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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挚爱*良颜【文】留歌行(卷一·与子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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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魂听见风响,错身来抓,银鞭梢头忽然游走不定,顷刻间缠上星魂一条手臂。三女早已吓得尖叫逃窜,整座歌楼顿时大乱,呼救声、脚步声与跌撞声混同一处,躲在廊柱和围栏后探头偷望的也不少,却无一人敢踏出半步,徒留星魂与红莲在厅内辗转缠斗。星魂一味闪躲,轻飘飘的甚是无从着力,红莲连抖三鞭不能击中,于是转为阴柔缠绵,乱英缤纷地舞起鞭来,招招回环不穷,虚实不辨,一条银鞭竟似舞得千条万条般,将星魂罩在鞭影中。
星魂冷笑拂袖,袖中忽然抽空了似的荡开一鞭,喊道:“‘流沙紫金’是你甚么人?”
红莲从未听过“流沙紫金”四字,只当他信口胡说,引自己分神,便不假思索道:“我不认识甚么紫金紫银,只认识你这个穿紫衣裳的小细作来我们郑都撒野!”转身再攻,星魂步法变幻,身体倏地从中斜穿出,又喊道:“你师父是谁?”
红莲心中暗惊,甩鞭如弯月,绕袭星魂后背,道:“我有没有师父,与你无干!”
星魂趁势抢了个隙突至红莲面前,道:“你的爹妈是谁?”
红莲吃了一吓,倒踩两步,险些跌倒,收鞭隔开二人,怒道:“你还有完没完了?我爹妈你熟得很,正是那九天玄女娘娘与东皇太一!”
星魂闻言一愣,红莲撑地跃起,扬鞭勾向他脖颈。星魂也不闪不避,待银鞭绕颈数圈,便双手握鞭,手腕微扭,那银鞭竟轻易从他掌心处断为三截,当啷啷地落在地上。红莲大惊,只见星魂弯腰拾起一截断鞭瞧了瞧断口,皱眉疑惑道:“难道你不是……”
红莲不知所云,也不再理会,扔下手中残鞭,只寻思徒手破敌之策。忽然仿佛听得锐物破空而至,只见星魂陡然飞身撤离数丈,在他原先站立之处散了一地金针,那针细如牛毛,撞在地面上竟发出细碎的金石之声,可见发针人功力匪浅。
星魂逡巡喝道:“是谁?”
围观众人皆作作索索地躲闪着,多是来买笑寻欢的恩客,也有花容失色的娇娘和茶泼水打的丫鬟小厮。星魂环顾两圈,一无所获,又忌惮飞针而不敢轻易上前。红莲也大为惊奇,心想难道此处还藏了高手,这人出手救我,不知与紫姑和青婆婆是否有交情,或也认得我么?难道是他回来了?想着想着,不觉心中突突乱跳。
此时正门外吆声大作,一队披甲城卒闯上厅来。星魂见状便走,红莲岂肯放过,只见星魂脸上又挂起诡异微笑,脚底贴地飞快地退行,身体竟渐渐如云似雾般地从她眼前化开了。红莲发足疾追,正巧撞上一人,抬头却见是无夜。


IP属地:北京27楼2019-01-02 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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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莲跃开三步,指着门外对无夜叫道:“你们快去追那个奸细!”
