脐带男三

下午继续开会，朱萸一改连续几天的纠结，接连拍板各项事宜，阻滞了一两周的演唱会专辑事宜都可以正常运转了。临了，她提：“演唱会新歌环节换一首歌，换上《啦啦啦你懂吗》这一首吧。”
演唱会导演和执行导演面面相觑，不敢吱声，一起看向朗悦，救命啊朗大制作人，这位小魔头又要搞什么啊，我们都要被折磨疯了，要不是你力邀，我们实在也不想当这小魔头的劳什子导演啊！上一个导演被她骂盒饭啊！导演们心里黄连般的苦，嘴上啥也不敢说，只都拿眼偷偷觑着朗悦。
朗悦也皱眉，看着PPT投影前的朱萸，身子前倾问道：“你要把哪首替换掉？”朱萸翻动着PPT，打到新歌首唱那一环节，上下一扫，开口道：“就把《出镜》这一首换掉吧。”朗悦心里一窒，再开口已经带上情绪：“为什么是这一首？乐队灯光道具都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准备好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唱，现在换上《啦啦啦你懂吗》，能达到你预期的效果？”
朱萸，《出镜》这首歌是你的词我的曲，配合天衣无缝，初版词曲一出来就再无修改，这是何等默契！更何况这歌词也是你彻底告别上一段恋情的标志。“每个演员要多少时间，才能忘掉上段爱恋”——虽然是悲伤的歌曲，但我知道你能写出来，就代表已经放下了，就代表我可以，我可以……
朗悦顿觉挫败感丛生，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朱萸有点诧异，朗悦哥咋个那么大火气，中午没吃饱？还是为了买麻辣抄手走了冤枉路冲我撒气哦？
“呃，应该是，不太符合整个环节的主题吧……”越说声音越小，朱萸难得心虚，总不能说《啦啦啦你懂吗》更符合她现在的心态吧——还没有说出的那句话，还有一点怕，我唱啦啦啦，你听懂了吗？
朗悦听她这假大空的回答，一时气结，又无可奈可，将身子重重靠回到椅背上，不再出声。朱萸当他默认换歌，清清嗓子对编舞老师和乐队负责人说：“不需要重新编曲，直接按照专辑制作的版本演出就行；舞蹈也一样不用改编，服装还是沿用《出镜》那套白色。”工作伙伴纷纷点头表示记下了，小魔头宣布散会。朱萸没离开会议室，噼里啪啦地修改方案，冯叶苹喊朗悦一起去跟导演碰头，被朗悦打发自己去了。朗悦周身的低气压惊着了朱萸，她推开笔记本电脑，偷偷看了朗大制作人一眼，弱弱出声：“你们都知道的，那谁和我早就没关系了，当时《出镜》的词是因为他写的，我不想纠结在里面，不想现场唱那首歌。”

朗悦无比清楚朱萸前一段根本不被大众所知道的“伪恋情”——还没开始就已结束，且已经结束接近一年了。
对方是年龄虽不大但代表作很是不少的男演员阿梁。阿梁形象正面阳光，从无桃色新闻缠身，但每出演一部剧，就会收获一大批与该剧女演员的CP粉，阿梁的合作对象几乎要覆盖整个娱乐圈中花小花，不同CP粉之间更是时不时吵闹得不可开交。阿梁温柔又霸道，主业强副业火，符合女生对男友所有的幻想，也符合粉丝对偶像的所有要求。就这样一个人，追朱萸一年多，所有女人都喜欢的鲜花礼物攻势与朱萸个人喜欢的黑胶唱片乐器攻势，他都做了，各种花样层出不穷，甚至知情人都以为二人已经确定情侣关系了，实际上朱萸也马上要点头应下——这当口，阿梁被媒体拍到跟一亚裔在美发展的女演员同进出酒店，顿时各路媒体和粉丝、路人都被炸成一锅爆米花，头条热度久久不下，甚至因为女演员演过多部美剧配角，欧美新闻都有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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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梁是这么解释的：“我就是想请她帮忙介绍一些国外的公司，我俩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毕竟一年多的相处，朱萸多少了解阿梁，她相信这个解释，但心寒于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他在国内年少成名，数不尽的资源任他挑选，自然可以不去使用不正当手段去争取；但是想要去国外发展，他也不介意用这种桃色新闻打开知名度，虽然没发生什么，但被拍到进出酒店，一定是他安排的，那位亚裔女演员，是他走向国际的第一块垫脚石。朱萸深觉自己和他终归不是一路人，纠结了几天，最终明确拒绝了阿梁的追求，真诚表达了这一年多的谢意和歉意，很有风度地祝愿他事业更上一层楼，就斩断情丝，徒留几首耐人寻味的歌词了。

