。
可是她却万万没想到，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青楼女子，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闯进了她的心房。
“小姐，头发梳好了。”
侍女的话唤回了乐正绫的思绪，她望着镜子前的自己，简单的马尾配上素雅的青竹袍，果然是比上次干净顺眼了不少。
她起身推开门，只见院墙外一轮皎月凌空，暮云千里，繁星闪烁，院内的那树梨花开的正盛，东风拂过，送来脉脉春寒与翩翩花影。
正是黄昏与人定之间的时候。
侍女悄悄打开了后院的门，回过头朝着乐正绫轻声道：“小姐，走吧。”
潋花楼。
“小公子，您又来啦，快请进！上次服侍的可还好吗？”
甫一进门，老鸨便匆匆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容，乐正绫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往楼上走去。
“咦，这不是上次在言花魁那儿只呆了一会儿就急匆匆走了的公子吗？”楼下的娘子们望着她的身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定是言花魁赶他走的！你想，哪个男人去了言花魁的房里，不得第二天早晨晓星全散时才肯依依不舍地走呀？”
“可是上次我瞧见了，明明是言花魁主动请他去的！”
“真的？你可没说胡话吧，言花魁对客一向冷淡，她会主动请人去她房里？”
“我才没说胡话呢！我是真真瞧见了，那天呀……”
楼上不起眼的房间里，言和正倚在窗台上，微风透过雕花孔，轻轻吹动她轻薄的翠衫，屋内香炉燃得正旺，缕缕烟丝透过广袖，盈了满袖的暖香。
似是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她清浅一笑，粉面娇春，满目新晴。
“别客气。既然来了，便请进吧。”

❀柒❀
乐正绫推开门，道：“你耳朵还真灵。”
“您记性也不错呀，”言和回头望着她，轻笑道，“还记得奴家的房间在这儿呢。”
说着，她缓步走到乐正绫跟前，低头在她耳边悄声道：“这么急匆匆又没章法的步伐，也只有您这种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大小姐才走得出来。”
“你……”乐正绫被噎了一口，刚想反驳，又觉得不该和她计较，只好憋着气坐下，拿起茶杯小嘬了一口，没想到这茶倒是香得很，入口也顿觉清新，便忍不住又浅抿了一口。
不对。
乐正绫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她平常在家里，旁人服侍她习惯了，很少自己斟茶，而从方才进门到现在，言和压根没坐下来服侍她过，她自己更是习惯性地直接就拿起来喝了，那这茶杯里的茶……
“绫小姐是走路走着急渴了么？怎么……倒喝起奴家茶杯里的茶来了？您倒是真不害臊呢。”言和的声音悠悠地飘来，娇媚如烟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乐正绫望着眼前这个故意睁着一双碧眼作吃亏模样的翠衫女子，心中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复杂了。
天哪，到底是谁吃了谁的亏啊？
“我，我要是知道这茶是你喝过的，我才不会碰一下呢！”
乐正绫气冲冲地转过头，不再看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中只有香炉散出的暖烟正缕缕飘荡着，在微微摇晃的烛影之下更显暧昧。
言和却在她身旁轻轻坐下，拿起方才那只茶盏又抿了一口茶，道：“怎么样，奴家泡的茶可还好喝么？”