    无夜不动如山,漠然道:“末将的职责是护卫,不是捉奸。请贵人回宫。”
    红莲大怒道:“你们这群……这群……罢了,我自己去!”登时被众城卒围过来,却那里还走得通?骂人的话又叫不出口,只好怒目而视。
    无夜不为所动,仍旧只道:“末将送您回宫。”
    红莲懊恼不已,哼了一声,摔袖而去。无夜率众卒紧随其后。红莲踏出门槛时又思及方才飞针之事,脚步便稍有迟疑,但碍于无夜在场,不愿平添是非,只得按下心中疑团,姑且去了。
    夜幕中的柳巷沉浸在莺歌燕舞之中,仿佛刚才的风波只是一场幻梦。街上人来人往,各有去处,也无人特地留心红莲和她身后的城卒。忽然道旁发出一阵欢呼鼓噪,原来是高楼轩窗之内有女凭栏独歌,唱的虽是极普通的郑风,在这满巷融融的乐声中却犹如云燕高鸣,声动十里: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
    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
    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
    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红莲轻叹一声,过而不顾,将那曼声长歌与路人的喝彩都抛在身后。此时秋风初起,明月低悬,群星被满街灿烂的灯光映得黯然失色。红莲望着一城繁华,心想即使灯再美,月再明,无人共赏又有什么意思?郑都一向秋声最迟,今年的秋天却来得真早啊。


    IP属地:北京28楼2019-01-02 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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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李斯一行启程去棠溪,仍由张平、韩琦陪同。申犰早已在头一天照张平吩咐,带了拜帖先行前往,在棠溪城布置好一干事宜。棠溪位于郑都西去的一脉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这里有韩国最大的铁山。传说上古颛顼帝曾在此处采撷铁英,铸成画影、腾空二剑,若四方有战事,此剑飞赴,指其方向,战无不克,不用的时候收在匣中,也常发出龙虎啸吟之声。时至今日,颛顼二剑已失传无考,但整个棠溪城皆以冶炼锻铸为业,铸出的神兵利器冠绝天下,才成就“劲韩”之名。李斯、张平等到达此处,与迎候在这里的申犰会合,稍作休整,便沿着穿城而过的棠溪溯流出城。
      原来韩非的居处并不在棠溪城中,而是在棠溪源流的深山里。出城又行一二十里,已似渐入世外之境。山愈行愈幽,水愈行愈疾,竹柏荫蔽,燕雀嘤嘤,远闻悬泉轰鸣,近沾芷兰留香,众人行至此处,都大感身心通泰,想那韩非端居于这片清净山水中,整日吸风饮露,披薜带萝,也未尝不令人羡慕。转过一处山垭,眼前竟豁然闯入一潭深碧澄澈的湖水,湖中白雾氤氲,那棠溪如银带一般从高耸的山岩上飞漱而下,震耳欲聋的击水声响彻山谷。众人望着这奇景,不由齐齐叫了声好。此时水声中却忽然夹进一个清脆娇嫩的童声:“喂,远来的山外人,你们就是公子非要等的客人吗?”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只见湖中一块圆形巨石上正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女童,一身湖水绿纱衫似与幽谷清潭融为一处,隔着薄雾宛如碧波童子。张平下车走到湖边,对那女童执了个客礼,道:“原来是娥姁小姑娘,我等陪同李斯大人前来谒见公子非,劳烦相告。”
      娥姁道:“张相国,请你让坐车的下车,骑马的下马,前面山路难行,怕车马摔着贵客,还是走路的好。”星魂笑道:“可见去别人家做客,总要客随主便。”李斯道:“本该步行拜见。”当即吩咐手下安顿车马,莫踏坏了好山好水,张平便也让申犰安排其部属一并在此等候。
      娥姁轻盈地一跃,如同飞燕掠水般上了岸,道:“你们跟我来罢!”星魂点头称赞:“小姑娘好身手,公子非的流沙果然名不虚传。”娥姁也不理他,径自当先走去。众人跟了一段,已颇有些气喘,见这女童小小年纪,奔转甚疾,却仍然气定神闲、如履平地,都不由暗暗称许,进而揣度那韩非的武功境界,该是如何深不可测。
      山间,竹柏林静静地掩映着一角茅屋低檐,茅屋前是一小片开阔的平地,屋角旁生有一棵亭亭如盖的青松。


      IP属地:北京29楼2019-01-02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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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下,一方石台,二人对弈。
        其中一个是名身着葛布灰袍的中年人,支颐歪坐着,指尖拈一枚白棋子,似心不在焉地随意把玩,浓眉大眼间流露出一股与其年龄颇不相称的天真神情。坐在他对面的却是个粉白清秀的垂髫幼童,正双手托腮全神贯注地盯着棋局苦思。这棋盘十分特别,非金非木,纵横十七道尽数精巧地镌刻在平镜般的石台上,上面黑白子交错密布,在棋盘中腹斗成一团。少时,那幼童展笑颜开,将攥在手中的黑棋子投了出去,一双机伶伶的吊梢凤眼中精光忽闪。那棋子飞了道弧线,随着一声脆响,正巧干净准确地落在棋盘中一个点位上。
        灰袍人眼睛一亮,笑道:“这招‘捉鬼伸头’是我师门顶厉害的神功,你倒学得形似。”话音未落,出手如风,落下白棋。
        那幼童毫不示弱,立即又接落黑子,口中却“噗嗤”笑道:“甚么怪功,我才不信哩!你从前说你师父不练武功,你又从哪里学来了这个顶厉害的神功?”
