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
大理石的地板陷没,广袤的空间被那漆黑窥视着。
「你刚才的推理,似乎Bingo了呢」
必须得在这旧校舍打出手牌的理由。
现代魔术科先代学部长哈特雷斯寻求的乃是何物——重镇与而今的现代魔术科的我都尚不知晓的,潜伏于旧校舍地下的话?
「地下、地下、总是在地下。格蕾的故乡那会也是,总感觉自己变成老鼠了。」
「对我们而言不是很熟悉的地方嘛」
「嗯,毕竟是魔术师呢」
「先走一步」
斯芬起身跃进那洞中。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宛如猫的身段般,以独特的姿势,少年向这边挥手。
看到那个,我也下定决心,『强化』脚后跳了下去。
尽可能不发出着地音,环视四周。
「斯莱,竟有这种场所?」
虽然几乎是全暗的,但只要有最低限度的光,对魔术师的两眼而言就已足够。
不敢相信。话虽如此,黑暗内侧建起的构造物是胜于一切的雄辩,诉说着自身看到的绝非幻觉。
极为巨大,但又觉得是在哪里见到过的形状。
自头上的洞口有碎片落下,那构造物将其弹开。
「……那是,什么啊?」
咽下唾沫,伸出手。分明是那般想要否定,但那触感仍是传递过来。传递过来了。虽然是那么的巨大,但那仍是孩童时期习以为常的壳质[Chitin]外壳的触感——亦即,
「……是虫的亡骸、吗」
小声说着的斯芬的声音,仿佛在哪里缺失了一些现实感。
啊啊,是这样的。
不想认同。但是,不得不认同。
在我们面前的,乃是巨大的虫之亡骸。
大概是团子虫(Pill Bug)的种类吧。但是,那也太过巨大了。明显超越了体高三米、体长十米的范畴。而且,亡骸不单止一枚,广阔的地下空间的各处遍布数枚。
「不不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
摇着头。
「这种规模的东西。不管张开着何等细致的结界,把这种东西埋在地下,不管是我还是埃尔梅罗教室的学生们,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注意到。如果这种事情是真的,那我们是何等的愚蠢啊!」
很明显,空洞并未止步于旧校舍内部。
甚至未止步于斯莱,甚至是越到了学术都市周围布下的结界之外,此般巨大。
这样的神殿就在脚边,而我们却毫无察觉天真地在它上面接受讲课,这种事情才更不可能。
但是,纵是如此,那便更为异样。
(……简直像)
简直像,就在数分钟前,这个巨大的空洞才刚被构建出来。
「…………」
挥去妄想,我抬起视线。
姑且,就眼前巨大的壳质亡骸,得出了结论。
「这是,灵墓阿尔比昂的生物亡骸呢」
「阿尔比昂的?」
「想不到其他情况了。探寻世间,或许会有这种生物潜伏的异乡,但在伦敦近郊的地下怎么可能存在两三个这种玩意」
我吐露出正直的感想。
怎么可以存在。虽说不太像个魔术师,但还是不想接受这种荒唐无稽的事情——这样的思考动作着。
(……可恶,就算和阿尔比昂有关系,我还以为最多是走私品的程度呢)
方才,在书库中查询者记录时,我就怀疑过以前哈特雷斯率领之时的现代魔术科,是否与灵墓阿尔比昂间有着某种利益关系。原本,阿尔比昂的咒体若是不通过秘骸解剖局就几乎无法获取的,但既然哈特雷斯的弟子们被称作生还者(Surviver)的话,有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漏洞。
——『在那个迷宫里,听闻传出了走私的可能性』
与君主·特兰贝利奥——玛格丹尼尔·特兰贝利奥·艾尔罗德的会谈,是兄长自己提出的。我的推测和行动,自然也是以此为基础的。
假如,在冠位决议(Grand Roll)的途中,这种事实暴露的话,那是相当致命的。如果阿尔比昂犯下了走私这样的禁则事项暴露了,被摧毁还算是好,一不小心就会在今后百年间被奴隶奉公。
(……那是、什么、这是?)