乐正绫看到她拿那茶盏又喝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一下子全起来了：“嗳，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还好意思说我不害臊，你呢？你你你你不知羞耻！”
“奴家本就是青楼女子，要什么羞耻啊。”
“……”
一时间，乐正绫竟有些无言以对。
“算了，不和你计较了，”她清清嗓子，正经道，“我来这里是有正事的。我……上次有两样东西落这儿了，还请言姑娘行行好还给我。”
言和却只顾低头看着她的指甲，凤仙花汁子染的指甲丹蔻点点，鲜红透骨，配上那双纤纤玉手，葱根细指，更是绝妙。
她缓缓开口道：“绫小姐来这儿真的只是为了这个？”
“……不然还能有什么。”
“是么？”言和笑道，“那您为什么不一进来就提呢？想来看奴家就直说嘛，奴家又不会笑话您。”
心中的小秘密又被她轻轻松松就给拆穿了。
“你，你……谁想来看你啦？你怎么这么……”乐正绫越说越没底气。
“不、知、羞、耻，是吧？”言和眼中碧波微荡，唇边笑意更深了，似乎感到很是愉悦，“嗯，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说来说去都只有这么点词汇呢。”
“你，你……”
“我？奴家怎么了？绫小姐有什么不满的就对奴家直说，您要老是这样说话，奴家会以为您是结巴的。”
乐正绫被气得有些冷静了。
她回过头，望着言和，眼前这个正一脸轻笑的女子实在是令她摸不着头脑。
“要是这么随随便便就把东西给您了，奴家可亏大了。”她也凝眸望着她，彼此瞳孔中都映着对方的脸。
一个，明明早已气急败坏表面上却端着架子故作深沉冷静；一个，脸上笑靥如花心里却不知正打的什么主意。
“都说这人生无常，今个儿您来看奴家，奴家还能在这房间里等您，指不定明天奴家花魁的头衔就被她人抢了去，又指不定哪天奴家就被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看上，买了奴家去做小妾……”
“好了好了，”乐正绫打断了她的话，“怎么样才能拿回东西你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吓唬我。”
言和拿帕子擦了擦唇角的茶渍，道：“真的？”
“嗯。只要别太过……唔！”
还没等乐正绫反应过来，言和不由分说便吻上了她的唇，舌头迫不及待地长驱直入，乐正绫抵不住，只好任凭她与她的唇齿相互交融，彼此缠绵悱恻得紧，吮吸吞咽着，直到她的舌头舔舐过她口腔内的每一丝领土才肯停歇。
有些柔软，有些温暖，有些疼痛，更多的，却是无法名状的感觉。
可为什么……她竟有些贪恋这份感觉呢？

❀捌❀
“唔，唔……够了！”
乐正绫挣脱开言和，脸上绯红如霞般瞬间蔓延，她匆忙别过头，伸手抚上自己的唇，感受着口腔中还残留着的淡淡的梨花香味，清香透骨，还微微泛甜。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事的。
正常的少女，到了这个年纪，总会做些春宵好梦，乐正绫也不是没有在脑海中幻想过自己和未来心爱的人……
可，可为什么，她竟然会被一个女人给吻了啊？
而且，她竟然还有点享受……
言和的声音轻轻飘来：“有趣。”
她起身，脚步轻缓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铜镜中映着她的模样，她蘸起胭脂在眼尾补了一抹妆，一双桃花眼微眯，碧瞳盈盈若水，翠衫薄透肌肤，广袖空垂影瘦，盈了一袖的暖香终只剩细袅的一缕。
她打开妆奁，选出一支碧玺百合花簪簪在头上，回头望着乐正绫道：“好看么？这可是奴家最喜欢的花。”
“好看好看。”乐正绫眼下心绪正乱着呢，哪有功夫仔细看她，只敷衍地答道，“你戴什么都好看。”
“是么？”言和笑道，“看来您也喜欢百合呀？”
“啊，喜欢喜欢。我最喜欢百合……”
不对，话题怎么扯远了。
“那玉佩可以还给我了吗，言姑娘？”终于想起了正事，乐正绫试探着问道。
春已十分宜，东风无是非。