        灰袍人笑吟吟道:“我师父虽然不练,但我师伯却是绝顶高手,尤其是这‘捉鬼伸头’使得出神入化。”
        幼童吐吐舌头,道:“那我也不信,爹爹早教我念了《论语》,你们孔祖师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又怎么会把一个顶厉害的神功叫作捉鬼?”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滔滔不绝,手上敲棋也接续不断,“嗒嗒”的落子声如同珠落玉坠,在清幽的山谷中甚是动听。


        IP属地:北京30楼2019-01-02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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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下一更出场人物预告:卫庄、紫女……大概吧。


          IP属地:北京31楼2019-01-02 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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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4:郑都城内布局,参考河南新郑市郑韩故城遗址平面图。
            注5:关于韩非的辈分与年龄,参考历史设定,而非天行九歌设定。据考,韩非约生于韩厘王十五年(公元前280年),韩国诸公子之一。由于战国后期对“ 公子”的称呼混乱(本意是指诸候之子),韩非不一定是韩国王族正支,可能是韩厘王庶子,也可能是韩厘王庶兄弟之后,即韩桓惠王的庶弟或堂弟、韩王安的王叔或堂叔。本文为称呼简便,因此选取韩厘王庶子说。红莲是韩王安之女,按辈分称韩非为叔公。
            注6:隋唐以前围棋棋盘为纵横十七道,隋唐以来逐渐演变为十九道。中国古代没有明确执黑先行或执白先行的规定。本文取长辈与晚辈下棋,让子给晚辈、晚辈执黑先行的历史䅁例,设定韩非执白,而张良执黑。(没错,灰袍中年人就是韩非,粉白清秀的幼童就是张良,不用猜了哈哈哈)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32楼2019-01-02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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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手机显示问题,之前最后一段最后一句总显示不完整,今天更文再贴一下。不是冤家不聚头,神棍非爷实力撩良(存货快没有了真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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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上文)
              灰袍人笑吟吟道:“我师父虽然不练,但我师伯却是绝顶高手,尤其是这‘捉鬼伸头’使得出神入化。”
              幼童吐吐舌头,道:“那我也不信,爹爹早教我念了《论语》,你们孔祖师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又怎么会把一个顶厉害的神功叫作捉鬼?”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滔滔不绝,手上敲棋也接续不断,“嗒嗒”的落子声如同珠落玉坠,在清幽的山谷中甚是动听。
              灰袍人又落一子,笑道:“你既然读了《论语》,我给你说个故事罢。你可知道我的祖师孔子除了学问武功之外,还是个绘画高手,先贤子夏跟他学画,深得真传。但是正像你说的,孔子说‘焉能事鬼’,因此万般都教了,惟独没教画鬼。后来子夏行走江湖,有一天到了齐王宫中,齐王听说他画画的本领天下无双,就想考他一考,于是让他画一幅天下最难画的画来。你猜子夏画了个什么?”
              那幼童听得入迷,一时也忘了下棋,想了想道:“不会画了个鬼罢?”
              灰袍人哈哈大笑,道:“当然不是,他画了一条狗和一匹马。”幼童大奇,一迭声地问为什么,灰袍人笑道:“齐王也很吃惊,说狗和马人人可见,处处都有,怎么成了最难画的呢?子夏说:‘正是因为人人可见,处处都有,所以但凡有一丁点儿画得不像,也能看出来,因此是最难画的。’齐王又问:‘那最容易画的又是什么?’”