朗悦听朱萸拿阿梁当挡箭牌，心中苦闷：你好像压根不知道《出镜》是我们俩头一次词曲合作呢。而且，如果像你说的是因为阿梁不想唱，这歌早在最开始策划的时候就不会出现了，根本不会等到今天才突然拿掉。朱萸工作出名的认真，即便是阿梁那么猛烈的攻势，也没怎么扰乱过她工作方面的心绪，这一次，她心虚的眼神和不足以说服人的理由，到底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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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月，春暖花开。
唐墨一大早的班机从日本飞回到北京，回到家推开门他妈妈吓了一跳：“你怎么这副鬼样子？！不是去谈工作了吗，才俩星期，怎么瘦了这么多？眼眶都凹进去了！快来吃饭。”又喊唐墨的爸爸一起来吃饭，唐爸爸放下报纸走过来坐到餐椅上，瞟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道：“别听你妈夸张，哪儿瘦了，只是形象差了点而已。”唐墨喝着豆浆差点没呛着：“爸你还不如我妈会说话呢！一会儿吃饱了我就去理发，然后去学校。”“一起去一起去，我先陪你去理发，然后咱俩一起去学校。”唐爸爸笑着说。
“爸，咱俩学校又不顺路，干什么一起走啊？”您老有什么阴谋？“嗨，我那车今天不是限行吗，搭你个便车不行啊？”唐爸爸一副“你要说不行就是不孝顺”的表情。唐墨心里直犯嘀咕，便车便车，哪儿便了？把您老送到，正赶上堵车，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小萸工作室啊？
父子二人吃过早饭去地下停车场取车，电梯里，唐爸爸开口：“姚老师知道你去日本这事儿吗？”唐墨心说您老果然要说事儿才跟我一起来的，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还没来得及跟姚老师说，但我之前跟他老人家提过。”唐爸爸盯着唐墨，久久不说话，唐墨回望着自己老爸也不说话。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到达停车场，唐爸爸才拍拍唐墨肩膀，拉着他往车边走。“咱们去理发，然后我打车去学校，你直接开到你学校就行。”唐墨没吱声，只点了点头，他知道他爸还有话要跟他说。
果然车子一发动唐爸爸就开始连珠炮发问：“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申请法国Stendhal大学博士，读完了回来跟我一样当大学老师也好，做播音主持也罢，当然还能继续你的配音爱好，这些都随你，怎么突然又转到日本谈工作了？你走得太急了，我跟你妈还懵着呢。”唐墨笑道：“我都多大了你俩还不放心，我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吗？”“如果不放心，我俩早就追到日本去了！都快到地儿了，你快点交待！”

唐墨打开车窗，天气还是冷的，凉风灌进来，他开始斟酌着交待：“爸，你说的法国Stendhal大学、老师，我还是会去做的，这一点你跟妈放心好了，我毕竟也做足了准备，我的时间不是用来浪费的，即便不是我最喜欢的，在那个位置上，我也会竭尽全力的。”
唐爸爸一颗心登时放回到肚子里，强自嘴硬道：“我知道，我了解。”
唐墨听他爸一副“我很开明我不是老顽固”的语气，哈哈朗声笑起来。唐爸爸有点不好意思，也笑起来：“那你去日本干吗了？”
“我去日本最著名的声优工作室谈合作了。”
“啊？是玄井工作室吗？怎么合作？你要加入？很难的，日本本国声优要进入都很难。”
唐墨道：“当然不是，我不去日本，我舍不得你和我妈，”更不能离朱萸那么远，“我要学习他们的经营模式。”
唐爸爸听到这里张大了嘴巴：“那比你想进玄井更难。”
唐墨气笑：“有你这么会泄气的老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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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爸爸道：“你进配音圈里这么多年，我多少也了解一些的。日本声优产业世界第一，他们的声优就像国内的演员歌手一样，价值大能力强，甚至粉丝忠诚度还要更高点。国内，唉，跟人家没法比——我不是说人员素质，国内优秀配音演员也有拔尖的，这不我眼前就有一个，”唐爸爸揶揄了一句，继续道：“但是整个行业，甚至都不能称之为行业，太散乱了，更何况想做成产业？我知道你对配音有极大的热爱，但靠你自己简直难比登天。乐观一点讲，你真的做出来了，想过以后的问题吗？你把声优偶像化，就分了国内娱乐资源的一大块蛋糕，利益之下的你来我往，可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唐墨关上车窗打开音响，近来他喜欢听朱萸那张同名专辑。
“得唔得，时间会说明；拼唔拼，自己做决定。”耳边恰好传来这一句，仿佛在给他加油鼓气。
“爸，我还年轻，也不用为生计发愁，而且还有你们、姚老师、我各个圈子里的朋友——这样的条件下，我不拼一拼岂不是太遗憾了？”
而且朱萸说过，能把自己的工作和爱好结合起来，是多么的不容易。最重要的是，这是我能够崛起的最快方式，为了跟她比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唐墨要造型师设计了新发型，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一直问他的造型师可以吗还行吗比以前更帅吗，造型师白眼都要飞到天花板：“我说你今天是要开屏了吗？到谁面前去示爱？”唐墨神秘一笑说一句你认识的人，起身走了，徒留Tony老师冥思苦想他朋友圈里有谁能得唐墨青眼。
朱萸正在办公室看明天演唱会发布会的流程，手机震动起来，歪头一看，是唐墨。她没来由地紧张起来，迟迟没伸手接听。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来，是一条微信：“小萸，在忙吗？我在你楼下停车场，我想见你。”朱萸一惊，快步走到窗前看向停车场，但怎么能看到他呢，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哪辆车。“我在办公室，你可以直接上来。”信息刚发过去三秒钟，朱萸就看到一辆白色车门打开，是他。他穿着驼色风衣，里面的白衬衣领子在阳光下都有点耀眼，手里抱着一只盒子，下车后唐墨在车窗前又照了照自己新发型，才迈步走向办公楼。朱萸看他一系列动作，不自觉嘴角就翘了起来——大男人瞎臭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