“您可真是不解风情。”言和语气慵懒地应道，“瞧您这么没经验，是第一次吧？”
何事入罗帷，寒花吹玉箫。
乐正绫原本低着的头瞬间就抬起来了：“你你你你你不知羞耻！”
言和笑道：“看来您真的只会这一句词啊。不过既然已经说了那么多次，您怎么还这么结巴呢？”
“……我就算真的变成结巴也是被你气的。”
“嗯？被奴家气的？”言和从奁中寻出上次乐正绫落在这儿的玉佩，轻抚着穗子，道，“那您可真是抬举奴家了。”
月浅灯深，烛红弄影，摇曳满地冷清。
一时，两厢无话。
“怎么，您的玉佩不要了？”良久，言和终于起身走向乐正绫，将玉佩塞进她手心，抬眸望了她许久，才放开她的手。
她低声轻语道：“您今天这身青竹袍很好看。”
说着，便将头上的百合簪取下来簪到乐正绫头上，眼神绵长似烟，细袅缠绵，如花隔雾般朦胧中透着幽怨。
“人生无常，春宵苦短。这是所有徘徊在红尘中的人所苦恼的问题，可我之前一直都没有体会过，因为我从未真心爱过一个人。直到那天，你出现了。”
她的声音清清凉凉，就算是说这种话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的腻歪酸气。
“你给我的感觉很奇妙。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之后，我这几天脑海中全是你……”
我也是啊。
我这几天度日如年，脑中全是你的音容笑貌，什么玉佩，什么大氅，都是幌子，都不是我真正的目的，我只是想来见你一面……
乐正绫在心中默默应道。
可她说不出口。
“我……”

❀玖❀
“瞧奴家都忘了，跟您说这些有什么用。”
言和见乐正绫一语不发的模样，自嘲般地转头一笑，便又回到了原来那故作娇媚甜腻的嗓音。
她倚在窗台上瞧着窗外的景色，此时正是夜色窅茫，华灯阑珊的时候，虽说元宵佳节已过去几日有余，但洛阳城的灯火却未灭，街上人影熙攘，笙箫鼓喧，好个桂华流瓦，琉璃光转的景象。
“元宵前后，不设宵禁。您若是相信奴家，就跟着奴家来。”
说着，言和便出了门，乐正绫犹豫了一会儿，把玉佩别在腰带上，还是决定跟了上去。
她跟在言和身后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中走着，听着沿途房间里男女调笑交欢的暧昧声响，看着走廊上走着的一个赛一个艳丽明媚的娘子，只见言和饶了好久，绕到一处不起眼的破旧楼梯口前才下了楼，这楼梯每走一步便“吱呀”作响一步，走得乐正绫很是胆战心惊。
“绫小姐，来呀。”
言和在楼梯底下停了下来，可这楼底只有楼上渗出的一点灯光照着，昏暗无比，阴森发寒，乐正绫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言和轻笑道：“自然是好玩的地方。来，跟着奴家。”
乐正绫只好又跟着她走了段路，这地方阴暗潮湿，一股子霉味，又绕了许久，言和终于找到了出口。她取下她头上的银簪，三两下便撬开了那腐朽木门的锁，她推开门，带着乐正绫走了出来。
而这外面，正是潋花楼的侧面，洛阳城的大街上。
“……我还真没见过撬锁撬得这么溜的花魁。”乐正绫不禁感叹道。
言和笑着应道：“您没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
都城放夜，千门如昼，纤云流散，暗尘随马，行人嬉笑游怡，满街尽飘香麝，火树银花，金雪柳簇，连犹带寒韵的东风拂面都觉得分外融和。
“走。”
言和执起乐正绫的手，若无其事地开始逛起来，乐正绫开始还有些拘谨，不过慢慢也放开了，毕竟沿路商铺小摊的那些新奇好看的小玩意……但凡是个普通的女孩，还真禁不起这诱惑。
“呐。”
言和看着面前小摊上的一支镂空梨花珠钗，正欲拿起来仔细瞧瞧，乐正绫便递来一个翠衫仕女模样的糖人，只见那糖人小巧玲珑，甜香扑鼻，言和接过，道：“谢谢绫小……公子。”
“不谢。快吃吧，挺甜的。”乐正绫说着，拿起那梨花珠钗，朝着小摊主人问道，“这个，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说完，还偷偷望了言和一眼。