              幼童听到这里,噢了一声,抢着答道:“我明白了,原来最容易画的才是鬼,只因人们都没见过,所以随便画成什么样儿都说得通。孔子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教画鬼,是么?”
              灰袍人抚掌笑道:“说得不错,孺子可教也!但是孔子知道,正是画成什么样儿的都可以叫作鬼,那么鬼的模样就千变万化、无所不包了。因此随便画个鬼很容易,把鬼从一堆常见的物事中挑出来却难,惟有等他自己伸头显形的时候,才能捉住。孔子明白此道难行,万一捉不成鬼,自己反而被咬一口,可就大大不妙;又万一捉错了鬼,让不是鬼的受到冤枉,真正的鬼却继续做坏事,岂不更糟?因此终生不谈论鬼。到了我师父这一辈,我师伯才根据历代先师所传,创立了这门‘捉鬼伸头’,就是要捉尽天下之鬼,你说算不算顶厉害的神功?”


              IP属地:北京36楼2019-01-13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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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童双眼眨也不眨,白嫩的小脸上写满了迷惑,半晌,才呆呆地说道:“我可没见过鬼,但听你一说,好像天下有很多很多鬼似的,那多骇人。”
                灰袍人笑道:“鬼这种东西,不是说说就有的,端看你信是不信。如果有人告诉你:‘吓!我今天白天在街上见到了一只鬼!’你要不要信他?”
                幼童被他故作歪眉斜嘴的滑稽神态逗得捧腹大笑,顿时也不觉得鬼可怕了,边笑边道:“大白天怎么会有鬼?肯定是胡说。”
                灰袍人道:“没错,但这时又来了个人,也说他白天在街上见到了一只鬼,你还要不要信呢?”
                幼童眼珠一转,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我才不信。”
                灰袍人又道:“好,那么现在又有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人,也都这么说,你信是不信?”
                幼童眯眼笑道:“我便跟他们说,也带我去看看那只鬼吧,我看见了,才肯信的。”
                灰袍人笑道:“你很聪明,但你要记得,你的眼睛也有欺骗你的时候,要用心看才看得明白。”
                幼童奇道:“怎么用心看呢?”
                灰袍人笑呵呵地指了指棋盘,道:“就比如这一局棋,你眼睛看到的是你的黑子堵住了我的白子,但如果用心看看,就能看出我的白子正在包围你的黑子,不信你算算,谁占的目多些?”
                幼童“呀”了一声,凝神看去,果然自己的黑棋少了七目,败局已定,不禁鼓腮嘟嘴道:“哼,还不是你故意弄鬼,害我分心,重来重来!”
                灰袍人摇摇手指,笑道:“今天先下到这里,客人已经到了,咱们下次再来。”


                IP属地:北京37楼2019-01-13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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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幼童不禁扭头望向林间蜿蜒的小路,过了片刻,便远远看见娥姁灵巧地踏着石级,三下两下跳上山坡。幼童挥手笑着喊道:“姁姊姊今天又少跳了一步,好厉害!”
