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会梦见那个女人突然发疯，偶尔会梦见老正被盖上被子，推出病房。
终于有一天醒过来，窗外出现了蓝天，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宣告着雨过天晴了。
老正也终于出现了好转，人也慢慢的恢复了精神。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之上，我那紧绷的神经也才终于舒缓了下来，我知道，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天一黑下来，我就犯困了，一整个晚上都迷迷糊糊的，以至于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沉沉的睡了过去，仿佛坠入无尽漆黑的深渊。越是下沉，就越是平静。
这一觉我一口气就睡到了天大亮，只觉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

“恩，今天气色总算好多了，也不枉你昨晚睡得那么沉了。”来给我进行身体测量的护士瞥了我一眼，别有意味的说着。
“昨晚发生什么了？”我擦了擦惺忪的睡眼，缓缓的坐起身来，迟疑的询问护士。
“诶，你问你兄弟吧。”护士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刚刚醒的老正，转身推着车走开了。

我不经意间看到旁边的床铺，那个中年女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空床。直觉告诉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我迫不及待的望向了老正，问他：“到底怎么了？”
“她昨晚拔了自己的管子，休克了。”老正不紧不慢的回答，说完还打了个哈欠，脸色疲倦不堪。
“是你发现的吗，后面怎么样了？”我继续问着，但莫名的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只觉得这样的事情，真的是让人想想都觉得背脊发凉。

我好好的睡着觉，旁边莫名其妙就挺尸了，而我还在旁边呼呼大睡。
“是的，送ICU了，好像说救回来了。”老正若无其事的说着，好像这个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
说实话，就老正的为人，我还真以为是跟他没什么关系。

直到后来某个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听到护士说出那晚的真相。
那女人悄默声的拔了管子，没一会整个人就开始打摆子，然后老正发现了之后呼叫了护士，并且先对她进行了简单的抢救。
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争取到了抢救的黄金时间，那女人也因此撑了过来。
。。。

多年以后我都依然记得，当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略带埋怨的说：“树大必有枯枝，人多必有**。”
为什么我印象这么深刻呢，因为他显然对那女人寻短见的行为非常的不齿，但在这之前的天台事件，让我觉得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话说回来，他总是这样的。无论什么事，转身他都能完全丢到脑后去。
我拿出耳机，插在了座位上的一个耳机孔上，像是收音机之类的。
当我听到熟悉的音乐声的时候，只觉得这样恰到好处的巧合真的是能让人由衷的欣喜。
是中岛美雪的《树高千丈叶落归根》，除了悦耳之外，歌词也是让我对这首歌印象深刻的原因。

“漂流到一片土地心里多么的胆怯，枝叶就像树枝越远离树干越细。我会漂流到何处？是否就这样飞向天空呢？还是之后严冬到来，在什么愿望还没实现之前就散落了呢？树有千丈高，我只是羡慕它能远离尘嚣。树叶飘向远方，是否就这样无人过问了呢？不会的，不管落至何处都不至于，就算要相逢在比枝头更遥远的地方。那树根蔓生编织成的摇篮，终会紧紧的拥抱着我。”

6.
说说回来，有时候真的是不得不说，人真得对自己狠一点。
就说那个自杀未遂的女人吧，人家最终在两个月之后康复出院了。
我在想，她体内的肿瘤是不是被她那暴躁的脾气的吓退了。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她即使病容憔悴，但那眼神却是格外的尖锐，她恶狠狠的说：“反正好不了的，死了一了百了。”

有一天我跟老正在病房里聊到她，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的我只觉得是自愧不如，而老正沉吟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半天才摸着下巴，感叹说：“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你应该向她学习啊。”我一拍手，由衷的建议。
我想说的是，即使学不到她十成，最起码不要再做那种让别人示范跳楼的事情了。

当然了这事情我并不怪他，只是被人耍的感觉真是有点在心里过不去，总想讨回点面子。
“得了吧，我可不干那种蠢事。”他嗤之以鼻。
“你是没胆干吧？”我当场就揭穿了他。

“你这么说也没错。”他一撇嘴，毫不在意的就承认了，倒是让我始料未及。
“你怎么发现自己‘中奖’的？”我不得不改变了话题。
“谁知道了。我就肚子痛来看医生，结果说我胃癌。我在想我要是告诉他们我头疼，他们肯定会说，是脑癌。”老正碎碎念的埋怨了起来。

“你确实应该去查一查脑子了，我怀疑你有被害妄想症。”我顺其自然的又开始揶揄他。
“老子什么病都没有。”老正平静而又笃定的回答，说话间我注意到他望向窗户外的目光。
那是一种空落落的眼神，望尽蓝天白云，而眼中依然空空如也。

仿佛不是看不见，而是心中空无一物。
我也是猜的，觉得那一刻他的心里想要的是一座房子，还有一个男人和女人，站在门口静静的伫立。
我是说，如果我跟他一样的话，肯定是在想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