言和吃着糖人，心中却比口中更甜蜜，浅浅一笑道：“谢谢绫公子。”
乐正绫将珠钗递到言和手中，红着脸道：“不谢。那个……前面好像有放孔明灯的地方，去吗？”
“既然是公子盛情相邀，那奴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和簪上那梨花珠钗，微微一笑，好似酥雨初歇，风送轻燕，莺莺娇软，采香径里春寒去，一树桃夭熠熠开。
仿若，前世曾见过的模样。

❀拾❀
洛阳河畔，水光粼粼，明漪滟滟，空中灯芒点点，如繁星璀璨，在河面上晕出一片朦胧的雾霭。
乐正绫松开言和紧握在她手上的手，反过来把手覆在了言和的手上。
“嗯？”言和似乎很是惊讶，一双眼眨了眨，细细打量了乐正绫一会儿，笑道，“绫公子难得这么主动啊？”
“现在毕竟是在外面，我总不能让你主动吧？让，让别人看到了多不好。”乐正绫挠了挠头，脸上的红绯蔓延到了耳根。
言和悠悠开口道：“真是委屈绫公子了。”
乐正绫微微颔首道：“哪里。”说着，便找身后卖灯的小贩买了两盏天灯，一盏递到言和手中，火光透过灯罩在灯中悄自摇曳着，言和接过灯，望着空中如繁密星辰般的盈盈灯光，一脱手便将手中的灯放开了。
乐正绫看言和放了灯，便也紧跟着放了，她悄声对言和道：“听说，若是在灯上写了心愿再放，心愿便可成真。”
“我的心愿，难道不是早就实现了么。”言和看着她，清浅一笑，“能遇见你，就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你……”不知是否因为害羞和紧张，乐正绫听完言和的话后瞳孔一缩，忙支支吾吾道，“你要再说这种话，我、我就……”
言和捂着嘴笑道：“绫公子还是这么不禁撩呀。”
“……算了，不和你说了。”乐正绫扶额，方才好不容易塑造的形象被言和三两句话又给弄崩塌了，这心中可真不是滋味。
而空中，她们放的两盏灯却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向原因，你追我逐，互相缠结到一起，彼此难解难分，缠绵悱恻得紧。
在漫天毫无目的，独自纷飞的天灯流萤之中，显得格外瞩目。
“你是不是经常出来？瞧你开锁的技术倒是挺熟练的。”乐正绫换了个话题，脸庞的轮廓被灯火光芒勾勒得格外莹润。
“嗯。无聊的时候的确是会出来逛逛，其实也不光我一个这样，花妈妈对这种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言和顿了顿，抬头望着空中的天灯，道，“不过，你倒是同我出来的头一个客人。”
“……多谢抬爱。”
乐正绫一时语塞。
“今晚月色真美啊。”过了良久，她只好干巴巴地感叹道。
“嗯，是挺美的。”言和应道，“那月色和我比起来，谁更美？”
夜色催更，清尘收露，空余遍地梨花雪。
“当然是……”
当然是你更美啊。
“嗯？”
言和轻声在乐正绫耳边呵道，带着梨花香味的呼吸萦绕在乐正绫耳畔，语气也是格外娇嗔。
“你美。”乐正绫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却小如蚊蝇。
月色虽美，却太过单调冷清，不如眼前人半分灵动娇俏。
“奴家没听清。绫公子可愿再说一次？”
“……你美！”
“嗯，奴家也是这么觉得。”
“……”
风吹凌波，飞云冉冉，斜月朦胧娇无奈。
只是风月……又怎能尽知世间三千事呢？

各位新春快乐！

❀壹拾壹❀
“怎么，方才的灯没看够？”
放完天灯后，言和拉着乐正绫从河畔离开，回到街上，依旧是灯火阑珊、一片太平笙箫，看得人眼花缭乱的热闹景象，乐正绫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知藏着什么心事。
“没有。只是有点……”
第一次和人约会，换谁谁不紧张？
更何况是她这种从未尝过红尘情爱滋味的闺阁小姐，虽然刚开始还强压着自己的情绪，现在却再也抑制不住了。