                  说话间娥姁已跳到眼前,先向灰袍人点点头,随即俯身伸出一根莹白的手指轻轻一点幼童的脑门,笑道:“就你嘴甜!今天先生要招待客人,这里不好玩,我带你摘果子去。”那幼童听闻有客,新奇得很,哪里肯走,晃着两条短腿撒娇作痴道:“我喜欢在这里,咱们悄悄地在这里看,行不行?”娥姁笑道:“我说话可不算数,一会儿你自己问你爹爹去罢。”
                  幼童一听“你爹爹”三个字,顿时色变,双手一撑便从石墩上麻利地跳下,拉起娥姁的手急冲冲拽道:“快走!快走!我爹爹要是看见了我,准要捉我回家的。”娥姁笑得双眼弯弯,任由他一路拽去了茅屋后的竹柏林里。二人各自寻了棵粗树,躲在树干后伸头探望,只见灰袍人站在屋前,信手理了理衣襟,再无甚动作。一名青衣妇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恭然肃立,她就是昨日红莲出宫去寻的青婆婆。就在此时,一行十余人踏阶而至,正是李斯、张平等人。向来平静悠然的山间小居顿时显得有些拥挤。幼童望见来人,不禁浑身一颤,更向树后缩了缩。
                  李斯走在当先,举手行礼,朗声唤道:“师弟,桑海一别,久违了!我已垂垂老矣,你却风姿依旧,果真世外养人。”
                  灰袍人回礼道:“多年不见,师兄功成名就,可喜可贺。”
                  这灰袍人就是李斯的师弟、韩王的王叔韩非,韩人多称“公子非”。原来韩非与李斯早年同在齐地桑海进学,出师后却分道扬镳,李斯辗转去秦,韩非则回归故土。当时的韩王是韩非的长兄桓惠王,对韩非甚是礼遇,然而韩非连上七道奏疏,言变法图强事,却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最终韩非心灰意冷,独自于棠溪山中辟地结庐隐居,命曰“孤愤台”,又以《孤愤》为篇。不想这《孤愤》篇兜兜转转,竟流传到了秦王嬴政手中。秦王读罢此篇,惊为天作,从此对韩非心心念念,曾多次暗中派出使者入韩探听,皆因韩非隐居不出,无功而返。此次派李斯使韩,以至陈兵南阳,不消说正是为韩非之事。几句寒暄过后,李斯命人送上贽礼,又着意将星魂、王贲等同行一一与韩非介绍过,韩非早知其意,便也只是淡淡地回了礼。李斯环顾四周,见韩非身侧除一老妇外别无他人,便问道:“为何不见流沙四劲?”
                  韩非淡淡说道:“甚么流沙四劲,不过会使两下切菜刀,也值得一哂。诸位皆是一力降十的大秦英豪,我劲韩铁刃尚且多有不及,若为武较而来,只怕要大失所望。”
                  韩琦道:“公子非,武较事关国体,岂可推诿,快快召流沙四劲前来应战。”张平在旁道:“远来打扰已属无状,你我不通武事,静观即可,何必出言相扰。”韩琦道:“难道还等他焚香沐浴以后再打么?”韩非看也不看韩琦,道:“江湖人士逞凶斗狠,胜一场负一场也不打紧。反而南阳是阁下世家封地,想必藏龙卧虎,为何不尽出高手,在三军阵前一扬我大韩声威?”韩琦哼了一声,冷笑道:“自然不及公子非有流沙傍身,更让人家青眼有加。”


                  IP属地:北京38楼2019-01-13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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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魂提声道:“小孩儿,这松果是你扔的么?好大的本事,是你非伯公教你的么?”
                    幼童但笑不答,张平铁着脸快步走到檐下,喝道:“小良,你也忒大胆,这是甚么场合,怎地上去屋顶玩耍?还不快快下来!”语气虽严厉,却含有掩不住的担忧关切之意。
                    那幼童笑嘻嘻道:“爹爹,你不要生气,我这就下来。”说罢突然“啊哟”一声,一脚踏空,整个身体团成一团滚落下来。张平大惊,急忙张臂去接,这时屋顶上人影飞纵,也不见其出手,落地时已将幼童抱在怀里,竟是那一声不吭跟在韩非身后的青衣妇人。星魂等人见那妇人明明身负上乘武功,却偏作个普通仆妇模样,均暗暗猜想其身份。娥姁从屋后奔来,连声道歉,那幼童倒满眼含笑,丝毫看不出从屋顶摔下该有的惧怖之色,仿佛早已料到结果。韩琦嗤笑一声,道:“佩服,佩服。”也不知他佩服的是那幼童,还是那武功卓然的妇人。
                    张平见幼童毫发无伤,便走上前去,厉声斥道:“胡闹!过来跪下给众位大人磕头认错。”
                    张良从妇人怀中跳出,昂然道:“是他们先要动手伤非伯公,我才扔松球的,我没有错!”