击穿旧学舍的地板,就会抵达阿尔比昂,怎么可能。
就算是最浅的层,如果不在地下前进十千米是不可能抵达的。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
「偶然,阿尔比昂中,异常接近地表的部分与现代魔术科的地下相连了?又或者,是这些虫豸挖掘的结果,来到了这里?实际上,哈特雷斯在地下建了个原子力发电场还比较容易接受」
发出低吟的同时,觉察到了违和感,我按住胸口。
「咳呃」
「公主大人」
眼球好热。
无需用镜面确认,现在我的瞳孔定已染成真红。视野的一端,阴影慢慢渗透过来。
「……没事的。斯芬,你也用兽性魔术彻底护住呼吸器官。会被浓郁的以太弄坏内脏的」
「——明白了」
立时,斯芬的魔力重新循环。
连空气本身,都蕴含着深厚的神秘。这是只能视作灵墓阿尔比昂的环境。
无论是何般不想接受,这只能认同的事实,侵向身体。
(……但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哈特雷斯绝对不会是特地为了让我们看到这个才袭击了斯莱。
那样的话,他的犯罪动机是什么。明明就是为了应对这种事态,我的兄长到底在做什么。
凡俗的懊恼与焦虑,不单单只是让心脏激烈跳动。
观察着眼前亡骸的斯芬,小鼻蠢动后,将清澈的视线投向其背后。连我『强化』过的视觉也无法立时看穿那黑暗,少年却用鼻子嗅到了。
「在吗?」
「是的,还有一段距离」
毫不犹豫的,少年四脚伏地。
「公主大人,请上来」
「能向我约束阿斯顿马丁的乘坐体验吗?」
「如果跳马程度可以的话」
将体重放置于其背后,却仿佛我像羽毛般轻盈,少年的脚踢向地面。
踢着巨大甲虫的背部,贴到近侧的地下墙壁上。并非二足步行,而是将曲折的手指——魔力形成的半透明钩爪插入墙中的四足步行。将我背在背上,无视了重力般,斯芬的身体自墙壁向天井阔步前行。
「真是灵巧」
小声称赞道,因为斯芬使用同为魔力伪装构筑的尾巴支撑着我。不愧是优等生,细心周到。特里姆玛乌稍稍伸长隐藏气息,从后面跟了上来。
风,有些微的动向。这边似乎是下风口,所以斯芬才能嗅到味道吧。
暂时这样前进了一段路程,这次连我的视野中都发现了异常。
「那是……」
空间,摇曳着。
想称其为阳炎,但季节不对。虽说在地下没有什么季节之分,但与地上也是无尚差异的寒冷温度。
故而,那并非光的异常。
也并非黑暗。
仅是依仗着光的我们的视觉,无法认识其状态。
「——裂缝(Portal)?」
不经意地,我低语道。
联系着灵墓阿尔比昂的裂缝(Portal)。在伦敦只存在四个,就连那也需要潜入地下数十阶才能抵达的神秘入口正开启于这个场所。
斯芬转过头来。
裂缝(Portal)的近旁,巨大的战车正蹂躏着泥土。
那并非现代的军用战车。
而是古代的。
马并排站立,横扫士兵的历史兵器。只是,现在牵引着战车的并非马,而是仅由尸骨组建而成的龙。每一头都散发着大到荒谬的魔力,其铁蹄缠绕着闪电,战车整体散布着恐怖的紫电。
魔天车轮(Hecatic Wheel)。
那个名字,我记得。本来是英灵伊斯坎达尔的宝具,身为影武者的她用魔术操纵着。
指挥者(Faker)悠然地握着战车的缰绳。
「……啊啊,来了吗」
她的嘴角上扬。那是美丽而狞猛的笑容。
在同样的战车上,她的背后站立着的哈特雷斯,正按着那赤色长发。Servant与Master。两人并立的姿态极为自然,自召唤以来明明才过了大约两个月,看起来却像是过往共战的战友。没有参加过圣杯战争的我不明白,那些Servant与Master也是这样的关系吗。
「太好了。 因为我感谢过Master给予我战场了。要是不来的话,我不就显得很蠢吗?」
……不对。
她,已经战斗过了。
与方才的甲虫不同的怪物们,流淌着体液匍匐于地面。有的变异为了猿猴一般,有的像是在地上游泳的鲨鱼一般,有的变异为了蜗牛一般,千奇百怪的怪物们无一不绝命于此。
那看似极为坚硬的怪物外壳被深深斩裂的样子,不经令我胆寒。因为我推测那纵情吸收了神秘的甲壳强度,恐怕要更胜于普通的钢铁。
(那边才是,真正的怪物)
对灵墓阿尔比昂未知的怪物们不以为然的,最强使魔。
境界记录带(Ghost Liner)。
连降灵术的奥秘也无法看穿的,自英灵座召唤而出之物。
这样的她呼喊着。如果在那里的话,就快点现身。
「……抱歉,公主大人」
斯芬死心、想要从天井将手指移开的时候。
「——等等」
减小音量,我制止了他。
「好像,不是在说我们」
这次,我的瞳孔捕捉到了。
平时难以应付的感受型魔眼。捕捉到了些微的魔力,自较Faker更深的黑暗中,还以了疼痛的反应。
慢慢地,Faker身后的哈特雷斯扬起嘴角。
「啊啊,这个时间点有点太糟糕了啊。原以为是没有君主在的,没想到你居然出场了。……不,这绝非偶然」
(……难道、说)
仅是防止自己叫出声来,就已倾尽全力。
这现实究竟想填满怎样的展开啊。很久之前即已饱和的我的大脑,由于出现人物的正体而快要爆发了。
「哈哈,我只是想来要回烟草的」
新的声音响起。
黑暗之中,橙色的气息分离出来。
挂在夹克胸前口袋里的眼镜、白色衬衫的肩头——啊啊,我的魔眼感知到的就是那个使魔吧——停着水晶制成的蜉蝣。我虽没有直接见过面,但那是在两天前与格蕾、弗拉特、斯芬邂逅的魔术师。
苍崎橙子,愉快地注视着Servant与其Ma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