言和瞧着她的模样，抿唇一笑，悄声道：“怎么，害羞啦？”
“才没有。”乐正绫答得倒是很干脆。
“还说没有。都说‘美人欲醉朱颜酡’，您这还没喝酒呢，怎么倒先醉了？”
“……你！”
乐正绫想抬头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悻然作罢。
“这个时代，就是对女性的束缚太多了。”言和幽幽道，“哪需要那么多顾忌？瞧奴家，虽干的是下九流的事儿，不照样活得潇洒自在？您若真是那种乖乖听话，丝毫不敢忤逆长辈的大小姐，想必我们也不会认识了。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无需再想太多，这人生苦短，快乐亦短暂，何不多加珍惜呢？若奴家像您一般顾这怕那，早就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她轻掂起乐正绫的下巴，眯眼打量着眼前含羞的少女，乐正绫被掂得有些不自在，道：“你，你干什么？”
言和放下手，回头朝她一笑，便径直走了。
“哎、哎？”乐正绫见言和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瞬间慌了，连忙跟着她的身影追起来，只是街上行人太多，不方便疾走，她只好尽量跟着言和的速度走着，生怕跟掉了。
仰见明星空灿，独留月影流连。
等到乐正绫反应过来，她已跟着她进了一间酒楼里了。
酒楼里人声嘈杂，喧闹非凡，歌姬娘子们清歌悠扬，吸引着无数酒客的目光。
“您居然跟着奴家来了。”
言和挑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乐正绫也赶紧跟着她在她面前坐下，言和瞧着眼前少女狼狈的神情，不禁笑道。
“……我不识路。”乐正绫底气不足地答道。
不对，明明是她不打招呼就跑了，为什么自己心里还老觉得对不起她似的？
“呀，瞧奴家都忘了。”言和将望向她的目光收起，拿起桌上的茶具斟了杯茶，递到她跟前道，“是奴家的不好，来，您喝杯茶消消气。”
“不用。”乐正绫将小二叫来，点了几个小菜，还问了言和要些什么，哪知道言和毫不犹豫就点了坛女儿红，乐正绫咽了口唾沫，悄悄在她耳边道：“我酒量可不好。待会儿你尽量自己解决，我今晚还是准备清醒着回家的。”
“绫公子可别低估奴家的酒量呀。”言和轻笑着回道，“奴家这么多年陪别人喝的酒还少么？”
“那你也不至于一上来就点女儿红那么烈的酒吧？你以为是平常喝酒的那点量啊？那么烈的酒，男人都不敢尝试，你倒好……等会顶不住了我可不抱你回去。”
“谁抱谁回去还不一定呢。”说着，她就起身，绕到乐正绫身后，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在她耳畔低语道，“是吧，绫小姐？”
“绫小姐”三个字她故意咬得非常轻，乐正绫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不光是因为眼前的景色忽然间天旋地转，更多是因为缭绕在耳边的那轻柔温热的呼吸声，挥之不去转瞬便溢满心房的梨花香……
太近了。
“你……你……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快呀！”
近到无法呼吸了。
“嗯，您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呀？奴家以为您都习惯了呢。”
言和不痛不痒地说着，手上却还是放下了她。乐正绫颓然坐下，还好她俩是在角落里，似乎没人看到她们，不然她真的可能当场羞死。
月痕白处，暗香微度。
“你的臂力是弹琵琶练出来的吗？”
“大概是吧。”
“那撬锁呢？”
“跟着前一任花魁学的。”
“你真是我见过最令人捉摸不透的人。”
“谢绫公子夸奖。”
应是梨花初绽时。

大家情人节快乐 本单身狗悲伤赶作业去了

❀壹拾玖❀
时光流逝，转瞬便是三月。