                    张平横眉立目,抬手便要打,那幼童却哧溜一下钻到韩非背后,只从腋下露个脑袋,一脸倔强地望着他。
                    韩非揉揉幼童头顶,笑着对张平道:“罢了,罢了,想来他跌了一跤,已然得了教训,今后决计不敢上屋顶了。我师兄向来喜欢孩子,怎会与他计较,是不是,师兄?”言罢又望向李斯。
                    李斯见那幼童不过四五岁,衣着寻常,亮漆漆的瞳仁精灵至极,在这偌大的阵仗面前半分惧色也无,心中倒生出几分喜欢,便温温一笑,低头道:“小朋友,你是张相国家的令郎,是不是?你叫甚么名字?”
                    那幼童钻出身来,大大方方上前道:“我叫张良,张相国是我爹爹,韩非是我非伯公。你方才把他们的名字都说过了,惟独没说你自己的,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那你又叫甚么名字?”张平喝道:“小良,不得无礼,这是秦国来的李大人。”
                    李斯点头笑道:“我叫李斯,是从秦国来看望你非伯公的。你非伯公是我的亲师弟,我是不会叫人为难他的。你这么小,爬在屋顶上玩耍可危险得很,你若喜欢看咱们比武,就留在这里看罢。”
                    张良道:“那好,多谢你啦。”又望着李信道,“李家哥哥,我非伯公是不会与你比射箭的,青婆婆也不会。你如果一定要比的话,就让我来和你比罢。”这几句话若由其他孩童说出,必然惹人笑其童言无忌,并不当真。然而由张良奶声奶气、却无比坚定认真地说了出来,在场却无一人发笑,倒有不少秦人啧啧称奇。
                    李信指了指青衣妇人道:“青婆婆就是刚才抱你的前辈,她就是青铜,对不对?”
                    张良一派天真地笑道:“青婆婆是青婆婆,因为她是婆婆,又爱穿青衣裳。我也爱穿青衣裳,按年龄嘛是个童儿,你说的前辈青童,就是我咯?”李信知他是小儿谑语,并不与他一般见识,但听他顺着自己话头自封前辈,实是占尽了自己便宜,不免微愠。
                    张平不待他人接口,已先怒道:“越发无礼了,还不退下!”张良面上浮现求恳之色,但动也不动,指着李信、星魂等人道:“只要他们就此罢休,不再提比武的事,我就退下。”


                    IP属地:北京40楼2019-01-13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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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平一时无言。李信想了想,遂道:“那好,我便跟你比。可是你个头还没有一张弓高,要拿什么与我比?”
                      张良笑道:“我可拉不动弓箭,要跟你比试力气,我就输定啦。咱们就单比比谁打得准,怎么样?”说着向怀中掏摸片刻,将小手一伸,白嫩的掌心便赫然躺着杏核大小、一红一绿两枚滚圆的弹珠儿。
                      李信等人见之一愣,这才哈哈大笑,原来这弹珠儿乃是近些年来市井小儿常爱作的游戏所用,名为弹子戏。弹子戏的玩法,各国各地多有不同,但综其要,无非是拿自己手中的弹珠去打对方的弹珠,打中者胜;或者将弹珠弹入事先设置的弹坑,先入者胜。
                      张良随手捡一根树枝,在地上并行画了两条相隔二丈的直线,又在两条直线中间横界上以弹珠压了一排五个一寸宽、五分深的圆坑。他掏出五枚绿珠放在李信手上,道:“咱们就玩最简单的,你我各在一边,不得越线,向中间这五个坑里扔弹子,一次扔一颗,每人总扔五颗,谁的弹子最终占的坑多,谁就赢了。现在我是主人,你是客人,我让你一颗弹子;你年纪比我大,玩弹子的时间比我隔得远,我再让你一颗弹子。咱们十颗弹子扔罢,你只要占得一个坑,就算你赢,你觉得怎样?”
                      李信冷笑道:“我要你让,不是欺负小娃娃么?照原规矩即可,请了。”张良亦笑道:“你爱怎样便怎样,咱们可说好了,你若输了,不许再比。”李信道:“好,你若输了呢?”张良笑道:“我输了再说输了的事,总之不教你吃亏。”李信也不放在心上。
                      二人依礼揖过,即便转身各至线后。张良向张平说了句“爹爹放心”,又冲韩非挤挤眼。秦韩众人围在两边,神情各异。张良跪坐于地,夹一枚红珠在食指与中指指根之间,喊道:“第一枚来了!”拇指向外一拨,将弹珠贴地弹了出去,那弹珠滴溜溜、慢悠悠,力尽时刚好滚入左首弹坑,韩国众人齐声喝彩。李信笑道:“这鬼把戏又有什么难了。”说完也照样弹出一珠,他的手劲远胜张良,这一珠去势甚疾,干净利落地落在邻坑,秦国众人也一同叫好。不料好字尚未叫完,那绿珠在坑底打了个转儿,又立即滑了出去。
                      李信满腹狐疑,又发一珠,同样如此。他见张良笑得满面春风,心道:“难道奶娃娃竟使诈蒙我?难道他在坑里放了机关?”
                      星魂冷眼旁观,早察得个中奥妙,便笑道:“李壮士,我看张小郎君与你比的不是气力,也不是准头,而是心眼哪。他年纪虽小,弹弹子的本事,你却是学不来的。”


                      IP属地:北京41楼2019-01-13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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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信经他一点,才明白过来,原来张良摸准他轻敌大意之心,已暗中设计了他一把。张良挖弹坑时有意将坑壁挖斜,弹珠打进去若力稍大了一分,入坑后受余力相激,便要弹出,须将去力与收力同时附在珠上,方能让弹珠留在坑里,这本是极难为之事。但张良自己年幼力弱,又弹子戏玩得多了,只消将弹珠轻轻推入即可,反而占到便宜。
                        李斯向韩非道:“师弟不愧为流沙之主,连一个小娃儿都调教得如此不俗。”
                        韩非笑道:“师兄这话错了,张小郎君方才那一招,使的是兵家的‘以虚为实’,可不是流沙的招数。据我所知,自从商君鞅入秦,兵家主流也移去了秦国,经过这些年发扬光大,成为天下兵宗。贵国‘百万人屠’武安君,‘金鞭金骑’蒙将军,还有王贲壮士的令尊关中兵王,都是兵家名宿。我瞧这位李信小壮士腕力扎实,力未发而气先聚,很是合兵家内功练法,或者与我们张小郎君师出同门,也未可知呀。”李斯笑道:“师弟这招‘无中生有’,也使得出神入化。”韩非笑而不言。
                        韩李两人说话间,张良不慌不忙,连发二珠,将五个弹坑占有其三。
                        李信先失两珠,见张良弹无虚发,自忖绝无胜算,正要开口认输,忽听星魂在他背后轻轻说道:“你叫那小娃娃先将弹子打尽了,再去打他坑里的弹子。”
                        张良见李信将弹珠攥回手心迟迟不发,便知其意,于是也收了弹子,盘腿坐在地下,轻声唱起儿歌来:
                        “茕茕燕雀,高高城关,年年东来,至此盘桓。
                        将子有回,吾共汝偕归。
                        茕茕燕雀,危危悬谷,年年东来,至此西顾。
                        将子有复,吾共汝偕去。”
                        唱完一首,又唱一首。饶是他稚嫩天真的嗓音甚是宜人,围观的秦武士们却听不惯韩音,久了便急躁起来,连声催促二人速战。李信攥紧拳头,脸上颇显不耐之色。
                        张良不慌不忙唱完尾音,笑道:“李哥哥,你在等我先打弹儿,对不对?可是打弹子与下棋一样,总是先走的占便宜多些。不信你看着。”说完弹出第四珠,那弹珠缓缓从两个空穴间穿过,忽地打了个小弯,堪堪停在李信那侧的坑沿上。如此一来,李信若想投珠入坑,必然先将张良的弹珠推入坑中。这一珠停得精妙无比,张良以幼冲之龄,心思之奇、计算之工,则更令众人叹服,就连始终板着脸不以为然的张平也不禁露出欣慰之色。
                        李信观望良久,终于将手一摊,叹道:“小兄台,你本事高明得很,我认输啦。”


                        IP属地:北京42楼2019-01-13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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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魂无声地从旁走上前,道:“且慢,我来替李兄领教两招!”他袖底带风,瞬间将李信手中三颗弹子卷去,其双手却分毫未见移动,犹如枯木一般。
                          张良抬头打量,见星魂衣饰华贵,相貌言行却无一不诡。他阅历十分有限,自然瞧不出星魂深浅,但直觉其来意不善,心中发瘆,道:“输便输了,又有甚么大不了?咱们之前可没许替,李哥哥开心让你替么?”