东风渐暖，不觉间已是黄莺啼鸣，红杏闹春的时候，透过窗外满目的丝丝杨柳、飞花飘絮，犹见新春明媚正浓。
“今天天儿可真好。”言和倚在雕花窗前仰面探了探，空中悠悠的白云掠过瞳孔，正看得起劲，眼前却突然一黑，言和感受着眼睑上少女手掌的温度，不禁叹道，“绫，你又来了。”
乐正绫不甘心地放开了手，撅着嘴道：“我这次可连话都没说，你怎么还是一猜就猜出来了。”
言和把眼神从空中移开，扫到眼前委屈兮兮的红衣少女的脸上，浅浅一笑，摇了摇头道：“因为只有你才会这么无聊。”
自从来了乐正府，言和确是比以前清闲多了，虽说名义上是侍女，可别的丫鬟们都知道这姑娘不简单，谁都不敢让她做重活累活，她只好天天陪着乐正绫玩乐唠嗑，小日子过得好生惬意。
言和一开始也很担心她的身份被老爷夫人发现，好在乐正龙牙早就考虑好了，为她设计了一个梨芳院乐师的身份，正巧她又弹得一手好琵琶，被乐正绫拉来当着众人的面秀了一场后，反而还得了夫人的赞赏。
乐正绫在窗旁的书桌边坐下，拿起毛笔捋了捋狼毫，道：“最近西北战事纷乱，哥哥和父亲经常被圣上召到宫中议事，一议就是好几天，这府里上上下下只有那么几个人，真是无聊。”
“不是还有我嘛。”言和低头捏了捏她的耳垂，语气温软。
“你给我弹的那几首曲子我都听腻了，又没人陪我对弈，女红我也不想做，礼佛也礼完了，读书读得脑袋发疼，院子逛来逛去也就那么个模样，无聊！无聊无聊无聊！”
乐正绫烦躁得揉起一团纸便抬手一扔，言和瞧着她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俯身捡起了纸，展开摊平道：“绫绫几岁啦?还拿人家宣纸撒气。你不要这纸，给我练书法都成啊。”
“你会写书法?”乐正绫立马凑到言和身后问道。
“我当然……不会啦。阿绫可愿教教我?”
“我可先说好了，我很严的。”乐正绫扬眉一笑，“来，你先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言和接过乐正绫递来的狼毫毛笔，蘸了蘸墨，随即便大手一挥，在宣纸上肆意挥洒了起来。
只是这挥洒的……确实有些过于肆意了。
乐正绫望着纸上惨不忍睹的扭曲大字，捂着双眼道：“我还以为你是在谦虚，没想到是真的不会写。花魁不都是多才多艺的么?”
“谁规定花魁就必须会写字?”言和不以为然道，“再说了，有你在，想必我的字定是能突飞猛进，是吧?”
“……是是是，我教你。不过再提醒一遍，我可是很严的，要是你以后还写这种毛毛虫字体，可别怪我打你手板心了！”
“噗，看来阿绫你以前没少挨过师傅的打呀。”
“……”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只听大丫鬟在门外凛声道：“小姐，夫人请您去她房间一趟。”
“现在?有什么急事么?”
“夫人说不是急事，但是也很重要，希望小姐您能早些去。”
乐正绫满脸疑惑地推开门，回头对着言和道：“你先在房里照着我的书帖临摹试试，我去见见母亲，回头再来仔细教你。”
“放心，等你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一定不是一堆毛毛虫了。”言和笑着应道。
“但愿如此。”
乐正绫跟着大丫鬟到了夫人房门口，按道理来说她没有什么好惧怕和担忧的，可一路上却总有股沉重的感觉压在心口，使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来了?进来吧。”
夫人端庄稳静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乐正绫理了理思绪进去，彼此问候了些日常琐事，才开始进入正题。
只见夫人满目慈爱地望着乐正绫，唇角微扬，看得乐正绫一阵不自在，良久，她才缓缓道：“我的绫儿终究还是长大了……都长成这么标致的大姑娘了，也到了该许配婚事的年龄了。”
“什，什么?”
乐正绫被自己母亲的话噎得连茶都卡在喉咙里了。
“母亲，您没说错吧?您想让绫儿嫁人?”