                          星魂微笑道:“不错,那么咱们重开一局,这可没说不许了。”
                          张良颇有踌躇。就在此时,背后风声大作,紧接着他整个身子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了起来,手中仅剩的一颗红珠随之脱手。接着只听得“当、当”两声,李信先前投出的两枚绿珠被这红珠先后撞得粉碎,红珠自身亦不免四分五裂。
                          张良颇为不满地撇撇嘴,扭头道:“来得晚也罢了,又弄碎我三颗弹子,这下可玩不成了!”说罢扮个鬼脸,笑嘻嘻地去挣那人的手臂,言语神情似与此人颇为亲昵。
                          来人是个清瘦挺拔的少年,大约与李信年纪相仿,一身粗布玄衣,红抹额束发,只是发色较常人为浅,眉眼如鹰,薄唇如刀。他将张良轻轻放下地,携了他的手,指着一地碎弹傲然向对面道:“你少了一枚弹子,这局便已输了。我方才使的是流沙的功夫,名叫‘天地同寿’。”他的声音并不算大,却似低响在每个人耳畔一般,正是以精纯内力徐徐送出所致。而这门以一碎二的手段固然奇幻,作风却未免狠绝了些,所谓“天地同寿”,倒更像玉石俱焚。绿弹少了一枚,已经无法可胜,秦国一方却不能不认。
                          李信先被星魂抢白,已带了几分薄怒,又逢此人出手搅局,自称“流沙”,忽然明白了张良拉他玩弹子戏,为的正是拖延时间等流沙前来。想到自己竟被一黄口小儿耍弄多时,不由更加怒火中烧,冲口喝道:“阁下是谁?咱们大秦使者在此,便是流沙要抢着动手,也须报个名来。”张良见他下一刻便要进招,急道:“诶,你的伙伴替你比,我的伙伴替我比,你输了,可要说话算话!”
                          玄衣少年笑道:“一齐报与你知,只怕你听不过来。”
                          话音未落,李信只觉一股异香在他周围沁开,接着右肩蓦地里一沉,竟是一只乌黑的手搭上他肩头,瞬间又不见了。他急忙往左跳,却觉双腿僵冷,动弹不得。此时头顶凉飕飕地飘过一团黑影,悄默无声,形如鬼魅,眨眼间落在那玄衣少年身边,直到落地才叫人瞧得清。这人紫巾紫裙,腰缠一条赤金链,周身似笼紫烟,原来却是位高挑婀娜的女子。
                          娥姁一见这女子,立刻从韩非身旁奔来快活地叫道:“妈妈!妈妈!”那女子微微一笑,伸手将娥姁揽入怀中。但见她容光胜雪,纤纤双手却作乌黑,当是戴了副极薄的手套。
                          星魂道:“紫金,皓银,玄铁,青铜,原来是流沙四劲到了三劲,还有一劲想来也不远。”


                          IP属地:北京43楼2019-01-13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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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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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更没啥预告。张小良是谁教成这样,将来嬴政见了小良又是怎样的光景?嬴政心里苦但嬴政不说。


                            IP属地:北京44楼2019-01-13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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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7:关于孔子与其弟子子夏谈画画的事,见“绘事后素”。关于韩非说的“画鬼最易”与“三人成鬼”,见《韩非子·外储说上》与《战国策·魏策二》。百度之后可知作者全是胡扯。
                              注8:张良唱的“茕茕燕雀”一篇,没有出处,也是作者胡扯。
                              (总之全篇概括起来就是一一胡扯,越往后越扯!)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45楼2019-01-13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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