“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找户人家了。母亲早就暗示过你许多次，又带你出席过那么多次宴会，给你介绍了许多皇亲大臣的公子，你就没丝毫印象?”
还真别说，对于只是出门呼吸新鲜空气的乐正绫来讲，这些宴会的内容她还真是一概一点都不上心。
“我……”

❀贰拾贰❀
“唔……”
晨光熹微，透过木窗映到房内的屏风上，上面绣着的簇簇海棠花含苞初绽，娇艳欲滴，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盈盈露水沾染在花瓣上，清透迷离。
床榻上的少女似是感受到了微灼的光，眯着双眼披上一件妃红袖衫透过帘子瞧了瞧，见时辰还早，便一个翻身又将被子拉了拉正欲继续睡，而她身旁只着了一件茉莉纹抹胸的女子却被这动静给吵醒了。
言和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坐起，才惊觉眼前已不是一片昏黄烛影中混着漆黑夜色的景象了，立马条件反射般地拉开了被子要下床，这下可轮到乐正绫被吓醒了：
“阿和……你干什么啊，这么早，天才蒙蒙亮呢。”
少女抢过被子蒙在头上，右手摸索着拉住言和的左手。
言和揉揉额头，无奈道：“亲爱的大小姐，你睡到日上三竿都没事，但我可是要给你做早膳，挑选衣物，准备洗漱，打扫房间的啊，这个时候对我来说已经不早了。”
乐正绫撅起嘴嘟囔道：“这些事别的丫鬟都会做好的，又不差你一个。你就陪我多睡会儿嘛，就一会儿好不好。”
“是是是，真拿你没办法。”言和只得又钻进被窝里，乐正绫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女孩子独特的奶香气混着脂粉味弥漫在鼻尖，言和瞧着那张离自己很近的脸，只见那脸的双颊微微泛红，双眼或许是因为困乏而显得半眯未睁，她感受着她的气息，心下觉得实在可爱，便伸手弹了弹她的鼻尖，趁着她不注意，温润炽热的唇紧紧贴上了她的唇，舌头缓缓渡来撬开了牙齿，言和贪婪地舔触着乐正绫的唇舌，恨不得将少女满怀的馥郁香馨一口吞下。
窗外的梨花树上，似乎有喜鹊正迎着晨光啁啾，婉转和鸣。
看来雨后，必然是个好天气呀。
“阿和，你看这支簪子好看吗？”
铜镜前，鬓发如云的少女在妆奁里挑挑拣拣，终选定了一支海棠玉簪。
“好看呀，我的妻自然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了。”言和在她身后勾起唇角，望着镜子内的少女宠溺一笑。
“我的妻才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乐正绫回头，不服道。
“明明我的妻更好看，她可是我见过穿红衣穿得最美的姑娘。”
“我的妻也是啊，没有人穿碧青色能比她穿得更好看了。”
“你呀，真不害臊。”
“哼，你也好不到哪去。”
髻拥春云松玉钗，眉淡秋山羞镜台。
红衣少女与碧衫女子相视一笑，盈盈抬笔，点唇画眉。
含娇含笑，玉簪秋水，耳鬓私语，细描粉黛。
言和为乐正绫细细理着鬓发，轻声道：“阿绫，我多想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堂堂正正地把你娶进门，从此，举案齐眉，相亲相爱，共度余生……”
乐正绫听着她的话，心中郁结良久，却不知该如何应答。
“总有一天，我们俩都可以披着红盖头，穿着喜服在众人的赞美声之下光明正大地拜堂成亲的。这偌大世间既然能容下那么多事物，更何况是容下我们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呢？”
她抚着言和鬓边的海棠花，花瓣柔软若丝，新红烂漫，乐正绫一字一句地说着，望向女子的眉目盈盈含着深情。
“走吧，该向夫人请安了。”
春色撩人，嫩柳含烟，水如染绿，花枝满园。
言和执起乐正绫的手，步履轻缓。
恍若时光停滞，所有的美好都定格在这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